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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嫁 作者:东篱菊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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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还是不知道,你便从盘古开天地讲起,看谁还敢出言不逊!”崔扶说道。
“算了吧,讲的多错的多,讲错了丑上加丑了,还是换个常见的吧。”我说道。
渑池之会,秦王让赵王鼓瑟,蔺相如为了扳回面子让秦王击缶,想必这缶乃是比瑟要等而下之的东西,我才不学,况且,这么多个,胳膊伸来伸去的多费力。
“那,我想想。”崔扶轻轻击打瓦罐,还是很悦耳,他笑了笑,“我善弹琴,不如你学鼓瑟,所谓琴瑟和鸣。”
我使劲摇摇头:“我一个女人家鼓着腮帮子多不雅!”
“要不,学萧史和弄玉?”崔扶又提出个意见。
“吹箫?”这是做什么,一会儿琴瑟和鸣,一会儿萧史弄玉的,非学一对一对的?
“虽不如琴精通,但也差强人意,教你的时候自己也精进一下。”崔扶说道。
我想了想,箫这东西可是好携带多了,不用让一帮丫环伸手跟着抱着,也不用捧着,只要弄一穗子挂在腰间即可,随时可以拿出来出风头。
“那就这个吧。”崔扶也不精通,到时候我即便又“差了些天分”他也不好意思开口再说的。我打着小算盘。
吹箫
崔扶小心把那些小罐子搬到书柜上,又翻箱倒柜找出一只箫来,打眼一看就瞄见密密麻麻刻着许多形状奇怪的字,他先自检视了一番又吹了几个音,评价道:“没有走音。”然后递给我,“这是我一直用的九节箫,音色倒是不错的。”
“借我?”我研究那上面奇怪的字,一个也不认识,看着像老道们画的符似的。
“自然。”崔扶点头。
可这刚刚才沾了他的唇齿,我要是用了那不就是间接与他唇齿相碰了?
“你就一只箫?我看箱子里横七竖八的东西不少啊……”
“哦,那些我自己闲来无事削的东西,未完,吹不成调。”崔扶说道,“你是嫌我用过怕脏?”
“啊?哦,弹琴作画的不都把自己的家伙事看得重逾性命么?我是怕犯了忌讳。”我忙道。
“一家人不必分得那样清楚,况且,你都说了,家伙事,左不过都是给人用的玩的,斤斤计较那些无趣的事作甚。”崔扶说道。我一听,得了,到这份上,要是再推三阻四怪无趣的,是我央人家教的,再推便是不识好歹了。
我摆弄着箫,仍研究上面的字,不知道崔扶要从哪里教起。
“这上面是字?我怎么一个都不认得?”
“那是蝌蚪篆。”
难怪这么难认。
“写的是什么?”我看,我再仔细看仍旧认不出几个。
“逍遥游。写的不好,见笑了。”崔扶笑眯眯说道。
唉,人跟人的差别就是这样,以前我觉得自己用功念了些书识了些字就了不得了,后来知道马怀素学问更大就谦虚了些,现在在崔扶面前——真是不给人活路啊。这世上还有他不会的东西么?
“崔夫人,这不过是雕虫小技,你不必这样敬仰的看着我。”崔扶仍旧笑。
“崔相公,来来来。你说,要是哪天上虞这地方出土了一样什么祥瑞之物,而你又恰巧懂得上面的画符一般的字,那你是不是可以一步登天了?”我问道。
崔扶想了想回了我一句:“做这样的假倒也不难,不过,太简单的事情做起来会很无趣,有浪费了大好时光。”
唉,真是不求上进!
罢了,这才是崔扶呢。
“还是把欺人媚上邀宠的机会留给别人吧,毕竟不是对谁来说都是容易事,我还是教你吹箫吧。”崔扶说道,命我站好,两脚微微错开,又要直腰挺胸、头正、肩平、双眼平视,等我按他的要求摆好了姿势只觉得自己如同那些被拴了线的小偶人一般。
“紧张得如同冲锋陷阵一般,崔夫人,这又不是号角,呵呵。来,瞧瞧我怎么站!”崔扶一边说着已经慢条斯理站我旁边了。
怎么说呢,他这一站我立时想到了一个比方:一根木头桩子和一棵随风微动的挺拔翠竹。当然,木头桩子是我。随意一站都这么好看的人,这世上还有天理么?
