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牛头马面
这件事情足以被那些喜欢审时度势的聪明人嚼上半宿的舌头,最后描绘出来的梗概,大概是这样的。
二皇子妃因二皇子要纳妾一事,夜半不归、衣着狼狈,更又悬梁自尽以死相逼,可惜时运不济,将自己搞得很是难堪。
可以,这很苏眠眠。
我算过老黄历的,今日这日子很邪门,我不该出门的。
洗干净之后,我被裹了条被单子就抬回了房里,活像宫里准备侍寝的嫔妃。我以为到此这悲催的一天就该结束了,李叹却又大摇大摆地跟了进来,还撵走了我从娘家带来的贴身侍女小玉。
我已经吐光了腹里三天的存货,这会儿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裹着被单缩在床脚里警惕地将他看着。
李叹的目光在我裸在外面的肩头飘飘一扫,扫得我汗毛竖立,他问:“没力气了?”
“你,你想干什么!”
李叹便摸出了一把金刀,那刀尖尖上还会闪光,像刚开过封渴望鲜血的模样。
李叹的目光与我的目光,并着那刀尖,形成三点一线,他说:“趁你病,要你命。”
要我命?好呀好呀,你以为我想活呀,你以为我想受这莫名其妙的劫啊,可是我这趟下凡,天君说的明明白白,就是为了给白惊鸿解气,就是要我惨,要我倒光八辈子的血霉,只要白惊鸿解气了,我在仙界才好继续安安稳稳地混日子。
因而,我可以死,但是需死得有理有据水到渠成,不能叫白惊鸿看出来是在偷工减料马虎作业。
李叹要是有本事合情合理地杀了我,我谢他八辈祖宗还来不及。
可是现在死还是早了点,我来到人间才十八年,天上也才过去十八日,白惊鸿与翡玉帝姬大婚的日子还没混过去,我可不想前一脚回去,后一脚就被翡玉帝姬拉去做她的伴娘。
我身上一抖,将被单抖去了半截,耀武扬威地抖着我那两坨开枝散叶的行头,指着一边道:“你杀我呀,照这儿捅,看我爹不扒了你的皮!臭傻子!”
李叹便抿着嘴狠狠瞪我一眼,飞快地走上来扯去了整条被单,我下意识地后缩护住胸前,李叹扬着下巴,这次换他耀武扬威。
是了,我毕竟是个女儿家,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上一次被人这么扯光,还是在积云山的时候,我嘴上说着不怕,心里怂成奶狗。
这一瞬我已经没有再与他斗胜的心情,转身面向床里,扯了扯被单,说:“我累了,你有事情也改日再说。”
可是被单的另一头还在李叹的手里牵着,且他的力气比我要大,我扯了两把扯不动。
扯不动就扯不动吧,反正该不该的他都看光了,反正我们做神仙的嘛,就该将肉体凡胎看淡一些,心如止水,无挂无碍。
我便又转了回来,张开手臂,不耐烦地道:“看看看,随你看,两坨肉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这回李叹倒是避开眼去不看了,还骂我下流!
我想无论李叹傻与不傻,我都没办法与他交流。
下一瞬他终于说了一句我听得懂且感兴趣的疯话,他说:“妖妖病了,要喝人血才能养着,我去天牢里看过那些死囚,脏兮兮的,他们不配。”
不配什么?不配被你放血去养妖精?等等,他这话什么意思,他们不配,意思是我配咯?
我不禁失口大骂:“你有病吧!”
李叹不急不恼地对我强调,“是妖妖病了。”
说着便来牵我的手臂,要用刀子在上面划一条血口。
这事儿我当然不干,我自认是个无能的神仙,做神仙的那两百年里,就没为仙界做出过一分半点的贡献,我没本事收妖,可至少我不能助纣为虐。
此刻捍卫自己的鲜血,便是捍卫我曾是一个神仙的底线!
