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婴医院的夜晚比康复中心热闹多了，一下子看见那么多的宝宝，云恩都迈不动腿了。

    外婆陪着梁辰奶奶高兴，倒也没借此机会来催他们尽早生孩子，自然云恩刚刚摆平一桩官司，外婆急也不在这个时候。

    “可爱吧？”云恩问江凛。

    “突然觉得有个孩子和自己有关系了。”江凛说，“要好好爱她，保护她。”

    云恩趴在玻璃上，看不够地看着自己的干女儿，她是小天使，为妈妈除去所有的痛苦，带来幸福。

    边上传来外婆和奶奶的笑声，两个老姐妹手拉着手往外走，梁辰奶奶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云恩看着也欣慰。

    “会不会期待我们自己的宝宝？”这次轮到江凛先问。

    “还是等等……”云恩连连摆手，“生出来责任大了，现在光看看别人的就好，虽然我肯定想要生宝宝，但不是现在。”

    江凛笑了，和云恩继续看里头的孩子，两人静静地站了好久，直到梁辰来。

    他和孟筱视频，把这里的画面拍给孟筱看，云恩跑回病房去，就看见孟筱捧着手机在哭。

    她不是悲伤更不会难过，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靠在云恩的肩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画面里的宝宝：“我差点又没保护好她。”

    “瞎说。”云恩忙道，“这话你对梁辰说了吗，当心梁医生骂你，你非要这么算，那刚刚招惹你的我又变成凶手啦。”

    梁辰在手机那头好奇地问：“你怎么在说什么。”

    孟筱忙瞪云恩，她也知道，要是告诉梁辰这些话，肯定会被骂。

    梁辰说：“我回来了，举着手机累死啦。”

    画面切掉了，很快梁辰就回到病房，对云恩说：“你们回去吧，我在这里陪她，不要兴师动众的，生个孩子又不是生病。”

    “那我们先走了。”云恩也知道留下没意义，抱了抱孟筱，“疼的话别忍着，呻吟两下会舒服点。”

    江凛已经在病房外等候，他们走之前，又跑去看了眼宝宝，舅妈则发来消息说他们已经在回家的路上，梁家的人也回自己家了。

    舅妈问：“你们两个回来住吧，晚饭那么多菜动也没动，当宵夜吃掉点好不好呀？”

    一大桌的菜，几乎没动过，阿姨帮着都热了热，云恩和江凛也是真饿了，吃得心满意足。

    见阿姨拿药去给外婆，云恩主动来接过，留下江凛和舅舅在餐桌边聊天，她来到外婆的卧房。

    老太太已经坐在了床上，被子上摊开盒子，各种金器摆了一床。

    “厉害了……”云恩眼里金灿灿的，蹲在床边看，“这么多。”

    “我看看有没有能送给小孩子的，不行就要去买了。”外婆说着，随便拿了一条手链给云恩，“你看看，喜欢吗？”

    “这个太粗了。”云恩伸出纤细的手腕，“不好看呀。”

    “小姑娘那么瘦，你要多吃点饭。”外婆嫌弃着，又拿了两枚嵌宝戒，问她要不要。

    一个镶嵌祖母绿的大金戒指，一个是红宝石的，都是很值钱的古董珠宝，可惜旧了款式也老，相比之下，云恩手指上闪闪发亮的钻石戒指，显得更美了。

    “好东西不要。”外婆嘀咕着，但翻了半天，都是沉甸甸实打实的金项链金手镯，实在不适合送小宝宝，就对云恩说，“跟你舅妈讲，明天帮我去买几个金器，我要送给孩子。”

    “外婆，筱筱的宝宝漂亮吧。”云恩服侍老太太把药吃了，帮她把首饰盒放进抽屉里，为她掖好被子，一面不停地说医院里的事，说梁辰遇事也太稳了，问外婆有没有看过阿辰穿一身土豪金上面印满钞票的衣服。

    老太太看着外孙女，笑道：“一个变两个难，两个变三个四个很容易，你不要急，你们也快了。”

