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九章 自私
邬国梁一愣,立刻问道:“皇上此话何意?”
“何意?”
宣德帝轻笑一声:“朕是什么意思,邬老学富五车,锦心绣肠,岂会猜不出?”
他看向邬国梁笑道:“太后只在乎你的性命,宁愿让邬家为此事付出沉重代价,也要活着。而你,在得知太后中风偏瘫难言难行时,却只求着朕不要累及无辜。”
宣德帝微微倾身:“真是让朕有些失望呢。”
邬国梁顿时瞠目:“不可能!太后她一向善良温婉,邬家诸人乃是我的亲人,他怎么会……”
宣德帝收了笑,转而对魏公公道:“邬老看来是不信。魏公公,你将太后是如何说的,复述给他。”
魏公公低声应是,微微弓着背,声音很轻。
然而那一句句姜太后说出口的话却重重地砸在了邬国梁的心上。
他犹自不信,挣扎着道:“皇上为何这般诋毁你的母亲!”
“诋毁?朕让魏公公说的都是实情。”
宣德帝冷笑了一声:“莫非邬老觉得,母后身在后|宫多年,还一时纯善如初?”
邬国梁只觉不可置信。
倒是宣德帝觉得诧异。
“你那孙女儿知晓你与母后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母后甚至不惜连同丽容华陷害与她,败坏她名声。你别告诉朕,你对此一无所知。”
邬国梁头上五雷轰顶。
他一直认为……
见邬国梁的表情,宣德帝便也不再问了。
他觉得邬国梁十分滑稽。
“看来果真是人无完人呐。”
宣德帝望着呆怔的邬国梁,轻笑了一声,紧接着声音如冰地说道:“慈庄皇后,父皇,岑太妃。静和皇姐,还有宁嫔,他们的死。都与母后脱不了关系。邬老你这般聪明,却是看不懂女人。真让人觉得可悲。”
宁嫔之死是导致邬居正被贬漠北的直接事件。而事实上,宣德帝查得宁嫔其实是被姜太后暗害死的。其原因,自然也是因为宁嫔无意中窥探到了姜太后有情郎这件事。姜太后顺水推舟,将宁嫔的死安在了邬居正的“玩忽职守”上,成功威胁了邬八月。
邬国梁眼里有细碎的光,他颓然地低了头,嘴里还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不可能?”宣德帝一笑:“邬老要真觉得不可能。现在你不会只是在这儿呢喃这两个字,而是想好了驳论之言,反驳朕所说的话。可是你想不出话来反驳朕,对不对?”
宣德帝微微抬了下巴:“因为你的理智已经认定,朕说的是真的了。只是你心里不愿意承认而已。”
说到这儿,宣德帝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发现,原来这所有的一切恶,其实都是姜太后所做成的。而邬国梁,对姜太后所做的一切其实一无所知。在他心里甚至笃定着姜太后乃是是十分良善之人。
何其讽刺!
屋中有短暂的静默。
片刻之后,宣德帝站起身来道:“邬老若是还想邬家能够留后。就老实一些,不要学母后,到了绝路还想要反咬一口……到时候。邬家灰飞烟灭,可怪不得朕。”
“等等……”
眼见宣德帝即便踏出屋门,邬国梁忽的开口道:“皇上要罪臣死,罪臣不敢不从。但仍旧希望,皇上能够……放邬家一马。”
邬国梁颓然地跪了下来,散着灰白的发给宣德帝不断磕头:“请皇上开恩!”
“咚咚咚”磕头的声音在这略显得空旷的屋中十分清晰,宣德帝想了很多。
半晌后,他开口道:“要朕饶了邬家,不难。”
宣德帝转向邬国梁:“谋反之事已出。辅国公府朕是留不得了。朕现在给你一个选择。”
宣德帝重又坐了下来,缓缓地道:“你是愿意牺牲辅国公府。救你邬府一家,还是……牺牲你邬府一家。救辅国公府?”
邬国梁怔愣道:“皇上此话……何意?”
“朕的意思是,两府,只能存一。”
宣德帝挑挑眉:“你怎么选择?”
邬国梁倒吸一口凉气。
他看重亲情,也一向让着兄长,现如今让他做这般艰难的选择,他怎么选?
“朕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宣德帝下了最后通牒。
邬国梁狠狠咬了下唇,唇都被他给咬破了。
他没有思考足一刻钟的时间便给出了答案。
“皇上。”邬国梁道:“人性本自私。”
说完此话,邬国梁便磕了头下去,保持着跪磕的姿态。
宣德帝微微一笑,提脚离开。
“皇上。”
邬国梁瓮声瓮气地道:“罪臣……还有一个请求,恳求皇上……成全。”
宣德帝以为邬国梁想见姜太后,正打算出声驳回,却顿了顿,道:“什么请求?”
