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注定是个失眠夜。

    鱼小晰在床上辗转反侧着，结果把睡眠轻浅的沈春华吵醒了。沈春华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说了声没事儿，便就没敢再乱动。

    月光洒进屋内，照在她左手无名指的那个字母上。鱼小晰躺着，一直看着那个字母，脑子里转圜着从前跟现在的种种，考虑着今后该怎么办。

    一整夜的无眠，加上一动不动，晨光初露的时候，鱼小晰觉得不但头昏，浑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难受。她悄悄起身，披了件衣服走到院子里。

    时间已经初秋了，早晨很清冷。她脚上还穿着夏天的露趾拖鞋，感觉有些凉。她慢慢穿过巷子，走到马路上，车流人流都还不多，扫街的清洁工人在劳作，大扫帚挂着地面发出“刷刷”的声音。

    她站在马路边，仰起头望向天边，今天浓云蔽日，太阳在天边只是一个亮圆形的光盘。

    鱼小晰揉揉眼睛，叹了口气，转身慢慢往回走。她心里想着，今天就当最后去一趟奕阳，以后就不要再去了。

    早晨伺弄好孩子，鱼小晰饭也没吃就乘地铁去了奕阳。

    她依然是第一个到的，先做了清扫工作，又给每个人刷杯子泡茶泡咖啡，然后她打量着空荡荡的秘处。

    这里她虽然呆了不到两个月，可总归有些感情了。从刚来的时候大家都不待见她，到现在的相处融洽。她在社会上辗转的这五年，没有交到什么朋友。秘处的几位姑娘虽都颇有个性，可都是些心地澄澈的人，她好不容易跟她们有了良好的开头，现在却要离开了。

    在奕阳的日子是过得最稳当的，如果不是因为乔阳，她是不舍得离开的。

    她逐个看过秘们的座位，又回头看了眼总裁室，忍不住往那里走去。

    总裁室内的空气略显清冷。他睡过的沙发，搁过领带的茶几依然在原地。他办公用的大班桌上还摆着她折好的星星，四个罐子只有一个是将满的。

    鱼小晰站在门口，咬着嘴唇环顾着这屋子。

    “鱼姐姐。你在干嘛？”艾薇的声音传来，鱼小晰顿时觉得窘，忙从总裁室退了出来。

    “你来了，艾薇。”她不自然地跟艾薇打招呼，给自己刚才的行为做了个解释。“我看看总裁室是否需要打扫。”

    “哦？需要我帮忙吗？”艾薇卸下单肩包，轻快地凑过来。

    “很干净，不用了。”鱼小晰摇摇头。

    艾薇恍若未闻地推开总裁室的门走进去，逐处看了一遍，这才出来，笑着对鱼小晰说：“是很干净呀。”

    对于艾薇的过界行径鱼小晰不好说什么，她自己回了位置上坐下。艾薇见她情绪不佳，眼珠转了几转，又跑到鱼小晰身边坐下。她望着鱼小晰，突然问：“鱼姐姐。昨天我看到你在店里试婚纱了。”

    鱼小晰一惊，扭头看着艾薇，问：“昨天？”

    “对呀。”艾薇点点头，扬着毫无危害感的笑脸说，“昨天我跟乔总吃完晚餐，在路上散步的时候，看到你在李斯与的店里试婚纱。李斯与的收费高得吓人，岳总对你真好，竟然给你做了那么多件。你穿那件白色的时候好美哦！”

    这一番话传递出若干的信息，鱼小晰呆呆地看着她。

    艾薇看鱼小晰的表情如是。眼里流露出一丝狡黠，她装作不经意地问：“鱼姐姐，乔总跟你是不是以前认识的呀？”

    鱼小晰顿时警觉起来，她收起震惊的神色。摇摇头：“不认识。”

    艾薇没有追问，只是拿一双眼睛在她脸上扫来扫去，鱼小晰觉得很不舒服，便说：“艾薇，今天我把工作细则都交给你了，我打算明天就不来上班了。”

    “啊？这么快？不是说要等年会结束吗？我还什么都不懂。你走了我怎么办啊？”艾薇顿时就急了，握着包包一个劲儿地说，“鱼姐姐你不能再多呆几天？我才刚入职两天呀，这么多工作我会搞砸的！”

    鱼小晰心知艾薇这么说不过是想偷懒的托辞，也不好当面反驳她，只说：“这个工作内容很简单，你这么聪明，很快会适应。那，我把总体的工作流程跟你说一遍，你先记着，以后要是不懂或者忘记了，可以给我打电话。”

