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色生香 作者:沉峻

    正文 82．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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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世钦拿起桌子上的玻璃杯朝着李君则就砸过去，这一下子气力很大，硬生生地砸在了他的肩膀上，他闷哼了一声，却不闪躲，只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容看着傅世钦。</p>

    杯子哗啦在地面上碎成了几片，傅世钦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出去，我现在不想见到你。”</p>

    “我当然要走，不过我说过的话你们最好记住了，不要再试图伤害何杏。”</p>

    等李君则离开傅家，傅世钦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天色渐暗，房间里窗帘半掩，头顶的风扇缓缓转动，偶有浅薄的阴影落在他的身上，他也迟迟不开灯。</p>

    方才李君则的话像是一个重重的耳光扇在了他的脸上。</p>

    “原来大哥是嫉妒了。她是你最喜欢的人，可是偏偏嫁给了自己的弟弟，这滋味肯定不好受吧……”</p>

    李君则说的其实并没有错，他是真的嫉妒了。</p>

    如果何杏不是*的人还有多好，他也可以肆无忌惮地追求心爱的女人，把她护在身边，不离不弃。可惜身份悬殊，颇有对立，让他不顾后果只为了贪图一时的欢愉，作为军人，他做不到。</p>

    可是李君则不一样，倘若说自己是一只笼中鸟，那么李君则就是一只天上鹰，不受拘束，自由自在。他不是不羡慕的。</p>

    从傅家出来，李君则去找了陈旭。陈旭住的地方他明明之前只去过一次，不过他的记忆力一直十分好，竟然到现在还记得清楚。</p>

    敲了三下门，陈旭从里面打开一条门缝，透过缝隙看到了李君则，有些诧异地请他进来：“这么晚了，你怎么突然到这里来找我了？”</p>

    “当然是有要紧事情要跟你说。”</p>

    陈旭神情紧张了起来：“是什么事情？严重吗，为什么不见何杏过来，莫非是出了什么麻烦？”</p>

    “你别这么着急，不是坏事，至少对我来说，算是大喜事。”李君则顿了一下：“我要跟何杏结婚。”</p>

    “什么？”陈旭张了嘴巴：“你？你跟何杏……这不太合适吧。”</p>

    “有什么不合适的，她总要嫁人的，你们不能因为我的身份不是你们组织里的人就不给我这个机会吧。”</p>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你的父亲可是傅南山，他要是知道了恐怕不会罢休。”</p>

    “不用管他，你可能不太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和我父亲的感情并不好，他对我也没有那么关心，况且我人在上海，而他在重庆，见面的机会都少得可怜了。”李君则皱眉：“说实话，我陆陆续续地也替你们做了不少事情，对你们绝对是百利无一害的，现在只有这一个愿望，还希望能得到成全。”</p>

    陈旭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在之前有一次，我们的人被军统特务盯住了，有人把纸条通过弹弓打进了当铺二楼的房间里，那个人……”</p>

    “没错，是我通知你们的。所以他们才能不被傅世钦继续监视。”</p>

    “这么说起来，你的确救了我们很多次。这样吧，我会把你的意愿像上级反映的，只要上级不反对就没有问题。不过如果你真的成了何杏的丈夫，以后就算是半个*的人，做事的时候就要顾全大局，心系组织。”</p>

    “我明白。”</p>

    陈旭笑起来：“我还记得第一次你到这里来对我说，也许有一天我会成为你大舅子，我当时还觉得不可能，没想到现在很可能就实现了。何杏是个好女孩儿，通过这么长时间和她相处，我真的是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子了，你要对她好。”</p>

    李君则也笑了笑：“会的。”</p>

    没过几天，如李君则所预料的那样，组织上真的答应了他的请求，允许他和何杏结为夫妻。</p>

    本来上级还有所顾虑，毕竟李君则的身份太特殊了，恐怕会造成不利影响，但是又因为一直以来李君则的表现很好，陈旭又有心撮合他们两，一直帮腔说了不少话，就得到了上面的首肯。</p>

    陈旭找到李君则，告知了他这个消息，并且向他表示祝贺，又询问了婚礼的事情：“你们是想如何操办，亦或是不操办？”</p>

    “我要回去问问何杏的意思，不过你应当已经知道我如今是在七十六号里面工作，顶头上司是中央社会部部长章时平。他上次开口问及我和何杏的婚事，竟然说想替我们主持，我还在犹豫。”</p>

    “是了，我差点把这事情给忘记了，你现在是在那个姓章的手下做事。那且把婚礼的事情放在一边，就这件事我还有些疑惑想问你，你当初是用了什么办法进了社会部，我在警察署卧底了那么久，和章时平有过那么一两次交集，看出来他是十分精明仔细的人，竟然能放心让你这么容易地进了七十六号，这着实让我想不通。”</p>

