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付安三点多回到了市里，在大同路和建设路交叉口那儿，碰到了小时候的老同学郭子凡。

    郭子凡是个酒腻子，见到李付安的第一句话就是：“咋弄？找个地方喝两杯去？”

    “喝个毛啊！晌不晌夜不夜的，喝的哪门子酒啊！”李付安下意识的撸起袖口给郭子凡看，手表上的指针停留在三点零七分。

    郭子凡却执意地拽着李付安的胳膊，麻缠道：“走吧，弄两杯去，咱俩都好长时间没在一块喝了，不弄上两杯不够意思。”

    李付安癔症着：“可这个时候，大部分饭馆都在休息呢，咱上哪儿喝去？”

    郭子凡说：“随便哪儿都行，闲喝酒没那么多讲究，整一个花生米一个猪头肉就行了。”

    李付安拗不过，只好跟着郭子凡进了一家小饭馆。

    饭馆在一个小胡同里，他们俩进去的时候，一个肥肥胖胖的厨师在坐在门口的一张椅子上抠脚呢。见有客人进来，慌忙站了起来。

    “来了？想吃点啥？”

    李付安盯着胖厨师的大脚板子，一边嘟囔一边往外走：“啥家伙锤子啊！一点都不讲究卫生，真特么倒胃口。”

    郭子凡也转过身去，准备往外走。

    胖厨师冲着他俩的背影喊：“喂！喂！现在这个点，你们到哪儿找饭馆去？”

    郭子凡随即回过身来，还拽了李付安一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胖厨师的脚丫子。

    胖厨师挠着大脑门，不好意思地说道：“你们嫌我的手不干净是吧？没事，我洗洗就是了，实在不放心你们可以站我跟前看着，我用洗手液洗上三四遍，保证干干净净的。”

    说着，胖厨师走到水槽前面，打开水龙头开始洗手，眼睛却盯着站在门口犹犹豫豫的李付安，嘟嘟囔囔地说：

    “卧槽！这货干净的一点没路，跟特么屎壳郎一样。这特么就是瞎讲究。刚才你是看见我抠脚了，要是没看见，我就是把脚缝里的灰搁在盘子里搅和搅和，你特么照样吃的津津有味。”

    洗完手，胖厨师给他们整了三个菜，一个水煮花生米，一个荆芥拌黄瓜，一个酱牛肉，全部都是凉菜，郭子凡要了一瓶六十八度的红星二锅头，和李付安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来。

    没多大一会，一瓶酒就见底了。

    郭子凡招招手又向吧台要了一瓶，李付安说他不想喝了，郭子凡却瞪着眼珠子说：“我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要喝，就得喝个一醉方休。”

    跟郭子凡在一起喝过酒的人都清楚，郭子凡这货，喝起酒来黏缠的很，每次喝酒，要是不把酒桌上的人放倒一大半，他是不肯罢休的。

    也是因为这，这货差一点进局子。

    郭子凡在夏州市公路管理局工作，原来干的是出纳，每一天，从他手里经过的公款，至少是三四万，刚开始的时候，郭子凡还规规矩矩的，把公款全部都上交了，或者直接存在了银行里。

    前些年吧，陪酒挺盛行的，尤其是在公路旁边开的那些饭馆，都有那么几个大包厢，包厢里不但可以吃饭喝酒，还能唱歌跳舞。

    饭馆老板找一些年轻的女孩子，陪着客人吃饭喝酒，唱歌跳舞。

    陪客人喝酒也叫坐台，每坐一个台，要给陪酒的女孩五十元到一百元不等的服务费。

    酒喝到二八干上，便开始打开音响唱歌跳舞，说是跳舞，其实就是搂搂抱抱，搂着抱着，就进小黑屋干那事去了。

    郭子凡为人豪爽，又好朋好友，尤其是喜欢听人家夸他能喝，只要有人夸，他立马就飘起来了。

    喝十次酒，十次都是他买单，别人要买单，他就冲人家瞪眼珠子，说人家瞧不起他。

    那段时间，郭子凡都玩疯了，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带着一大帮哥们去公路边的小饭馆去喝酒。

    干喝酒花不了几个钱，可要加上那些个七七八八的，那就没屁股眼了。每天晚上，郭子凡都得拿着大把大把的钞票往外撒。

    日积月累，就是不菲的开销。

    郭子凡终于兜不住了，只好打公款的主意，今天克扣下来一两千，明天再克扣下来三四千，公路局在账目管理上也不是太严格，郭子凡这样搞，居然没有人发现。

    不到三个月，郭子凡克扣下来的公款，总计高达二十多万元。

    这一下露马脚了。

    严格地说，这二十多万公款他应该算是贪污，要是真这么定性的话，他最起码得在局子里住好几年。

    好在郭子凡的人缘不错，那些跟着他一起吃吃喝喝的，大部分都是单位里的同事，也有一些是公路局领导的子弟，郭子凡出了事，他们多多少少也得撑着点。

    最后，公路局给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处分，不让他再干出纳了。

    最主要的是，公路局把那二十多万摊在了他的头上。

    没办法，郭子凡只好从农村信用社贷了二十多万块钱，把公路局的窟窿给补上了。至于这笔贷款，只能慢慢还了。

    郭子凡每个月的工资还不到两千块，除了日常生活开销，基本上就不剩什么了，再加上他总改不了爱喝酒的毛病，就他那点工资，能顾住他自个儿的嘴就不错了。

    他哪有钱还信用社的贷款呀！

    要是换了别人，肯定就赖账了，郭子凡绝对不干这种事，他把自己的面子看的比命都重要，想让他当赖账户，根本就不可能。

    这二十多万的贷款，把郭子凡逼上了梁山。

    在到公路局工作之前，郭子凡当了六年的工程兵，其它的工程兵，大都是开山修路的，他不是，他是搞装饰工程的。而且，郭子凡在装饰方面的手艺还很不错呢，既会设计，也会装修，要不是他再三要求，部队上还舍不得放他走呢。

    为了能早日还清贷款，郭子凡只好把他在部队上学会的手艺重新捡了起来。

    公路管理局的领导对郭子凡也算是够意思，自从把他从出纳的位置上拿下来之后，就再也没分配给他其它的工作岗位，名义上是对他的处分，实际上就是为了让他能有一个相对自由的状态，好让他有时间找另外的事情做，早日把信用社的那笔贷款还上。

    还别说，这些年，郭子凡在夏州市装饰工程这个领域里混的还算不错。现在他的手底下，有七个工程队，揽下的装饰工程干都干不完。

    可他爱喝酒的毛病，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改掉，而且还越喝越上瘾，连大小便都有点失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