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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囚凰 第一卷第39部分阅读

      凤囚凰 第一卷 作者:未知

    凤囚凰 第一卷第39部分阅读

    嘴唇开合,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便忍不住追问道:“你说什么?”

    天如镜注视着她,很专心地看,他眼眸中不知道浮动着什么情绪,那情绪的变幻越来越慢,越来越浅,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化作一片澄明的清宁,他抬高了一些声音,一字一字地道:“我说,我不会答应的。”

    绝不会。

    凤囚凰 第三卷 视死宛如归

    章节字数:2511 更新时间:081015 12:28

    如镜并不愚笨。

    他醒来的第一刻,原以为自己应该死去,可是立即便感觉到身上被绑缚,并且少了一件他平时随身配戴,即便是沐浴也不会摘下的物件。

    那物件的价值只有楚玉知道,而眼下不在了,他又为楚玉所擒,自然是她拿走了手环。

    天如镜恢复清醒后,只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大致的情形。

    接着,他便有点儿伤心,楚玉要的是他的手环,对她而言,他的全部价值,便在那神物上了吧。

    楚玉皱了下眉,对于天如镜少有的强硬语气有些惊讶:“我还没说要什么呢,你怎么一口咬定不答应了?”

    天如镜静静地看着她:“还能是什么呢?你难道不是为了容止而来的么?”

    心脏被尖针的酸楚刺着,但是天如镜面无表情,十分冷静,也十分肯定地道:“神物一直束缚着容止,让他一身本事无从施展,这你也是知道的。只是你们大约不晓得,神物虽是束缚了他,但也是保全了他的性命,倘若神物从我身上离开,便会对容止造成最后的致命伤害,眼下他应当是生命垂危,你说是也不是?”

    天如镜的嗓音清澈无比,好像一望见底的水流,却又那么地无情:“你想救他,却反害了他,便想从我这里得来救人的法子。”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强硬了一些,“但是,我不会说。”

    喜欢的人,为了另一个男子。用药来害他,谋夺走他最重要地东西,甚至还为了那人,现在要来逼问他。

    天如镜微微阖起眼帘。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伤心,心脏的部位,好像有很多把细细的刀子反复来回切割,他头一次这样渴望成为另外一个人,希望能够变成她心里所维护的。而不是这样敌对的状态。

    但。这也仅仅是幻想而已。

    天如镜猜对了一些。但也猜错了一些,虽然楚玉此刻是为着容止而来的,但是最初的开始,却是他不曾料到的理由。

    楚玉定定看了他片刻,也不说话,只当着他地面,打开屋内所有地箱柜。让他看到其中所藏物件,最后她又回到他面前,冷冷地问:“看到这些,你也该知道,我打算做什么了吧?”

    天如镜地目光扫过位于他身前的部分,面上却毫无畏惧之色,听完楚玉问话,他便缓缓合上双眼:“随你。”

    他既然喝下那杯酒。便已经决定不再顾惜这条生命。

    楚玉想怎么样。都随她。

    但是他不会去救容止,更不会教她如何救容止。

    这不光是因为妒嫉,还有师父的交代在。

    容止并不是普通人。他拥有影响天下大势的才能,这样的人一旦得到施展的地方,定然不会默默无闻,要么是一方诸侯,要么将名满天下,但是天书所记载的历史中,并不存在这个名字。

    换而言之,与楚玉地必须消亡一样,容止也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世界上的。

    天如镜面上是一派平静,他的神情很安详,可是却带着一种彻悟后的决然,似乎是已经做好准备,迎接一切苦楚伤痛,乃至死亡。

    这是一种殉道者的神情,他愿意为自己所信奉的东西付出一切。

    假如痛楚来到,他会用信仰去抵抗痛楚,假如死亡降临,他会视为自己应有的归宿,并且死得其所。

    楚玉看到了,感受到了,也被震动了。

    倘若是平时,倘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一定会十分欣赏天如镜这等无所畏惧的风范,可是现在这份无所畏惧,却是令她痛恨地固执。

    他连一丝动摇和考虑都没有,便毫不犹豫地拒绝她,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也完全没有退让的可能。

