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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当公爹妻 作者:忐忑辗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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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举了颈子,正对上甄夫人。甄氏见她果然红了一张粉脸蛋儿,轻轻一笑,道:“这位便是咱们家的大人,如今暂时赋闲离京,陪我这老太婆虚度光阴,你平日且喊他一声老爷罢。”
崔嫣轻移向那人,一张笑意盈盈的脸庞正全无偏移地面朝自己,男子年近四旬,浓眉入鬓,眼角略弯,将两边扯出些碎碎淡淡的细纹,肤色略黑,轮廓稍清癯,五官与那甄廷晖倒有六七分相似,只甄廷晖毕竟年岁未足,到底单薄一些,而面前人正值英年,肩宽膀壮,英拔稳妥,与其子倒是不一般,神态也是温雅很多。
她目光一挪,喏道:“小奴崔嫣见过老爷。”
甄夫人未料崔嫣会自行称奴,这番听来倒有些不忍,但府上规矩总是还要守的,毕竟八字还未一撇,并未做声。甄世万免去崔嫣缛节,也是暗打量了这女郎一番。
他本对相命之说向来姑且听之忘之,但身边有个无比热衷的嫂子,兼之儿子婚姻之事确不顺,也着实存了两分怀疑,猜想莫非这小子果真是个风猴命相?多年以来只顾着官场人事,骨肉亲缘并不浓厚,趁此闲暇时光脱职回乡,伏伴寡嫂,也是时候下点功夫解决独子姻缘了。
母嫂呕心所寻的女子,定是百里挑一的良家好女子,面前女郎虽此刻有些怯懦之姿,但正是破瓜年华,青春正好,颜色自是最充盈的季节,红衣乌瞳,雪肤嫩唇,巧挽云鬓,虽是平民出身,相貌倒也不输京师大家闺秀,至于脾性妇德,则只好待日后观摩了。只是之前听闻这女孩从自幼身子不妥,前两月还差点死过一遭,万一还未过门便又有个好歹,岂不是又给自己儿子添了一分克妻的罪名?故此也顾不上不妥,将崔嫣审视一般地左瞧右看,上下打量,无一不放。
崔嫣禁甄世万目光暗下端详,浑身仿似染着了火星子,一点点滚开弥漫,只觉这一世也没曾像这样张皇过,仿似是被廷宦与君主筛选的秀女一般,等着最后钦定,生怕被挑出什么毛病打回老家,半刻不敢松懈,不消多时,螓首上浮出一层晶莹碎汗,抬眸一瞄,见甄世万眼微眯,眸中略带了些怪谲之意,似是看到了自己的紧张失措,不禁胸内一慌,膝竟莫名其妙软了一软,身子在半空晃当了一下。
甄世万看在眼里,嘴角一牵,竟是隐而未察地悠悠一笑。
14、第十一回
甄夫人开声打破僵氛,唤人拉了张绣凳,朝崔嫣摆了摆手,叫她坐下。
崔嫣忙摇头道:”小奴不敢。”
这一口一个小奴,叫得甄夫人实在是不心安了。她拉过崔嫣,将她摁了下去,道:“我当日不愿住在京师,大半缘故就是不愿受那繁褥所缚。我并非什么金玉出身,也不爱那套绉绉礼节,何况在自个儿家中,还讲那么多套数岂不累人。”
崔嫣这才坐定,几番接触,知道这甄夫人果真是个爽利人儿,此刻更是凭添好感,暗忖谁能有这般慈蔼的婆母,倒是福气不浅,只这般和善人儿,怎膝下子嗣那般德行,但……却又有个还算拿得出场面的小叔子。
念及此,她竟忍不住黛眉一扬,瞟了一眼那个身影。这甄侍郎她原先是半分不知的,自打笃定要进甄夫人宅中当奉药的仕女,自是打听过一番,只晓得这甄世万如今身居兵部左侍郎之职,又乃上司尚书钱鹏门下人,这钱鹏倒也不是一般人物,除却官居二品,三朝元老,幼妹还是当朝贵妃娘娘,正得圣宠,一时之间,无数人巴结这国舅爷也是自然,甄世万便是其铁蹄之一。
半年前,那国舅爷钱鹏忽的不知怎的得罪上头,左迁为兵科给事中,一下子官衔倒退了五六品,非但如此,膝下两子一弟本为营地武将,亦由前线调回,暂停职待论。至于究竟是何原因一夕之间失却圣宠,崔嫣身于深苑闺楼,便不得而知了,伴君如伴虎,今朝殿上臣明日田舍郎的事太多,也毋庸好深究的。只是钱鹏这么一倒台,身边亲信被贬的贬,关的关,下马的下马,个个避之不及,其他一干平日妄图沾上点富贵星子的亦作鸟兽散。
