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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显风流第29部分阅读

      晋显风流 作者:肉书屋

    晋显风流第29部分阅读

    研过几年的文学素养,苦苦的作答。

    还好自己前世的根底没有扔下,这面上的戏倒也算做的自如,在诗文之事聊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后,无忧公终于转移了话题。

    谢道韫在心中暗松了一口气,心想那些诗文真不是好抄的,最要命的是事后还要向大家解释,总不能句句都说成是自己妙手偶得之句,敷衍了事。

    若非自己前世的古文根基就不错,再加上今世的浸y,自己肚子里这些墨水,怕是早就露馅了。

    其实谢道韫骨子里还当自己是文盲,觉得自己最拿手的就是杀人夺宝一类的事情,而对那些风雅之事一窍不通。她却不知道,自打重生以来,她就一直都没有放下过这些东西的学习。有些东西的确是需要天分的,但更多的却是需要努力。谢道韫很自然的觉得没有天分,便分外努力着,时至如今,早已不再是她认为的文盲了。

    从三岁开始提笔练书法,谢道韫竟是硬生生的一日未断,这样的练习,就算是一块石头也能练成灵石来。

    “祯儿那件事情,我已经清楚了。”无忧公谈诗论道的话锋一转,竟是有些突兀的转到了这个上头。他用有些浑浊的双目看向谢道韫,声音因为酒醉而略显沙哑,“这件事情,的确是祯儿的不是,我会好好的教训他的。”

    谢道韫看了看右手侧的谢安,见后者一脸微笑的看着自己,就知道这样的结论,定是叔父大人打点出来的结果。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果然是好结果。

    看着无忧公和谢安那云淡风轻的面色,不知为何,谢道韫却微微冷笑了一下。

    一直跪坐在阴影中的黎奴却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一双刀锋般危险的眸子,唰的一下看向了谢道韫。

    谢安微微蹙眉。他知道自己这个侄女是个不肯认输的性子,只希望她不要在此时此刻说出什么落无忧公脸面的话。

    很可惜,谢道韫还是毫无顾忌的出口:“无忧公是不是觉得,小辈的事情多是不值一提的。尤其是这些意气相争的琐事,更是没有任何意义,所谓结果不过就是您一句话的事情。”

    “韫儿”谢安仍保持着喜怒不形于色的面色,却出言唤了一声。声音很平常,就像平素自然的唤起一般,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出,那里面有警告的味道。

    无忧公却微微歪头,抬手止了谢安后继的话语,似笑非笑的看着谢道韫。

    就这样,无忧公没有说一句话,却让谢道韫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一种久居上位者才能有的一股威严。

    无忧公毕竟是无忧公,即便多年的淡出,却无法消磨骨子里的气势。这种气势或许可以被剑鞘套住,平素里不流露出一丝一毫,可一旦出鞘,这种气势无疑的骇人的。

    面对着这样的威逼,谢道韫却更加来了底气,遇强则强,遇刚则刚,谢道韫自问自己两世养出来的气场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压垮的。

    泠泠然的回望过去,与无忧公四目相交的眸子里,带着冷漠、不屑与嘲讽。

    每个世界都是有规矩的。即便是魏晋这个状似洒脱不羁的时代,也不可避免的,被一些无形的框架束缚着。

    佛家有言,不自在就是大自在。却不知,这魏晋表面上的大自在,是否就是内心中更多的不自在。

    这是个哲学命题,还是扔给哲学家们取思考就好。

    谢道韫如今要思考的,就是她是否真要和面前的规矩挑战一下。

    威压是一种无形的东西,面对着无忧公的威势,谢道韫自信能够很轻松的赢下来。所以她有些无礼的和无忧公对视着,对如同毒蛇一般冷冷的刺入自己皮肤的另一道目光,视而不见。

    另一道目光自然是黎奴的,那种冰冷的如同打量猎物的感觉让谢道韫熟悉,因为他们两个,原本就是一类人。

    “太刚易折。”无忧公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像是一种欣赏,又像是一种叹息。

    “折总比任人拿捏的好。”谢道韫不甘示弱的回答道:“罗福肯定不会自己去找道理,所以我替他找。”

    “什么是道理?道不可闻,不可说,你又去何处找道理?”无忧公语气平缓的说着,倒像是正在给小辈讲学。

    谢道韫歪着头微微笑了笑,开口道:“我想我们现在并不是在辩玄,或许我应该换一个词,不是找道理,而是讨个说法。”

