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监护的医务人员一开始也被吓了一跳，但当他们注意到因为蒋灿的哭泣程垂范的头不停地摆动，并且盖在程垂范身上的被子也有了动静，他们方才意识到，这是好的征兆，所以并没有出面阻止。

    蒋灿控制住情绪之后默默地转过身子，走到程垂范病床前，凝视着程垂范的脸，几秒钟之后，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急急地掀开被子的一角，把程垂范的手抓在手里看了看，当注意到被她抓的是程垂范的右手时，她立即放下了这只手手，把被子盖回来，接着走到病床的另一侧去看程垂范的另一只手。

    程垂范的这只手正在打吊针。无名指上那一枚银戒指泛着微弱的光芒。

    “哼，还好你戴着，”蒋灿破涕为笑，“要是你丢了或者没有戴，你醒过来我第一件事就是责备你。”蒋灿转回到病床的这一头，在凳子上坐下来，想也不想就伸手进被子握住了程垂范的手。

    “咦，这手捂在被子里怎么还没有热度？”蒋村心里暗暗诧异。

    蒋灿并不知道，换做头天这个时候，程垂范的手和死人的手差不了多少，如果她握过死人的手的话。

    一个词形容，冰凉冰凉的。

    “会不会被子太薄了？”蒋灿暗想，“我想肯定是，这医护人员也太粗心了。等他进来我一定要提醒他。程大哥，”蒋灿的目光集中到程垂范的脸上，“别以为你握的是雨琦姐姐的手啊，是小蒋灿的手。我专门从蒋村跑来看你，你开不开心？哼，还板着个脸？我知道你肯定开心的。

    现在你承认你是个不称职的老师了吧？上回还不服气。你要是不尽快好起来，会耽搁我们多少课程？我们都是初三的学生，课耽搁不起的。我要是考不上阳江一中就怪你。到时我就抓你给我补课。嗯，就这么想想也挺开心的。

    所以，你要想证明自己是个负责任的老师，你就给我赶快醒过来。然后溜出医院坐长途班车回蒋村给我们上课去。就跟上次一样。程大哥，这次你有没有这个雄心？

    我是跟你开玩笑的了。你的小蒋灿就喜欢同你开玩笑，你是知道的。省府到蒋村那么远，就算你有这个雄心也不可能？喂，我跟你说，程大哥，今早上我们坐班车的时候，好多老师好多同学都跑车站来让我们带话，祝愿你早点好起来。那一刻我真觉得你伟大耶。

    你可能真觉得你伟大。但在蒋灿心里，也就那么一点点伟大了。谁让你把我们吓得这么苦呢？我听说你出事的那个晚上，也就前天晚上，我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你说你坏不坏？

    所以为了你的小蒋灿，你下次再逞能的时候首先要关照好自己。我不反对你救薛教导员，但你不能受伤啊。你救下了薛教导员自己又不受伤，那才真正伟大，是不？

    嘻嘻，我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喂，程大哥，你眼睛想睁开你就睁开啊。你是想看看我是谁吗？哼，那我就生气了。你不用看我，不用听我的声音，你单单握住我的手就知道我是谁了。你给我用点力。再用点力。对，再用点力。感知到了吗？我没骗你，对不？是蒋灿的小手，不是雨琦姐姐的手。

    嗯，还挺给力的。嗳，我跟你说，程大哥，我刚进来的时候我第一要检查的是，我给你的银戒指你是不是带着。那是我奶奶传给我的。奶奶说，它能保佑平安。现在你信了吧。所以你放心，你绝对没事的。

    你眼睛别眨呀眨的，打开看看我呀。还记得我怎么给你戒指的吗？我骗你把戒指扔了，你傻傻的真的到处去找。我每次想到这一幕，就觉得你特别可笑。你可能觉得我鬼灵精怪。不错，我就是这么个鬼灵精怪的人。你看什么看？这么盯着我看？你还认不出我吗？”

    连医生都不相信，程垂范的眼睛居然睁开了，他直直地盯着蒋灿的脸，眼睛一眨也不眨。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虽然这微笑转瞬即逝。

    ……

    杨莉来过道上宣布程垂范已经度过危险期的时候，候在过道上的每个人都欢呼雀跃。

    “真的没有想到，垂范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就会醒过来，奇迹，真的是奇迹！”杨莉不停地感叹。

    “是杨主任医术高明。谢谢杨主任。”王长庚道。

    随之，过道上感谢声一片。

    “杨主任，你们科室发明的谈话治疗法真的太神奇了。”程垂范的父亲道。

    “谈话还能治疗病人，我是大开眼界了。”卢佳骆道。

    好几个人纷纷附和。

    “不不，各位，各位！”杨莉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请大家不要误解了。谈话治疗法并不是我们科室的发明，在医学史上早就有过这方面的记载，很早就有医生运用于临床，作为一种辅助性的治疗。这一点我要说明。但我们运用得比较好，在实施上有一定经验，特别是有效的建立新的刺激，控制每一个刺激持续的时间，在这方面，我们是领先的。”

    “杨主任的话我不是听得太懂，”王金根插话道，“我的理解就是，你安排的比较合理。什么时候该换人，换什么人，你把握得好。”

    “就这个意思。”杨莉微笑着道，“但垂范这么重度昏睡的状况下，能这么快苏醒过来，不止是我，我这个团队都为之惊诧。”

    “是灿妹妹太能感染我哥了。”程小瑛道。她现在把蒋灿捧上了天，或者直接说吧，是蒋灿救了他哥的命。因为，在她看来，她是进去过的，和哥哥说了一大堆小时候的事，哥哥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只是一个方面。”杨莉道，“我是这么看的，是垂范太重大家的情和义了。是垂范在你们心中的位置太高了。你们互相感染。”

    “很不错，真的是互相感染。”程垂范的父亲附和道。

    “你不知道，杨主任，”林燕眼睛湿润地道，“是垂范兄弟平时为我们做得太多了，也做的太好了。”

    “我一直把垂范兄弟看成是我的小恩人，”孙美凤道，“没有垂范兄弟，我和武良现在还在监狱。志虎也死不瞑目。”

    “这就是我说的互相感染。你们离不开垂范。垂范也离不开你们。不分析了，我好像说得太多了。我还得去打电话给宏革和毅儿，把好消息告诉他们，免得他们牵挂。你们也都打电话报平安吧。我办公室有电话。”

    ……

    省府医院副院长办公室。

    五十多岁的龚罗靖手里抓着话筒，“你说的那个程垂范他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