    对这种顽固得如同石头一般地态度,楚玉根本不知道

    她甚至有一种预感,就算是将十大酷刑轮流加诸于天如镜身上,这个顽固得好比石头一样的少年,也绝不会松口半句。

    更何况,倘若真要用刑,她未必狠得下这个心肠。

    在公主府严密的守卫下,一抹稍嫌宽大的黑影飞快从暗处掠过。

    过了片刻,那抹黑影晃过所有人,潜入沐雪园,悄无声息地来到容止床前。

    笼罩住全身的漆黑斗篷一撤,底下藏着的却是两个人,其中一人身穿艳红衣衫,正是花错。

    花错不看另外一人,只快速返回窗边,从窗缝中朝外看了看,确定没有惊动外面的守卫,才步履轻盈地返回床边。

    这时候负责照料容止的小厮已经趴在外面的矮几前睡着了,花错方才进来时,还给他闻了一下,保证他睡得更熟。

    看着容止雪白憔悴的容颜,花错绷着脸,伸手进怀里摸出一只白色小瓷瓶,拔开塞子,倒出一粒拇指大小的朱红药丸,喂给容止吃下,过了片刻,容止的眉毛动了一下,口角溢出来一线鲜血,但眼睛却缓缓地睁了开来。

    见容止醒来,花错紧张的神情终于稍稍放松,他倾身扶容止坐起来,手摸到他衣服下的骨头,目中又流露出难过之色。

    花错带来的另外一个人,身材较花错稍嫌文弱,他面上贴着黑色的面具,盖住大半张脸容,只露出漂亮的嘴唇和下巴。

    那人一见容止醒来,便连忙趋身上前就要下拜,却在容止含笑的目光之中停下动作,重新直起腰来。

    容止缓缓摇了摇头,微笑道:“说了多少次,在我面前,虚礼可以免去,说正事吧。”他三言两语间便立即居于主导地位,花错站在一侧沉默不语,而那人也低头听从吩咐。

    “我时日已经不多,假装不支晕倒是为了骗过天如镜,但是若是真算起来,也不过还有一个月的生机。”他神情从容沉静,好像身体残败濒死的人并不是他,“因此,花错,我交给你的事,便是时时看着公主,公主八成是无法从天如镜那儿得到操纵手环之法的,天如镜的性子我也知道,他绝不会那么容易屈服。”

    “三日,三日之内,假如公主还不能得手,那么你便替我将手环偷出来还给天如镜,顺道将他师兄弟二人放了。”

    “为什么?”

    “这不成!”

    花错和他所带来的那人,同时发出疑问和反对的声音。

    容止微微笑着,他眉宇间的笑意仿佛山巅冰雪那样遥远不可攀附,那种沉静又高华的气韵,让二人逐渐平静下来。

    “你们且听我说。”容止慢慢地道,“尤其是花错,你性子冲动,我怕你自作主张,之前瞒了你不少事,如今也该告诉你了。”

    凤囚凰 第三卷 重为操棋人

    章节字数:2530 更新时间:081015 12:29

    “我不离开公主府,一来是这里便于行事,二来,也确实是因为受制于天如月,他不知对我做了什么,令我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容止简单地陈述了自己的处境,便道,“这些年来我也做了不少安置,如今已是万事俱备,虽然公主出手实出我意料之外,但我们的步子不可因此打乱。”

    只不过,楚玉为什么会忽然想要那手环了呢?

    她如此急切,甘冒风险,图谋的是什么?

    容止的心思在这上面一晃而过,暂且找不到什么枉,便暂且放下。

    “花错小心瞧着公主,从而今起,以三日为限,三日后再出手偷取手环解救天如镜,这三日内,只要公主不杀天如镜,随她怎么做都好。”

    花错与那人进屋时,身上带着少许寒气,被屋内暖炉的热气一熏,很快便消散无踪,花错定了定神,联系容止前后所说,问道:“我救出天如镜,便挟恩要求他救你,是不是这样?”

    难道就这样简单?

    容止微微一笑道:“自然不是。倘若你以此胁迫天如镜,他只怕是宁可不接受你的恩惠,也绝不肯助我,更何况,昔年我决意与天如月一较高下,纵然天如月已死,换成了个好对付的天如镜,我也不占他这个便宜,我也绝不哀求这一脉来解救我,我要他们心甘情愿对我低头。”

    他神情散淡平和,可是伴随着话语声,却有一种极其澎湃浩大的凛冽高华之气,仿佛绝世名剑,在他的眉宇间一现即隐。

    纵然是身体受制于人的情形下。他也一点都不狼狈,反而好像他才是一切的主导者,旁人只能依从他地心意行事。

    容止浅笑柔和。道:“至于如何逼迫天如镜,这你便不必忧愁。”他说完便转向另一人:“我今日让花错带你来相见。是为安你的心,今后我纵然强撑着不死,也多半昏迷不醒,少有这样说话的时候,你也不必为我忧心。