我拼死反抗,恨不得能反手将刀子捅进李叹的心窝里,我们两个打成一团,刀子被打飞了,我们两个也已经拧成一团,有些不太好拆开了。
我说:“你放手!”
李叹说:“你先放手!”
“你先放手我就放手!”
“你先放手我就放手!”
“狗学我叫!”
“我学狗叫!”
“你才是狗!”
“你才是狗!”
啊啊啊啊啊啊!气死了我!我竟然斗嘴没有斗过一个智障!好好好,说我狗是吧,我就狗给你看,我低下头对准李叹的手背狠狠就是一咬,任他疼的嘶嘶哈哈拼命甩手,我就是咬定青山不放松,打死我也不放松。
就差那么一点,我就能给他咬掉一块肉下来,李叹像甩开一条疯狗一样地甩开我,我像唾弃一滩狗屎一样唾掉了他的血液。
李叹:“你!”
我:“汪!”
一声狗叫,我将他吼出了门外。
超凶!
直到确定他已走远,夜已深,人已静,我从床上翻下来,在一堆臭衣服里找到了玄铃,将艳艳从天上摇了下来。
她又穿起了那身风情万种的红纱衣,抓了把瓜子往美人靠上一歪,甩着瓜子皮道:“你啊,让你勾引李叹,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是,我此行下凡还有个任务,就是要勾引李叹,可原本我是不需要履行这项任务的,按照剧本里的安排,李叹是应该莫名其妙就爱我爱得要死要活的。
当初我下凡之前,天君为了尽可能地让白惊鸿解气,请了司命为我量身定做了一世命途,刚巧艳艳与司命大人有过些眉来眼去的交情,便将那剧本子拓来一份给我看过,我这一生会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一个爱我爱得要死要活的李叹,一个我爱他爱得要死要活的宋折衣,最后我爱的要死要活的宋折衣,会杀了爱我爱得要死要活的李叹,使我肝肠寸断,爱恨不能。
可是现在剧本出了问题,那个应该爱我爱得要死要活的李叹,要死要活地就是不爱我,为了剧本的还原性,我应该去勾引李叹,让他爱上我,让一切按照正常的轨道进行。
可是,要一边装作深爱宋折衣的模样,一边去勾引李叹,这很难啊。
我面如死灰,指了指地上的血迹,“李叹的血,他让妖精蛊了。”
艳艳便在磕瓜子的间隙里空出一只手,指尖掐出一道光来,连着那血迹看了看,“除了你的口水,什么也没有。”
没有?
艳艳继续嗑瓜子,吐了一口瓜子皮,道:“你说的那妖精,我抽空去看过,鼻孔朝上,肥头大耳,猪妖没错了。”
“猪妖?”
“众生平等,你看不起猪啊?”
我倒不是看不起猪,但我实在是有点看不起一门心思想要拱猪的人。
艳艳道:“那猪妖修为尚浅,还是要小心一些,那母猪精气不纯,想必是与不少精怪苟合过,不过从这血上来看,李叹还没将她拱过,你要看紧一些。”
“我怎么看?”
“看不住也要看,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艳艳说着,拨了拨手指,便是掐指一算,道:“今早李叹就要带南妖妖进门,洞房花烛夜最是销魂,你得想个法子将他们拆开,既然是精怪作乱,我也不好插手,这便回去往妖府走一遭,大概三五日的功夫吧。”
我说:“你口中的三五日,便是我在凡间的三五年,狗要吃屎,一次还管得了,想让他三五年也吃不上一口,这也太难了。”
艳艳瞥着我道:“我有什么办法,凭我跟你的关系,三五天能敲开妖府的门就不错,我这一去,还需冒着挨一通毒打的风险,下凡受劫哪有那么容易,你态度还是要放端正一些。”
临走之前,艳艳又郑重提醒我一句,“你可别忘了,李叹这副壳子里,住的是谁的仙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