    云恩呆一呆，才明白过来什么意思，便伏在床边，很正经地说：“你不要催我生，我会不喜欢你的。我想要小孩，可我好不容易过上现在的日子，被你们所有人宠爱保护，我想再赖皮几年好吗？我现在要做自己的工作室，慢慢地发展起来，虽然小孩子生下来不怕没人照顾，可我大着肚子怎么做事呢。外婆，你不要催我生小孩，我就会很喜欢你。”

    外婆伸手摸摸云恩的脑袋：“那你要多回家来住住，让外婆多看看你，外婆也不知道每天睡下去，第二天早上还能不能醒过来，很可能明天我就看不到你了。”

    云恩笑着说：“那今晚我们就要好好的呀，你开开心心地睡觉，死掉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不如活着的时候，你看的见我的时候，我们开心点不要吵架，只要你不逼着我们生小孩，什么都好说。其实你逼了也没用，除了让你不开心，没有别的改变的。”

    “好好好。”外婆说，“我不催你们不逼你们，但我偶尔忍不住说两句，你也不好翻脸，我老了，脑子有时候转不过来，我又不是要害你们。”

    “拉个勾。”云恩伸出手指头，“公司离这里近，我以后每天中午回家陪你吃午饭好不好，只要没事情，我就回来吃中饭，每天都回来。”

    外婆听这话，开心极了，真的伸出手和云恩打勾，末了竟然还被云恩在脸颊上亲了一口。

    老太太呆呆地看着孙女，这孩子到底是和沧海不一样的，夏沧海那个人啊，从来就不会撒娇。

    但是……杨云凤知道，是她的错，是她这个妈妈没能让女儿愿意对她撒娇。

    她轻轻捧着云恩的脸颊，恍惚是看见女儿，悲伤的心渐渐平静，沧海不再了，再怎么哭也回不来，她就好好疼这个小东西，这个会跟自己说“讨厌”的小孙女。

    “快睡吧，睡吧。”云恩拍拍外婆，“我陪你一会儿，待会儿出去，阿姨在打扫浴池，我一会儿跟舅妈去泡个澡，蒸个桑拿。”

    外婆闭上眼睛说：“别忘了跟舅妈说，明天一早帮我去买点金器。”

    夜渐深，梁辰接了妈妈的电话，问孟筱怎么样，他转身看妻子，满眼的心疼，但是说：“她睡着了，没什么事，有事我会和你们联系。”

    筱筱的伤口开始疼了，她曾经窒息休克，后来做腿部手术时用过好几次麻醉，如果不是意外早产，她并不希望剖腹产，就是想尽可能减少自己再使用麻醉的机会。

    所以现在，她想自己熬一熬，她害怕用太多的麻醉，会让自己提早衰老甚至痴呆，梁辰劝过了，但她坚持要自己挺过去。

    既然是自己要坚持的，孟筱一声都没吭，可止不住虚汗，掩饰不住痛苦的表情，梁辰什么也做不了，只有默默地陪着他。

    “你说老头子墨墨迹迹，现在小孙女都生出来了，他名字还没想好，今晚肯定睡不着了。”梁辰幸灾乐祸地说，“不如还是你起吧，慢点我爸爸起个什么美丽小丽的，你高兴吗？”

    孟筱笑不动，怕牵扯伤口，打了梁辰一拳：“不要逗我，我会疼的。”

    梁辰说：“我妈都说孩子像我，我怎么没看出来，最好别像我，还是像你好些，你说将来我们送她去哪个国家留学……”

    他絮絮叨叨地嘀咕许久，怀里的人没动静了，低头看，孟筱不是睡着了，是疼得话都说不出来。

    梁辰很心疼，但也不敢吭声，直到孟筱精疲力竭，很自然地睡过去，他才松了口气。

    小心翼翼为妻子盖好被子，守在床边许久，梁辰忽然想起了母亲，想起了她曾经的辛苦和痛苦。

    他走出病房，给妈妈打了电话，在家里彻夜给孙女想名字的夫妻俩，果然还没睡。

    妈妈紧张地问：“怎么了，筱筱不舒服吗？”

    梁辰却说：“妈妈，我爱你。”

    电话静了几秒，妈妈温柔地说：“妈妈也爱你，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