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三颗糖
chapter3
吕丛摇头:“不吃。”
下一秒,肚子里咕噜噜一声。人愣一下,但依旧面不改色。
任真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剥开一颗,直接塞去他嘴边。
一股浓浓的草莓味从牙缝挤进嘴里,甜甜的。
吕丛回头看她,还没有人敢把东西直接往他嘴里塞过。
可她却一点没在意他的情绪,正把另一颗往自己嘴里丢,然后冲他笑着,把手里的糖纸放在眼前,透过糖纸看他:“这个口味很好吃,是姐姐的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我一般只给江河吃。”
吕丛:“……”
我需要感激涕零一下吗?
可她的笑却跟口腔里的味道一样,甜蜜蜜的,弄的人瞬间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他继续写作业,她一直拿着两张糖纸对着灯,一会换成黄色的放眼前,一会儿换成红色的放眼前。
半晌,她开口:“吕丛,我有一糖罐子的糖,以后你想吃糖就跟我说,我分给你。”
说实话,她并没奢望吕丛会理她。就是自己实在无聊,总不能对着空气说话吧。
“我不怎么吃甜的。”
他竟回答她了。
任真看他,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动力:“我哥也不怎么喜欢吃。”她把糖纸放下,侧过身面对着他,一只脚踩在他的椅蹬上:“但我就特别喜欢。虽然姥爷说要少吃一些,对牙不好,但我就是忍不住。不过还好我换的牙都白白的。你看。”
说着她把一口大白牙露出来给他看。
吕丛:“……”
她的脸就支在他的脸边,浓郁的草莓味一个劲儿的往鼻子里钻,人又心一软,侧转看了一眼。
她的牙齿确实很白,小小的两排齐增增的。还有点…可爱。
“嗯。”他应一声。
她像是得到了莫大的认可,高兴的敲了敲小米牙又道:“吕丛,我还没听过你唱戏呢,姥爷说你唱的特别好,你能唱给我听吗?”
她不管说什么,都会加声吕丛,像是在提醒他要听似的。
说到唱戏,吕丛人默了,停下笔突然呆住。
从来没人主动要求听他唱戏,即使他想唱给在乎的人听…但他在乎的人从不在乎他。
任真看着他,杏仁眼扑扇扑扇:“吕丛。”她小声叫他。
吕丛回神看她,眼里有些期待,他想听她再问一遍,但又抹不下面子开口。
可任真却以为是自己的唐突把他惹生气了。
“吕丛…我就是想听你唱一段,我周围会唱戏的孩子只有江河,所以我知道你唱戏就很兴奋…你要是不想…没关系的,我…”
“可以。”
任真因为对方的爽快人恍惚起来,急急眨两下眼:“你真的愿意?”
“嗯。”吕丛突然觉得气氛有些矫情,继续趴下写作业不在看她。
任真长长吐了口气,人也放松下来。吕丛又觉得她有些奇怪了,不过答应唱戏给她听而已,至于吗?
江河班下课后,他很快便出现在门口。
任真看见他后站起来的突然,吓的吕丛人一颤跟着抬起头。
“哥!”她伸长两只手抖啊抖。
江河走过来攥住她的手捏了捏,然后顺便拿过她的书包背在胸前:“饿吗?”
任真点头:“饿,哥我们快回家吧。”
往回家走时,吕丛仍像早上上学时一样,独自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任真叫他一起,他拒绝了。
一路上,他都不自知的把注意力放在那只欢脱的小兔子身上,她和江河在一起的时候整个人完完全全是自在的,她会主动牵他的手,然后不停在他耳边叨叨着。
江河不怎么插话,一直很有耐心的听她说,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笑。
他们不过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陌路人,他却能做到如此在乎她。还有姥爷,姐姐,他们每个人都把她当作宝贝一样宠着。
吕丛肩膀一塌,人往孤独的怪圈里陷的更深了一些。
……
晚上,江河作业多的写不完,连晚功都没去。姥爷盯着任真和吕丛练完后,看时间太晚了,便免了唱戏这一轮。
姥爷走后,吕丛和任真也准备各自回房。他手揣着衣兜走在前面一些,任真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一路若有所思。
跟着跟着,人就这样毫无意识的撞吕丛身上了。
任真一脸迷惑:“怎么了?”
吕丛比她更迷惑,脑袋往门那边一斜:“你走过了。”
任真这才跟着看一眼,又回头看一眼。天呐,竟然跟着他走到他门口了,于是灰溜溜的赶紧往回撤。
吕丛莫名其妙看着她,总觉得她有什么心事。眼看着任真推开房门,他便也不再细想的推开自己的门。这才刚迈进一只脚,那边又有了动静。
“吕丛。”任真扒在门框上看着他眨巴着眼睛。
吕丛:“……”
谈心这事我可不太擅长,还是找你哥吧。
可她却好像认定自己了,顺着墙壁往这边一点一点蹭。吕丛就安安静静看着她,从平视变俯视。
“吕丛。”这一声叫的就跟吕丛欺负她了一样,可怜兮兮的。
吕丛急急眨两下眼:“怎,怎么了?”