    “听说,最开始,是你断了祯儿的三根肋骨。”无忧公的思维跳跃性似乎很快,毫无预兆的将话题转移到了这里。

    谢道韫沉默,她知道,有些事情是无法逃过上位者的眼睛的。

    她无视谢安关切的目光,抬起头来,极为诚恳且坚持的道:“罗福是我的人,若是我不帮他,没有人会帮他。无忧公也知道,有些事情若是不讨回来的话,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要是这次我退却了,总会有第二个断了双腿的罗福再次出现。这笔账,我一定要讨回来,就算不是为了罗福自己,也为了我们谢家在晋陵的安宁。所以,顾祯断了罗福的两条腿,我就一定要让他也断两条腿。至于那三根肋骨的仇怨,您大可从我身上讨回来。”

    未若柳絮因风起 第四十二章 山阴客

    第四十二章 山阴客

    “手谈,其实是一个特别能静心的事情。”

    梅三郎比寻常女子还光洁了不少的皓腕,正持了一颗黑子,一面低眉垂首的仿佛自言自语,一面寻么着怎么去劫杀白方的大龙。

    坐在对面的正是盼兮,当年红袖招摇卖笑颜之时,便专攻了琴艺和棋道。那时为饮宴娱宾,这时便只为了他一个人。

    一边是天生丽质的佳人,另一边是倾国倾城的郎君,跪在一旁的下属却不敢抬头去瞧这美景,只是将头垂的更低。

    萧十三五体投地的跪在那里,动作极尽谦卑着。他的额头在出汗,汗液从额头慢慢滑落,如同蚂蚁爬过一般又麻又痒,最终滴落到地面上,发出只有他能够听到的嘀嗒一声。

    他在出冷汗。这是他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的现实。

    都是在江湖上讨生活的人,萧十三也已经过了而立之年,这生生死死的事情经历的太多,早就看得有些淡。

    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原本萧十三也是如此作想,可是如今,在帮主面前,他却不可自已的流出了冷汗。

    听到帮主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萧十三依旧匍匐着身子,眼角却偷偷的去瞧海涛天的表情,寻么着从帮主最亲近的护卫那里得到些许暗示也好,总好过这样没头没脑、提心吊胆的折腾。

    海涛天却抱着膀子站在一旁,低头不语,看不清面色。

    仿佛画卷中才有的容颜终于又动了,他将右手食指与中指间的黑子缓缓落下,有如一剂刀锋,直刺白龙的胸膛。这是一步孤军深入的险棋,可一旦孤军突围而出,便可和东北角的势力连成一片,完美的终了这局。

    可是这一招太险、太绝,分明是不成功便成仁的招数,若是换做旁人在这种情况,在这种即使按部就班,也可以得求小胜的局面下,没有人会像他这样做。

    要么是赢得让敌人脱了裤子,要么是输得让自己脱了裤子,什么性格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玩法?

    人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这人分明拥有许多东西,多到让人瞻前顾后的境地,可他却依旧赌徒般的赌进全部家当,一滴不留。

    “我是个只追求完胜的人,不喜欢小胜,更不喜欢输。”梅三郎平静的话语,让萧十三跪在那里的身子没来由的一颤。

    盼兮持白子,开始蹙了眉尖思付。

    “整个江东尽在我手,从上代帮主至今,还没有什么人敢打我粮帮的主意,你如今竟跟我说,运出去的粮中途被人劫了?”梅三郎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感情。

    “属……属下该死”因为一直伏着头,萧十三的声音不免有些发闷,也有一丝不明缘由的颤抖。

    说完这句话,萧十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觉得舌头有些发疼。

    盼兮落子,仍旧尽力的完善着自己的大龙,只希望能够得成大势,将那孤零零的黑子绞死。

    “的确该死。”梅三郎说着,几乎没有思考的持黑落子,一招落下,却隐隐于右上角的势力形成了应和之势。宛如一把横刀突入,此时方才亮出了刀锋。

    盼兮哑然,忽然发现自己的大龙如今就如同被人抓住了七寸的蛇,就算再怎么挣扎,也疏无办法。

    “盼兮输了。”微微一笑,盼兮颔首认输。

    萧十三有些发懵,不知道帮主那句“的确该死”说的是不是自己,此时偷偷的抬头去瞧,却见一双腿挡在了自己眼前。

    有些熟悉,再向上看,却是海涛天。

    萧十三忽然明白了什么,双眼不可抑制的瞪大,想要立即起身远遁,可理智却告诉他,不要祸及妻儿。

    海涛天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萧十三惨然笑了笑,觉得咧嘴都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

    出门再进门。

    案上的棋坪已撤,拨弦调音的声音也在沙幔之后轻柔的响起。

    “已经杀了。”海涛天用轻柔的语气说着,和他那堂堂八尺身躯颇为不符。

    梅三郎持了茶盏轻啜,让那丝淡淡的香气在口中氤氲散开,没有睁开微阖的双眼,点了点头。

    外面还是夜,却不知在何处的角落中,洒落出了一道血红。

    “刚传来的消息,”海涛天不自然的将手心的汗擦在衣服上,“那个罗福被人救走了。”

    梅三郎微挑了眉峰,双目终于缓缓张开,开口问道:“有咱们的三个人守着,谁能救走?怎么救走?”

