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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碧成朱 全第41部分阅读

      看碧成朱 全 作者:未知

    看碧成朱 全第41部分阅读

    ,有德和余庆一脸焦虑,拼命地抽打着马屁股。

    “莫可奈何

    汝是那雪中最寂寞的莲呀

    怀抱着烦恼千万瓣,苦心一片

    独自在冰封的世界里面

    追寻永恒的春天”

    ……

    大殿里,太后用眼色示意,内侍把盛放着玉如意的盘子端到阮婳面前。

    临梅馆外面,皇帝听得悠然神往。

    万胜门,行人们纷纷避让,晋王一骑如飞冲出城门,往西而去。

    西边有兴平城,那里有落日有草原,还有自由自在地风……

    第九十七章 草枯霜白

    阴冷的冬雨下了几天。萧瑟的北风又刮了几天,天地便完全变了颜色。天刚蒙蒙亮,秋兰侍候四姑娘穿好衣服,顺手在被窝里探了探,皱眉说:“怎么这么凉?”

    四姑娘趿着鞋子到梳妆台前,挽好发髻,对镜照了照,说:“降温了,昨晚一宿我冻醒好几回,记得今晚添床被子。”

    秋兰一边叠被子一边说:“昨晚怎么不说呢?被子早缝好了,就在箱箧里搁着。”

    “都睡下了,再起来取被子太麻烦了。”四姑娘意兴阑珊地说,站起来走到窗边,把雕花木窗推开半扇,一股冷风贴着脸皮刮过,如同薄薄的刀片。她浑身打个寒颤,探头一看,院子里的枯草凝着一层白白的霜花。“原来昨晚落霜了,怪不得这么冷。”

    “再过几日都是小雪了,往后只会一日冷过一日。”秋兰走过来,把四姑娘推到一侧。掩上窗子说,“姑娘别站在风口,免得跟五姑娘、老夫人一样着凉了。”

    四姑娘懒懒地说:“生病了才好,省得再费神思量。”

    秋兰嗔怪地瞪她一眼,说:“姑娘说什么蠢话?哪有人盼着生病的?”

    四姑娘垂首敛眸,手指漫不经心地刮着窗棂,顿时响起吱吱吱的刺耳声响。秋兰皱眉,抓起她的手看了看,说:“瞧瞧,指甲都刮毛了。”从妆奁里取出剪刀修去指甲的毛蹭处,见她还是心不在焉,诧异地问:“姑娘今儿到底怎么了?大清早的就开始闹性子。”

    四姑娘心里抑郁,见她又喋喋不休,管七管八,越发烦闷,抽回手说:“屋里闷气,我去花园里转转,你们别跟着了。”说罢自己走过去,取下衣架上的披风就往外走。

    秋兰张张嘴,想说外头风大,还是别去了。想了想,还是作罢。追到门口,大声地说:“姑娘,可别去三老爷院子附近。昨儿秋雁说,那些木匠瓦工趴在墙头偷看呢。”三老爷的婚事便在下月初,香木小筑要重新油漆裱墙,请的是外头的工匠。因此大夫人作主,让院子里一干人等搬到旁边空置的小院住着,又重新开了侧门,方便工匠们进出。大多数工匠都是老实本份的,规规矩矩地干活。不敢多瞅一下,不敢多说一句。却有二三个轻佻好色的,一边干活一边眼睛乱飞。

    四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慢悠悠地往院门走去。

    经过东厢房,听到屋里桔子小声问寒星:“姑娘还没有醒吗?”

    寒星说:“冬雪姐姐没叫咱们送水进去,应该还没有醒吧。”

    桔子纳闷地说:“徐郎中都说姑娘身子没事了,怎么还是天天睡不醒呢?”顿了顿,压低声音说,“寒星,你说,会不会是姑娘进宫时,让什么给冲了?”

    寒星吓一大跳,说:“作死呀,这样的话你也敢说。让人听去了,仔细剥了你的皮。”

    屋里的说话声变成低低的争执声,四姑娘侧耳听了听,好象是桔子不服气,还是认为阮碧进宫时让什么秽物给冲了,应该烧点纸钱送走它。而寒星却让她不妄动,免得让人挑了错处去,毕竟现在老夫人和五姑娘都病着,大夫人当家,没看她昨日一口气挑了四姑娘那么多错吗?

    四姑娘鼻子发酸,赶紧走了。走到院门口,门还紧闭着,锁也没有下。她拍拍旁边门房的门,里面响起一个不耐烦地声音,骂骂咧咧:“谁呀?大清早的叫丧呀,也不让人睡个好觉……”

    “是我。”

    屋里骂骂咧咧声顿时停了,跟着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过着半刻钟,木门开了,汤婆子拎着裤子出来,笑着说:“原来是四姑娘呀。方才没听出来,莫怪莫怪。老夫人不是还病着,暂停早晚请安吗?姑娘这么早要出去做什么?”

