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叫爸爸
以前他在七中的时候最喜欢呆的地方就是天台,由他一人单独承包,从无人打扰。可惜一中不仅没有天台,连个像样的藏匿地都没有,宋鸣诚把校园逛了一大圈,才在体育仓库找到个并不算理想的位置。
眼下也只能凑合着先用了。
他躺在用来做仰卧起坐的软垫上想对策,过了半晌,宋鸣诚终于坐起来,嘴角噙着微笑,刚刚的烦闷竟是一扫而空,看来,他是想到对付严舟的好方法了。
只不过……在真正对付严舟前,不如先给他们上些前菜。
当即,他私聊几个人,等到下午的课结束,晚餐时间,他的小弟们就已经将宋鸣诚需要的道具都凑齐全了。
捏着手中灌满黑色色浆的气球,宋鸣诚已经想象得出纪检部办公室被他毁掉的模样了。思及此处,他的心情好得就很想把秦灯抓出来打个鼻青脸肿。
小弟们早就为他探路,他也手握地图,相信自己绝对不可能迷路,于是等到晚自习的时候,趁着高二年级组去学校礼堂听校长演讲时,他偷偷溜出队伍,朝着小弟们之前给他指引的路线,出发!
一中在一片三面环水的孤岛上,只有一条用白石堆砌而成的龙门桥连接着对岸的喧嚣,在夏日夜风吹起的时候,会感受到阵阵的凉爽。
不过在二月的现在,就只剩下冷这个感觉了。
校园里的路很宽阔,夜灯很安静,些许小小的尘埃在光影下打着旋儿时起时落,而远处的教学楼里高一高三年级灯火通明着,就像是一场盛大的火焰。
宋鸣诚从一片漆黑有些潮湿的地下车库走,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地下车库连通着礼堂和教师办公室楼,因为大家都在礼堂,所以属于教师办公室楼的灯都关上了,整栋楼全黑,倒也给了宋鸣诚便利。
非红外线监视器在黑夜根本起不到一点儿作用,宋鸣诚几乎是大大咧咧地看了监控器一眼,光明正大地进入办公室楼。
因为黑漆漆一片,宋鸣诚只能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这倒是对方向白痴一个极大的挑战。
宋鸣诚站在门口,手机灯照在金灿灿的门把手时,他沉默了一下。
印象中,小弟们传来的关于纪检部办公室的门是圆形铁质,和现在这种骚包金完全不同。但宋鸣诚还是很冷静的,毕竟这种情况他经常会遇到,不就是迷路嘛,路总是人走出来的,多找找就行了!
等他把教师楼从一楼逛到七楼,又从七楼逛到一楼,依然找不到那个所谓的圆形铁质门把手时,宋鸣诚有些无语地捏着那张破地图,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进错了楼。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宋鸣诚依然没有找到小弟们地图上给他标出的纪检部办公室。他此刻正坐在楼梯上喘气,累得像条狗似的。
宋鸣诚思考过无数次自己为何会落到现在这般凄惨地步的原因,最后都殊归同途地指向严舟这个始作俑者,他喘着粗气,就差把手中的气球给捏爆了。
忍住,就一圈,最后一圈。
他咬着牙上了楼,缓缓地在静谧的黑夜里寻找方向。就在他不抱希望准备打道回府的瞬间,他在黑夜里捕捉到一丝亮光。
透过门缝,传到宋鸣诚的脚下。
有人!
宋鸣诚不仅没有退缩,反而慢慢地靠近那丝光亮。这处地方他没有走过,黑夜里能见度本就低,而且这间房藏在拐弯处,门是还朝着另一侧开,若是不仔细发现,根本就察觉不到。
等他走到门前时,用手机光照见了他心心念念寻找着的圆形铁质把手。
居然是在这里!
这什么破瘠薄设计,难怪他怎么找都找不到!
宋鸣诚不放心,用手机灯照了照侧边的铜质牌子,俨然看见“纪检部”的红色宋体字,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有一种解脱般的轻松。
他胆大地敲了敲门。
一分钟后,两分钟后……似乎里面没有传来什么动静。
宋鸣诚胆大起来,以为里面真的没人,于是从裤袋中捏住个鼓鼓囊囊的气球,就狠狠地朝着门上砸去!
“啪”的一声,在清夜里显得尤为响亮。
宋鸣诚满意地看见纪检部大门流淌着的黑色粘液散发出难闻的味道,又捏起一个气球,准备开门。
而当他的手摸到门把的那一刻,门从里面被打开,速度非常快,力道也足够猛,竟是让宋鸣诚撞在了门上,连同着手中的气球,也被门的冲力给压爆了。
严舟立刻打开走廊的灯,看着满头满脸衣服都是黑漆漆的宋鸣诚,对视片刻,依然用那副冷死人的模样,道:“你在损坏公物?”