    “怕是有高手。”海涛天的武艺就已经是非凡,从他口中说出的高手,又会高成什么模样?

    海涛天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发紧,他接着道:“据那三个人禀报,他们连声音都没有听到。”

    梅三郎微微沉默,觉得今日的茶叶不怎么好,凝在口中的香气很快就散开了。惹人怜爱的蹙了蹙眉,梅三郎平静的问道:“若换做是你……”

    “若换做是属下,不惊动旁人的闯入还有可能,但带着一个人出,绝对不可能。”

    又是一阵轻微的沉默。

    “知道对方身份?”梅三郎问。

    “不知,但是能有如此功法的,只能是会稽山阴一脉。”

    “那个隐蔽的宗派?”梅三郎的鼻尖又皱了起来,“他们不是一直不怎么干涉世事么?怎么如今又出来捣乱?”

    “怕是……”海涛天小心翼翼的说着自己的猜测,“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

    “你是说谢家?”

    海涛天点头。

    “我看倒有可能是顾家的某位。”梅三郎十分轻易的得出他的结论,“谢家在晋陵不过谢奕一支,那会稽山阴的高手又不是华亭的鹤,总是不多的。就算真的有会稽山阴的人照应着谢家,也不可能跟着谢奕到晋陵来。”

    “有消息说,谢安来了。”海涛天说出了刚刚得到的讯息。

    梅三郎微微歪头,下一秒竟是轻笑了起来。

    “有意思了。”随着梅三郎这句话,盼兮的琴音也终于调好,一首软绵的如若春日柳的曲子,从指间荡漾开来。

    听着这样暖洋洋的琴音,梅三郎又将双目闭了起来,舒服的享受着。

    海涛天不敢再打扰,觉得天色已晚,便想要出门守卫,躬身退下。

    “依你看,”梅三郎却又开了口,“粮车被劫的事情,会不会也和会稽那边有关系?”

    海涛天停了脚步,很是肯定的摇头道:“不可能。高手总要有高手的气度,这小毛贼一般打劫的事情,他们定是不屑做的。”

    “看来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家伙。”听到这样的否定,梅三郎竟然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既然不能为我所用,就要小心一些,万不能为他人所用了。希望他们如你所说,有些高手的矜持。”

    ……

    ……

    五日之后。

    顾炎之的寿宴一过,除了一些与顾家亲近的客人外,大部分的客人也就起程离开了晋陵城。随同他们一起离开的,自然还有寿宴上的有趣之事,以及谢道韫姐弟二人所做的三首诗。

    最快莫过人言,恐怕不出旬日,这三首诗文,以及谢家小娘子气煞顾炎之的段子,就会传遍大江南北。

    不得不说,谢奕这几天过的十分愉快,不但因为自己的儿女大出了一次风头,还因为自己的弟弟谢安也如此突兀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两兄弟的感情甚好,每次聚到一起,谈字论画,饮酒赋诗,好不逍遥。

    最让谢奕身心愉悦的,是弟弟谢安会在晋陵呆上整整一个月,说是因为查访晋陵的中正官相请,邀谢安在雅集上一同品评学子。

    “哦?今年晋陵的中正官是谁?”兄弟二人喝酒之时,听到如此说法,谢奕不由得出言询问。

    “兄长太不关心公务,这是朝廷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地方官员无疑不将其看作是重中之重,雅集举办的几月之前就各处打听消息。如今朝廷已下了明文,兄长竟然还不知道么?”谢安笑着摇头。

    “你还能不知道为兄?”谢奕大笑着拍了拍谢安的肩膀,“我这人当官,也就是当了个酒官,什么政务公文,都由得下面人操持,我自己实在是没那个心思你小子天天悠游畅快,哪知道这仕宦的烦恼?你若是什么时候要做官了,一定要提前告诉我一声,为兄立刻辞官归隐去”

    兄弟二人又笑着调侃了几句,才将话题转回来。

    “今年来晋陵的中正官是甘回。”谢安解释道。

    “丹阳甘氏?”谢奕微微挑眉,不解的问道:“甘氏也是南方士族,怎么找你来一同品评?就不怕顾家有说法么?”