    “随便走走。”四姑娘嘴上说着,心想,要是阮碧来了,她也会这么拖拖拉拉吗?

    汤婆子见她神情淡淡,也不懒得再费力讨好。把裤带上拴着的钥匙取上来了,打开铜锁,抽出门栓。四姑娘迫不及待地走了出去,深深地吸口气,空气凛冽而清 新。时辰尚早,后花园里的杂役们还没有劳作,人迹寥无,只有香木小筑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她绕了一点远路,到池塘边坐着。

    今日风不小,吹得水面皱褶绵绵,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整个池塘也是灰蒙蒙的,暗淡而压抑。岸边的柳树叶子全掉光了,光秃秃的,再无春夏的婀娜,柳条随风而舞时,象是千万条舞动的马鞭,杀气腾腾。

    四姑娘叹了口气,捡起岸边一块石子扔进池里,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涟漪荡开。水面飘着的几片落叶,随着波纹而动,无所依,无所从,无所归。

    她看着,慢慢地鼻子又发酸,忽听有人呼唤自己:“四丫头。”诧异地转头,只是阮弛分开随风飞舞的柳条走了过来,一身单薄的深蓝色锦袍,被风吹得袍角翻飞。将近三个月的休养。他看起来比刚回京城时胖了一些,皮肤也没有原来黝黑,打眼一看,颇有几分京城世家公子的风流倜傥味道。

    四姑娘吸吸鼻子,站起来曲膝一礼。“见过三叔。”

    “这么冷的天气,你怎么丫鬟不带就坐在水边?”阮弛一边走近,一边打量着她。

    她身着一件普通的银红绉纱袄子,一条深绿地织金团花裙子,外面披着一件白色碎花披风。头发乌青,挽成两垂髻,只别着一朵赤金镶红玛瑙珠花。唇不点而红,眉不描而翠,眼睛大而明亮,两颊许是因为吹多冷风,泛着病态的红,更添三分娇美。

    不由自主地想起两天前,自己随皇帝在校场里骑射时,他忽然勒住马头问,你们家四姑娘是不是真如传说一般貌美如花?

    他其实从来没有注意过低调沉默的阮四姑娘,但是在那一刻,只略作犹豫,就说:“是的,确实貌美如花。”仔细看过她本人之后,他觉得这样的回答并不准确,她就是一朵花——最美的海棠花。

    “只是随便走走。”四姑娘见他盯着自己看,眼神灼灼,眼底潜藏着一丝狂热,心里又是迷惑又是别扭。“三叔,侄女还要去跟母亲请安,先行告退了。”

    “等等。”

    阮弛叫住她,走到她身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在肚子里斟酌言词说,“四丫头,前几日我与纪先生聊天,听说家轺颖悟异常,一目十行,出口成诵,虽然才十一岁,基本上已将经书念完了,十分难得。”

    提到弟弟,四姑娘情不自禁地浮起一丝笑意。“那是纪先生教导有方。”

    阮弛不赞同地摇摇头说:“纪先生是个老儒,学问是够的,可惜不识变通。他自己也觉得没有东西能教家轺了。若是能再请个大儒,细心栽培,将来家轺琼林宴簪花也不是难事。”

    “听说大儒难请……”

    “那是自然,等闲之辈,都是学生挑先生。大儒都是挑学生,资质逊点的。他们未必肯收。”阮弛看四姑娘明亮的眼神微微黯淡,又继续说,“我认识一个大儒,原是个老翰林来的。他是西北边陲人士,我救过他孙子一命,他欠着我一个人情。我想着,请他过来教家轺正合适。”

    天上不会平白无故地掉下馅饼,阮弛更不是那种无缘无故关爱侄女的叔叔,他有所图,四姑娘心知肚明,只是不知道他想把自己说给何人?想了想,含糊地说:“那就请三叔费心了。”

    阮弛微微一怔,搞不清楚她是不谙世事,把自己当成关爱晚辈的叔叔,还是故意装糊涂。又听她幽幽地叹口气,说:“这天寒地冻的,也不知道林姨娘在红叶庵里如何了?”

    闻弦歌而知雅意,阮弛说:“四丫头,今日我要去禁军城外的营地,正好帮你去探望林姨娘,如何?”

    “多谢三叔,三叔的恩德,侄女谨记在心,他日一定涌泉相报。”顿了顿,四姑娘又说,“时辰不早,侄女还要去给母亲请安,先行一步了。”说罢,也不待阮弛回答,转身即走。

    她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却没有实际意义。阮弛看着她的背影,微微蹙眉,难道四丫头跟五丫头一样精明?不免又想起两天前,皇帝听到他的回答后,感叹地说:“看来京西阮府果然是地灵人杰,出了五姑娘,又出了一位四姑娘。”

    四姑娘一口气走出老远,回头见阮弛已经走了,胸口憋着一口气才呼了出来。给大夫人请过安后,直接回蓼园。一走进院门,就闻到一股扑鼻药香,见秀芝站在东厢房门口倒药渣,走过去问:“五妹妹醒了没?”

