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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芳菲第74部分阅读

      竞芳菲 作者:肉书屋

    竞芳菲第74部分阅读

    育,把萧绿影娇养得比一般的大家闺秀还讲究。

    比如这会儿,虽然是她一个人用饭,但也不能太简陋了。桌上摆着四菜一汤,两荤一素一冷盘,样样分量都不多,可却精致到极点。

    萧绿影先用柠檬水净了口,再喝了小半碗火腿笋丝汤。她品了两口,便对蕊儿说:“这新来的大厨还算称职……你告诉他,咱家老爷是南边人,最爱这个汤。等老爷回家吃饭的时候,就给老爷上这个汤……火腿味不要太重。”

    “是。”

    蕊儿低眉顺眼的回答道。

    “小姐真是时时刻刻都在为老爷考虑呀……果然是纯孝,不枉老爷这样疼爱她。”蕊儿暗暗想道。

    如今萧家的内务,都是萧绿影在管着了。从这就能看出她和一般人家的养女截然不同,就连普通的大小姐都没她这样的地位。

    谁能想到这样一位贵气的千金小姐,几年前不过是混迹在小扒手们中间的一个流浪儿呢?

    世事无常,不过如此。

    萧绿影用完了晚餐,便听得外间有小厮来传话——萧卓今晚要在宫里留宿,不回家了。

    他或许是本朝最常在宫里留宿的外臣了……除了内阁那几位常驻阁里办公的阁老们之外。

    “爹爹最近真的好忙啊。”

    萧绿影轻叹一声。

    她最近隐约听爹爹说起什么“海禁”、“论战”之类的事情,好像朝里都在为这个事情争吵呢。听说,还和那天登门拜访的陆家叔父有关?

    萧卓是不会跟女儿说太多朝廷里的事情的,但偶尔吃饭时也会随意的说上一两句。如今能听他说心事的人,也只有绿影了。

    萧绿影回想起那日见到陆家叔父的情形。那么斯文俊雅的一位叔叔……其实也不过比自己大十来岁,说大哥都没问题的。他和秦姨站在一起,真的是一双璧人啊。

    这样的陆家叔父居然是引起这场大风暴的始作俑者么?

    真是想象不到。

    不过萧绿影知道,海禁什么的事情,并不是爹爹忙碌的重心。说到底,那是文官们的事情,萧卓这种武官品级再高,再受皇帝宠信,也没发言权的。

    爹爹好像是在忙什么邪教的事情吧……据说东北那边饥荒呢,有一个什么邪教趁机发展教徒,还有些教徒潜入京师了,想趁机作乱什么的……总之听起来很麻烦。

    爹爹的工作,本来就是很麻烦的那种。

    锦衣卫啊……

    萧绿影不是在宅门里长大的正牌大小姐,她是从市井里出来的。小时候在民间流浪,听过,也见识过锦衣卫的威风,那是真正的让人闻风丧胆。在很多地方,光是提起“锦衣卫”三个字,足以止婴儿夜啼。

    她被萧卓捡到以前,也只是见过一些锦衣卫的军余而已。现在她当然知道,这些人连正经的锦衣卫都算不上,连穿飞鱼服的资格都没有的。可是当时,光是这些人,就足以在民间横行霸道了,根本没人敢管。

    是真的很威风啊……可是她没想过,自己会成为全天下锦衣卫祖宗的掌上明珠。

    她的爹爹,是站在锦衣卫顶端的人物。

    总是温和的对她微笑着的爹爹,在外面行走办事的时候,一定和在家里不一样吧?萧绿影隐隐知道,萧卓手上肯定沾过许许多多的血腥的……可是……她还是不觉得爹爹是坏人。

    “爹爹是大英雄才对呢。”萧绿影孩子气的想。

    次日清晨,萧绿影是被打在窗户上的雨声吵醒的。

    “下大雨了?”

    她拥被坐起,突然感觉到一丝凉意。

    初夏就是这样,一下雨就有点凉了。爹爹昨儿出门的时候好像穿得单薄啊?要不要让人给他送件披风呢……还有,宫里给外臣准备的伙食也不见得太好,最好带点家里做的点心糕饼过去……

    萧绿影掀开被子走下床来,蕊儿便端着漱口的香茶青盐过来了。

    “让人去套马备车,我要去宫里给老爷送衣裳。”

    萧绿影接过香茶,对蕊儿说道。

    蕊儿面露难色:“小姐,这会儿下着雨,您出门怕是不太方便吧。”

    萧绿影笑了笑:“没事的,夏天的雨。等下过这一阵大的就出去。”

    蕊儿知道小姐平时看起来柔柔的,实则极有主见,一般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除非是老爷开口让她改,否则别人怎么说都是没用的。

    当下她只得无奈地退下办事去了。

    等萧绿影用完早饭,雨果然小了些,只是凉意更甚了。京城这种地方就是这样的天气,一下起雨来就凉凉的,一般会持续个两三天。

    冷倒不可能,只是骤然降温,最好添件外衣是真的。

    萧绿影亲手给萧卓打包好了一件外衣一件薄披风,想了想又加上一双她刚做好的厚布袜。

    这些年里,萧卓的袜子几乎都是萧绿影做的。萧卓有时笑她:“你有精力,给自己绣点嫁妆呀,怎么老给爹爹缝袜子。”

    嫁妆?