    只需全盘遵照前些日子我让花错交给你地密语行事,必要之时见机变动一二也可,以你才智,应该不难办到。”

    那人低下头,低柔的嗓音在昏暗室内别有一番宛转意味:“是。”顿一顿他又开口问道:“公子,请恕我冒昧,我有一事不明,还请公子解惑。”

    容止说了一长串话,感觉有些疲惫。他休息了片刻,才淡淡道:“说。”

    “公子为何如此纵容公主?公子此番是凶险非常,多一日地功夫也是好的。为何要多给公主三日光景?眼下立即放了天如镜岂不正好?”那人说着,话语间便浮现了些许不平之意。“再说当日她遭掳劫。公子又何需冒奇险前去相救?甚至一路全力保护?她肆意妄为这么些年,纵然是吃一些苦头。也是应该的。”

    那人心中似是有些恨意,原本前几句话还是称楚玉为公主,到了后来却是连尊称都懒得叫了,直接以“她”相称。

    说到底,他对楚玉的恨意,其实大半来自于容止身体的破败,倘若不是那一遭,容止眼下也不至于憔悴到这等境地,倒不是说要让楚玉死去,可是倘若容止不是那么全力相护,也许能少亏损一些。

    更何况,在他看来,楚玉也算是困顿容止地祸首之一,就算是在她身上找回来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容止听了那人的不平之音,眼眸里依然是笑吟吟的,舒展的气度极为从容,一直静静地等那人说完,他才慢悠悠道:“你可知,你哪里不如我?”

    他并不解释,只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那人一怔,以为容止动怒,连忙惶恐地低下头:“公子才智岂是我能企及的?我自然是没有一处能比得上公子。”他虽然谦卑,但这话却是真心实意,发自肺腑,并非为了讨好容止而发违心之言。

    容止慵懒地地笑了笑,道:“你扯些做什么?这也是我的疏失,你跟着我有段时日,也算是学了不少筹谋算计,平日所见,也尽是暗中手段,固然是让你在算计人之时长进不少,却失之阴损了。”

    那人的脸被面具遮挡着,但是耳朵却微微发红,因为容止地话涨红了脸,阴损二字,不管用在何时何地,都不是什么好话,但是出于对容止一贯的服从和仰慕,他并未出言反驳解释。

    容止叹了口气道:“我能的时日不多,这毛病也只有今后给你慢慢扳回来,只是你要记住,倘若太过沉迷阴谋诡道,便会迷失己身,为自家智计所误所迷所御,要精通计谋,也要跳出所有计谋,把持堂堂正正,恢宏浩大之心。”

    他眼下已经衰弱得连一柄剑都提不起来,可是眸中目光却清远深刻,温言淡语,眉目含笑,便宛如天底下千万剑气归于一处。

    这是很等地气魄,又是何等的风度。

    花错看了,忽然笑出声来:“直到今日,我才瞧见昔日那个容止几分模样,我原以为这些年困顿一处,已经将你消磨软弱了。”

    容止笑笑瞥他一眼,并不接话,只又转向那人,道:“你眼下用计已是不弱,不该执着于此等微末小节,纵然我与公主昔日有些嫌隙,然而也不过是各自所想不同,我纵然是以阴狠手段报复了她,令她吃尽苦头,又与大局有何干系?”

    他十分缓慢地,也十分从容地道:“一直以来,我地大敌便是天如月,而不是她啊。”

    不伤害楚玉,甚至保护她,是因为没有必要去伤害。

    这不是他地目的,也不是为了达到目地所施展的手段,那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更何况,容止已经知道,现在的这个楚玉,已经与当初那人并不相同,只不过出于他自己还不曾深思的理由,他不想告诉旁人这一点。

    楚玉要对天如镜出手,这并不妨碍他的计划,他为什么要阻拦?