    秀芝说:“刚刚醒了。”

    “我去看看她。”四姑娘说着,挑起帘子进里屋,只见阮碧斜靠在床背上,脸色苍白,神情恹恹。

    见到她,阮碧微笑着说:“快,四姐姐,帮我把窗子打开,秀芝存心想闷死我。”

    跟着进来的秀芝委屈地嚷嚷着:“天地良心呀,姑娘,是徐郎中说你不能吹风。”

    四姑娘也附和:“是呀,五妹妹,还是等痊愈后再开窗子吧。”

    “我早就好了,就是想睡觉而已。”阮碧说着,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

    四姑娘见她刚刚起来,又开始犯困,心里疑惑,莫非当真冲了邪秽?

    阮碧揉揉惺忪睡眼问:“四姐姐,祖母怎么样了?”

    “昨日晌午我去看过,她还有点发烧,咳嗽比较厉害。”

    阮碧点点头,忍不住又打一个哈欠,眼角都渗出泪了。“四姐姐,可不行了,我得继续睡会儿。”说着,身子便往被子里滑。

    四姑娘颇有点哭笑不得,拉着她说:“好妹妹,你可不能再睡了,你都睡六天了,再睡下去不得了。你知道不?母亲跟婶婶都吵翻天了,还有,曼华姐姐回来了,挺着个大肚子,大概有四五个月了吧,说是大哥的。跟大哥议亲的何御史听说了,立马派人过来取回了庚贴……你要再这么睡下去,天塌了都不知道。”

    阮碧笑了笑,心想,天塌了又与我何干?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宝珍的声音:“五姑娘醒着没?”

    “醒着。”秀芝忙挑帘子出去,一会儿回来说,“姑娘,宝珍姐姐说,方才惠文长公主府派人过来,说是晌午,长公主要带静宜县主过来探望你。大夫人让你准备一下,到时候可别又睡着了。”

    第九十八章 不骞不崩

    感觉写的稍稍有点罗嗦,只能晚上改了。)

    宝珍和四姑娘一走,阮碧打个哈久,又往被子里滑。秀芝帮她把被角掖了掖,又把帐帷放下,悄无声息地退出卧室。小桔正倚在门边打络子,见她出来,诧异地问:“姑娘又睡下了?”

    秀芝点点头,拿起桌子上放着的绣架。

    小桔想了想,凑近她说:“秀芝姐姐,姑娘会不会是让啥脏东西冲了呀?”

    秀芝瞪她一眼,说:“别胡说,姑娘她只是累了。”

    正说着,寒星挑开帘子进来了,嚷嚷着:“可不得了,可不得了。”

    秀芝赶紧把手指比到嘴边嘘了一声,责怪地说:“姑娘在里头睡觉呢,你瞎嚷嚷什么?吵醒她,仔细我剥你皮。”

    寒星吐吐舌头,压低声音说:“可不得了。方才我经过厨房的时候,看到大夫人屋里的宝香和宝月鬼鬼祟祟地说着话,心里好奇,便躲在旁边偷听,结果你们知道我听到什么吗?”

    小桔推她一把说:“切,还卖什么关子?快说吧。”

    “我听到宝香跟宝月说,要仔细看着药炉子,别煎坏了,也别让人误拿了。这是下胎药,万一跟老夫人、五姑娘的药混了,就麻烦了。”秀芝微愣,片刻恍然大悟,浑身一个寒颤。“这如何使得?五个月了,要闹人命的。”

    “可不是,吓死人了。”寒星拍拍胸脯,心有余悸地说。

    里屋忽然响起一声轻咳,秀芝忙耙绣架放下,走进里屋,隔着帐帏低声问:“姑娘,你醒了?”

    密垂的帐帷里响起阮碧低低的一声“嗯”,跟着又说:“你跟寒星说一声,方才那事别再往外传了。

    万一将来有点是是非非,容易赖在她头上。“姑娘方才都听到了?”

