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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臣 作者:桃桃一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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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睛。

    “我……”敬轩语塞。

    马车外有人叫起来——“那是谁?!”“啊!项将军!!”“项将军来了!!”

    “你看!我说得没错吧!”敬轩高兴地拍了一下手,他的思维非常作死而且脑洞大得惊人,这种临危不乱居然还能谈笑风生的勇气到底该抬高为帝王气度还是该归结为低能,“项岁瞻杀过来了!”

    齐丹嫣花容失色,马上脑补出一个项岁瞻谋逆的理由——他跟言官小队干架输了吧!

    ☆、太后圣明!

    “出来!”黄灿灿的龙纹门帘被掀开,胸甲上溅满鲜血的项岁瞻一声低吼,一手一个把伪母子俩从马车里拽出来,抛上马背,自己一跃上马,抽了黑骏一鞭子,黑骏嘶鸣一声表达出“卧槽好痛”的意思,飞快地撒腿朝树林深处奔去。

    从来没这么激烈地骑过马的母子俩被颠得不知道东南西北,坐在前面敬轩死死抓着黑骏脖子后面的鬃毛,小丁丁被马背硌的生疼,坐在中间的齐丹嫣死死抓着敬轩的衣服,坐在最后的项岁瞻握着缰绳,身子俯得很低,把他们牢牢压在马背上,以免撞到伸出的树杆,双臂则像安全带一样护在两个祖宗身侧,以防他们被颠下去。

    黑骏想,还好我是一匹良驹,否则你们三个人一起骑我,我能不能跑得动还得打个问号。

    惊慌过后的齐丹嫣渐渐恢复神智,只感觉他两侧手臂好像玄铁栏杆,隔着她外面套着的白底苏绣海棠花纹禙子摩擦着她的手臂,阵阵发热发痒。那男性坚硬的胸腹死死贴在她的背上,随着他沉稳有力的呼吸一起一伏,她能听见他呼吸的声音,从来没有跟成年男性近距离接触的齐丹嫣猛然意识到,自己脸红了。

    黑骏的爆发力和耐力是普通马匹遥遥不及的,三人向西策马狂奔了很久很久,天空露出了鱼肚白时,终于彻底甩掉了追兵。敬轩吐了好几次,虚弱地倒在一块大石头边,连黑骏偷偷拉了泡屎在他身边都浑然不觉。

    脚下是粗粝的红色沙土,周遭是巨大的岩块,在昏暗的晨光中更显嶙峋奇兀。天空已不见星斗,不知名的鸟扑腾着飞起,散落几根粗硬的黑色羽毛,几声刺耳怪叫回荡。

    项岁瞻收集了半水壶树叶上的露水,轻轻地放在敬轩身边。

    齐丹嫣头发全散了,在石头上趴了一会儿,狼狈地起身,眯着眼看着四周穷山恶水心生悲凉,立刻娇气地觉得这日子还没有以前当贵嫔的时候过得好。刚转身,就看见项岁瞻过分高大的身躯档在眼前,鬼魅一样散发着一股让她反胃的血腥味。她捂住嘴,别过头去。

    项岁瞻忽然拎起她的胳膊把她重重推到了岩块上,手肘顶着她喉间,只要一用力,就能弄断她的脖子。齐丹嫣害怕了,瞪着眼睛很无辜地望着他,身子微微发抖。

    “齐太后,臣劝你最好安分一点,不要隔三岔五整那么些幺蛾子。”项岁瞻半眯着眼睛,原形毕露,杀气凛然,“你存在的价值是令幼帝不被人以为无依无靠,垂帘听政代帝朱批是教你集思广益以免错下政令,而不是让你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将大乾从盛世推向亡国!”

    齐丹嫣还觉得非常委屈,她一没有狐媚惑主,二没有祸国殃民,就是有时好吃懒做了些,怎么就跟亡国扯上了关系。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堂堂太后被一个臣子抵在石头上动弹不得,真是丢人。

    她想了很久,也想巧舌如簧地讽刺他以下犯上、图谋不轨,但话到了嘴边竟然化成了一句——

    “哦。”

    “犬戎已经被臣逼退了三百里,现在我大乾一万将士粮草不足,迟迟不班师回朝不是为了谋逆,而是要逼得犬戎签下休战条约,可保西北边境子民至少三十年不受外族侵扰。犬戎提出要吾皇亲临签约,臣认为不可,请求增兵和运送粮草的折子被人偷梁换柱,没想到你们竟然中计出宫……”项岁瞻松了松手,齐丹嫣捂着脖子咳嗽不停,脸都给憋红了。

    在这种时候,齐丹嫣还是没有抓到项岁瞻话中的重点,一平复下来就兴师问罪一般,“谁叫你不读书、不会写字,写个折子还要别人代笔,我们又没见过你的字迹,怎么知道是不是你写的?”