    她要施为,他便放手由她。

    一个真正了不起的谋算者,并不是精通世间所有阴谋诡计的人,而是分明精通诡计,却从不因个人好恶爱憎滥用,不为其所迷惑的人。

    驾驭计谋,而不是为计谋所驾驭,容止所秉持的,无非便是一颗极为坚韧稳固,不为外物动摇分毫的强大心灵。

    杀伐决断也好,冷厉残酷也好,阴谋诡道也好,杀什么人,伤害什么人,这仅仅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他娴熟的操纵这一切,却从不沉迷。

    为计所御者,只能是棋子

    他是操棋的那个人。

    而这如画江山几万里,离乱人间数十年,是他施展的棋局。

    几年前,天如月以不应存于这世间的手段强逼他退出棋局,只许他旁观,不让他落子,现在,是他重新拿回来席位的时候了。

    这一回,他不会再失败。

    凤囚凰 第三卷 忧心如火焚

    章节字数:2661 更新时间:081015 12:29

    已经是第二日。

    楚玉已经留了天如镜整整一天,也与他僵持对峙了整整一夜。

    她并不担心自己留下天如镜和越捷飞会有什么大问题,只要不给外面的人闯进来瞧见真实的情形,因为山阴公主的名声,外人会自行曲解出另外一个事实,而不会担忧这二人的安危。

    天如镜被绑在椅子上,楚玉自己也拿了一张靠背红木椅子坐下,她全身都是放松的,只有脸容和心脏紧绷得仿佛一根快要拉断的弓弦。

    明亮的阳光从窗户的缝隙里刺进来,正好投射在两人之间,在他们彼此面前劈开一道屏障。

    细小的灰尘在晨光之中飘飞舞动,只不过这个时候的灰尘,比楚玉后世所见的要少许多,大约是因为空气较为洁净的缘故。

    楚玉一夜没睡,兼之忧心重重,面上已经浮现明显的疲惫之色,她的眼睛开始发红,却依旧定定地盯着天如镜。

    天如镜也不是多么强壮的身体,虽然之前因为昏睡过一阵子,但是一直没有进食,身体亏损的程度与楚玉相较是半斤八两。

    其实这样的对视很没有意义,楚玉知道,她光盯着天如镜看,而不采取什么行动,就算看到眼睛瞎了,天如镜也不会动摇半分,还不如先休息好好睡一觉,再来思索别的办法。可是她睡不着,一想到容止虚弱的样子,心口上便好像有一把火在煎熬灼烧,她很害怕自己一闭眼,再睁开来时便听到容止的死讯。所以她连眨眼都不怎么舍得。

    而天如镜却也同样舍不得。

    他认真地看着楚玉,虽然明知道现在这个女子心里面想着的是另外一人,每多看一眼。便会难过一分,可他还是挪不开目光。

    不管结局如何。在能够看到她的时候,多看一会儿,总是好地。

    门口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楚玉用力按了下自己的眉心,试图让脑子更为清醒一些。便前去开门。

    门口站着地人是桓远,他原本也是在屋中陪着她与天如镜对峙的,半个时辰前却忽然告辞离开,楚玉原以为他去休息去了,可是看到此时他端着地黑漆方盘,盘中摆放着热的饭菜,才知晓他是去给她准备早饭。

    桓远见她神情忡怔,便晓得她又忘了吃饭这回事,心中叹息一声。他走近屋内,反手关门,道:“公主虽然忧心容止。可也要顾惜自己的身子。”

    为何容止这样,不值得。

    这句话。他咽在喉咙里。没有说。

    在他看来不值得,但是在楚玉看来却未必。其实以他身份,说这话并不算太过逾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说这些有些不好,就连多想一想,也是不好的。

    桓远的归来,给这气氛僵硬得即将凝固地屋子里带来些许亮色,一样是熬了一夜,可是他的神情较二人明显轻松不少,一丝丝不易觉察的倦意,被清亮的俊美尽数压下,而他话语里的圆融温厚之意,也让楚玉感到稍稍放松。

    “多谢。”楚玉拿过来一碗粥,坐回椅子上一勺一勺往嘴里送,热的米粥里混了剁碎的肉末和不知道什么药材,色泽有些发褐,初尝有一些微微的涩,可是于唇齿间转上一圈,便化作沁人心脾的温润清甜,连同绵软地肉香,回味悠长地暖着身体。

    楚玉胃里填了食物,精神明显好了许多,放下碗,再一次谢过桓远,抿了抿嘴唇,她有些艰难地问:“他怎么样?”