    又响起低低一声“嗯”。

    秀芝犹豫一会儿说:“姑娘老夫人病着这么大一桩事,大夫人指定没跟她说……”帐帷里,阮碧呆呆地看着青色的帐顶,她明白秀芝的意思,她也相信大夫人并没有知会老夫人。不过,就算知会老夫人她最多也是满脸不忍地念一声“阿弥陀佛”,该如何还是会如何。

    “秀芝,这事咱们管不了。”

    长子长孙都是家族的继承人,自然要娶个家世相当的名门闺秀。正式娶妻之前,妾室生下庶长子,这种事情并不少见,但在世家名门里鲜有。传扬出去,会让人家怀疑阮氏的家训。阮家轩还没有定亲,要真是先生下庶长子,这往后想谋桩好亲事就难了。

    大夫人与二夫人这场火拼,前者虽占据先天优势,但论权谋却不如后者。一步一步的紧逼,逐渐毁掉阮家轩一一毁了他也等于毁了大夫人的未来位置。只是阮碧不明白,二夫人又没有儿子,便是毁掉阮家轩,当家主母的位置也轮不到她,这是为什么呢?不过她们的事情就由她们去操心吧,自己管不过来,也不想管。她翻了一个身,又闭上眼睛。真是困从来没有这么困过,好象每个毛孔都在渴求着睡眠。

    正膘朦胧胧,外头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跟着感觉到秀芝在推自己。“姑娘快醒醒,紫英真人来了。”

    她不是闭关了吗?阮碧惊诧地睁开眼睛,睡意一下子消却大半。

    秀芝动作麻利地把帐帷勾起,扶她起来倚着床背,跟着拿过梳子帮她理理头发。然后才去外间把紫英真人请进来。她冷着一张脸隔着一点距离,面无表情地地看着阮碧一会儿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容说:“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阮碧垂下头不说话。

    半晌,又听紫英真人说:“方才太后召我进宫,将我斥责一顿,说什么教导无方,纵容弟子爱慕虚荣,趋炎附势,勾引宗室子弟…听到“勾引”两字,阮碧抬起眼皮,眼睛里闪过一丝愤怒。

    “你生气?你有什么资格生气?你不过是个庶民,托福生在诗书世家,享受这一份荣华富贵。要知道这份荣华富贵也是天家给的,如果她要取回,不过分分钟钟的事情。”顿了顿,紫英真人继续刻薄地说,“方才我去看你家老夫人了,什么伤风感冒,明明就是惊厥过度”

    阮碧又缓缓地垂下眼眸,没错,老夫人是惊厥过度。她在风口站了一个时辰,才被太后请进里面说话,太后只问她一句话:“阮柳氏,听说你要让宗室女儿做妾?”老夫人当即磕头认错,等出了皇宫,在马车上就晕过去。“你曾经问过我太后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告诉过你,她以瑞妃之位,一个儿子成皇帝,一个儿子掌着兴平军,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想而知。当年先帝育有七子,大皇子是皇后所出,从小被作为储君培养,才智能力比起三皇子不遑多论。只是少年风流,略微有点好色,原也是正常的。文武大臣都认为他必定会继承大统,却不想他二十岁那年加冠大婚,独独没有被立为太子。此时三皇子不过十五岁,六皇子也不过九岁,两人都羽翼未丰,哪里有什么能力阻止先帝立大皇子为太子?是谁的手段,你这么聪明,想不出来吗?”

    阮碧还走垂眸一言不发。

    “我早就劝过你,你就是不听。如今你看看,得到了什么?好在她对你还是手下留情,并没有赶尽杀绝,你就知思吧,从此以后死了这颗攀龙附凤的心。”

    听到“死了这颗攀龙附凤的心”,阮碧心里好象有个钝锯割着,痛得喘不过气来,眼眶里也浮起泪花。

    说出这么一番话,紫英真人心里的气消掉大半,又见她垂头丧气地坐着,脸色雪白,眼睁里泪光点点,心里一软。想起很多年以前,自己在这个年龄,可以说是天真烂谩,也可以说是愚蠢笨拙,爱上了赵将军,然而……落得如今依附道门的下场。心里一软,口气也跟着软了下来,长叹口气说:“傻丫头,我早说过了,门第悬殊的相遇不如不遇。”

    阮碧用手掩住眼睛,肩膀颤动。

    紫英真人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叹口气,转身走了。

    她一走,阮碧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头。

    秀芝立在床边,看被子簌簌抖动着,眼眶也微微湿了。过了一会儿,看被子不抖了,从箱麓里抱出一床新被子,换下旧被子,正谁备抱到外头,叫寒星与小桔拆了。忽然听到阮碧说:“秀芝,我是不是很蠢?”