这甄侍郎倒也是个稀奇人物,恰为钱鹏直禀下属,这等风头浪尖也未沾上腥,还未等别有心思的臣子矛头对准自个儿,他立时以寡嫂沉疴难愈,敬孝为由,请辞廷君,去官休假,得了百日之期。
兵部事务繁琐,关乎内外之忧,尤近年边境瓦剌人频频破境进犯,做些小打小闹的跳梁小丑之举,弄得朝廷也是烦躁不堪,侍郎之职于其部门着实吃重,三品以上官员休沐过长素来不被批准,加之正是钱鹏之事的敏感时期,放行本是痴人说梦,但此等时刻,宁王跳了出来,进宫予老态龙钟的皇太后痛诉陈情,将甄夫人之事迹翻来覆去又说了几遭,弄得吃斋向佛的皇太后心酸不已,朝皇帝开了几句金口。历朝历代最重孝道,当朝亦不例外,如今在位的皇帝老儿侍母如礼佛,每日三省三问,老太后每每身体抱恙皆侍立榻前
,决不轻离,一听老母发话,又以己度人,兼之确无查到甄世万的什么把柄,故此无话好说,批了甄世万回乡。
这一番来去自然又是二妹崔妙帮忙打听到的。
至于这小妮子是从何人打听而来,崔嫣并不细问,也是心知肚明的。
甄世万父子至彭城不过一两月,这事儿还未蔓延开来,纵在京师也被捂得颇紧,何况在这小县城?若非不过细探听,还真是不知道。崔妙纵是在外头野得紧,也无通天本事,若非苏鉴淳之父苏佑合曾经入过仕,还有几名未断线的京中官场老友,她又哪里知道得如此周详?
崔妙说毕这事,末了顺嘴补道:“这甄侍郎倒也忘恩负义,与一般贼朋鼠党无甚两样,听闻那国舅爷风光时,处处提携他。连左侍郎之职,都是钱鹏亲自提请皇帝拨的官位,如今上头塌了,他连忙拍屁股跑人,也不管不问了。”
崔嫣还蹙眉回嘴道:“官场捭阖,有何恩义可讲,自保不过人之天性,你又岂知那国舅爷提拔甄侍郎不是为蓄积私人,满一己之欲?”彼时崔妙还笑谑长姊还未到甄家,便已开始维护起甄家人来。
事后崔嫣平心再虑,自己当时嘴上这么说,还是免不了对甄世万存了几分并不大好的描绘,虽不至于像崔妙说的“贼朋鼠党”,但也揣测他并不是什么好人,兼之想着听闻他比自己父亲崔员外约莫还长几岁,脑袋里便勾勒出一个花胡一把,佝背偻腰,容色精干,目放贼光的官袍老臣,今日初见其人,非但是外表气度与自己想的大不一般,且许是停职在老家,未着官服,并无青天威严的派头。
正值心内碎碎念念,甄夫人抛出正题:“听闻你白日与我家那小少爷已是打过照面儿啦?”
崔嫣大吃一惊,连忙起身,一抬眼,却见甄氏但笑不语,并无责斥之意,这才卸下心防,点了点头,道:“是的,夫人。”
甄夫人又笑道:“那小子性子活泼,坐不住,嘴皮子也不饶人,平日在家中撞着个下人也是爱逗两句嘴扯几道皮,甫来彭城,可是咱们府上的小霸王,没做出些什么无礼之举吓着你吧。”崔嫣心内苦笑,又怎好说出那一出香艳场景,只是摇头,轻轻蠕道:“少爷……亲善有礼,待小奴还算和蔼。”面皮上却呈出些言不由衷的绯粉之色。
甄夫人见面前女郎一提起甄廷晖,面红耳赤,心绪不宁,又念起景嬷嬷所描述那番,心中有了主意。这侄子长相风流,倜傥潇洒,崔嫣正是怀春少女,又未见过什么年轻男子,若说不喜欢,倒还奇怪了。这样想来,越觉俩人年龄匹配,颜色相当,璧人一对,禁不住朝甄世万瞟去一眼,眸角泛出细纹,嘴角朝上扯,千般意思尽在不言中。
甄世万见母嫂神色,亦淡淡一笑。人皆如斯,认定的东西,当然是越瞧越对路,越看越入眼,便也顺了甄夫人之意,朝崔嫣顺口问:“听说你身子不太好,如今骤然离家,可还有什么不妥之处,住得可是习惯?”
崔嫣岂知甄世万满心担忧的只是怕自己拖累甄廷晖,终是闺女心性,心头蓦地一软,俯首低道:“多谢老爷关心,亏了邻家赵秉川施针行医,小奴身子已经痊愈,并无大碍,府上样样周全,事事妥善,小奴住得十分习惯,日后定当倾尽全力,好生伏侍夫人。”
甄世万眉头一扬,上躯一撑,反问:“赵秉川?那个被罢官的太医院院使?”
