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暖和，小山从学校回过一次家之后，路边的小草远远看着就冒出绿色的小脑袋了。

    队里开始大面积整地了，牲口棚里的牛马骡子甚至小毛驴都拉着犁杖早出晚归，老更爷爷一个晚上起来喂三遍夜草，就怕把它们给累坏了。

    男人们在地里赶着牲口起苞米砟子、翻地、修垅，妇女们抓紧时间在生产队里挑种子、打草帘子，也有一部分跟着去地里拿着镐头把打各种留在地里的砟子敲打干净，拉回家里当烧柴。

    当然也要每天趁着一早一晚的时间抓紧整治家里的菜园子，翻土，背垅，再暖和一点，早起地上没霜花了，就可以种下春天的第一茬小白菜了。

    周兰香被韩进留在生产队里跟一群妇女挑种子，老宅的菜园也不用她操心，刚一化冻，韩进就把前后三四亩地的大菜园子给翻完了。

    等她想起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垅都修好了。

    周兰香忽然觉得这个春天自己好像有点太闲了，每年春天她都要跟着男人们赶着牲口去地里翻地，挥着?头敲砟子，还要起早贪黑地翻菜园、给一家老小洗衣服做饭，现在她除了在生产队的大炕上坐着挑种子，回家连衣裳都让小进抢着给洗了。

    她就去老宅的菜园里修了两个小菜畦，撒了白菜、菠菜、小香菜的种子，浇上空间水，再盖上一层草帘子。

    她冬天的时候就发现了，浇了空间水的蔬菜很抗冻，她放到老宅的韭菜养得特别好，一样的温度，赵五婶家没浇空间水的韭菜就冻得根本不肯长。

    闲着也是闲着，她就把各种蔬菜种子都找出来，在家里泡上发芽、育苗，芳丫姐几个人看她把这些菜籽弄出来十多样，样样都发出壮实的小芽，都夸她旺庄稼，拿了自家的种子过来，让她帮忙育苗。

    去年冬天大家跟着小香一起种韭菜那时候就看出来了，这闺女的手就是旺苗！

    饲料室的小屋铺排不开这些，韩进就帮香香把那些育苗的小碗小盆都搬老宅去，还专门问了温度，晚上烧炕都得根据那些小芽芽的需要添减柴火。

    早上还要按香香的习惯把盖着种子的软布洗干净，搬过去一天，香香的活就都让他给抢着干完了，她每天只要过去看两眼就行了。

    香香闲不住，就跟着赵五婶学着孵小鸭子小鹅。

    屯子里大部分的小鸡都是老母鸡趴窝自己孵出来的，可鸭子和大鹅不爱趴窝，想要养小鸭小鹅就得自己找种蛋放到炕上孵。

    周兰香今年准备鸡鸭鹅都要养的，小山不爱吃学校的饭菜，她得给他带点咸蛋下饭，小进也正是长力气的时候，得把营养跟上。

    她已经拿了鸡蛋放到赵五婶家趴窝的老母鸡那里让它帮着孵小鸡了，又跟着赵五婶学孵小鸭小鹅。

    第一次孵，也不敢弄多了，就找了十只鸭蛋十只鹅蛋，在炕上铺了一个草垫子，上边放上鹅毛垫子，把蛋放到垫子上，再盖上被子。

    这个时候没有温度计，温度全凭手来掌握，每天晚上要起来好几次，摸摸那些蛋冷不冷热不热，得及时给他们添减被子。

    韩进听说晚上要起来好几次看着这些蛋，就不愿意让香香孵了，这得多累人啊！她又是不能熬夜的，一个月下来不得把人熬病了？

    而且一想到那个丑丑的大垫子挨着香香的被窝，他就觉得很碍眼，“你这地方小，还是搬老宅去吧，那边炕多大，晚上凉了热了我还能给他们换个地方。”

    香香不肯，“你不知道冷热，他们可娇气了，温度差一点就死了！”