    不读书、不会写字——她到底是通过什么样的思维过程得到的这个结论?

    “你读过书吗?知道臣刚才说的‘偷梁换柱’是什么意思?”他的折子直接被人掉了包,一纸誓战书变成了舌尖上的塞外,冤不冤?

    “我读过书。”齐丹嫣非常认真地回答,“四书五经和唐诗三百首我都会背,认识两千多个字,五百个成语。”

    谁不知道你读过书啊,张生夜会崔莺莺、西门庆勾搭潘金莲……

    与人说话永远搞不清重点,胆小又较真,反应还很迟钝。这么不讨喜的性子难怪不得宠,偏偏傻人有傻福,独善其身。

    敬轩的呼噜声打断了他们非常不愉快的谈话。

    齐丹嫣和项岁瞻不约而同转头瞥了一眼这位心理素质超级好的小皇帝,齐丹嫣忽然解开禙子的绳结,把不算很厚但至少也算块布的禙子盖在了敬轩身上,嘴里还念念叨叨,“其实他挺可怜的,这么小爹妈就都没了,还要被那么多的大臣骂成傻逼……”

    项岁瞻解下身后披风,走上前去,齐丹嫣对敬轩的疼惜让他对她稍微动了一点恻隐之心,这种恻隐之心还没动几秒,本来准备给敬轩盖上的披风被齐丹嫣自然而然接了过去,裹在身上。不但如此,她还捧起水壶,把本该让敬轩喝的露水一口气全部喝光。

    “你冷不冷?”抹抹嘴巴,裹着人家厚厚披风的齐丹嫣明知故问道。

    “冷。”项岁瞻故意回答。

    齐丹嫣一听,把盖在敬轩身上的褙子掀起来,很热情地递给项岁瞻,“要不这个你凑乎着穿一下吧。”

    可怜的小皇帝不但没有东西盖,连水都被喝光。

    更要命的是,他们还是没有意识到大乾正处在十万火急的危难中。

    项岁瞻把褙子抛回去,粗略估计了一下他们仨所处的方位,应该离睢县最近。追兵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机会,他就算有能力以一敌百,护送他们俩回宫仍不大现实,不如将计就计,就当大乾同意了由皇帝亲临边境签约以表诚意。

    于是,天亮之后项岁瞻带着伪母子继续往西走的同时,高调宣布御驾亲临,让沿县百官郊外跪迎,顺便带足人马护驾。一时间,为了吃羊肉串秘密出宫“微服私访”的皇上和太后变成为了边境安宁亲自驾临签约的爱民领袖,人气在西北边境噌噌噌暴涨。

    齐丹嫣趴在窗边偷看跪迎的文武百官,问出了几个让人难以解答的问题——“这里的羊肉串真的一个铜板一根吗?确定是羊肉而不是老鼠肉吗?”

    敬轩不甘示弱,随即大秀智商:“为什么一定要撒孜然呢?我们盛京都是沾芝麻酱。”

    项岁瞻命人买来一百根羊肉串送进鸾驾,并吩咐侍候皇上太后左右的人,不吃完不允许他俩出来。

    当晚,齐丹嫣的梦中都飘散着一股浓浓的孜然味。

    在阴差阳错、狗血漫天中,大乾仁武元年,小皇帝裘敬轩亲临睢县与犬戎签订了《睢县条约》,规范了边境贸易,促进了畜牧业和手工业的发展,为中原及塞外子民带来了长达三十年的和平曙光,成为他最初的政绩。

    条约一成,大乾军队拔营班师随龙驾回朝,以魏宪继为首的文官小团体写了歌功颂德的文章三十篇,像发传单一样到处分发,待龙驾回到盛京之时,人手一篇,各种拍马屁的华丽辞藻让人听了耳根子软软。

    除了歌功颂德外,还有急于拍太后马屁的大臣提出要为齐丹嫣上尊号。

    尊号一般在皇帝在世之时便开始有群臣上请,并不断加长。唐朝武媚娘为了提升逼格,开创了皇后也上尊号的先河,并不断给自己加上很多高大上的字眼,称帝之后变成了“越古今轮圣神皇帝”,但流传度比较高的是“则天大圣皇帝”这一称号,也就是后人说的武则天。

    给齐丹嫣上尊号一事很快被提上了日程,并在某一天早朝时由魏宪继起了个头,大家纷纷附和。

    坐在珠帘后的齐丹嫣被捧得云里雾里,为自己想出一大堆类似“美”、“花”、“灵”之类的美好词汇,却又不敢说。她透过珠帘往下看,左边的文官们已经开始摸着下巴想尊号,右边的武将对这种事明显不爱热衷,反应平平。齐丹嫣在武将中很容易就找到了项岁瞻,只见他事不关己地垂手而立,目光微沉。她这几天上朝不自觉地会去看他,可大臣们议事甚至做泼妇状骂街时他从来不插嘴。