    她无法想象自己出嫁的情形。

    她知道爹爹会给自己找一个最好的夫婿,但是……未必是她喜欢的。

    萧绿影问过自己,她会喜欢什么样的夫婿呢?有时跟靳家的潮儿表妹一起去听戏,戏里演的那种才子佳人的戏码,她可是看得呵欠连连。

    潮儿她们都喜欢才子,说起才子来的时候,眼睛亮闪闪的。萧绿影却没什么感觉。男子啊,还是要像爹爹一样……

    爹爹舞剑时的模样真是太英武了。

    还有他飞身上马时一瞬间的英姿,也好帅气……

    蕊儿打着油纸伞,将萧绿影撑上了马车,自己也跟着收伞上了车子。

    这辆马车是萧府最大的马车,套两匹马的。雨天时驾出来够稳当安全,不怕路滑。

    萧绿影很满意蕊儿的细心,对她微微笑了笑。

    蕊儿也替萧绿影披上了一件薄薄的红披风。“小姐,窗户里会进风,您仔细些。”

    “好。”

    萧绿影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身子微微颤了一下——马车开动了。

    昨天的暑热似乎像是骗人的一样。现在天气凉得不得了,倒是有种春寒重来的感觉。

    虽然蕊儿说窗户会进风,其实也只是谨慎的说法罢了。这华丽的大马车窗户做得很严实,将风雨全然挡在了车外,丝毫没有侵入车内这安然的小天地里。

    萧绿影被车子颠簸得一晃一晃,一阵困意又渐渐卷了上来。她侧身靠向身边的软枕,正想闭目养神——

    突然间,异变袭来

    “轰隆”

    “哗”

    “呀——”伴随着马夫惊恐的尖叫,一声激烈的撞击声从车顶轰然传来,下一刻,车顶竟被利刃捅开了一个大窟窿。

    狂风夹着雨丝不住的往车厢里灌。车身不住摇晃着,显然是外面的两匹马受了惊,不住嘶叫着胡乱奔跑,车里乱成一片——

    萧绿影还没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见蕊儿一个坐立不稳惊叫着向她撞过来。萧绿影一手抱住了扑过来的蕊儿,随即听到一声更大的震动再次从车顶上传过来。

    “萧卓贼子,纳命来”

    这下萧绿影看清楚了,劈开车顶的是一把巨大的钢刀。而听到这声雷鸣般的喊叫,她也总算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

    “来人啊,抓刺客”

    萧绿影声嘶力竭的呼喊着。

    她出门时是带着护院家丁的,但是因为下雨,护院们不能骑马,坐在后头的一辆车上。现在风雨大作,场面混乱,也不知道后面的家丁能不能及时赶到

    蕊儿早就吓得抖成一团,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萧绿影尽管饱受惊吓,但依然保持着一定的神智。

    她一边喊着,一边拔出了腰间藏着的小小匕首。这是她去年生日时,萧卓送她的小礼物,说是一件趣致古物,专给女子使用的护身小剑。这小匕首做得轻巧精致,又容易藏在身上,萧绿影喜欢得紧,一旦出门都带在身上。

    “哗啦啦啦——”

    车顶彻底被劈开了。淋漓的雨丝毫不留情的倾倒进车厢,紧随着出现的是一个身着褐色衣裳的蒙面人。

    “萧卓贼子”

    那蒙面人直扑进车厢,却发现车里没有他想要找的仇人,只有两个瑟瑟发抖的小姑娘。

    “不是萧卓?”

    那蒙面人眼中射出惊讶与愤怒的神色,手中钢刀一挥,“咔嚓”地砍过,一下子又劈开一块木板。

    蕊儿“嘤咛”一声吓昏过去了。

    这个蒙面人是萧卓近来追捕的邪教中人,一个类似于分舵护法身份的高手。萧卓这回带人抓了一大批邪教教徒,使得这邪教大伤元气。几个仅存的小头目一合计,有人主张逃出京城,有人主张救出信徒,统一不了意见。

    这蒙面人的徒子徒孙被抓了不少,一怒之下,心想直接把大仇人萧卓给干掉再逃出去不迟。只是萧卓平时护卫森严,轻易难找到机会下手。他潜伏在萧府外看到萧家的大马车出了门,后头还有护卫的车子,心想这一定是萧卓要去衙门办公了……

    趁着老天爷也帮忙下着大雨,蒙面人索性豁出去了,临时起意决定就在这大街上截杀萧卓。虽然听说萧卓武艺也不错,但想来不过是个武进士出身的世家子,哪里能和自己这种久历江湖的老手比较?