    谢安摇了摇头,道:“顾家的人做过丹阳太守,在任的时候把甘氏看成是末等士族,根本就不予理会,也就在那时结下了梁子。”

    “所以这次跑到顾家的地盘来当中正官,害怕自己底气不足,又害怕被顾家暗中使绊子,这才想用你的大名震慑一番?”谢奕笑着道。

    “是这么个道理。”谢安点头道:“那甘回是聪明人。反正兄长你在这里做太守,即便我来雅集,旁人也不好说闲话,而且也会因为咱们二人在此,顾家也会多多少少的收敛一些。”

    ——

    (前文有错前文有说今年晋陵的中正官是梁文正,二等士族。影子忽然想起,梁氏那个时候并非士族,要不然梁山伯童鞋也不用化蝶飞飞了。

    所以,中正官改成丹阳甘氏的人了,甘宁的后人嗯嗯

    还有,我滴滴的滴滴,猫腻大大的新书在跳票and跳票后总算是发了虽然影子瞄的时候还是零个字,不过终于有的盼了啊书名《将夜》,好期待哈)

    未若柳絮因风起 第四十三章 绿豆糕

    第四十三章 绿豆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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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少在路爷我面前哼哼唧唧,方才看到青杏儿那欢实劲儿哪去了?”

    郗路白了病榻上的罗福一眼,随手将汗巾扔了过去。

    虽然已经入了秋,但晋陵城内的秋天还是热的可以,可毕竟是去了夏日的闷湿潮气,让人的呼吸变得不再那样湿腻腻的,颇有些秋高气爽的前兆。

    坐在病榻旁的宋清玉微微笑了笑,伸手从空中接过汗巾,递给罗福,让他擦擦额上的汗。

    “也没见如何热,你倒是出了一头的汗。”郗路走过来蹲坐在罗福身旁,有些不解的说着。

    “青杏儿姑娘头一次亲自来看,某人自然会紧张些。”宋清玉的声音泠然,调侃的味道用他那有些清冷的语调说出来,倒是有些无法说出的滋味。

    “喂我是病号”罗福的脸红都隐藏在了小麦色的肌肤中,拿过汗巾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没好气的挥舞着汗巾。

    郗路看着汗巾在眼前晃来晃去的迷糊,索性一把将它夺了过来,随手向后一扔,笑骂道:“小娘子都请了神医来给你看病,你小子还得寸进尺个什么劲儿?”

    “不过是个大夫,手段未必比城里的医馆坐堂大夫好到哪里去。”罗福不服气的嘟囔着。

    宋清玉在一旁摇头道:“小罗你别乱说话,听说那位葛神医是云游至这里的,之前还为思卿小娘子看过风寒之症。葛神医前日就想离开的,若非小娘子说尽了好话,人家也不可能答应多留半个月,用来医治的伤情。”

    “原本就是因为小娘子才受的伤,她也不过动动嘴皮子,有什么好谢的。”罗福明显是在和谢道韫赌气,嘟嘟囔囔的说着酸话儿。

    “胡说些什么……”宋清玉皱着眉头脱口而出。

    罗福知道自己的话说的有些重,又想起身旁着两人都和小娘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偷眼去瞧二人的表情,果然都不怎么好。

    他自己也知道这话说的不妥,颇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可心中的确有些气愤,便恹恹的不愿再说什么。

    “路爷,小罗他……”宋清玉想要帮着罗福开脱一番,却被郗路抬手止住。

    “罗郎,你这几日天天养病,有些事情不知道也是自然的。”郗路用上了“罗郎”这样正式的称呼,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郑重了些,“你也许不清楚,但我却听到了一些风声。因为你的事情,小娘子曾经和无忧公商量过,甚至……实话说了吧,我也不晓得小娘子在无忧公面前说了什么,只知道那晚从南楼出来,平素疼爱小娘子的安石公都训斥了她一顿,而在里面听到对话的青杏儿,也吓得面色发白。而且,你不要怪小娘子不来看你,实在是因为,她这几日在被禁了足……”

    “禁足?”宋清玉闻言一怔,不解的问道:“若是禁了足,小娘子又是如何将葛神医请来的?”