    齐丹嫣见他那副低调的样子,不由得怀疑那次凶狠地用手肘抵着她脖子的人究竟是不是他的替身。

    “微臣以为,‘圣’字极好。”魏宪继率先拍马。

    “微臣以为,‘天’字方能体现太后之尊德。”户部尚书李鸣至不甘落后。

    齐丹嫣惊诧了,以正红色宫装水袖捂着半边脸。啊,他们想的那些字好像十分厉害的样子。

    “母后意下如何?”敬轩多日来就在朝堂上学会这么一句话。

    “大好,大好。”齐丹嫣正色点头。

    “太后圣明!”魏宪继明显会错意,点头称赞道:“‘大’字亦好!”

    圣、天、大?项岁瞻在脑中将这几个字过了一遍,逾矩抬眼看了一下居高座之上的齐丹嫣。珠帘下,只看见那双小巧的紫红缎面翠玉鞋呈内八字小小气气地缩在绯红蹙金合欢花百褶裙下。项岁瞻轻轻往上抬了一抬唇角,移开目光。

    齐丹嫣清了清嗓子,“项爱卿觉得怎么样?”

    “微臣粗鄙,不懂这些。”项岁瞻撇得很干净,习惯性装起文盲。在大家都以为武将们都没意见时,他忽然再次开口——“微臣只是觉得,太后还不到大闹天宫之时。”

    朝堂集体沉默了十秒,文官集体下跪,齐声道:“臣有罪。”

    差点就成为“齐天大圣太后”的齐丹嫣明白过来后,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上尊号一事,日后再议。

    作者有话要说:

    ☆、蛋蛋的忧伤

    文官们纷纷想着怎么拍马屁,项岁瞻却在追查调换折子的主谋。因为小皇帝还未亲政,各地递上来的折子按所言之事将各自被分派到六部审议,由六部尚书拟出策略若干再交乾清宫请皇上、太后定夺。项岁瞻的折子乃八百里加急,应该直接呈给皇上。但从折子送入宫门那一刻起,奸人就可从中作梗,指使太监偷梁换柱。

    据传,恭亲王收买人心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紫禁城内约三分之一的太监都以被他纳入麾下,这些太监分布在各个宫殿角落,私下串通偷换折子并不是不可能。况且,恭亲王不止一次暗示过项岁瞻,敬轩年幼无能,难当国家大事。虽然项岁瞻十分同意恭亲王的观点,但皇权天授,还得看各自的造化。

    恭亲王拥有皇室血统,地位崇高,要将其扳倒并非一日两日就可办到,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还需从长计议。他现在之所以搞那些阴招,还是忌惮着项岁瞻手中的兵权。

    “将那日碰过折子的太监名单查出来,本将军有机会命人一一严刑拷打。”虽然外臣管不了内事,但他项岁瞻在盛京也算只手遮天,事关谋逆之事,也顾不了那么多。

    这边项岁瞻为了太平盛世操碎了心,那边花样作死团团长敬轩仍对政事不怎么上心,而本该劝诫皇上勤勉的太后整日沉浸在治疗近视眼里不能自拔,子鱼回报,齐丹嫣一日两次请太医为她针灸,早晚脑袋上插了长长短短的针,活像一只刺猬,十分怕人。

    可能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一次日全食之后,全民处在一种“不祥之兆”的恐慌中,这种恐慌本该被秋日的丰收所冲淡,但一场忽如其来的蝗灾使得很多成熟的作物都变作枯草。随即而来的,是一场可怕的瘟疫。

    非常不幸的,齐丹嫣的娘家也受到了瘟疫的波及,家人来信说,整天舞文弄墨、不爱锻炼身体的齐老爷难敌瘟疫,病逝了。这下可不得了,齐丹嫣自从接到娘家的信之后,就不上朝听政了。子鱼回报,她连眼睛也不治了,哭得厉害。

    朝堂上难得主动发言的项岁瞻在某天早朝上自请巡查么佬族地,“臣斗胆启奏,早年臣听闻么佬族医术古怪,多有奇招,如今瘟疫自江南波及蜀地,唯么佬一族安然无恙。”

    敬轩一听,点头不止,“爱卿要去西南,不如顺道去一趟蜀地,听闻母后之父病逝,我……朕赐其一等伯之礼厚葬,你去看看,回来也好回禀母后。还有啊,朕听说蜀地的土居然是紫色的,你带一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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