    心照不宣,这个他,说的自然是容止。

    桓远离开这么久,不可能就只去厨房走了一遭,他大约应该将府内的情形都了解了个大概,包括容止现在地情形。

    她昨天来此之前,派人小心照料容止,也交代花错,倘若容止的情形有什么变化,一定要立即来通知她,但是从昨晚到现在,她都没有收到从沐雪园传来地任何消息。

    她不知道这该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听到楚玉这么问,天如镜也稍稍提起来精神,等待桓远地回答。

    桓远低声道:“还是原来的老样子。”

    一直昏迷着,呼吸微弱,心跳也几乎感觉不到,那种死人般地冰冷和苍白,纵然他与容止素来不睦,也忍不住为之心惊。

    楚玉面露失望之色,而此时耳中又传来一旁天如镜冷淡的声音:“果然如此,容止只怕时日无多。”

    心口好似被猛力揪了一下,楚玉狠狠地瞪一眼天如镜,虽然明知道他并不是故意落井下石,可是这个时候,除非是他肯帮容止,否则不管天如镜说什么,都是讨厌的。

    但见他沉静的神色,楚玉也知道自己奈何不了他,脑中更是乱成一团麻。

    桓远就站在楚玉身后,他站得很近,近得能看到楚玉颤抖的肩膀,虽然穿了几重衣,但是从桓远的角度看来,这肩膀依然有些单薄和瘦削了。

    他忽然开口道:“公主,我来吧。”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公主如是不愿脏了双手,桓远愿意代替公主。”他来对天如镜用刑。

    楚玉闻言一怔,慢慢地转身,眸中浮现些许不可思议的讶色,虽然桓远没有明说,但是她也能看出来,他对于她“亵渎”天师的行为是不怎么拥护的,怎么这时候却忽然主动要求参与进来?

    对上桓远目中担忧的关切之色,楚玉登时恍然:他并不是忽然转了性子,只是为了减轻她的负担,才强迫自己违心做这些不愿做的事。

    楚玉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再让我想想。”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不愿意,难道桓远就是那种能面不改色把人抽筋剥皮的?她不可能为了自己一时的轻松,将这件事推给桓远。

    时至今日,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对桓远说谢谢。

    其实倘若真要动手,她可以将天如镜交给花错,事关容止生死,想必花错不会手下留情。

    但是,楚玉依然是不忍心,她不忍心看着容止死去,也不忍心真的刑求天如镜,到头来折磨的却是她自己。

    更何况,就算交给花错,也不一定能问出真相,假如被折磨得狠了,天如镜随便说出一个错误的办法来骗她,岂不是弄巧反拙害了容止?

    这一“再想想”,便一直想到了第三日。

    偶尔见到花错,楚玉看见他明显的黑眼圈。

    因为天如镜的滞留,外面的传言也开始流往可以预想的方向,并且流传得异常热烈。

    阿蛮将地道挖到了外苑,因为不确定哪里才是公主府外的范围,不方便往上挖,便暂时停

    柳色不再数钱。

    流桑来找楚玉七八趟,都被桓远挡驾。

    何戢一次都没回公主府过。

    桓远路过沐雪园时,俊美的眉宇间浮现些如芒刺般的锐利气息。

    不知不觉间,整个公主府,都陷入了一种微微的,难以觉察却无处不在的焦灼气氛中。

    但是楚玉并没有注意这些,她不眠不休,所在乎的,不过两件事。

    第一件,天如镜始终不松

    第二件,容止依然昏迷。

    凤囚凰 第三卷 山有草木兮(上)

    章节字数:2918 更新时间:081015 12:30

    玉低下头,将脸用力埋进冰冷的湿手巾里,冷水的寒直达大脑,让她稍稍振作了一些。

    三天没有休息,大量透支了她的体力和精力,但是奇怪的是,楚玉一直睡不着,她曾经很努力地想让自己休息一会,可是才闭上眼睛不几秒,就好像被什么催逼着一般睁开来。

    放下手巾,楚玉转头望向天如镜。

    天如镜和她一样三天没睡,比楚玉更糟糕的是,他三天来没有吃半点东西,只喝过少许清水,每当他支撑不住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楚玉都会趁着他迷糊时问手环的使用方法,希望能趁着他神志不清时套出来,但是每当问及关键的时候,天如镜都会适时清醒,又恢复闭口不言的状态。

    两人互相对视,精力的消耗让他们已经做不出别的表情,只面无表情地看着彼此,目光幽冷而空洞,仿佛两只孤伶伶的鬼魂。

    天如镜全身的骨头都仿佛在凄厉的叫嚣,脑子里好像有人拿着大锤用力敲打,发出巨大的,令耳朵轰鸣的声响,视野范围变得很狭窄,看着楚玉,便看不到周围其他的物件,倘若稍稍偏转目光,便又瞧不见楚玉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很糟糕,他没有尝试过这样长时间的困顿疲惫,心志虽然犹可,但是身体也许会先被击垮。