    韩进很有信心，“我给菜籽发芽也发得很好，咋就不能孵小鸡了？我肯定行！早上你还跟芳丫姐说我干啥像啥，原来是忽悠我！”

    忽悠香香这件事，韩进小时候就很有一套了，只是他一向顺着哄着她还来不及，哪里会忍心忽悠她，不过偶尔一次，他还是很拿手的。

    所以，香香给小鸭小鹅们做的那个小窝放到炕上不到一天，就又被韩进给搬老宅去了。

    芳丫姐来了韩进还不让香香跟她说，就怕芳丫姐笑话他一个大男人非要学老母鸡抱窝。

    香香又闲起来了，每天都跑好几趟老宅，去数数那些蛋，再量一量小芽芽长高多少了。

    韩进马上看出她无聊了，想了想就提议：“咱们去林场看尿壶爷爷吧？年后我就答应他带你去林场看他，李叔和李婶儿也一直想见见你！咱们去林场摘鸡蛋花，山里向阳坡也有柳蒿芽长出来了，咱们挖回来包饺子吃！”

    香香一听眼睛里就有了笑意，可是还是有点犹豫，“现在去好吗？春耕这么忙，而且咱们的蛋还得看着给盖被子呢。”

    韩进大包大揽地保证：“你想去就行，别的事我来安排！咱们明天就去！”

    香香有点不放心，可是也不能直接说什么，这孩子一直把自个当大人，要是说怕他安排不好，他心里肯定不高兴，就温柔地提醒他。

    “那你好好去跟麦子叔说，他要是不答应，咱们就等春耕以后再去。现在队里正用人的时候，我走了没啥，你走了可就缺一个重要劳力，我就怕麦子叔不舍得你走。”

    韩进被她夸得心花怒放，哪还有什么倔脾气，老老实实地点头，“我肯定跟麦子叔好好说，你别担心。”

    韩进果然跟麦子叔好好去说的，态度可好了，麦子叔就开始怀疑这小子出门的目的不单纯了，要不怎么这么乖顺，他说啥他都笑着点头，眼里还泛着柔光，把他一个老头子给看得头皮发麻，赶紧挥挥手让他走了。

    韩进就跑回去告诉香香，让她准备明天出门穿的衣裳，他又跑去安排别的事了。

    第二天一早，韩进推着大哥韩立国的自行车来接香香，那车被他连夜擦得锃光瓦亮，他自个也穿得板板整整，跟在他后边过来的赵五婶偷偷问小香，“进子这是去相媳妇吧？哪屯子的？看把他给美的！”根本就不相信他俩是去走亲戚。

    谁走亲戚把自个捯饬成这样？谁走亲戚高兴得一笑露出十多颗牙？

    连韩大哥韩大嫂都听了老队长的话，认定他家小五是去相媳妇了。

    韩大哥还让韩大嫂一大早提前来给小香五块钱，不住地嘱咐她：“小五好容易松口愿意去相媳妇了，你就受点累，咱跟人家女方大方点，只要小五看上人家闺女了，彩礼多点少点咱们都得想招儿让他把媳妇娶回来！”

    周兰香怎么解释韩大嫂都不信，“知道！知道！你们是去走亲戚！好好走！成不成的也不是就看这一回！只要小五松口愿意相看了，以后多走几回，早晚能成！”

    周兰香又给赵五婶解释一遍，赵五婶看着旁边脸色开始不好的韩进，赶紧点头，“知道！你们是去走亲戚！那赶紧去吧！别让人家等着！你放心，进子跟我说了，我今儿个不上工，就去老宅帮你们看着那些菜苗和蛋，肯定给你看得好好的！”

    临走之前还不忘偷偷拉着小香笑话韩进，“这小子！脾气咋这么别扭！相媳妇又不是啥丢人事！看把他给臊的！”

    香香的脑子被他们一大早上一波又一波来人给闹得也乱了，出了屯子，顺嘴就说出一句：“走吧！给你相媳妇去！”

    韩进蹬车的脚一晃悠，手上一歪，自行车差点没扎进路边壕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