    他这么想也没错,萧卓的武艺是不能和民间高手相提并论的……

    但是蒙面人突袭成功,却发现自己想要的目标根本不在眼前,心中的懊丧简直难以形容

    不过……这两个女子能坐着萧卓的马车出门,一定是萧家的亲眷

    蒙面人心念电转。杀不了萧卓,抓走他的家眷,也可以和他来个人质交换,起码将徒子徒孙们救回来

    他眼光一扫,已经看清那昏过去的小姑娘穿着丫鬟服饰,而另一个穿着大红披风的少女却是小姐模样。这才是正主儿

    “给我过来”

    蒙面人伸手一抓,真如老鹰抓小鸡一般,把萧绿影提了起来。

    他刚刚抓起萧绿影,萧家的家丁护卫们也赶到了。

    “小姐”

    “贼人放下小姐”

    能当上萧家护院的,当然也不是简单人物。可是蒙面人先他们一步抓住了萧绿影,他们投鼠忌器,手上功夫就不免打了折扣。

    这时长街上已经乱做一团,行人们纷纷呼喊着避退,又有人哭着嚷着四处奔逃,好像突然进入战乱状态一般。

    “又不是他们被抓着,慌什么……”

    萧绿影感受着雨丝不停扑打在脸上,左手臂上传来剧痛——那蒙面人正抓着她的左手上臂,真正铁钳一般。

    应该哭的人是她吧?可她也没有哭,只是用尽最大的毅力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思量着到底如何能脱身。

    这是自幼当小扒手时养成的直觉,一旦被抓,就要开始想着跑路的方法。一定要逃脱,不然很有可能被人打死的……呵……唯一没有逃脱的那次,是被爹爹抓住了。

    爹爹,你会来救我吗?

    蒙面人一手抓着萧绿影,和扑上来缠斗的萧家护院们打得难舍难分。他一心想将萧绿影带走,就没能使出杀招,一时间也没能脱身而去。

    忽然,一道金黄|色的身影从灰暗的天空中一掠而过,在围观的人们惊讶的喊声中加入战团。就在大家都还没看清的时候,已经和那蒙面人打了好几个会合。

    飞鱼服?是爹爹吗?

    萧绿影惊喜地看向那来救的援兵,却发现那人虽然和萧卓平时一样都穿着锦衣卫的飞鱼服,但却是一个比萧卓年轻得多的,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英伟男子。

    “贼人受死”

    在这新加入的锦衣男子增援下,那蒙面人渐渐支持不住了。他使了一个囫囵刀法,跳出战圈之外,抓起萧绿影将大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谁敢过来,这女娃子的命就没了”

    所有人一下子都静了下来。萧家的护院们恨得牙根痒痒的,可是却真的没人敢向前一步。

    那锦衣男子喝道:“那贼子,速速将人放了”

    “嘿嘿嘿,你们怕了吧……啊……”

    蒙面人的狂笑声突兀地止住了。

    他的大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低下头,看向心口的位置,那里,正插着一把闪光的小刀。

    “噗”

    萧绿影将手中的匕首拔了出来,霎时间,那蒙面人心脏的鲜血一下子全喷了出来,撒了她一身。

    大雨。浑身染血的红衣少女,美丽得近乎妖异的面孔。

    这是锦衣校尉薛连天,第一次看见萧绿影时留下的强烈印象。

    正文 第二百九十四章:休假

    第二百九十四章:休假

    风吹柳絮,梅子渐黄。

    一阵夏雨一阵暑热交替了几次,不知不觉就到了盛夏时节。

    “爹爹,阿娘,这边”

    柳儿迈着小短腿在陆家乡下别院的后花园小径上奔跑,银铃般的笑声不时响起。

    梅娘一直跟在柳儿身后,不住劝着:“哎哟我的大少爷,您悠着点,别磕着……”

    梅娘是那种典型的低眉顺眼的仆妇,为人做事都相当小心谨慎。芳菲很满意她这点,带孩子嘛,当然是要细心的人了。

    不过此时走在他们后面的芳菲却笑道:“不妨事的,梅娘,让他跑吧。这小家伙就是安静不下来。”