    郗路面露尴尬,摇头笑道:“自然是偷着跑出来的。”

    ……

    ……

    明明天气还热着,谢道韫的房间却是门窗紧闭,甚至在每一扇门窗的外面,都被锁了一道新锁。

    小谢玄怀里揣着一包吃食,走在二楼的回廊里左顾右盼,见没有旁人,这才近前快三下、慢三下的敲了敲谢道韫的房门。

    门里的人来得很快,将两扇木门向前一推,中间自然而然会有一道缝隙,而那极大的锁头,也就有些突兀的紧绷在那里。

    “阿姐,按你说的法子,让厨子做的什么绿豆糕,你看看成不?”小谢玄从怀中取出包裹,想从门缝里递给谢道韫。

    “进来再说。”谢道韫正将一根细毛笔叼在口中,如同叼烟一般,她随口应了一声,便麻利的从头顶上取下簪子,将极细的部分捅进锁孔,侧耳细听,不过两秒钟的时间,就将锁头解开了。

    谢玄不知已经参观过多少次谢道韫这神乎其技的手段,但每一次看到,仍旧都会不由自主的赞叹。

    谢玄像泥鳅一样钻进了谢道韫的房里。谢道韫伸出脑袋左瞄瞄,右瞧瞧,确定回廊上没有人,这才放心的从门缝将锁头重新锁上,又将门关了个严实。

    身子小就是好,从那么细的门缝里伸胳膊都没有太大的阻碍,就连近战的时候,都能因此而赚上一些甜头。可惜这身高毕竟不可能停滞不前,这几年一直都在长个,若非如此的话,谢道韫还真希望自己就这么高得了。

    “阿姐什么时候教我开锁吧”谢玄将小包裹放到案上,认真的说着。

    “你以后又不去当毛贼,学这东西做什么?”谢道韫将簪子重新插到头上,对着铜镜照了照,觉得满意了才走到谢玄对面坐下。

    “那阿姐怎么会呢?阿姐又是跟谁学的?”小谢玄撅着嘴问道。

    “我是生而知之,你怎么能跟我比。”谢道韫耸耸肩,伸手去解绿豆糕的包裹。

    这几天在房中闲着无聊,虽然能够轻易的离开,但也不好天天往外跑,总要给父亲和叔父留些面子不是?

    这房中的门窗都关得严实,房里没有风,也着实有些闷。

    昨天,谢道韫翘着二郎腿躺在榻上,一面哼着小曲,一面翻看着手中的《名士传》,吧嗒吧嗒嘴就想起了绿豆糕。

    估计是因为处在长身体的年纪,最近谢道韫也发觉自己这个身子不是一般的嘴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便写下了绿豆糕大概的原料和外形,趁着谢玄来看她的时候,将这张纸交给了她。

    谢道韫可不知道绿豆糕的具体做法,只能说一下大概的原料,再凭借着自己的印象,却描绘一下外形、口感之类的东西。

    厨房的厨子们早就习惯了自家小娘子的脾性,虽然诧异小娘子是如何想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每次也都会尽心尽力的去做。

    厨子们研究了一宿,终于做出了成品送到谢玄这里,小谢玄便屁颠屁颠的给送来了。

    “阿姐,好吃不?”谢玄咽了一口口水,眨眨大眼睛,盯着谢道韫手中的绿豆糕看。

    得,这小家伙好像比自己更馋……

    仔细的品了品,发现这绿豆糕还真不是徒有其形,味道虽然与前世自己吃的不同,但也有了那么一股子味道。

    “自己尝尝。”谢道韫挥手打发掉身旁的小馋虫。

    谢玄高兴的拿了一小块,并没有狼吞虎咽,而是家教极好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明明是一块小小的绿豆糕,竟生生被他吃出几分优雅的感觉来。

    哎,不愧是士族大家养出来子弟啊

    “阿姐,很好吃啊”小谢玄吃的眼睛发亮,不住的点头。

    “嗯,还成。”谢道韫想了想,“一会儿去传话,告诉厨子们,看看能不能往里放些白糖或是蜂蜜之类的东西,再让他们想想办法,看看怎么才能把它做得松软一些。”

    “哦”谢玄点头应下,继续与手中的绿豆糕作战。

    这个年代,白糖什么的东西,都可以称之为奢侈品了,价钱极贵。普通百姓家中,也就过年过节才能弄点,也是不怎么舍得吃。

    谢道韫觉得,可惜自己不知道这白糖的做法,否则的话,就凭着这个东西,没准就能发一笔大财。

    不过自己现在已经很有钱了,私卖军粮的事情一直在为自己源源不断的提供着利益。

    但这条线,谢道韫一直都保持着警惕的心态。因为她下意识的觉得粮帮这个地方有些危险,有些阴暗,有太多看不见的手正在默默的操控,或者试图操控着整个国家的粮食命脉。

    不是赚钱的长久之法。谢道韫如斯认为。

    “阿姐,这是什么?”小谢玄看到了一旁书案上的东西,不解的问道。

    “哦,榨汁机的原理图,让他们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弄出一台简单点的榨汁机来。”谢道韫随口答应着,“要是弄出来的话,咱们就有果汁可以喝了。”