    李君则被他问中了要领，斟酌了一下也说：“其实不止是你，连我自己也觉得太过容易了。但是机会就在眼前，他肯用我，我总不能错过这个时机。不过我看出来他对我并没有什么试探行为，应该是挺放心我的。”</p>

    “那就好，可能是我想太多了。无论如何，你在魔窟里头不比外面，自己万事小心。”</p>

    和陈旭分开之后，他的心情还是极其愉快的，毕竟得到了应允，和何杏的婚事算是定下来了。</p>

    他回家以后把章时平的意思对何杏说了，何杏有些犹豫地摇摇头：“能不能不要让那个姓章的插手我们两的事，让一个大汉奸来做我们的主婚人，我会蒙羞一辈子的。况且战争年代，百姓吃穿用度皆短缺，伪政府还要大张旗鼓地为我们办婚事，用的都是百姓的血汗钱，我定然不会开心的。”</p>

    李君则随即答应：“你不要有负担，我会找个说法回绝了章时平的。”</p>

    何杏这才露出轻松的笑容来：“还记得那一天晚上你对我说过的话吗？你我天地为媒，那就足够了。我爸爸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我能得到幸福，还常开玩笑说哪个小子能把闺女从他手里夺过去说明胆子肥。时间一晃眼就到了现在……我不想举办什么婚礼，也不想邀请什么宾客，祝福我们的人不方便出席，方便出席的人不祝福我们，还不如一切从简好不好？”</p>

    “一切都听你的。既然是这样，我们就去你爸的坟前成亲。到时候我敬他几杯酒，算是尽孝道了。”</p>

    “你真好。”她伸手抱住他：“我现在像是在做梦一样，告诉我这不是假的。”</p>

    “当然是真的。”他摸了摸她的头：“你在怕什么呢？”</p>

    “不知道，总觉得不真实，美好的事情似乎都不真实，我这一生已经失去了太多东西，真的是怕了，丢不起了。”</p>

    李君则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似在安抚：“不会丢的，说好的一辈子就是一辈子，差了一天都绝对不答应。”</p>

    夏天已经过去，秋风乍起时，他们提一壶酒去西郊张虹路上的薤露园万国公墓。</p>

    何夕怀的墓碑就在其中，上海素来墓园紧张，尤其战事吃紧以后，位置更是千金不得。这还是当时傅世钦动用了人脉替何夕怀留下的一块地方。</p>

    园中树木已经发黄，树叶开始零散掉落在脚下，加上满眼的石碑，颇显得有些苍凉。</p>

    何杏对父亲葬在哪里了熟于心，径直带着李君则过去。谁知道看了一眼墓碑，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来：“咦，这是怎么回事？”</p>

    “怎么了？”</p>

    “有人来过这里了吗？你看，这下面放了一束野菊花，看这样子似乎是谁这几天刚来过。”</p>

    “还真的是。你在上海还有别的亲戚朋友吗？”</p>

    “他去世那么久了，除了我以外再没有别人来过这里。真是奇怪，会是谁呢？总不会有人送错了花，认错了墓碑吧。”</p>

    李君则笑了下：“那也有可能。别想太多了，来，跟你爸爸说说话。”</p>

    何杏蹲下来，用手帕擦了擦何夕怀的照片，然后用手指摸了摸照片上他的脸：“爸，许久没有来这里看望您了，您在那边过得还好吗？今天我不是一个人来的，一起来的还有我的爱人，他叫李君则，胆子可肥了，连您的闺女都敢娶回去。”</p>

    李君则在她身边蹲下来：“我和何杏已经领了婚姻证明，就算是正式夫妻了。所以照理我就跟着叫您一声爸了。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何杏，好好对她的。”</p>

    按照传统，一拜天地。他们一起举杯对着天空扬了扬手，又把杯中酒洒在了地上。</p>

    二拜高堂，两个人规规矩矩地对着何夕怀的墓碑磕了三个头。</p>

    三是夫妻对拜，李君则和何杏面对面站着，弯身鞠躬。</p>

    这就算礼成了。</p>

    天高云淡，呼吸间尽是植物的芳香。他深深看着何杏，仿佛是要把她凝望进心里去，慢慢地握住她的手：“我爱你。”</p>

    何杏红着脸对他笑。她是真的幸福过。</p>

    ……</p>

    因为入了秋，天黑的也比过去早了一些。傅家的宅院里点了灯，老管家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傅世钦：“您一天没有进食了，还是吃点东西吧。我让厨房里去准备。”</p>

    “不用了，我不饿。”他虽然说着，却显得很茫然：“是今天对不对？”</p>

    很突然的一个问句，前后不接，老管家却听懂了：“是的。”</p>

    他低声喃喃：“他们竟然真的结婚了。”</p>

    说完这句话，傅世钦只觉得心口钝痛，缓缓起身站了起来：“我要出去一趟，让老姚备车。”</p>

    正文 82．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