    柳儿四岁了。在芳菲的“科学”喂养教育下,长得比这时候的一般孩子要高壮得多,虎头虎脑的十分惹人喜爱。

    他小点的时候,芳菲也老是怕这怕那,不敢放手让他自个乱蹦。但陆寒和她长谈过一两次后,芳菲再心疼儿子,也知道太宠着孩子反而对他将来的发展不利。

    所以相对起普通富贵人家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们,“粗养”的柳儿反倒更加活泼、健康、聪明。这让来陆家拜访,见到了柳儿的各家夫人们都羡慕不已,纷纷在向芳菲“求子”之余还屡屡求教育儿心得。

    只是,寻常的豪门世家,哪里敢真的放手让孩子“天生天养”?谁家孩子一下地不是奶妈婆子丫鬟一堆的围着,夏天怕晒冬天怕寒,一天到晚就圈在屋子里。就算她们从芳菲这儿听到了什么育儿经,也不敢用在自家孩子身上的。

    “哥哥,哥哥……”

    柳儿本来是在呼唤爹娘,没想到却把三个跟屁虫弟弟给叫来了。

    陆寒和芳菲含笑看着刚刚学会说话走路的三胞胎在奶娘们的牵引下,蹒跚着朝柳儿跑过去。

    “这三个小的,倒是很黏柳儿啊。”

    陆寒哈哈笑道。

    芳菲看陆寒额角透出几滴细汗,随手拿起自己的绢子给陆寒擦去。“这儿挺热的。咱们到水榭那边去吧?”

    “没事。我常年呆在公事房里做事,闷也闷坏了。多晒晒日头也好”陆寒对芳菲一笑:“不过娘子还是要撑着伞才好,别晒坏了你的冰肌雪肤。”

    “油嘴滑舌。”芳菲低声娇嗔了一句。虽说已经是多年夫妻,两人相处时依然如新婚一样甜蜜。陆寒最爱时不时逗逗娘子,听听娘子的娇声训斥,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京城里的那帮人,准以为自己现在郁闷得要命吧?哪里想得到自己正在和娇妻爱子惬意的休假……

    时间回到半个月前。那时,朝中的论战简直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平时文质彬彬的文官老爷们,吵得脸红脖子粗,数次差点在朝廷上大打出手。

    拜祖制所赐,大明的文官地位蛮高的,他们甚至养成了在朝会上一语不合便拼命争论的恶习……呃,其实也算是民主的一种啦。总之,皇帝很多时候也奈何不了文官们,即使朱毓昇名列本朝有史以来最有权威的皇帝的前三甲之一,也不行。

    陆寒身为四品文官,那是每天都得上朝的。结果时常被人当成靶子来攻击,各种恶评是潮水般涌来。

    本来陆寒还可以淡然处之,可后来,言官们对他的弹劾升级了。他们抨击陆寒“不务正业,以官员身份操持商贾贱业,一心敛财如追蝇逐臭”——就是说陆寒只顾着家里铺子的生意。

    这真是欲加之罪。大明官员们只靠俸禄过活的那绝对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是有灰色收入的。比起那些贪腐之人,陆寒靠着家里的铺子补贴家用,要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可是“廉洁自持”的典范呢。

    但是言官的一张嘴啊,真是可以“生死人而肉白骨”。对于这种严重的指责,陆寒只得上请罪折子自辩了。可言官们才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他,他们攻击他,其实是受了大佬们的指示,要借着打击陆寒来告诉皇帝——重开海禁,没门

    言官们接着弹劾陆寒有前科,在当年的舞弊事件中“自有可疑”,认为他根本就参与了泄题。又说他在司经局时“尸位素餐”,“毫无作为”,居然还“蒙蔽圣听”被提拔到吏部来。还有人翻旧账,将司经局以前盗卖藏书的事情翻了出来,认为这是陆寒“渎职贪污”。

    这罪名太重了。陆寒无奈之下,再上了数封请罪奏折,按照惯例,将自己视为“犯官”而停止了办公。一般说来,他这种情况,只有皇上亲自下旨说查明真相,还他清白,他才能重回朝堂。

    总之,在皇上将他再度召回朝廷之前,他被闲置了。

    众人以为陆寒这回真要完蛋了……皇上现在被各位阁老围攻得焦头烂额呢,哪里顾得上他?他们都在等着看陆寒的笑话。

    也正如他们所愿,陆寒请罪回家后,先是闭门不出,谢绝一切探访,紧接着又带着全家老小“灰溜溜”的离开了京城到乡下去了。

    和陆寒作对的人们无不拍手称快,暂时不再关注他的情况。

    如果他们看到陆寒现在的惬意生活,肯定会集体惊掉了下巴……

    只见陆氏一家,正坐在百花盛开的溪边水榭中嬉笑作乐。陆寒左拥娇妻,右携长子,眼前是三个玉瓶儿般的小人儿,嘴里吃着芳菲亲手做的荷花糕,桌上还有一壶刚刚泡好的香茶……人生极乐,莫过于此。

