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只记得你
手术时间比他们想象的时间还要长,他们心里清楚,手术时间越长,说明儿子的情况越危险。
等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宋母心慌得双腿发软,看着医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主刀医生见过太多这样的情况,首先安抚了家属的情绪。
“你们家属不要太担心,手术很成功。”
宋父宋母顿时松了一口气,又听医生说:“只是病人现在仍然处于昏迷状态,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要看病人自身的恢复情况。”
宋意寒的伤虽然不致命,但到底还是伤在头部,恐怕是会留下一些后遗症。
医生看着沉痛的家属,无奈叹了口气,往办公室走的路上碰上一个年轻人,问了和那对父母一样的问题。
医生皱眉不打算回答,“抱歉这属于病人隐私,只能告知家属。”
年轻人神色一顿,沉思片刻又开口道:“我是他爱人……他是因为我受伤的。”
医生看了看对方脸上的红指印,又想到刚才那对父母,瞬间了然。
医生对这样的情况早就见怪不怪,也不会带有色眼镜去看这类人,毕竟生死面前可不会管你是什么性向。
“身体机能上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是恐怕会有些后遗症,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年轻人半晌没说话,像是在发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了一个“嗯”。
只要宋意寒一直不醒来,时煦永远不会知道这个心理准备是什么,他像是个等待被处刑的犯人,已经被按在断头台上,可悬在脖颈上的锋刀却迟迟未落。
浑浑噩噩的日子过了一个月,就连时煦的同事都发现他精神紧绷得有些不正常。
“小时,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时煦拉回跑远的意识,轻轻摇头:“没事,只是最近的睡眠不太好。”
同事早听闻时煦有位不省事的恋人,自诩是过来人,意味深长地问他:“是不是感情方面出现了问题?”
时煦的目光放在开会的领导身上,嘴唇微动,说着和会议完全不相干的话。
“是也不是。”
那就是了。
同事暗道自己果然敏锐,一眼就将年轻人的心思看穿。
得意地正要分享自己的经验,却听时煦莫名其妙的问道:“人的一生是不是总要出现两个人,一个朱砂痣,一个白月光?”
同事被问得一愣,捏着下巴琢磨着说:“这要看你说的人幸不幸运了,幸运的人一生只遇到一个人,那人即是朱砂痣也是白月光,不幸的人一生在两人中取舍不断,放不下白月光也放不下朱砂痣。”
时煦偏头问同事:“您是哪类人?”
同事笑得坦坦荡荡:“我属于极幸运的人,在最好的年纪就遇上了我太太。”说着就向时煦炫耀他手指上闪烁着淡淡光芒的戒指。
时煦看着同事手上的戒指,又陷入沉思。
他也是在最好的年纪遇上了最爱的人,可惜幸运这个词永远不属于他。
同事还没察觉出时煦情绪的异样,笑着打趣他:“像我们小时这样的青年才俊肯定有很多人喜欢,慢慢找一个真心爱人也未尝不可。”
人各有各的恋爱方式,是风流多情还是一往而深都是各自的自由,只是什么因种什么果,千万别到情终的时候再后悔。
时煦自嘲:“我算什么青年才俊,我留级的时候老师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出人头地。”这句话倒是勾起了同事的兴趣,眼巴巴地追着问:“什么时候的事?”
过往的记忆被翻出来依然清晰,时煦眉眼变得柔和:“是初一的时候,当时觉得什么都没意思,就在期末考的时候跑出去打游戏被教导主任抓了。”
“啧啧啧,看不出来我们小时小时候还是个叛逆少年。”不怪同事那么惊讶,实在是时煦的外表太具欺骗性,完全想不到这么温文尔雅的人也会有肆意放纵的一面。
“那你初中的生活一定很难熬,教导主任最喜欢抓典型学生了。”同事也想起了曾经被教导主任支配的恐怖,不禁瑟瑟发抖起来。
“这方面倒是还好,后来我从初一开始就连跳三级直接跳到了高一,教导主任就是想抓我也只能去别的学校抓我了。”
时煦将自己的这段经历说得平常,在看到同事理解的眼神后就知道研究院里大家都是同道中人。
“当时教导主任说我一定会后悔弃考的行为,如今想来,还真是一语成谶。”
他就是在那天遇见了宋意寒,在宋意寒还不知道时煦这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就吊儿郎当地从后揽住他的肩膀叫他“小钦”。
糊涂地叫错人,糊涂地爱错人。
一句“不好意思”就将他打入监牢,将他困在他身边整整七年。
同事还想再问,时煦却不再多说了。
一段无疾而终的恋情,也没有多谈的必要。
这时,手机上周扬传来一条短信。
“宋意寒醒了,你要来看看吗?”