    秀芝想了想,说:“姑娘别瞎想了,先睡一会儿吧,晌午,静宜县主还要过来呢。”半晌,被窝里响起一声轻轻的“嗯”。

    未时刚过,顾静宜来了,手里抱着雪球,身跟着七八个丫鬟仆妇,其中一个非妇手里拎着一只乌漆木鸟笼,里面养着一只翠羽红缘的鹅鹅。鹦鹉闭着眼睛,头放在背部,身子缩着,看着好象睡着了。

    顾静宜直到走到床沿边坐下,上上下下地打量阮碧一番,问:“五姐姐好些没?本来我奶奶也要来看你,让紫英真人劝了,说她长辈又是尊者,亲自来看你,容易折你的福。”“好多了,再将养几日,就会没事的。”阮碧说,“我师傅说的没错,我一个小辈,也不是什么大病,岂改惊动大公主大驾?改日我好了,再去公主府里叩谢就是了。”

    顾静宜“嗯”了一声,不说话了。

    阮碧看她今日没有平时的活泼,颇有点无精打采,不免好奇,仔细看她问:“妹妹怎么了?是否身子也不舒服。”

    顾静宜摇摇头说:“我是心里不舒服?”见她不解,又补充了一句,“太后给表哥赐婚真是哪壶不开提那壶,一旁的秀芝恨得上去掩住她的嘴巴。

    阮碧目光闪烁,赶紧垂下眼皮。

    定国公府的一个老嬷嬷轻咳一声,然后冲顾静宜使个眼色。

    顾静宜意识到自己失仪了,闷闷的地说:“不说这个了,五姐姐,听说你在宫里唱了一昔歌词和曲调都怪异的歆,不过很好听,是不是真的呀?”

    阮碧点点头。

    “可不可以唱给我听呀?”

    旁边的老嬷嬷又轻咳一声,顾静宜这才想起阮碧尚在病中,讪讪地笑了起来。

    “改日等我好了再唱给妹妹听吧。”

    “好呀,好呀,一言为定。”顾静宜顿时眉开眼笑。

    阮碧看着她的笑脸羡慕地想,倒底是个孩子,情绪如此多变。

    老嬷嬷轻声地说:“县主,你带来的礼物呢?”

    顾静宜“啊”了一声,说:“差点忘记了。”冲提着鹦鹉的仆妇抬抬手。

    仆妇识趣地上前一步。

    “五姐姐,你看这只鹦鹉如何?”

    “甚好。”

    “这是我家小白哥哥送你的,他说你成日躺在床上太闷了,送只鹦鹉陪你说话。”颈静宜说着,拍拍鸟笼。“小翠,快说呀。”鹦鹉被吵醒,扑愣愣地震动着翅膀,然后嘎嘎大叫一声:“静宜是个大笨蛋。”

    周围下人们掩嘴而笑。

    顾静宜双颊飞红,拍着鸟笼说:“不是这一句,笨鸟。”

    鹦鹉又嘎嘎狂叫一声:“小白哥哥是个大坏蛋。”

    顾静宜连连摇头:“不是,不是,小白哥哥昨晚教你的。”

    鹦鹉偏着头,大概“想了想”,张开嘴巴说:“祝五姑娘,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

    “对了,对了,就是这句。”顾静宜拍着手欢喜地说,“小白哥哥教它一夜。”

    看着她欢喜的样子,阮碧的脑海里浮上的却是顾小白的脸。想象着一个少年在孤灯之下,反复地教一个鹦鹉念着……

    第九十九章 计划变化

    大概这只鹦鹉昨晚被顾小白折腾了一宿,累的很,说了几句话,又身子一缩,脑袋搁在背上,闭着眼睛睡过去。顾静宜兴致不高,阮碧又病着,于是闲聊几句,便打道回府了。

    她走后没有多久,曼云来了,看起来清减不少,眼睛血丝络络,清晰可见,整张脸写满疲倦。可以想象,这段时间老夫人生病,她得一直照看着,还要打点老夫人院子里的事情,劳心劳力不说,缺觉少眠也是必定的。

    她说老夫人担心五姑娘,非要她过来看一眼没事才放心。

    阮碧猜老夫人多半是担心惠文长公主恼怒,叫曼云过来探听消息,便指着鹦鹉说:“方才静宜妹妹送给我的,说是替我解个闷儿。”

    曼云回头看了一眼,笑意盈盈地说:“姑娘这屋里确实也太冷清了,多了这么一只会说话的扁毛畜生,平时也可以逗个趣。”拍拍阮碧的手说,“姑娘既然病着,我也就不打扰了。我来时,老夫人嘱咐过,叫姑娘早点养好身子,去跟长公主磕头道谢。”

    阮碧默然片刻,垂下眼眸点点头。

    很显然,老夫人意识到自己得罪太后了,深怕阮碧跟顾小白的亲事也不成了,特别让曼云过来给她提个醒儿,要她多点巴结讨好惠文长公主。想想,真是凄凉,就因为太后一怒,这个嚣张跋扈的老太太吓破了胆。

    曼云见她明白了,不再多说,又说了几句动听的话,起身走了。

    她一走,阮碧也揭开被子下床,秀芝连忙把薄袄拿过来给她穿上。“姑娘不睡了?”