    “碧桃,让人去取我笔墨来,我要在此作画一幅。”

    陆寒早在递上万言书的时候,便将荣辱置之度外。和心爱的家人在这仙境般的别院里住了两天,更是神清气爽,胸中仅存的一点丧气也被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芳菲和孩子们听说陆寒要作画,都好奇的围过来看。平心而论,陆寒在作画上的灵气却比不上芳菲,他还是更擅长策论文章。作画,只是他意兴所至偶一为之罢了。

    “让娘子见笑啦。”

    陆寒想画水榭边的那丛翠竹,反复揣摩了好久方才下笔。他喜欢用泼墨手法,随意挥洒几笔,将一丛修竹的形态绘于纸上,又画上两只飞鸟。

    芳菲看陆寒画好了一大半,笑道:“相公的画,比起以前越发清幽了。”

    这也不算谬赞。陆寒近年来养气功夫比少年时好了许多,画风也变得更飘逸。

    陆寒也笑:“娘子不如也来画一幅?”

    “好呀,我也要看阿娘的画”

    柳儿拍手大笑,几个弟弟也都跟起哄。

    芳菲的确也被陆寒的画激起了兴致。榴红赶紧替芳菲再磨了一砚浓墨,小双和碧桃定好雪浪纸,几双眼睛都看着芳菲。

    “我好久没画竹子了,也有些手生了。”

    芳菲边说边画。和陆寒的泼墨写意不同,她是走细腻风格的。柳儿和弟弟们都仰着小脑袋看芳菲细细勾勒出几枝翠竹的模样,也说不出哪儿好,却觉得像是看到了真竹子似的——芳菲画竹仿郑板桥,自然大气,确实比陆寒要高出一筹。

    她正在凝神作画,却听得陆砚匆匆来报:“老爷,夫人,锦衣卫都指挥使萧大人来了。”

    萧卓来访?

    芳菲赶紧将笔搁下,和陆寒一道出了水榭想出去迎客。两人才刚刚走到水榭旁溪上的小桥中央,便看见前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转过了假山。

    “萧大哥”

    陆寒惊喜地迎上前去。

    他不太清楚萧卓为何会到这儿来找他。按理说萧卓公务极其繁忙,应该是抽不出什么时间到乡下来的,这一趟过来绝不会是单纯的访友而已。

    难道,是朝廷上……

    他粗看了一下萧卓的脸色,只见萧卓英气勃发的脸上带着一丝疲倦,但眼中依然有着慑人神采,看起来精神不错。

    两人厮见毕,芳菲才过来向萧卓行礼。萧卓略侧身偏了偏,口中道:“弟妹不必客气。”

    陆寒本想请萧卓到外间厅上坐下再说,但萧卓远远瞥见水榭里冒出几个小脑袋,大笑着迈步朝水榭走了过去:“来,好久没见过我这几个侄儿了,让我瞧瞧去”

    萧卓自己没有孩子,却格外喜爱孩子。尤其是芳菲的这几个儿子,他是喜欢得不得了,三不五时让人给他们送好东西。

    三胞胎犹可,柳儿一见萧卓就扑了上来,“伯伯,伯伯”地叫的好不亲热。萧卓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又去看那三胞胎,水榭里顿时笑成一片。

    “哦,子昌和弟妹正在作画?好兴致。”

    萧卓看到水榭靠窗的桌上,摆着两幅截然不同的水墨修竹。他呵呵一笑,看了几眼,先指着陆寒那幅说道:“子昌好修养……遭到那些言官如此侮辱,依然能保持这等平和心境,愚兄果然没有看错人。”

    陆寒谦虚地拱了拱手。他知道萧卓这话是意有所指,内中必有深意。“没有看错人”……是想再让他去做什么呢?当然,想让他去做事的,不会是萧卓,而是萧卓背后的——皇上。

    萧卓又看了看芳菲的画作:“弟妹的墨竹图,仍是这样秀逸空灵。”

    芳菲微微低下头道了一句不敢,不经意地想起,朱毓昇曾指着宫中偏殿书房的墙壁一角对她说:“你曾让人给朕带来一幅竹子,上面还题了几句诗……朕当年,一直就是把这图挂在这个位置。”

    以萧卓和朱毓昇的关系之密切,他肯定也常常出入朱毓昇的书房……看到她画的“任尔东西南北风”吧。

    “对了,萧大哥,”芳菲想起一事:“我们出京那日,听说前一天绿影在御街上遇上了什么刺客?当时我们着急出京,也就没到府上去慰问,不过听下人说好像绿影被一位锦衣校尉救下了?”