“进屋说。”她身子一侧溜了进去。
吕丛看眼空荡的走廊尽头,江河窗前的灯还亮着,心下竟毫无缘由的生出一丝暗爽的感觉。
他进屋,她已经站在屋中间,垂着两只手手指对在一起点啊点。
“你怎么了?”
任真扬睫,突然傻笑一声,然后从两只鼓鼓的衣兜里掏出满满两把糖。
“给你。”
吕丛垂眸盯着糖,下巴扬一下:“你就是为了给我这个?”
任真手太小,快包不住了,于是快走几步挪去书桌前把糖尽数抖在桌面上,又接着把衣兜里剩余的也全部掏出来放上去。
吕丛走过来,捏起一颗糖在手指间攒动,看她:“为了给我这个?”
任真摇头,挤一下眉眼:“吕丛,那个…我有事跟你商量。”
商量…这个词在吕丛的生命里也是极少出现的,又好像…压根就是不存在的。
她突然这样一说,他还有些小激动。
“你说。”他放下糖看着她严肃起来。
任真手指在糖堆里搅啊搅,只敢看着闪闪发光的糖纸:“吕丛,老师今天找我…是想我们俩在六一晚会上能搭伴表演个节目。”
吕丛:“……”
难怪下午问我唱戏的事情。
他半天没给回复,任真垂着的眸子里一道光不停往他那边瞟了又瞟。
片刻,他柔声:“好。”
搅糖的手指忽的停下,眼也抬了起来:“真的?”
吕丛轻轻点下头:“嗯。”
任真夸张的两只手捂住嘴,人也往后退了两步。
以往都是她跟江河搭,江河唱花脸,可她喜欢的戏基本都是和老生搭才能唱的。
但老生和花脸的唱腔差的太多,江河总是抓不太准,所以她便一直跟着江河来,不想为难他。
这次好不容易来了个唱老生的吕丛,老师下午一说她就答应了,结果高兴过了头,打了包票说吕丛一定答应。
于是乎…她便开始想尽办法讨好他,当然,都是发自内心的,绝不是阿谀奉承。
因为她还以为他会拒绝,会一直拒绝。她都想好怎么个死皮赖脸法了。
……
吕丛不知所措看着她,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戏精。
戏精就差挤两颗眼泪出来了。
有一瞬,任真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他好像笑了,极淡。
表演完毕,她跑去桌前,拿起一颗糖拨开。
吕丛以为她要自己吃,没想…她突然站在自己面前,脚一垫,熟悉的草莓味被她塞进了自己嘴里。
她笑着,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临门一脚时侧过脑袋说了声晚安,然后人就不见了。
吕丛半天没反应过来,嘴巴里静悄悄的躺着颗草莓味的糖,甜甜的味道顺着喉咙流进胃里。
第二天吃早饭时,任真把这件事情说给了姥爷听,姥爷说是好事,还特批他们六一之前可以不用练晚功,把时间都留给准备节目。
快吃完时,姥爷又想起来嘱咐江好等定下唱什么了让她给弟弟妹妹们做三身新戏服,六一好穿。
江河一直默默的坐在一旁吃饭,他早早都已经想好今年要和任真一起唱哪一段了。
只是没想老师却安排了她和吕丛。
晚上,任真速战速决写好作业后,激动的抱着本戏折子跑去吕丛窗前。
窗口一团毛茸茸出现,毛茸茸正试图露出眼睛。
吕丛早就写完作业,坐在桌前边看书边等她。
片刻,一双乌黑的小眼珠滴溜直转:“吕丛,你作业写完了吗?”
吕丛点头,放下手里的书看着她:“写完了。”
“哦。”杏仁眼变月牙眼:“那我能进去咱俩选戏吗?”
“门没锁。”
话刚落,毛茸茸便消失,很快出现在他面前。
任真递上折子:“这里面都是我会唱的,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如果没有,那你喜欢唱什么?我要是不会的话,可以学。”
其实没什么她不会的,只是她有点小私心,这折子里都是她最喜欢的,点唱率最高的。
吕丛接过折子,打开来挨着看过去,平静的嘴角轻轻勾动一下。
“《四郎探母?坐宫》你能唱吗?”吕丛点了段难度系数比较大的。
她既然说随便选,那不如就挑一段最喜欢的好了。
任真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他,低着头扭了扭身体笑起来。
吕丛不解,却又被她笑的心里一阵明朗:“你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