    可是……

    他专注的凝望着楚玉,视野之中。只有一小片圆形地范围是亮着的,让他能看清楚楚玉的样貌,周围尽是一片漆黑,只有聚集于她眉眼的那一块是明亮清透的,她的眉梢累着恹恹的倦意,目光却宛如凝固的冰块。

    虽然身体很是难过,但天如镜看着楚玉僵冷地神情,面上飞快晃过一抹不易觉察地悲哀怜悯。

    慢慢地。他开启嘴唇。张合几下。却忽然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喉咙里好像破败地风箱一般,吹过空洞的风声,嘴唇到咽喉几乎都是干涩的。

    发觉天如镜有要说话的意思,楚玉连忙拿起来搁置一旁的白瓷茶杯,走过去给他灌了一口。

    三日下来,她的耐心已经被焦躁消磨干净。最开始还能耐心将水杯放在天如镜唇边等他低头沾唇,现在却是直接硬灌,也不管天如镜是否喝下,又或者会不会被呛着。

    冷水流入气管,天如镜狼狈的咳嗽,剧烈得整个人都好像要被咳散一般,可是楚玉却仅仅是一旁冷眼观看,就好像在看三流电影一般地冷漠。

    只看了片刻。她便放下茶杯。又从怀中取出手环,三天来不知道第几次端详研究。

    确定手环不会产生电流伤害她后,楚玉便没少把玩这东西。她现在就算闭上眼睛,也能在脑海中描摹出手环的每一条弧线的形状,宝石的大小,以及最细微处的形态,但是她始终无法使用。

    不是她的,始终不是她的。

    焦灼和疲惫真是十分可怕的东西,将她几乎要逼得疯狂,只余下一点点清明记住最初地执念,却已经没有多余地心力分给那些柔软的美好的情感。

    天如镜知道楚玉是怎么一回事,并没有因为她地粗暴和冷漠愤怒,只是越发的悲哀怜悯。

    虽然被绑缚着的人是他,可是他手中依然握着不败的底牌,最先被逼迫到绝境的人,反而是她。

    是他将她逼迫到这等境地的吗?

    如此想着,天如镜剧烈的咳嗽之后,终于总算又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他哑着嗓子,慢慢地道:“……是不可能的,你是不可能使用神物的。”

    这也是三天以来,天如镜头一次主动跟楚玉说手环的事情,楚玉冷冷抬起眼,等他的下文。

    “想要使用此物,必须得到现任执掌者的承认。”天如镜艰难地道,之前呛着水,他的气管中依旧火辣辣的,每说一个字,从肺部到咽喉,都带动起一阵痛楚,“又或者,杀了我,再等三年,神物便自然无主,听凭驱策。”

    他说的两个条件,都极难达成,手环的现任执掌者自然是天如镜,他坚持了这么久,又怎么可能愿意帮她?而三年光阴,她更是等待不起。

    她可以晚三年再回家,可是三年之后,容止只怕已经化作一堆枯骨。

    楚玉没怀疑天如镜所言是否虚假,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必要编造什么谎言来骗人,纵然编造

    会提出杀死他这种自寻死路的办法。想了一会儿,“你告诉我这些,是为着什么?”

    这三日来,她已经费尽口舌,就连那所谓的天书不过是历史记载这件事也一并说了,目的无非便是希望软化天如镜那固执的心念,可惜天如镜纵然是听了这些,也没有如何动摇。

    他修炼了三天的如封似闭,若非有所图谋,没必要在这个时候破功。

    天如镜垂下眼帘,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淡薄浮云上飘过的微风:“我想了三日,想通了一件事,你最初应当不是为了容止而来的,以容止的智计,不该是用这等手段,也不会让你出面,你挟持我,最初应是为了另一件事。”

    楚玉面无表情道:“你说的不错,我确实并非为了容止。”她原本是为了自己,可是现在容止的昏迷,已经让她改变了第一目标。

    既然被看出来了,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天如镜没有看楚玉,他依旧看着地面,低声道:“那与容止是不相干的,是吗?”

    “是。”

    “你想从此间脱身?”

    “是。”

    “远走他方?”

    “是。”

    “再不回来?”

    “是。”

    “平淡度日?”

    “是。”

    “倘若我应允你这个,你是否愿意放弃容止?”