    “果汁?”谢玄挠了挠头。

    “嗯,果汁就是……”谢道韫想了想,解释道:“果汁就是果汁啦懒得解释。等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哦……”习惯了阿姐在言辞上的懒惰,谢玄倒也不以为意。

    姐弟二人分食了起源型的绿豆糕,谢道韫又问了几句谢玄的课业,以及罗福的伤情,这才打发谢玄离开。

    “对了,”谢道韫忽然想起一事来,“那位葛神医没离开吧?”

    “阿姐你大半夜的跑到人家家里,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的,他敢跑么?”谢玄撇撇嘴道。

    “什么威逼利诱,说的这么难听。”谢道韫无辜的摊手,“我也没有办法啊,谁让我关着禁闭,总不好大白天的大摇大摆出去晃荡。那葛神医的确有些来头,玄儿你若是今日无事,到不如多去他那里转悠转悠,没准会有些得益。”

    “我又不想学医,去神医那里做什么?”谢玄不解的问道。

    “问道。”谢道韫十分认真的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葛神医,恐怕就是近些年销声匿迹的葛洪。”

    未若柳絮因风起 第四十四章 夜不黑

    第四十四章 夜不黑

    谢道韫看了看外面的景致,心想,若是按照古龙的说法,这时候的景象就只能用三个字来形容:夜,深夜。

    早已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太守府前前后后都陷入了一片寂静,只余下秋蝉有一下没一下衰颓的叫嚣着,也不知是想要将声音蔓延到哪一片天空中。

    夜黑风高,杀人正好。

    谢道韫不是准备去杀人的,她也不是因为失眠而不睡觉。

    远远的街上似乎有更鼓声传来,三声竹脆,一声锣,却是三更已至。

    谢道韫活动了一下脖子,又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欠,伸了一个痛快的懒腰。

    眼睛早已适应周遭的黑暗,谢道韫毫不费力的换上了一身夜行衣,又十分仔细的收拢着自己的头发,将其全都塞到那个类似泳帽的黑帽子里。

    最后将脸蒙上,谢道韫看了看不怎么清晰的铜镜,觉得自己如今这个模样,的确很像是江洋大盗,就是身子似乎小了一些,充其量是一个江洋小盗。

    听到了门外碎碎的脚步声,谢道韫知道时机已到,走到门前开启一个门缝。

    果然是同样一身夜行衣的郗路在门外,正手拿铁丝蹲在门口,对着那道门锁费力。

    拍了拍郗路的肩膀,谢道韫冲着郗路勾了勾手指。郗路无声一笑,将铁丝交到谢道韫的手中。

    一秒钟的功夫,锁头直接落到郗路怀中,谢道韫极是享受的呼吸了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

    “小娘子的手段是越来越利落了。”郗路低声笑道。

    “六天,一共来来回回解了六十多次,不利落就怪了。”

    这平均下来,竟是一天撬锁十余次,郗路不由得直咋舌,心想给小娘子关禁闭果然极无用。

    二人再无话,一前一后静悄悄的走在回廊里,走过谢安所住的房间时,谢道韫还不忘冲着房间的大门做了个鬼脸。

    这位叔父大人也真是单纯,竟然认为把自己锁上就能够避免事情的发生。

    叔父大人啊叔父大人,看来你实在是不了解自己的侄女啊

    身形快且无声的行至后院,在原本每天清晨用来操练的场地上,二人的脚步停了下来。

    “小娘子,其实这件事情,其实您根本用不着亲自出马。”郗路仍旧将声音压的极低。

    “这种事情若是不能亲自做,那根没做还有什么两样?”谢道韫摆了摆手,示意郗路不必再多言。

    郗路知道劝不住她,只好道:“大家一会儿就到,还请小娘子稍等片刻。”

    谢道韫闻言,眯着眼睛看了郗路一眼,忽然笑道:“路叔这是在玩我么?”

    郗路故作不知的道:“小娘子说的这是什么话?”

    谢道韫笑了笑,开口道:“东南角,房后一个,房顶一个,井后面一个。东北角,牛车后一个。西北角,衣架后面一个。尤其是西南角的那位,你躲在牛棚里就不嫌难闻?”