崔嫣暗忖俩人同为京官,恐是相识,正欲回声,正巧此时门声一响,外头婢子呼一声“少爷”,那甄廷晖已跨过门槛儿一阵风轻疾走了进来,一眼便望见坐在绣凳子上的崔嫣,双目一亮,伸手一指,喜道:“哈哈,你这个小丫头怎的在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狗血情节即将上场。咩~~~~~~~~~~~
15、第十二回
甄世万轻咳两声,皱着一双还未松弛的眉又朝向儿子,甄廷晖这才自知失礼,忙敛了笑,先行朝父亲与伯母请了安。
崔嫣亦匆匆起身,予甄廷晖行了礼,退至甄夫人身侧。甄廷晖拢近父亲,却朝崔嫣频频悄悄抛去笑眼,不时眨一眨,仿似老相识一般,极尽轻佻狂狼之态,看得崔嫣只能将脑袋移到一边。
甄世万鼻内沉哼一声,甄廷晖这才转向父亲,进入正题,笑意全弭,身段软了又软,竟比那变脸还快,俊美拧紧,一派可怜凄楚,不晓得的人还以为是受了何等的冤屈,肃穆道:“爹,我方才去账房,管事的陈相公偏不给孩儿支银子。”
甄世万早料儿子会来投诉,将青瓷杯盖抚了两回,瞧也不瞧他一眼,漠道:“是我说的。”
甄廷晖自然知道是老爹知会的,暗下翻了白眼,开门见山道:“爹!孩儿明儿还得出去应酬哩,没银子可叫孩儿如何见人,届时丢了甄家的颜面可怎么是好哇。。”
甄世万沉默不语,甄夫人朝侄子猛使眼色,偏甄廷晖犹自无察,嘴巴里继续窸窣没完。这老爹在京师一贯不管自个儿,对自己事事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在旁人看来是不折不扣的宠溺无度,在自己看来却是老头子一心只顾着往上爬,根本就没闲工夫管自个儿,这次来了彭城,没料老爹陡然翻脸无情,他毕竟气盛年轻,也顾不及去揣测父亲心意,气急之下便念叨起来。
正是忿忿不平,甄廷晖只觉眼前白光一闪,“咣当“一声,那只本在父亲掌心内捏着的瓷盏已迎面飞过来,在半空咻地一声,一下笔直滑过自己引以为傲的脸颊边,差一点点便要伤了容貌,旋即砰一声落在地上摔成三四块,那飞出来的热水在半空已哗哗泼出杯盏,喷了几点沫子到他面上,烫倒是不曾烫着,却将他吓到,忙不迭嗳哟叫唤两声,惹得身边两名小婢也同时惊呼起来。
甄夫人醒了神,顿起身慌急斥道:“还不快跪下!”崔嫣在一边看得已是目瞪口呆,只见甄世万甫才还云淡风轻的神色早已不见,眉眼鼻嘴还是那个眉眼鼻嘴,却骤时宛若变了另一个人,原本身上的几分温雅消失殆干,双目鼓瞪,浓眉翻起,尽管尚是坐在圈椅之内,整副身躯却瞬时茁挺了起来。看得连她这局外之人都心肝晃了两晃,暗忖这大概才是甄侍郎平日在衙署为官的模样儿罢,又听得那愠火已升三尺却隐而未放的座上人沉声道:
“甄家的颜面?甄家的颜面便是你这逆子用银子堆起来的?你若是真能替甄家这块门匾应酬出个子丑演卯,多少金山银海,我吐血拆骨都替你担了,可你如今不是在应酬,你是在掘甄家的祖墓!”
甄廷晖万万料不到自己不过是拿点银两,怎的突然就成了甄家的掘墓罪人了,听父亲斥得冷硬无情,字字铿锵,这才幡然醒悟果真是发火了。他虽自幼到大被惯事了,可也不是个傻子,长至十几岁,父亲几乎都未打骂于他,此刻情形却与从前大不一般,顿哪还敢硬碰硬,也不敢狡辩,忙双膝一弯,捂了脸,棉条儿一般地“噗”一声跪在地上,即时示弱,嘴上却还是多少带点不甘不愿:
“儿子知错了。”
甄世万岂会看不出儿子心口不一不服不爽,道:“昔日你年纪小,我公务繁忙,又怜你自幼失妣,也就罢了,如今你已值束发,再若放纵于你,怕你最后要怨恨于我。我已在彭城内请了西席,入住府内,明日起,定下时辰随先生读书,我会叫曹管家时刻监督,没我允许不得出府门半步,半月后我便会任意出题,抽查策论,若有不妥,加时课业!”
甄廷晖闻言大惊,还以为出了京城,更是无拘无束,逍遥快活,没料这番可好,倒被禁足啦,这老爹定是官场失意,无事消遣,闲出鸟儿了,才将注意力转移到自个儿头上,还叫那一同随着京城来彭城、向来只听老爹话的曹管家看着自己,更是一时木在当下,方才进来之前的振奋劲儿早就没了,只觉天要塌下来一般,倒不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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