    说着鱼小晰打开电脑，开始给艾薇讲解起来。艾薇坐在旁边有些愁眉苦脸的意思。鱼小晰决定不去理会她的负面情绪，她现在也是自身难保，没有余力顾及艾薇的感受。

    其他人陆续上班的时候，见鱼小晰跟艾微在交接工作，也都没打扰她们，各自落座干活儿了。

    用了一上午时间把工作的事项都跟艾薇说了两遍，鱼小晰又去找瑟琳娜，说了自己要立刻离职的想法。瑟琳娜也有些惊讶，因为年会近在眼前，之前很多事情都是鱼小晰跟她一起弄得，此时突然换个新手过来，她怕会出问题。

    可瑟琳娜还是说尊重鱼小晰的决定，等乔阳来了后跟他汇报后给她答复。

    一切的事情都做完了，鱼小晰觉得轻松了些。她想着这样也好，万事总得有个结局，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她现在只能选出一条路，闷头走到黑。

    可一天时间过去了，乔阳没有来，瑟琳娜只好很抱歉地跟要小心说，拜托她明天继续上班。鱼小晰也是个讲道理的人，之前签的离职申请确实还有十天时间，同时艾薇又是个没什么责任心的姑娘，交付工作的时候总是推三阻四地说不会。如果就这么走了，她怕瑟琳娜难做，便答应了。

    没想到的是，乔阳一连三天都没有来，岳烁磊也一直留在A市，孙婷婷则留守在伦敦。

    鱼小晰的生活前所未有地平静下来，奕阳却有些乱了。

    公司的总裁跟总经理集体旷工，特助又远在伦敦回不来，瑟琳娜桌上的文件已经堆积如山。等待签核批准的案子全部搁置，各部门主管轮流上来追问老板的下落。

    瑟琳娜只能很抱歉地跟他们说她也联系不上乔阳，而岳烁磊，一天之中有80%的时间电话是拒接的。有些拨款的审批额度规定是在总经理以上级别的，她又找过孙婷婷请示是否可以由她代签，结果被孙婷婷一口回绝。

    瑟琳娜很头疼，众部门也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这几天孙婷婷打电话问鱼小晰是否知道乔阳出了什么事，鱼小晰只说不清楚。

    “那他是干嘛去了？打电话也不接，短信邮件都不回。我找过徐成，那家伙嘴巴也非常紧。唉……要不是年会这破事儿，我真想赶紧回国。再这么下去，奕阳得被这两个浑球折腾散了不可！”

    “哪会那么严重？奕阳这么大的企业，靠的是制度运作，你多想了。”鱼小晰宽孙婷婷的心，然后故意取笑她，“你倒是愿意操心，好像是你自己的企业似的。”

    “哼！我白着急是吧？那奕阳不是你家阿磊的公司？你就不急？”孙婷婷颇不满地吐槽。

    鱼小晰只是干笑两声。

    “小鱼，明天你们就出发了吧？年会最后一晚的晚宴需要穿礼服的。我估计你也没有合适的衣服，昨儿在一家店看到不错的旗袍，你来了咱们去试试，这次咱俩穿姐妹装怎么样？”孙婷婷突然兴致勃勃地说。

    鱼小晰顿了顿，才说：“婷婷，我想着，要不我不去了。”

    “为什么？”孙婷婷咋呼着问，“难得一趟公费旅游，不用你花钱，你怎么不来？”

    “我……我晕机……”鱼小晰找了个理由。

    “吃点儿晕机药，这有什么！我在伦敦等你，不准不来！见了没！”孙婷婷霸道地命令。

    跟孙婷婷打完电话，鱼小晰回了秘处，瑟琳娜正在分机票，见她来了，瑟琳娜也给了她一张，鱼小晰拿着机票愣了下，没想到已经出票了。

    艾薇有些不乐意，追着瑟琳娜问怎么没有她的。鱼小晰心思一动，就说想把自己的机会让给艾薇。

    可这次瑟琳娜不同意了，她坚称公司有规定，入职不到一个月的员工不能参加年会。

    面对瑟琳娜少有的强硬，鱼小晰觉得有些怪。

    午餐的时候，她找到瑟琳娜，又说起不打算去伦敦的事情。瑟琳娜端出了上司的架子，一字一句地说：“小鱼，我拜托你还是服从公司安排。因为年会的事情自始至终就是我跟你在做，你不去，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当然，如果你就是不去，我也没办法。因为你跟我们不一样，你是要做总经理太太的，就算随意离职公司也不能对你怎么样。”

    鱼小晰从来没想过瑟琳娜也会这么刻薄的说话。她顿时就不好意思了。瑟琳娜端着餐盘走了，鱼小晰犹豫了下，又跟了过去。

    “瑟琳娜，乔总他参加年会吗？”她压低声音问。

    “不参加。他说有别的事情。”瑟琳娜头也不抬地回答。

    鱼小晰这才觉得心里安稳了些，又问：“那……岳总去吗？”

    “这个该你去问的吧？岳总我联系不上。”瑟琳娜看起来是生气了，一直闷头吃着沙拉，说话也硬邦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