    郗路面露尴尬,摇着头冲着空无一人的黑夜一挥手,六个黑衣人显露出了身形。

    出来的这几位自然都是谢道韫的贴身护卫,经过几年的训练,他们早就已经成为了一把尚未出鞘的利刃。

    “小娘子是如何发现的?我们隐藏的足够隐蔽了。”有一名护卫有些不解的问出了声。

    谢道韫摊手笑道:“藏匿的东西都是我交给你们的,难道我还能不知道么?”

    “这么说来,”那护卫明显有些不服气,“小娘子您是蒙的?”

    谢道韫摇头道:“不是蒙的。但是只要我走近这里,就可以感觉到你们的气息。唔,应该说,是一种感觉吧。”

    “这,这怎么可能?”

    “真的可能。”谢道韫点头道:“只要你们到了我这个程度,黑夜就已经不黑了。”

    有些发酸的话,却让这些护卫们听得肃然起敬。他们深知自家小娘子的能力,而对于这一点,他们从来都是引以为傲的。

    “出发吧,这些事情,回来再说。”郗路发了话,对谢道韫点了点头。

    相比于众护卫,最为了解谢道韫能力的人,便应当是郗路了。他不仅仅知道谢道韫在武艺上的造诣,还清楚她在书画、诗文上的天才程度,更知道她私卖军粮的胆魄。

    保护着这样的小娘子,郗路没来由的有几分自豪,可隐隐约约的,他又觉得有些害怕,有些恐慌。因为他不大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存在小娘子这样全才的人,他更加害怕天妒英才的事情发生。譬如甘罗,譬如王弼,哪一个不是才华横溢,却又英年早逝?

    从小看着谢道韫长大,郗路对她的感情早就不再是单纯的主仆关系。虽然谢道韫那一声一声的“路叔”总是让他担当不起,但打心眼儿里,他早已将谢道韫当成是自己的子侄疼。

    一行八人毫无声息的出府,以谢道韫为首,在漆黑一片的街道上呈锋矢型行走着。郗路紧跟在谢道韫的左后方,以保证自己随时可以出手保护。

    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烟花巷,晋陵的烟花巷在城内的东南角,从顾府想要去那里,明月桥便是必经之地。

    这时候的画舫还不怎么流行,否则入夜的明月桥边必然也会是一派盎然之意,但如今,除了明月无声水东流之外,整个明月桥头再也没有了其它的什么声音。

    在桥头的一处漆黑的巷子里,郗路向着身后挥了挥手,其后的六个人就那样有些突兀的遁入黑暗之中,看不见身形,也再无声息。

    “查过了,因为中正官快到晋陵了,所以顾祯这几日不敢在外面过夜,三更末的时候,都会走这条路回府。”郗路在谢道韫身边低声解释着。

    三更是从十一点开始,三更末便是一点左右了。

    谢道韫点了点头,知道距三更末应该用不上半个小时。

    她走进了一片极深的阴影里,有些慵懒的斜靠在后面的木板上,这是店铺落锁后的最后一道防护。两只胳膊抱在胸前,谢道韫就开始闭目养神。

    她忽然觉得,若是自己前世的师父处在自己现在这个境地的话,他一定会吊儿郎当的为自己点上一根味道极冲的烟,在黑夜里缓缓的吸着,而那烟光,便会随着他的动作而变得明亮或淡薄,一闪又一闪,带了些惶惶然的落寞。

    怎么又忽然想起了他?

    谢道韫自嘲的笑了笑,发现自己还是改不了以前的老毛病,每次执行任务时潜伏在黑暗之中等待时,头脑都会胡思乱想起来。

    自己前世出事之前,便已经有三个月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想必那个时候,他就早已死了吧。

    是啊,死了吧。

    胸口莫名其妙的疼了起来,谢道韫大力的吸了一口空气,微凉的气息涌进胸膛,让疼痛舒缓了一些。

    手里没有烟,否则的话,总有种像他一样吸烟的冲动。

    有些用力的将后背靠在木板上,让身子放松的更加舒服,脑袋微垂,仿似睡着了一般。

    谢道韫不知道,她如今的动作,落在那六名护卫的眼里,是如何的令人赞叹。他们为了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都极力的将自己的身子扭曲成十分难受的样子,可谢道韫那么施施然的一站,竟仿似和黑夜融为了一体,不费任何力气。