时煦咬着舌尖安定心神,托同事给自己请假。
“我有些事先走了。”
同事嘴上答应,心里连连啧声,现在的小情侣还真是一刻也不能分开,黏糊得要命。
时煦来到医院,原本想避开宋意寒的父母,却不曾想在病房外听到了一段意料之外的对话。
“意寒,你还记得婉婉吗?她是你的未婚妻,你们原本定好了是要在年底结婚的,怎么就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你们了。”
宋母哀切的声音混在医生劝慰的话中,断断续续冲击着时煦脑中的神经,他愣愣地站在病房外,僵硬地将手搭在门把上。
宋意寒失忆了?那他还需要进去吗?进去了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说些什么?
换药的护士被时煦挡住了路,小声请他让一让,时煦微微侧身让护士推门而入。
仅仅一个开门的瞬间,病床上的宋意寒立刻捕捉到了门口那个清浅的侧影。
“时煦?你来看我了吗?”
宋意寒说完这句话后,整个病房陷入一片诡异的静谧中,宋母震惊地抬眼看他:“意寒,你还记得这个人?”
宋意寒理所当然地点头:“嗯,我记得。”
宋母气得发抖,难以理解这到底是什么情况,父母亲人朋友谁都不记得,唯独记得一个没心没肺的前男友,这叫什么事!
宋母咬着牙权当没有看见时煦,拉着上次和宋意寒相亲的小姑娘,满脸伤痛地道:“意寒,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是你和时煦早就分手了,现在婉婉才是你的女朋友。”
那个被叫做婉婉的女孩子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在宋母的鼓励下也红着脸向宋意寒靠了过去,满眼期盼地看着他。
时煦看着这场宋母导演的戏,不言不语,安静得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默默将视线放在宋意寒身上。
宋意寒皱着眉头显然不太相信周围人的话,在他的记忆里,他和时煦还浓情蜜意着,怎么可能分手。
宋母看儿子不相信自己,气不过就干脆回身对时煦开口道:“时煦你告诉他,你们是不是已经分手了?”
时煦抬眼对上宋意寒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你母亲说的是真的,我们已经分手了。”
宋意寒抓着被子的手一紧,看着有些陌生的时煦梗着脖子开口道:“不可能。”
“如果我们分手了为什么我现在还记得你。”
时煦无言以对,他垂下眼,抬手按了按眉心的位置,眼睛无意扫到了病床边一脸尴尬的“婉婉”小姐,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老天爷还是不肯放过他。
宋母听完他们的对话已经彻底崩溃,带着哭腔喊道:“宋意寒,人家都说分手了你还眼巴巴地凑上去做什么!你连亲生父母都不记得却记得这个男人,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医生护士拉着宋母坐下,忙劝着让她冷静,别等会儿儿子醒来了,母亲又气昏过去了。
耳边吵闹的声音不断,时煦只想快刀斩乱麻,直接问宋意寒:“那你想做什么?”
宋意寒头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风流气质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一团挥散不开的傻气,开口说出让时煦好气又好笑的话。
“带我回家。”
时煦觉得宋意寒简直莫名其妙,嘲笑似的对他说:“回哪个家?”
宋意寒咬着牙:“你回哪个家,我就跟你回哪个家。”看着有种非要赖上时煦的意思,宋母知道自己打好的算盘彻底落空了,她就算想让儿子和自己走,眼下儿子这个不信任的样子估计也不会听她的。
宋母咬牙切齿地将宋意寒托付给时煦:“看在你们过去的情分上,好好照顾他,这是你欠他的,等他好了我们就来接他。”
时煦点点头,小声和宋母说了声:“抱歉”
宋母冷哼一声,拉着宋父和那位“婉婉”小姐一同扬长而去。
宋意寒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伸手想去拉时煦,却被时煦狠狠地甩开。
时煦收起脸上的表情,对着病床上的人冷声道:“宋意寒,我不管你记不记得,但我要告诉你,我们已经分手了,你的伤我会负责,但我不想连你的感情也一起负责。”
时煦这话一出,把宋意寒给狠狠镇住了,半天组织不出一句话,他想不明白昨天还睡在一张床上的人今天怎么就这么恨他。
清楚事情原委的周扬站在病房门口捂着脸不敢看自家老板,他没想到宋意寒竟然会被时哥连甩两次,而且还一次比一次狠。
风流倜傥宋意寒,惨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