    “不睡了,想去花园里走走。”还能睡下去吗?一个个都找上门来了。树欲静而风不止,既然自己不能躲被窝里一辈子,还是早点面对吧。

    “今日天气不好,阴沉沉的,风也大,你才刚好,还是别去了。”秀芝边说,边帮她把纽扣扣上。见她心不在焉、左耳进右耳出的模样,只好赶紧从箱子里取出一件厚披风给她披上,又细心地把风兜扣上,这才挑起帘子让她出去。

    外间,寒星和桔子正凑在一块儿说话,见到阮碧出来,都是眼前一亮,喜孜孜地说:“哎呀呀,姑娘起来了。”

    走到大门口,汤婆子特别从门房里跑出来,笑得一双三角眼成细缝,合十唠叨:“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姑娘总算好了。这阵子老婆子心里可是七上八下的,昨晚临睡前还跟观音菩萨念叨过有什么病有什么灾尽管往老婆子身上使唤,可别折腾姑娘这么一个娇滴滴的人”

    到后花园里,那些杂役婆子也纷纷从花木假山后面闪出来,屈膝行礼,拍着胸脯说:“老天保佑,五姑娘终于好了”

    走到池塘边,终于没有人打扰,阮碧自嘲地说:“我从前不知道自己这么受欢迎。”

    秀芝掩嘴而笑,说:“人心变得快,姑娘当然不知道了。”

    阮碧笑了笑,在池塘边的石凳子上坐下,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这阵子正好没有风,水波不兴,平静入一面铜镜,静静地平铺着,好像时间也随之停顿了。看着看着,阮碧心里渐渐升起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既然死不了,既然还要在这个世间活着,也不用折腾了,就这样子吧。

    接下去两日,阮府里可谓是鸡飞狗跳。

    曼华被灌了药,流下一个成形的男婴。大夫人尤不罢休,怕她留在府里祸害大少爷,连夜叫人送她回扬州父母身边。送她到码头的车夫回来说,她乘坐的马车铺在车厢里的棉絮都浸透了血。阮家轩知道她被送走后,暴跳如雷,和大夫人吵了起来,还将屋子里一干古玩花瓶全摔碎了。大老爷怒不可遏,叫下人捆起他暴打了一顿,又怕他跑去扬州找曼华,直接把他关在祠堂里忏悔。

    有过两天,老夫人才略微好转,不再咳嗽。只是精神还是恹恹不振,面色焦黄,人也瘦了一圈,气势也跟着弱了。常常说不到三句话,就叫嚷这头晕心悸。阮碧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在她屋里呆着,陪她说说话,给她读读经。

    一日晌午,东平侯夫人过来看望老夫人,说不到三句,眼睛瞟到阮碧身上。阮碧心知她有私密话要说,便告辞出来,刚走到门口,听到她说:“今日我去见长公主,听说太后最近也生病了,好像是因为晋王无端端地跑到兴平城去”

    听到熟悉的两个字,阮碧心里一颤,赶紧加快脚步,一口气走出老远,才慢了下来,恍恍惚惚地想,原来他去兴平城了,怪不得丁点消息都没有。随即失笑,要他消息做什么?他已经被赐婚了。

    他已经成过去了,自己该放下,继续向前,未来没有他。想到这里,心里又沉重又轻松。

    恍恍惚惚地快走到蓼院门口,秀芝推她一把,又轻叫一声:“姑娘。”

    阮碧惊醒,抬头一看,只见秀平正从月亮门出来。

    秀平也看到她了,迎了上来,满脸笑意地说:“哎唷,五姑娘,听说你好了?我这阵子忙着三老爷大婚的事情,也没有空过来看你,真是对不住。”一张口,扑面而来的轻佻劲儿,眼睛里更是赤裸裸的幸灾乐祸。

    “不过是小病,秀平姐姐何须挂齿?”

    秀平委琐地笑着,装出一副你知我知的表情,压低声音说:“哪里是小病呀?姑娘就别硬撑了,别人不知道,我是清楚的。说起来,真是可怜见的。这男人张口甜言蜜语,骨子里都是三心两意,白白糟蹋了姑娘的一片真心。”

    秀芝听得柳眉倒竖,冷冷地说:“秀平姐姐,我看你还是仔细自己吧,三夫人可是下个月就进门了。”

    秀平顿时拉长了脸,哼了一声,扭着腰肢走了。

    秀芝冲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句,说:“从前真没有发现她是这种品性,口蜜腹剑,下贱坯子。说什么没有空看望姑娘,这不天天往四姑娘屋里跑?当别人都是睁眼瞎子看不到呀?”顿了顿,又说,“这是奇怪,怎么忽然就天天往四姑娘屋里跑了呢?”

