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在我的印象里,白府从未向现在这般忙碌过。
穆夫人除了往李嬷嬷那边跑,还要忙着即将到来的中秋节。白府内大大小小的事务也都得由她亲自出面操守把持。
作为白府第一夫人,无论怎样的境况下,穆夫人也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把府中里里外外管理的妥妥当当的。
府中的下人们也都忙的脚不沾地,整天蹦跶的跟个弹簧似的。
白府和别的府不同,除了家眷和一些婢女,平时鲜少有人过来串门,多少显得有些冷清。
毕竟军机重地,一来是为了怕麻烦,军事机密唯恐有半点泄露,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担待不起
二来是府中戒备森严,凡是进出府中的人,必定严格检查,连自己人也不放过,一律同人,公事公办。
为着这一点,我每晚入睡都特别踏实,从不担心有盗贼前来盗走我兜里的那二两碎银子。
我来这府中虽说有不少日子,但也知道避嫌,人多口杂,该问的不该问的,我都尽量不问。
即便有个什么想不通的事也喜欢蹲在狗洞前自己摸着脑袋瞎琢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一点我还是晓得的。
以前,玄詟问我做啥总爱蹲在狗洞前,莫非是门口守卫森严不方便出去,想借助这狗洞偷偷溜出去玩儿,还说我原本是不是就有这个嗜好,喜欢钻狗洞。
我当时气的牙齿咯咯响,真想将这小太岁吊起来暴打一顿。
也怪我平日里太宠着他,为了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不惜放下身段跟他称兄道弟,把他惯得没大没小,目无尊长。
后来我细细一想,狗洞这个地方确实不好,有伤风雅,下回改在猪圈旁,毕竟玄詟这小太岁什么也不怕,就怕猪。
挺好。
可是玄詟现在在哪儿呢。听穆夫人说中秋节的时候玄詟便回来,为着这一天,我一直盼望着。
匆匆吃了几块糕点,又见爱儿端着蘑菇粥进来,赶紧从她手中抢过来,盛一勺来吃,却烫的我撕裂着一张嘴。
爱儿在一旁看着又急又笑“先生,慢点,慢点,还有呢”。她一边用蒲扇扇着我一边吃,一会儿便吃完了。
我撩起一件薄衫就往外走,爱儿问我“先生,这一大早的,你急着去哪儿”。
我朝爱儿眨一下眼,露出诡异的一笑“会情郎去”。
爱儿吓的缩了一下脖子。
远远的一眼就看见了白青蕊立在大门口,见我来了她灵动一笑。
走到门口,我瞧了一眼阿祖,见他微微低垂着头,我问阿祖“柔柔呢”。
阿祖朝我嘟了嘟嘴,我回头一看,见柔柔正站在大院里瞧着我。
我向她招一招手,柔柔扑嗵嗵的跑过来问我“先生”。
我道“今天当班吗,若是不当班的话,跟我们一起出去玩儿”。
柔柔赶紧道“好啊,好啊,等我换件衣衫”。
我们三个娇俏的女子一路说说笑笑,引得不少路人的围观。
不远处瞧见一家卖胭脂水粉的当铺,我对白青蕊和柔柔道“走,进去看看”。
我前脚进,她二人后脚也跟着进去了。
白青蕊一见着胭脂水粉高兴的挪不开步子,反倒是柔柔一副不屑的样子看了看店内的饰品,又将头扭到一边看着街上的行人。
店内的柜台上摆满了饰品,琳琅满目,红橙黄绿青蓝紫,看得人眼花缭乱。
我将整个店铺扫射了一遍,最终将目光落在一面铜镜上。
那铜镜上娟绣着的两只鱼生龙活虎,拿远一点看,有一种要跃跃欲试,游动起来的感觉。
尤其是镜中四个大字十分的应景“百年好合”。
正好派上用场。
白青蕊挑选了一盒一半是粉红,一半是浅紫以花瓣做的胭脂。
继续闲逛着,每到一处卖胭脂水粉或是颜色鲜艳的绸缎铺,白青蕊都要进去看一看,摸一摸。
我和柔柔也拿她没办法,只能跟在她身后被她领着一路到处跑。
忽然听得一阵锣声,像是街头卖艺的。
白青蕊连忙跑去看热闹,我给柔柔使了个眼色,也赶紧跟了过去。
拼命的往里挤,终于挤到最前面。
但见场子中央的人手中拿着一把长长的剑,仰面将那把剑往嘴里塞。
身后的围观群众吓得惊呼一声,大家全都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年轻人。
只见那剑身越来越短,越来越短,最后连剑柄都看不见了。
那男子张开嘴,里面空空如也。
精彩绝伦,一阵噼噼啪啪的掌声,大家看得高兴了,哗啦啦的朝簸箕里扔铜钱。
柔柔一个白眼丢过去,嘴里道一句“雕虫小技”。
我也附和着她道一句“雕虫小技”。