    说起这件事,萧卓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减了几分。

    “多谢弟妹关心了,影儿只是受了点惊吓……那刺客以为是我坐在车上才出手的,结果却差点伤了影儿。那天我们锦衣卫刚刚从外卫所提拔到京城的一个小校尉正好路过,出手把贼人解决了。现在影儿已经没事了。”

    事情当然不像萧卓说得这么轻描淡写。

    如果仅仅是萧绿影被人胁持也就罢了,反正人救回来了。可是,她当街杀了人……即使是自卫还击,对她的名声影响也太大了。

    一个杀过人的女子,哪个好人家敢娶?

    可是当萧卓看到因为受惊过度又淋了大雨病倒了的绿影躺在床上,苍白着脸儿喊他“爹爹”、“爹爹”,他又说不出半句责怪的话。

    唉,反正影儿还小呢。等过几年,说不定大家又忘记了此事,或许他把绿影嫁到外地去也行……再说吧。

    芳菲知道萧卓赶了一个早晨的路过来肯定不是为了和他们夫妻闲话家常而已。问过了萧绿影的事情,她便识趣的带着孩子们退下了。

    陆寒将萧卓请到内书房中。等下人们都离开了书房,陆寒亲手关上房门,两人才真正摆开了谈话的架势。

    “子昌啊……你倒是躲清闲了。”萧卓苦笑了一下:“皇上在京中却不太好过呢。”

    别人不敢这么说皇帝,萧卓还是敢的。这算不得不敬,只是随意了些罢了。

    “他们竟抗议得这么厉害么。”

    “嗯。”萧卓点了点头。“各种派系都出头了……说实话,开海禁肯定要伤到很多人的利益……”比如走私为生的沿海大商家,以及受到这些大商家供养的文官们。

    “但这都不是最要命的……”

    萧卓说道:“最要命的,也是皇上最没法说服众人的,是重开海禁后该拿出什么措施来……如何重振太祖时海运上的威势?船厂早就散了,船工们也都后继无人,而朝廷也没有半点宽裕的银子来造船啊。还有,虽然有西洋人画的海图,可那几个洋和尚毕竟不是船员,海图不清不楚的……”

    陆寒一直静静听着,没有回答,嘴角却挂着一丝意味深长的浅笑。

    朱毓昇当然也不可能只靠陆寒这只冲锋的卒子,他要是没拉拢起一批有分量的文官,也不敢在这个时机就提海禁的事。萧卓的诉苦,是半真半假……朱毓昇不可能是这种坐以待毙的人,他一定有法子应付敌人。

    只是,萧卓……应该是为了自己临离京前,给皇帝上的最后一封奏折而来的。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五章:海

    第二百九十五章:海图

    “梆梆梆……”

    一个年迈的更夫敲打着手上的梆子报时,随之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唔,三更天了,好困……

    “簌簌簌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长街的那头传来。

    更夫紧张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这么夜了,怎么还会有一队人马在路上跑动?虽说现在不实行宵禁,可是这样晚的时辰出来行动的……不会是什么贼人吧?

    就在更夫想要放声呼喊的时候,那队人马已经快速跑到了他的眼前。更夫虽然年老眼花,但手中的灯笼往前一照后,便闭嘴紧贴墙根站着,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是锦衣卫缇骑啊……开玩笑,锦衣卫连夜办公,谁敢掺和进去?想起那传说中的北镇抚司的七十二般酷刑,老更夫就从骨头往外冒着凉气。尽管理智上他知道锦衣卫不会无缘无故找他这小老儿的麻烦,但对于锦衣卫的恐惧还是从心中不停地涌出。

    幸好那队锦衣卫跑动极快,还没等更夫再有什么反应,便已经消失在长街的另一头。

    “呼……”

    老更夫重重呼出一口气,僵硬了的身子才开始松动下来。

    这些锦衣卫大爷深更半夜的,又要干什么勾当了……

    不管了,反正不关自己事,还是赶紧离开这儿吧。

    就在老更夫踉踉跄跄地往相反方向跑走时,萧卓已经带人拍开了司经局的大门。

    司经局值班看门的老门子,长到六十岁了也没见过这等阵仗……但和更夫一样,当他看到锦衣卫的服饰时,就已经服服帖帖了,半点异议都不敢有。

    不需要萧卓出示锦衣卫腰牌,老门子已经点头哈腰地向他行礼。萧卓皱着眉头交代了两句,老门子略略迟疑了一下,但一瞥见萧卓的脸色,就什么话都吞下去了。

    “请大人跟老奴来……”