    话音刚落,又听一声清脆的“五妹妹”。

    跟着就看到四姑娘只身一人从月亮门里走出来,神色紧张,动作毛躁。她快步走到阮碧身边,拉住她的手说:“五妹妹,你可愿意陪我走走?”虽然还是平常口气,但有一丝掩饰不住的紧张。更不等阮碧回答,便拉着她往抄手游廊走。

    阮碧只得冲秀芝使个眼色,让她先回东厢房,然后陪着四姑娘沿着抄手游廊慢慢走着,一开始谁都没有说话。一直走到中间的休憩凉亭,四姑娘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一个方向。阮碧起初不解,忽然想起,有一回早请安的时候,因为下着雨,徐川阳就是坐在这里候着四姑娘的。

    “五妹妹,我不想瞒你,三叔方才派秀平跟我说官家今日要微服私访,可能会到香木小筑,三叔让我申时务必要到附近。”四姑娘吞吞吐吐地说。

    阮碧倒也不意外,毫不犹豫地说:“恭喜姐姐。”

    四姑娘转眸看着她,眼神复杂,兴奋、害怕、紧张、迷惘、犹豫、不安等等交织纠结一团。半晌,她又喃喃地说:“妹妹,其实我很害怕。”

    阮碧怔了怔,随即恍然大悟,到底是涉世不深的少女。害怕万一官家相不中她,她就一点价值都没有。现在至少还有个期盼在,到那个时候,便连期盼也没有,从此只能任大夫人摆布了。柔声说:“姐姐,不必害怕,要说国色天香四个字也只有你真真担得起。”

    四姑娘眼睛一亮,没有吱声,紧紧地握住阮碧的手。

    阮碧看看天色,估摸着申时快到了,拍拍她的手说:“姐姐,走我帮你挑一身衣裳。”

    四姑娘点点头。

    两人携手到蓼园正房,阮碧替她选了一件颜色鲜艳的家居衣裳,又替她挑了几朵赤金镶红宝石的花钿别在头发上。四姑娘对镜照了照,低声问:“妹妹,会不会太过简单了?”

    “姐姐,你在自家后花园闲逛,难道还要穿着做客的衣衫呀?那太过刻意,反而落了下乘,也容易让别人生出反感。”

    四姑娘不笨,一点即通,连连点头说:“妹妹说的是。”

    阮碧听她声线都绷紧了,可想而知如何紧张,忙握着她的手说:“姐姐,你须得忘记方才秀平所说的话,只需象平常一样在花园里闲逛即可。”

    四姑娘又重重点头,羡慕地看着阮碧说:“妹妹明明比我小,为人处事倒比我圆和婉转多了。”

    “姐姐你想呀?人不都是血肉做成的吗?不都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吗?还不都是赤条条来赤条条地去?原本也没有谁高谁低,差别的只是身份地位。所以举止上,姐姐要恪守人臣的本分,思想上,大可将他当成一个屁。”

    四姑娘顿时失笑,点着阮碧的额头说:“你呀你,有时候又粗俗又促狭。”

    阮碧见她放松下来,笑盈盈地说:“姐姐去吧,我坐等姐姐的好消息。”

    四姑娘重重地点点头,带着秋兰出去。

    看着她袅袅婷婷地走出月亮门,阮碧长长地呼了口气,既然是官家主动提到四姑娘,以她的容貌,想来事情是板上钉钉。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怅然,她怔怔地看着墙上的丹凤朝阳半天。

    四姑娘直到天黑才回来,脸色灰暗,神情沮丧,连头发上别着的花钿都失去了颜色。阮碧愣住了,忙迎上去,拉着她的手问:“姐姐,怎么了?”

    她的手很凉,声音也很凉:“妹妹,怕是不成了。”

    阮碧纳闷地问:“怎么不成了?”

    “他没有来。”

    阮碧又是一愣,既然三老爷这么吩咐四姑娘,那指定是官家的意思,又怎么会没有来呢?

    “妹妹,我头疼。”四姑娘按着太阳|岤说,“可能刚才在池塘里被风吹伤了,头疼得厉害,我先去躺一会儿。”

    阮碧点点头,等她进了卧室,自己也走出绣房。

    刚走到东厢房门口,只见云英匆匆进来。阮碧生病后,她也来过几回,不过都被秀芝挡在门外了。阮碧不想见到她,忙挑起帘子往里走,却听她大喊一声:“五姑娘。”声音凄厉。

    阮碧被她叫的心头一颤,不由自主地顿住脚步。

    云英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将她拉到一侧,颤声说:“姑娘,王爷他遇刺了。”

    第一百章 无惧生死

    阮碧眨眨眼睛,只觉得这话如同天边飘来一样的不真切。半晌,不敢相信地问:“不是……不是有一百多人跟着他的吗?”

    “我……也不知道。”云英小声抽泣着。

    “云英,会不会是搞错了?有德、余庆、南丰他们不都是武艺高强的吗?不都是不离他三丈以外的吗?怎么会遇刺呢?”