    人比人气死人啊。

    零星的萧鼓琴瑟之音,偶尔跟着夜风中传来,选夹杂着男男女女酒后的喧闹,愈加显得此处的静谧逼人。

    秋蝉有气无力的叫着,仿佛是被忽然吹至的凉风惊了一下,叫声暂停了那么三四秒,而后又戚戚然的叫了起来。

    月被云遮,四周更加漆黑下来。

    就这样在黑夜中,谢道韫一行人静谧的等待了一刻钟,才听到远处牛车行驶时所产生的吱吱嘎嘎的声音。

    牛车里的人哼唱着放浪的调子,声音却因为舌头打着卷而混沌不清,除了驾车的人还有几分清醒之外,其他跟在牛车旁的仆从护卫们,都喝得晕晕乎乎,脚步有些发飘,不知这半晚的癫狂耗了他们多少体力。事实上,就连那个驾车的人,都在强行保持着自己的清醒,若是仔细看去,便能看见他那因为困倦而不住点下的脑袋。

    牛车驶上明月桥,桥上无明月,水中亦无明月,只有被浓云遮住的月光,极为无力的向外散耗着。

    有仆从行走的身形一顿,下一刻就冲到了桥边,扶着横栏向下呕吐着,在黑夜里发出难听的干呕声,以及难闻的酸腐味道。

    牛车里的人笑骂了几声,戏谑的嘲讽着,声音在黑夜里悠悠荡荡,传出很远。

    车中人自然是顾祯,虽然被无忧公派人责骂了一会,但却行乐依旧,毫不耽搁。

    “所以我说,这种事情,总不可能等着别人来做。”谢道韫在心中自言自语着,

    恶有恶报这句话,她并非不相信,只是她有些不清楚,这种恶报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降落到恶人的身上。若是等到自己的气消了,他的恶报再来,那跟自己还会有什么关系?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可惜,收网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些。

    “对不起了,”谢道韫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天幕,“您这笔生意,我抢了。”

    ——

    (回哈尔滨啦,影子这短暂的假期,就这样飞快的结束了,无奈~这章是昨天码好的,估计发的时候,影子还在火车上晃荡那!)

    未若柳絮因风起 第四十五章 动手时

    感谢风樱翠铃的打赏拍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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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理来说,世家子弟的脑筋应当都是不错的但凡事总有例外,很明显,顾祯就是顾家的例外

    若是他聪明一点,总不至于在谢道韫对他虎视耽眈时轻易的“抛头露面”,大半夜的时候出来耍玩当然了,这里面有没有旁人的怂恿,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论怎么说,他今夜出来了,而且还愚蠢的将自己暴露在了敌人面前,若是谢道韫此时不动手,怕是都有些对不起他

    有这么一句话,魔术师最好的观众是醉酒的人,相应的,打手们最好的敌人也是醉酒的人

    当顾祯的牛车进入巷口后,隐藏已久的护卫们并没有轻举妄动,他们都沉默的隐藏在黑暗中,静静的注视着将要入瓮的猎物,以及那位倚靠在油铺落锁的大门前,阴影中的女子又或者,换做女孩儿才更为妥贴

    谢道韫半睁着眼睛,沉默的看着那辆吱吱嘎嘎的牛车,并没有太过着急的下达进攻的命令

    埋伏永远是一个口袋,而统领所要做的,就是判断应当何时将口袋的入口封死这是个精细的判断,不可过早,亦不能太晚

    谢道韫并没有着急,只是有些享受这等待的过程这样的夜让她想起了太多的东西,太多快要忘记却又太过熟悉的记忆

    远处,不知谁家的孩子正在夜啼,又好像有小毛贼翻进了谁家的篱笆院儿,将院子里的鸡惊吓得一阵扑腾

    谢道韫忽然意识到,空气里不会再有火药的味道,也不会再有装了消声器的枪械射击时的闷声,更不会再有耳边通讯器里传来的熟悉的声音唯一让他熟悉的,或许只会有那几千年都不曾改变的血腥的味道,散漫在夜色里的微甜

    牛车的辙印在黑夜的道路上看不清明,只有木头摩擦的声音在耳边不住的响动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妥,谢道韫皱了皱眉头,抬手打了一个响指,提前动作

    随着黑夜中这有些突兀的脆响,六道身影从巷子的两旁呼啸着现身,干净利落,不带分毫花哨的动手,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将牛车旁的护卫,以及驾车之人都打晕过去

    整个动作期间,那些酒醉到麻木的护卫仆从们,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来得及叫出声,这些所谓的训练有素的顾家家兵,如同鹌鹑一般,极为轻易的就已经丢盔弃甲而牛

    晋显风流第2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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