    浓浓夜色中,十几个大箱子被人从司经局藏书库的“荒”字库中抬出,抬进了萧卓的府邸。

    这一切,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定远侯丁易从坐骑上翻身下来,身边小厮赶紧过去牵着马缰。

    “侯爷回府了——”

    “侯爷回府了——”

    整个定远侯府因为丁易的归来显出了一点生气。

    丁易背负双手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一路上不断有下仆向他躬身行礼。他这定远侯虽然是个没参政的侯爵,没什么实权,却和皇室过从甚密,可不是那等能被人无视的闲散勋爵人家。

    尤其他的妻子,昀宁县主朱宜真,是当今圣上尊敬的表姐。就冲着这一点,就没人会小看这定远侯夫妻……谁不知道圣上是极刚毅冷硬的性子,能入他眼的宗室可没几个。

    “侯爷回来了?”

    大腹便便的朱宜真一如往常般斜躺在屋子里间的床上。

    几个月过去,她身上的浮肿消下去了不少。为此,朱宜真更加感谢芳菲提供的那几条食疗方子,让她这个抗拒吃药的身子能保持健康。

    丁易和朱宜真对这一胎的重视是不言自明的,也就更加不想出现什么意外。前些日子朱宜真水肿得过了头,让他们好生着急,眼下总算好些了。

    “嗯。今儿咱家娃儿有没有踢你?”

    丁易与妻子伉俪情深,感情比一般贵族人家的夫妻要深厚得多,相处也极融洽。朱宜真听得丈夫温言相询,微笑道:“踢了。这孩子调皮着呢。”

    她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肚子,感受着与她血脉相连的这个小小胎儿的一举一动。夫妻俩聊了几句孩子,等屋里的丫鬟们都下去后,朱宜真才问丁易:“今天的大朝会,是不是又吵闹不休?”

    “今天啊?可是太精彩了……呵呵。”

    丁易这么一笑,顿时将朱宜真的好奇心勾了起来。“怎么,今儿有什么大进展吗?”

    皇上和群臣的扯皮已经扯了差不多两个月了。从五月底扯到七月……一个夏天都要过去了。双方胶着不下,朝政陷入一片混乱,可是不好收场呢。

    今天是半月一次的大朝会,丁易这种没有官职在身的勋爵也都要上朝。一般说来,这种群臣齐聚的场合,肯定又要为开海的事情大吵特吵了,但朱宜真看丁易的表情,知道事情可没那么简单。

    丁易摇了摇头,轻声说:“咱们皇上啊……真不愧是皇上。”

    本来大朝会一开始,在议论了几件政事后,又有人把开海这件事拿出来吵,把大朝会变成了“大吵会”。保守派还是老生常谈,一口咬定——想要开海根本是不切实际的,没钱没船,连个海图都没有,怎么开展海上贸易?

    “钱,其实不需要太多。船,咱们也不是完全没有。”

    龙座之上的帝皇,缓缓开口了。

    他低沉的声音却压过了群臣充满火药味的吵闹,场面有一瞬间的冷却。

    朱毓昇的龙目扫过全场,冷冷地说:“钱与船的问题先搁置一边,朕先让众卿看点东西。”

    许多人心头便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

    朱毓昇执政几年,底下的人大致上也对他有所了解。看到他这种表情、语调,竟像是以前每次大势已定之后的笃定淡然……

    皇上想让大家看什么?

    朱毓昇拍了拍手,大殿后便鱼贯而出一队抬着大箱子的内侍。这些内侍们将箱子抬到大殿正中,然后在领头太监的号令下,统一将箱子打开了。

    里头,躺着一卷又一卷发黄的卷轴。

    “将画卷展开。”

    随着朱毓昇一声令下,内侍们纷纷拿起箱子里的几卷卷轴,小心翼翼地在百官面前展开……

    “咝咝……”

    倒吸冷气的声音,在殿中此起彼伏的响起。

    他们都是饱学之士——不然也不可能通过严苛得可怕的科举考试,成为大明金字塔顶端的人物。就算有一部分人不太识货,可是许多人还是看得出……

    这是海图。

    满满十几箱海图……

    看那陈旧的装裱,褪色的字迹和线条,就知道是古物。

    众人心中都响起了四个大字——“太祖海图”

    “这是太祖留下的海图,”朱毓昇还是和方才一样冷静阴沉,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是太祖昨儿托梦,交与朕的。”

    啥?

    太祖托梦?

    百官齐刷刷看向站在丹樨上的朱毓昇,眼中都写着一行大字“您懵谁呢”……

    子不语怪力乱神,他们都是儒家的信徒,哪里会相信朱毓昇说的话?