白青蕊眨巴眨眼问我们“怎么啦,苏先生不感兴趣”。
我朝她干笑一声“没有,很精彩”。
又费了好大力气才从人群中挤出来,正要朝另一个方向走,被几个迎面而来的男子挡住去路。
其中的一个男子看了看白青蕊,将她往怀里一拉,道“好标致的姑娘,走,陪爷玩儿玩儿去”。
我一掌拍在那人的胳膊上,那人一个反手扣住我的手腕,我动弹不得。
柔柔见状迎上来朝那人脸上左一拳,右一拳的掌了过去。
那人欲还手,柔柔再来一拳,打得那男子疼的直叫唤。
我在心中暗暗为柔柔鼓劲,不亏是跟着阿祖学过拳数的。
后面两个男子见状,赶紧过来帮忙,一个扯着柔柔的左手,一个扯着右手。
柔柔动弹不得,只能用脚踢。
纵然她在白府学了点骑术、剑术、射术,又跟着阿祖学了拳脚功夫,也断然抵挡不住两个健壮男子的力气。
头先的那个男子正准备用手指勾起白青蕊的下巴。
便听得有人在身后呵斥一声“天子脚下,也敢造次,是不是不想要这条狗命了”。
我回头一看,见是白笑秋跟白颜冷两兄弟,顿时心中欢跃起来。
头先的那男子轻蔑的道“这两位,你们来晚了,这三个姑娘已经归我们兄弟几个了,还望二位行个方便”。
白笑秋火爆脾气一上来,冲上前去将那男子的胳膊一拧,再朝那男子的腿上踹一脚,那男子一个单膝跪在地上,口中直呼“爷,饶命”。
白青蕊紧忙跑过去站在白颜冷的身旁,喋喋的道“四叔五叔,他们欺负我”。
白颜冷朝她淡淡一笑,道“现在你可以去报仇了”。
白青蕊上前几步,朝那男子脸上扇了两巴掌,又抬起脚来狠狠踩下去。
白笑秋和白颜冷是专程为了给李嬷嬷买寿礼。
见他二人两手空空,我一个高兴,带着他们朝一家卖寿礼饰品的店铺奔过去。
我挑了一张整幅的布帛,图中有一老寿星捧桃伴鹿,上有飞蝠。鹿谐音“禄”福禄的意思;蝠谐音“福”,寓幸福常伴之意,而图中的“耄”字是代表长寿的意思,牡丹花是富贵的象征。
我将这副长寿礼递给白颜冷的时候,他会心一笑,道“知我者,当属飞飞也”。
我不好意思的回他一笑。
即便没有将头抬起来,此时,我也能感受得到,白笑秋在看我。
不动声色的走到隔壁的当铺,精心挑选了一方枕头,不是平常那种又硬又冷的枕头,而是松松软软,摸上去很舒服。
我想,李嬷嬷长期躺在床上,瘦的只剩一张皮,手脚冰凉,或许她想躺的舒坦些,更希望白笑秋能像自己亲生的儿子那般贴心。
当我将枕头抱给白笑秋的时候,几个人都楞了一愣。
白笑秋也没什么意见,轻声道一句“谢谢”。
一旁的白颜冷抿了抿嘴,突然朝我一撒娇,道“飞飞,你真偏心”。
我默不作声,只淡淡一笑。心想,天底下最最聪明的人,非白颜冷莫属。
我看了看,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拉着白青蕊和柔柔往前走。
白颜冷叫住我“飞飞,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府吗?”
我道“今天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办,十九少,你们要不要一起来”。
这是一栋有着三层楼的大客栈,每一层都挂满了红灯笼,赤红的一朵朵的祥瑞礼花遍布在客栈的各个角落。
客栈里足足摆了二十席,席上坐满了人。桌上佳肴美味,桂花酒香气扑鼻。
一对新人站在简台正中央,见我来了。新娘子赶紧迎上来,双手扑在我胳膊上,切切的道“谢谢苏姑娘为我做的这一切,姑娘的大恩大德我郑氏永生难忘”。道完,凄切的想要流出眼泪来。
我紧紧握住新娘子的手,十分激动的道“不用谢我,这是你应得的”。
新郎将我们一干人领到二层楼的一个房间里,里面早已摆上了好吃好喝的。
新娘新娘向我连敬了三杯酒,我亦回敬。
然后又将一屋子的人敬了个遍。
紧接着,听得一阵鞭炮声和铿锵有力、热闹非凡的锣鼓阵阵响起,我赶紧趴在窗户上朝下看。
见得一条条锦色长龙在客栈外面的场地上翻腾起舞,带动了全场的欢腾。
舞狮的小厮穿着艳丽的龙装,手舞长龙、穿梭前进、腾飞云霄,不是真龙胜似真龙。高超的技艺表演赢得了场内场外一致的喝彩。
锣愈击愈紧,鼓愈敲愈密、人愈翻愈险、狮愈跳愈高,人们的呼叫声随表演而起伏,踢跳翻蹬、立卧滚抖、惊险逗趣的北狮表演,赢得满堂喝彩。
最后再由醒狮出洞,到整装待发再到顶天立地、双狮抢球,满载而归。
离开时,乘人不注意的时候我将事先准备好的铜镜拿给新娘。新娘子握了我的手,我亦是握着她的手,互相看着,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