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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祚俢

      柳维风唇上胡须抖了抖,亏空他填了,大皇子一事还是要搏一搏的,“哼!管叫他们回不了京都!”

    什么?

    惊得柳媞把糖吐在帕子上,“叔叔,这么大的事你怎能擅自做下主张呢?”口齿立马伶俐,字字似刀子剜在柳维风心尖。

    柳维风不禁暗自冷笑。哎哟呵!替她筹谋,反倒筹谋出不是来了?!

    “商议来,商议去,先机尽失。再则,商议的结果不也是如此嘛!”柳维风蒲扇似得大手一扬,抄起金盏咕咚咕咚灌了几口茶汤,“蒋楷也不是吃素的,此等小事,还怕他办不好怎的?现而今,陛下对你我大不如从前,你还翘着手等那大皇子回返京都?”

    话糙理不糙。

    柳媞原想着从大皇子血脉真假上入手,永绝后患。正如万宝所说,陛下对此事加着小心呢,万一有个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然则,柳维风所言也有道理。眼角瞟了瞟万宝,万宝朝她微微颌首,事已至此,多条路多条生机,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奴婢还说了算了?柳维风看他俩眉来眼去的胸中闷气难舒,想再灌几口茶汤,金盏里已是空空如也,当下愈发烦闷,哐当一声,金盏重重摔在桌上。

    柳媞不知他这股邪火出自何处,眉头微微皱了皱,强压下心头不悦,问:“蒋楷那里,有几分把握?”

    “没有十成十,也该有个七八分。”柳维风闷闷应了,“那边有蒋楷照应着,你不用操心。我问你,赵矜真是你毒杀的?”大街小巷传扬的《赵矜变文》里写的隐晦,却也道明了赵矜死因。

    柳维风想不通,母亲毒杀女儿?!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再怎样,那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柳媞面容微变。

    毒杀是一回事,亲口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除了万宝,她没跟任何人商量过此事,就连柳维风也是瞒下的。至于为何?柳媞暗自哂笑,赵矜死了,这天下才是昕儿的。

    柳媞原以为,赵矜一死,便可高枕无忧。哪里料到,竟然弄出个大皇子。搞的柳媞措手不及,无端端乱了阵脚。

    见她不语,柳维风也就笃定是柳媞做下的。想斥责几句,终究还是忍住了。赵矜不死也死了,再多说反而平白伤了他与柳媞的和气。

    闷闷叹一声,“娘娘得闲,好好管束皇子才是。”

    晨昏定省从不懈怠,没有比赵昕更加孝义的孩子了,何来管束之说?柳媞面色不豫,“昕儿懂事听话。”

    柳维风嘴角颤,胡子也跟着颤,嗯哼几声,“娘娘怕且不知,皇子在宫里养下个乐工!风儿都刮到陛下那儿去了。”

    若不然,陛下也不会无端端对那大皇子寄予厚望。

    乐工?!柳媞咬紧下唇。单单一个乐工不足为患,要命的是陛下知道了!这、这如何是好?!

    “叔叔,你为何不早说?!”柳媞怨怪。

    “早说?我说过多少次了?你可有一次听得入耳的?”柳维风不悦。他只不过说的隐晦了些,叫柳媞给赵昕送几个貌美的宫婢过去,八面玲珑的柳媞听不明白?

    谁知道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柳维风暗自腹诽。若不是赵昕越来越荒唐,与那乐工夜夜同宿秋水宫,他才懒得再说这等破事哩,说上一说嘴巴都臭上好几天。

    柳媞静默不语。细细回想,柳维风确实暗示过的,可她只当赵昕岁数还小,并没往心里去。她的心思都放在如何能让赵昕顺利登上皇位,至于其他的,柳媞无暇顾及。目光投向万宝,见他目光闪缩,明显早就收到风声,却独独瞒下她。

    柳媞狠狠白他一眼。从前这奴婢就瞒着,这次还瞒着!岂有此理!当她妇道人家好唬弄?!

    柳维风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便告退离去。

    他一走,偌大的长春宫入好似冰窟一般,寒意沁骨。柳媞面沉似水,问万宝,“叔叔口中的乐工可是祚俢?”

    万宝吃惊不已,娘娘又是如何知晓的呢?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正是祚俢不假。他是……”

    祚俢是宫中乐师古敏买来的小倌,对外人说是他的徒弟,整天带在身边。后来,赵昕看中祚俢,从古敏那儿要了来。

    “是宫中乐师古敏的……徒弟。今年十四还是十五?嗯?”柳媞流利接道。

    “就快十五岁了。”万宝咬了咬下唇。皇子昕的秋水宫并非密不透风。那田贞应是早就得了信儿的。田贞知道,陛下也就知道了。

    皇子与小倌厮混这等极不光彩又难以启齿的事。万宝犹豫几次都没能说出口,原想着找个适当的机会,没想到柳维风先他一步,给捅了出来。

    柳媞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只说一句,“既如此,趁明日昕儿来请安时,把那祚俢去了吧。”去了,便是去了祚俢的性命。柳媞却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日常琐事,没有任何波澜起伏。

    “可是……”万宝犹疑,“可是殿下对祚俢甚是喜爱……怕不怕……”

    “哈!”柳媞冷冷哂笑,“喜爱?他来年就要与安义郡主成婚了。整日跟、跟那种人搅在一处,若此事传入东谷去,叫我南齐的脸面往哪搁?嗯?你当陛下放任不理是顾念我顾念昕儿?才不是!陛下是在等那野种回京都之后,才把这桩丑事掀出来。到时,那班穷酸文官揪住不放,太子之位就是那野种的囊中物了!死一个祚俢换昕儿储君之位,他也算死得其所了!”

    凡是有碍于赵昕登上帝位的,不管是谁都该死!必须死!

    闻言,万宝冷汗连连。是这么个理儿啊!当下神情一肃,踉跄着站起来,“奴婢这就去安排。”

    秋水宫。

    两个极美的少年,一个雪青,一个火红,相拥坐在紫檀雕花御床上。尤其身着火红的祚俢,长眉入鬓,凤眼上挑,眼瞳似湖水碧绿。

    伸手从盘里拈起一块炸的香酥的巨胜奴,轻轻咬下去,含混不清的赞一句,“好吃。”

    赵昕笑,“你这胡儿,就爱这些。”

    祚俢雪白的面颊立刻绯红,“殿下也吃。”说着,递到赵昕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