我瞅他,他也瞅我,然后收了势离我愈近了一步,轻抬手:“挺胸,又不是让你去抢百尺之外的金银珠宝要卯足了劲憋足了气,肩平也不是这样往后张,瞧瞧,背都不平了……”一边说着,我就感觉到他的手贴在了我背上又轻轻拍了拍,我立时肩膀便缩了起来。
纠正了半天,他越是细致入微我越不会站,身体都僵硬起来,崔扶大概觉得朽木不可雕了,仍旧把那萧塞我手里:“你想想我刚才怎么站的,我先去看看嘉禾。”
怎么站的,要不是你动手动脚我早会了。他一出门我想了想,随意站了下就听窗外崔扶在笑:“原来是被我吓的。”
他教了会,他不烦我都烦了,一边心里感慨,出风头果然是要付出大代价的,不是谁都像崔扶一样长了个旷古绝今的脑袋的,崔扶大概看出了我不耐烦便道:“天分不错。”
摆明了是安慰我还当我听不出来。
其实,我真有点后悔要学这个了。但,一看到崔扶和小禾苗两人的热情——每天一大一小把那几个小瓦罐摆一排,两人对坐然后怡然自得的敲来敲去,开始,真是毫无章法,过了几天,居然好像还真像了点样子,小禾苗那死孩子还特意让我坐旁边听他敲,这不是刺激我么。我那蛰伏了许久的牛脾气就这样被一个不到两岁的破孩子给激发出来了,不过,这也忙坏了崔扶,教我的同时还要竖着耳朵听小禾苗敲的调调,当真是一心二用了。
开始我不大会用气,常吹得自己头晕,后来慢慢好了,总算像点模样,那时候天儿已经凉了,我们都换上了厚一些的衣服,新来的小禾苗没有旧衣,在崔扶的撺掇下只好又给做了几套,顺便连冬天的都做了。
天愈发冷了,我对箫开始着迷起来,这怪不得我,以前厌烦是因为不会,现在会了,并磕磕绊绊的记住了几只短曲,再加上崔扶又在旁鼓励,说得我觉得只要稍加努力就会和他一样——和崔扶一样,再努力些超过他,这是多么令人激情澎湃的想法。
天冷了,崔扶说窗下的床冷,窗缝钻进来的风太大吹得半夜常醒,于是又和我搬到一张床上,开始我有点不习惯,床本来就不大,他又要占去一半,我半夜翻跟头根本施展不开。
睡前,我和往常一样,从枕头下拿出箫靠着床头吹一会儿,吹到一半儿忽然想到身边躺着个大活人,还是个水平很高的大活人我就有点不好意思了,一口气没吹出来就声音就没了。偷偷歪个头余光瞥一眼,咦,居然睡着了?难道——我吹奏的很悦耳么?一点点骄傲的念头在某个缝隙里钻出来,升腾、升腾。
“还有一小半儿就到头了。”那闭着眼的人说道。
原来没睡着,原来是等忍受完整首。抑郁!很抑郁!贬人的说法也太婉转了。本来,像我这样别人说我不好我就要使坏的人想从头再吹一遍的,可一想到旁边这位大活人明日还要早起去衙门里赚铜板养活我们我便暂时放下了这个念头。
女人报仇,多少年也不晚,反正后天过冬至节,一下子休假七天在家,我就可以卯足了劲吹了。
“困了,睡觉。”依旧把箫放枕头下往被窝里钻一钻翻个身酝酿睡意。
枕头动了动,我歪头瞄一眼,崔扶已从我枕下拿了箫出来接着我停顿的地方续了下去。得承认,比我吹的是好一点点,一点、点……
原来,吹得好一点点的乐曲真是会让人如痴如醉,一醉就想睡觉了!终于,乐声停了,我也困得差不多要睡着了,只听崔扶幽幽说道:“不吹完了我总是睡不踏实。”
敢情是怕我心里惦记着半夜魔怔了爬起来再吹另一段吵他睡觉。我瞪他一眼,崔扶,你给我等着,等你休假七天的。有胆子惹小心眼的我就得有胆子受着。
“吹得不好把你吵醒了。”崔扶说着把箫小心放我枕下也躺下了,如他平常一样,躺得平平的。
很快便到了冬至休假,在这前一天,京城来了两拨人,一拨姓崔一拨姓邹,箱柜篋匣运来一堆,有大毛小毛的衣服,有罕见的果脯肉脯,自然也少不了精致的鞋子袜子,只是,这些东西都只两份,少了小禾苗的,虽说孩子小还不懂得要鞋要袜要衣服,可我们懂啊,到底,我没忍住,让针线好的丫环裁了我爹送来的一件大毛衣服改成两件小的给禾苗。崔扶的就算了,他是衙门里的公差,总不好穿的太寒酸,他倒是无所谓,但,作为人家的媳妇,总得帮着想着些崔家的脸面。