    “……”

    楚玉险些惯性地脱口而出“是”,好容易艰难地咽回去,但是不可否认,天如镜所说的,对她而言拥有莫大的诱惑力,就算是细细思索之后,她也很有答应的冲动。

    天如镜看着他,慢慢地道:“我想过了,你是否活着,对大局的影响并不大,但是容止活着,却足以改变天下大势。”

    两厢比较,楚玉的危险性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天如镜自己知道,楚玉对他所说的话,并非全无影响,听到那历史记载之说,与其说是震动,不如说是让他悄悄地松了口气:他终于有了能让楚玉活下去的理由。

    大不了,等过了二十年,他走遍天下,修改所有的史书,让所谓历史变得和手环中的记载一模一样,按照楚玉的说法,这也未尝不可。

    虽然辛苦一些,但是至少能保全她。

    带着一丝恳求,他望着楚玉:“我已经让步,所以,你也退让一步吧。”

    他认输。

    他低头。

    他屈服。

    他退让。

    不是为了容止,不是为了他自己,也不是为了任何人,只是为了她。

    他也从来没有想过,竟然会有这一日,他珍惜一个人超过自己,最后甚至压倒从小到大竖立的信念和执着,令他做出这样的后退。

    他退的这一步,看上去很小很小,但却是从未有过的。

    继续僵持下去,最先崩溃的人将会是楚玉。

    他终于还是不忍心。

    三天不眠不休无食少水并没有击倒他,可是他却在她冷凝绝望的眼眸底败下阵来。

    看着楚玉怀疑审视的目光,知道她疑心他有所图谋,天如镜苦涩一笑。

    他终于认输,终于低头,终于屈服,终于退让,却并不是为了自身,而是缘于她永远不会知道的理由。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是世界上最深的寂寞和绝望——我就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凤囚凰 第三卷 山有草木兮(中)

    章节字数:2749 更新时间:081015 12:31

    放弃容止。”天如镜慢慢地说出这句话时,花错几心底愤怒的杀意。

    他整个人伏在房顶上,面孔正对着推开半片瓦片的缺口,窥视着屋内的景象,而两人的说话也自然而然传入他耳中。

    花错受容止托付看着楚玉,不让她对天如镜做出危害生命的举动,不过他一直忧心容止身体,只是偶尔偷偷的来看一眼,确定天如镜没死便回去。

    这一回前来,他却正好撞上天如镜对楚玉说,让楚玉放弃容止。

    纵然知道容止原就没打算依靠楚玉救命,可是他还是为这句话感到无可遏止的怒意,几乎当下便要发作起来。

    但花错也知道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以免给容止增添不必要的麻烦,强自忍耐了一会儿,他分散的心神又被下方传来的声音吸引去。

    “换不换?”

    “不换!”

    “换!”

    “不换!”

    要求交换什么的是楚玉,而另一方坚持着“不换”的,自然是天如镜。

    花错想了想,猜测被他漏听的那段话,大约是楚玉要求用天如镜允诺她的要求换取救治容止,但天如镜依然坚持己见,虽然知道容止这边早有安排,但花错还是忍不住对楚玉产生了些许感激之情。

    不管怎么说,也不管之前她做过什么,此刻她愿意放弃自己的利益顾着容止,这份心便足以让花错对她稍稍改观。

    但是尽管如此。花错依然不认为,楚玉这样能说动天如镜,她花了三天才让天如镜退那么一小步,容止计划里只给她这么多时间,不会有第二个三天。

    到头来,还是必须他出手。

    花错这回决定不回去了,他就在屋顶上等着,等两人什么时候松懈下来后。最多再等两个时辰。他将伺机侵入。击昏楚玉,取走手环,归还并释放天如镜。

    以他的武技,在楚玉发现之前击倒她,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纵然对不住楚玉,但是为了容止,也只有如此。

    花错在屋顶上无声等待。而屋子里地争吵声也渐渐地产生了火药味。

    “换!”

    “不换!”

    依旧是一样的对话,但是不光是楚玉气急败坏,天如镜也开始焦躁起来:“你不要再说了!我退让这一步已经是容忍至极,你不要得寸进尺!”

    “换!”

    “不换!”

    为什么是他呢?为什么一定要是容止呢?

    “换!”

    “不换!”

    天如镜有些狂乱的想,她为什么还不肯放弃呢?那个人真的那么重要吗?甚至比她的生命还重要?

    “换!”

    “不换!”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份上,挑明了利害和底限,彼此都逼迫到绝境,为什么她还是不放弃?

    容止有什么好的?

    “换!”

    “不换!”