    可是,谁又敢站出来反驳?

    所有人又将目光聚焦到了兵部梁尚书的身上。无论是反对开海还是支持开海的官员,都在想……一定是梁尚书这家伙把不知藏在哪个角落的太祖海图给找出来的

    因为本来就有一部分的太祖海图收在兵部里。去年年底,朱毓昇下旨让兵部找海图,那时候梁尚书可没老实遵旨,而是将那部分海图销毁了……他和他的利益集团,原先并不支持开海。

    “这家伙变节了”

    有人咬牙切齿,有人心中窃喜。大家都听说了,梁尚书的亲侄女入宫后一直受宠,刚进宫就封了美人,现在又升为梁嫔,听说还有了身孕梁尚书一定是因此而倒向皇上了……

    梁尚书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真的没给皇上找海图啊,可现在他也不可能直接跳出来说:“不是我干的”

    朱毓昇继续睁眼说瞎话:“前儿太祖托梦与朕,告知海图藏在宫中内库某个长年未开封的库房中。朕命人开库查验,果然找到了这些收藏完好的海图……这是太祖爷的保佑”

    托梦这种东西,那真是当事人说有就有,而且当这位当事人是皇帝的时候,你怎么去反驳他?

    “哈哈哈哈……”

    朱宜真听丁易转述完今天大朝会上发生的事情,忍不住失声大笑。

    她这个皇帝表弟这招高啊不管他从哪儿搞来的太祖海图,反正他现在就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了——谁都找不到的太祖海图,突然就出现了,他说这是太祖托梦给他的,不就是说明连太祖都支持开海么?

    这让那些坚持“祖制不可废”的臣子们,怎么跟他辩论啊?

    “看来这太祖海图一出,皇上的胜算就大了……也不知道从哪儿找到的。”丁易也想不通,多年来失踪的太祖海图,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谁都不知道,这些海图就静静的躺在司经局最无人在意的角落里,被陆寒在无意中发现了。陆寒离京前隐晦的在奏折中提到太祖海图,朱毓昇敏锐的察觉到陆寒或许知道海图的下落,特派萧卓去探陆寒的口风。果然,大有收获

    “哎哟……”

    朱宜真可能是刚才笑得太厉害,肚子突然有点疼了起来。丁易顿时非常紧张:“怎么了,夫人?”

    “肚子疼……”

    朱宜真脸色渐渐苍白起来。现在离预计生产的日子还差着几天……不过……

    她不是头一回生产的初产妇,而是三个女孩的母亲。等疼痛越来越激烈的时候,她终于确定……“侯爷,我要生了”

    “快来人啊叫稳婆”

    丁易大声呼喝起来,紧紧抓住了妻子的手。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六章:休养

    第二百九十六章:休养

    等到芳菲得知朱宜真产子的消息时,那孩子都已经满月了。

    “昀宁县主夫妻俩,这回总算得偿所愿了。”

    芳菲感叹一声,心里也很为朱宜真高兴。

    朱宜真已经过了三十岁,再不生个儿子,一家上下肯定要急死了。他们定远侯家,全靠这个孩子继承爵位呢。

    芳菲看向坐在她对面的萧绿影,笑道:“我在这儿住着,闭塞得很,多亏影儿你给我带些消息来。”

    萧绿影的瓜子脸比起之前更消瘦了些,下巴尖尖的,越发像个大姑娘了。

    芳菲一看就知道这女孩儿近来心事重得很,怪不得萧卓要把她送到自己这儿来。

    她想起萧卓将萧绿影送过来的时候,对她说的那一席话。

    “这孩子整夜整夜的做恶梦……也难怪……唉……”

    萧卓一边叹息一边说着,脸上尽是自责。

    因为萧绿影自那次遇刺后常常做恶梦,从睡梦中惊醒,而京中的邪教教匪还未完全被搜查出来。萧卓担心她的身体健康和精神状态,更在意她的安危。恰好他上次过来找陆寒时,见识到陆家别院幽雅的环境,索性将萧绿影送到这儿来休养了。

    “弟妹,我家里没个女人家,照顾不了这孩子……我将她托付给你了,可否?”

    萧卓很少请求芳菲什么事情。他这一开口,芳菲当然忙不迭答应下来。何况这“孩子”都快十四岁了,家里又有一堆丫鬟仆妇,根本不需要她照顾什么。

    萧卓说起“家里没个女人”时,芳菲略张了张嘴想说些话,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

    说什么呢?难道要劝他“萧大哥你也该成家了”,“家里没个女人总归是不行的”,“等绿影一出嫁,你也没孩子在身边了”……

    这世上,最没资格说这些话的人就是她。她可?br /gt;

    竞芳菲第7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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