邬国梁道:“罪臣恳请皇上……让罪臣在死前,能……再见罪臣孙女儿一面。”
宣德帝一愣,霍地看向邬国梁:“知道你秘密的那个孙女儿?”
邬国梁道:“是。”
宣德帝警惕地望着他:“你想做什么?”
邬国梁道:“罪臣只想当面对她道一句歉……”
邬国梁叩首道:“恳请皇上成全!”
宣德帝凝视了邬国梁良久,方才道:“朕允了你这个心愿,但你要记得,祸,从口出。”
“罪臣谨记。”
宣德帝捏了捏拳,转身甩袖踏足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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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八月在轩王府中受到了轩王妃热情的接待。
邬八月总觉得轩王妃自从生了孩子之后,对她似乎更加真诚友好。她不大明白轩王妃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但这样的变化对她来说,无异于一件好事。
了邬八月的来意,轩王妃实话说道:“邬家之事,我不大明白。事情出了不过一日,要露不出多少消息出来。高夫人放心,我会同王爷说说。让他帮忙关注此事,必要时候。能为邬家说上两句话。至于多的……”
轩王妃为难道:“还请高夫人见谅,恐怕我们也帮不了太多的忙。”
比起将人拒之门外,轩王妃肯这样答应,邬八月已经十分感激了。她顿时便起身向轩王妃道谢,被轩王妃伸手拦住。
“高夫人不用如此。”轩王妃叹笑一声,道:“邬家多事之秋,按理说,不该我多嘴。但为着高夫人。还请恕我多嘴两句。”
邬八月颔首道:“王妃请说,我洗耳恭。”
轩王妃便道:“邬家涉及谋反之事乃是大事,遭此劫难,不可能全身而退。高夫人在担忧娘家亲人安危的同时,也万要顾及着自身和兰陵侯府。谋反未成,且并未造成什么大罪过,诛灭九族是几乎没可能的。且皇上仁慈,并非嗜杀暴君,天下太平,海晏河清。皇上多半会对首脑者从重严罚,对不知情者从轻发落,以示惩戒。杀一儆百,又以示恩德,彰显慈悲。在这样的情况下,或许……高夫人不做什么,对邬家来说,可能更好。”
邬八月张了张口。
轩王妃分析的没错,最差的结果,大概就是满门抄斩了。皇上要牵连三族、九族,也会担心这样会害了他自己的名声。
她之前是关心则乱。
祖父她是救不了。能救父亲母亲等人,她就知足了。
“多谢王妃提点。”
邬八月对轩王妃拜道。
轩王妃赶紧伸手扶住她说道:“同高夫人说过很多次了。对我不必如此多礼。”
邬八月轻轻颔首,真挚地道:“谢谢。”
轩王妃一笑。轻轻点头。
轩王妃留了邬八月多坐一会儿,邬八月想着高辰复还未来接自己,便也顺势留了下来的,打算等高辰复来了再走。
轩王妃在轩王府里过得也挺滋润的。轩王爷没有别的女人,轩王妃又生了轩王嫡子,地位稳固。
高彤蕾已经被摒除在了威胁之外。
“高将军回来了?”
轩王妃端茶的手微微一顿,惊讶道:“怎么没到风声?”
“才回来一两日。”邬八月笑道:“他是……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未尽的话中有涉及轩王,邬八月不提,但轩王妃是明白的。
“原来如此。”轩王妃笑道:“高夫人应当很欣慰吧?高将军能赶在这个时候回来。”
的确,高辰复在这个时候能在她身边,对邬八月来说可谓是十分值得欣慰的一件事。
邬八月便点点头,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有他在,我总有个依靠。”
轩王妃道:“真羡慕高夫人和高将军,你们夫妻这般恩爱,还有一对龙凤双生子。京中妇人嘴上酸话多多,但心里谁不艳羡你。”
邬八月便笑道:“别人羡慕也好,讽刺也罢,都不需要在意。只需要自己过得开心自在就行。”
轩王妃若有所思。
聊了半个来时辰,高辰复便赶来了轩王府,却正好碰上轩王也回府。
轩王爷与邬八月碰面时有些微颤。
他关切问了句:“高夫人可……还好?”
邬八月愣了下,平静地点头道:“多谢轩王垂询,一切都好。”
轩王爷便轻轻点头,与轩王妃一同送了二人离开。
马车走远了,轩王爷感慨道:“没想到表兄竟然已经回来了。”
轩王妃道:“今日高夫人前来,希望王爷能帮忙替邬家说情。”
轩王妃一边伺候着轩王脱去外氅,一边说道。
轩王爷张了张口,道:“我恐怕说不上话。”
“为何?”轩王妃诧异道。
轩王爷道:“太后娘娘病倒了,因母妃常伴太后左右,父皇下令,让我携你入宫,为太后侍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