宋鸣诚在二月中旬的大冬天,楼上楼下不畏艰险地执着寻找纪检部的办公室,热得早就将除了校服的其他衣服都脱掉扔一楼了,此刻他的皮肤直接接触着冰凉的黏黏的黑色液体,整个人都呆住了。
而后他发现裤袋里的气球也似乎破了几个,液体正从大腿一直蜿蜒到小腿,那感觉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一个才十六岁的大男孩是无论都想不通,为什么自打遇到严舟后,他的命运会如此之多舛,人生会如此之悲壮。
“严舟,你他妈是缩头乌龟吗,劳资敲你那么多次门,你他妈不敢出来?”宋鸣诚现在太难受了,难受得连打架都没了兴致。
尤其是现在他的姿态实在是太、太一言难尽,实在无法将他的英雄气概发挥出一二,再加上他本就不是来打架的,只是给他们上点前菜,没想到居然报应在了自己身上,真真倒霉。
严舟皱起眉看着一身漆黑还张牙舞爪的宋鸣诚,静静地听他骂了半天,才道:“你是王八蛋。”
他的口气太过笃定,宋鸣诚住了嘴,还不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在确认严舟刚刚确实骂了他之后,立刻跳脚道:“你他妈是乌龟!”
严舟轻轻一笑,就仿佛春回大地、风光霁月,而后,他又恢复了刚刚那冰山死人脸,道:“叫爸爸。”
宋鸣诚愣在了当场,细细思考方才的乌龟王八蛋之争,终于反应过来发现自己连嘴仗都没打过人家寥寥一句话,气得当场就想转身走人。
“留下。”
话音刚落楼道里的灯光跳了一下,轻轻地“啪”一声,竟是在这个时候跳了闸。
在这样的黑夜里,只有星光点点从身旁的窗户渗透进来,宋鸣诚正觉得现在是个溜走的好机会,赶紧脚底抹油,却突然接触到一根冰冷的棒状物——他立刻回想起今早严舟使用的那根教鞭。
只不过拦住他的这根,似乎比早上见过的还要再粗壮一些,材质似乎也没有那么坚硬……
也不知道宋鸣诚按到了什么,突然那根教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竟是能通电的教鞭么!宋鸣诚心中大骇,转身就朝着严舟挥出一拳。
此刻谁都不在,又是监视器的死角,严舟要想做点什么……还真的是能做点什么的。尤其是,严舟是众人敬仰的男神,而他是不入流的不被家人期待的学渣混混,就算他说出去,估计也没人信的。
“你居然拿教鞭偷袭!”
所以这一拳他挥得毫无保留,他不是个会乖乖吃暗亏的主,若是对方要用私刑,那他不如先下手为强!
即便是身材强壮的人,也绝对会倒地求饶。在七中,他靠着这样的拳头一次次地让那些人知难而退,宋鸣诚深知自己这一拳的厉害。
他本不想那么快就和严舟干上,但是对方居然也会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这样的想法让宋鸣诚感到失望又失控。
但拳头在接近对方的那一瞬间,宋鸣诚感到似乎挥空了。下一刻,他的腹部感受到比钻心还痛的重击。
随之而来的,还有严舟冷冰冰的解释:“这不是教鞭。”
空气重重地压入他的脑门,宋鸣诚感到一阵阵难以言喻的窒息感向他袭来。但是身体却依然不屈地站着,宋鸣诚竟是强忍着疼痛,改用腿部肌肉继续下一次攻击。
只是他从没感受过那么猛烈的疼痛,下脚也没有从前那般果断,竟是再次被严舟用巧力缠住。
宋鸣诚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腾空了起来,而后,他感受到目眩迷离的光影在他眼前炸开,就像是无数烟火遍布星空。好一会儿,他的目光才重新聚焦在天花板上。
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空气中只剩下他的气喘吁吁声、以及疑似教鞭的物体上电流的“噼里啪啦”声。
他听到严舟走过去,把那东西的电源关上,扔进了办公室。宋鸣诚刚想站起来走人,却又被人一把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背被紧紧地压在冰冷的地面,宋鸣诚这才明白,自己输了。
自己在严舟的两招之下,输得彻彻底底。宋鸣诚在心中哀叹一声,终于选择暂且的屈服。
好汉不吃眼前亏。
“所以你要我如何?明天我就找扇门赔你不就好了?”宋鸣诚输人不输阵,依然保持着他恶声恶气的语调,以及随时会对严舟发动攻击的姿势。
虽然现在他还被压在地上。
严舟根本没有把宋鸣诚那一副“如临大敌”的语气放在眼里,只是淡淡地下了命令:“清理。”
“什么?”宋鸣诚如遭雷劈,整个人都僵住了。别说宋鸣诚从不事家务,就算是有点能耐的人都能看出来,这已经被黑了一半的门有多难恢复原样。
但严舟那不断加重的臂力在提醒着宋鸣诚,他并没有在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