    情绪波动之下。他竟然失去了一贯的冷静平和。不是以一个局外人的眼光,而是下意识地在心里贬低容止。

    “换!”

    “不换!”

    这个时候,天如镜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飘然出尘地天师,他跌落云端,跌在尘埃里,满身地泥泞,满腹地委屈和妒嫉。

    天地如炭炉,他只是那正在被苦苦煎熬的众生之一。

    爱不能言,求不可得。

    “换!”

    “不……”

    天如镜不敢置信地张大眼睛,声音卡在喉咙里,定定的看着身前的楚玉。

    而与此同时,屋顶上的花错,也低低地倒抽了一口凉气,怀疑自己眼花产生了幻觉。

    楚玉心平气和地,慢慢地说:“天如镜,我求你,请你将应允我的,换成救治容止。”她的声音陡然火气全消,宛如盛夏中涌现清凉地流水,平静柔和地朝四面八方延展。

    她跪在天如镜面前。

    纵然是来到尊卑分明的古代,由于身份特殊,楚玉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行过大礼,骄横跋扈的小皇帝是她这具身体的弟弟,对她十分依赖,纵然是

    裂,也不曾让她做出代表屈从的动作。

    但是现在楚玉曲膝,为了容止。

    她清雅的容颜没有表情,漆黑的眼眸仿佛千百次琢磨过的黑色宝石,紧抿地嘴唇泛着惨白,而她眼眸中闪现地水光,压抑着浓重的屈辱。

    面对天如镜,没办法以利益引诱,没办法以死亡伤痛逼迫,唯一小小的缺口,大约便是一点点心软地同情。

    她什么都没有,她只有她自己,以壮士断腕的决然,舍弃平等的尊严和骄傲,用这样屈辱,也是这样平静的姿态,向天如镜发出最后一次请求。

    纵然排除楚玉的现代人身份,以她公主之尊,为了救人而向人曲膝,也是极为震惊的,不光天如镜,屋顶上的花错也惊呆了。

    他隐蔽自己的行藏,只怔怔地看着下方:印象中那个骄傲的,不可一世的,飞扬跋扈的女子,竟然为了容止……

    天如镜屏住了呼吸,他的目光渐渐化得迷惘,却是好像投往了不可知的远方。

    纵然天如镜和花错感到无比震动,但是他们却永远不会知道,这一跪,对楚玉而言,意味着什么。

    纵然是从前的山阴公主,也曾经跪过君父,跪过鬼神,但是楚玉来自一个完全不同的环境,她不曾跪父母,也不曾朝拜天地,更不曾刻意的讨好和乞求过什么人,这一跪给她带来的屈辱感受,比旁人所认知到的还要强烈上一倍。

    但是她只是平静的,坦然的,强抑着,她望着天如镜,双膝弯曲,背脊笔直。

    天如镜的目光慢慢从遥不可知的远方收回,重新投注在楚玉身上,他低声问:“我放过你,真的就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今后我不会再留情的,到了你应该死去的时候,假如你不死,我会让人来杀你,至于容止,我会全力对付他……即便是这样,你也坚持如此吗?”

    听出他话语中有松动的意思,楚玉心中浮现一丝欣喜,也不管天如镜将后果说得如何严重,眼下他能够救容止,不管什么,都答应下来再说:“是的。”

    天如镜面上晃过一抹恍惚,他的呼吸陡然变得有些急促,似是心绪澎湃不能自已,可是转瞬间便又压了下去,紧紧咬着牙关,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没觉察的赌气:“好,就遂了你的意,今后你可莫要后悔。”

    目的既然达成,楚玉便上前去解天如镜身上的绳子,而屋顶上花错也终于回过神来,他轻轻把瓦片推回原位,一个纵身从屋后飞掠而下。

    这么大的变故,他要将这件事告诉容止。

    楚玉释放了天如镜,看着他白皙手腕上深紫色的勒痕,伴随着心情的放松,歉意再度浮上来:“我先去瞧瞧容止,你在此休息片刻。”

    她话说完便急匆匆地走出门外,看着房门关上,天如镜快速低下头,他抬手用力捂住嘴唇,但是从指缝间,还是传出来压抑不住的痛苦呜咽。

    再也无法忍受了!

    明知道她是为了另外一个人,明知道她心中没有任何容纳他的余地,为什么到了现在,他竟然还会因为她的痛苦,而加倍的感到痛苦呢?

    凤囚凰 第?br /gt;

    凤囚凰 第一卷第3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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