    “我不知道,是三老爷方才回来跟我说的,延州八百里加急报传官家的。”

    “我还是觉得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阮碧连迭摇头,也不知道想说服云英还是说服自己。

    院门口忽然响起汤婆子的声音:“哎唷,三老爷,您这是要找哪一位姑娘呀?哎哟哟,等等,三老爷您不能进来,你要找哪位姑娘我叫她出来就是了?没有叔叔往侄女院子里闯的规矩……”说话声渐近,伴随吧嗒吧嗒的脚步声。跟着阮弛大步走进来,身后跟着喋喋不休一脸焦急的汤婆子。

    他到东厢房的台矶下,狠狠地瞪阮碧一眼,拉着云英就走。“跟她说什么,就是她害死王爷的。”

    “你说什么!”阮碧声音颤抖地问,“他……他死了?”

    “是的,他死了,你这个扫把星,沾上你没有一个好下场。”阮弛恶狠狠地说,攥着云英走了。

    阮碧浑身发冷,僵在原地。夜色四合,院子外面北风刮着树枝吱吱有声,叫人不寒而怵。片刻回过神,只见秀芝寒星小桔茶妹四个挤在门口呆呆地看着自己,旁边廊沿下,汤婆子也是满脸犹疑地看着自己。

    秀芝把寒星她们赶回屋里,走出来拉着她说:“姑娘,饭菜都凉了,先吃饭吧。”

    阮碧心如乱麻,胡乱地点点头。用完晚膳,她早早地将秀芝打发走,一个人抱膝坐在床上。床头一盏孤灯如豆,照着厚厚的帐帏,灯光只透进些许,幽幽浮浮。知道他没有死,倘若真死了,便是阮弛不拔刀砍了自己,太后也应该派禁军将自己大御八块,以泄心头之怒。然而她也明白,他是真的遇刺了,很可能还伤得不轻,所以官家放弃微服私访,踏霜寻香。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子了呢?她想不明白,脑袋也快要裂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忽然响起笃笃笃的轻扣声。

    阮碧揭开帐帏,趿着鞋到窗边,打开窗子,只见四姑娘拎着酒壶站在窗外,微弱的桔黄|色的灯光给她的脸上抹成一片淡金,飘渺冷淡如同寺庙里遥不可及的塑像。她的身后是席天幕地的夜色,天空一钩瘦瘦的下弦月,象是被天气冻着,瑟缩着,不甚羸弱。

    “五妹妹,我睡不着,你陪我喝一杯,如何?”四姑娘说着,不容拒绝地把手里拿着一个酒盅递给她,又给她斟满。

    阮碧也不想拒绝,一仰脖子喝个精光。一股辛辣顺喉咙而下,所到之处先是火一样的炙热,而后变成温热流向四脚百骸,人好象也跟着温暖起来。四姑娘又给她斟满,低声问:“妹妹,你最害怕什么?”

    阮碧想了想,自己最害怕什么呢?死亡都经历过了,还害怕什么呢?应该无所畏惧才是,但是方才她害怕了。听到阮弛说“他死了”的一刹那,明知道他在唬自己,却害怕了——害怕他真的死了……

    四姑娘把酒壶放在窗台上,背过身,倚着窗框,看着天边的冷月,又问:“妹妹你知道我最害怕什么吗?”不等阮碧回答,她直接往下说,“最害怕不明不白稀里糊涂地活着。怕这一生我就这样子了,从这个深宅大院到另一个深宅大院,不明不白地嫁了人,生了孩子,然后就人老珠黄了。生得好看有什么用?擅长女红有什么用?还不是关在房间里对镜自怜?”说到这里,渐渐哽咽,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衣襟上。

    听她语气悲切,阮碧也不由自主地湿了眼眶。

    “妹妹,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怕自己跟花一样,还没有开过,就直接谢了。”

    阮碧默然流泪片刻,揽住她的肩膀说:“姐姐,不要担心,太阳落下了,明天还会升起的。”

    这句话是对她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第二天,关于晋王遇刺的消息已经传遍京城大街小巷。茶馆酒肆,井边树下,除了少不经心的孩童,没有一人不说这事。千人千面,万人万口,自然也有各种各样的说法。有人说,晋王在酒肆里喝得醉醺醺,被北戎细作发现,纠结一帮刺客,一拥而上,将他刺成马蜂窝。也有人说,北戎派出绝色舞娘媚惑他,正成好事时,藏在床地的刺客一跃而起,将他刺个透心凉。还有人说,北戎人恨他入骨,派出五百个绝世高手在峡谷伏击,箭矢如雨,杀声震天,血流遍野……

    听说,太后得消息晋王遇刺消息,气怒攻心,晕厥在地。官家雷霆大怒,急召?b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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