禾苗很喜欢那毛茸茸的衣服,当然,他更喜欢一把揪住然后狠狠地拽,好在够结实她劲儿又小,只得拽下几根毛。
赌酒
冬至过去之后,大年好像很快就来了,不想给人一点空暇的架势,我和厨娘以及仅存的那个丫环忙得团团转,厨娘一边还说我:“大小姐待这帮小蹄子也着实太好,不要她们的赎身钱便放了出去,还赏了几百文的嫁妆,可现在呢,身边就这一个了。”然后偷摸瞧瞧那丫环又转身继续与我道:“亏了这个长得丑没人要。”
崔扶对于家里仅剩一个丫环的事似乎也没有什么意见,让他带孩子他便安生哄禾苗,往常他渴了定要丫环倒水来,自打前两天我说大家都忙着,要水要茶自己动手之后他也没意见,不仅如此,他连小禾苗的水也一并包办了。
崔扶是个对什么状况都安之若素的人。
大年那天,我们桌上多了个红通通的禾苗——这也是在崔扶的怂恿之下我买了红绸缎给禾苗做的新衣裳。
年夜饭是我和丫环一起端上来的,崔扶正带着禾苗在那边小心翼翼的煮茶,屋子里飘着一股子淡淡的花香气,我疑惑,四下里瞅瞅并没有什么花,只有崔扶面前的茶吊子冒着氤氲的水汽。可真怪有闲心,这么忙的时候他又玩上了风雅,我又自去忙了,就算人少,年夜饭也要凑够十个菜色,十全十美。
等我终于在桌边坐好,只见崔扶小心捧着一个三色琉璃壶,壶里面花影荡漾。
“帮不上忙,只得煮一壶花茶。”崔扶说道。
“来,倒一杯来,正巧我渴了。”我说道,看着怪好看的,想必味道也应该不错。
“饭后再饮,年夜饭自然要喝酒的,我已热好了。”崔扶说着又起身到那边捧了一个大大的铜质的盛开的莲花状温酒具来,中间那一个个供放小酒杯的孔洞彷如如莲蓬,此时已插满了细身的白瓷酒瓶,看着很是漂亮。
“这是哪里来的?”我问道,我可不记得嫁妆里有这么一件东西。
“我偷偷从家里带来的。听说是谢灵运用过的,我爹当宝贝一样平时不准人用。”崔扶一边说着一边双手轻轻拈出一个小酒瓶把我面前的酒杯斟满了。
“你、你偷你爹的东西?”唉,为毛我就没有想过他这一招呢,多么直接而实用!
“非也。他不用,我暂且借来用用,待回京时还他便是。”崔扶厚着脸皮。
我忽然很期待回京!那样我就可以看看崔扶他爹看见这温酒具时的丰富表情了——丢人啊,五姓之家引以为豪的天下才俊居然偷自家的东西,哈哈哈。
“他若想不起来便不还了,免得还要挨一顿骂受一顿家法。”崔扶继续说道。
其实,崔扶他爹有这么个嫡长子好像也挺悲哀的。我一边礼尚往来给崔扶斟酒一边想着。
我端起酒杯,正想着说点什么吉祥话儿就见崔扶笑眯眯地瞅我,我以为脸上在厨房沾上了什么东西,伸手便摸了一下,干净的,什么也没有。
“崔夫人,恭喜你又长了一岁。”崔扶说道。
“崔相公,恭喜你还是貌美如花。”我说道。
在邹府里过了一个年,很遗憾,我没有学会说过吉祥话之后各自抬袖掩杯一饮而尽的优雅,我仍旧像在洛阳时与娘亲和姨娘过年时候一样——把酒杯碰得响响的再一仰头咕噜酒下肚。
酒喝完了,放下杯子却见崔扶端着酒杯的手仍旧举在原处,眉头微微皱着。
呃,这是嫌我粗俗了?
“崔夫人,你怎可用这种法子贪杯!坏了酒品!”崔扶说道。
我愣住,崔扶的脑子果然不是我这俗人猜得到的,眼见着他把那一杯饮尽又来给我斟满,我左手举杯,右手扯着衣袖,打算一会儿斯文地喝掉这杯,不成想他又来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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