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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8

      江山为聘(吾皇万岁万万岁)完结+番外 作者:行烟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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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山为聘(吾皇万岁万万岁)完结+番外 作者:行烟烟

    分卷阅读8

    有男子低亮的声音自正前方的高座上传下来,“都坐,殿试之上不必拘谨,一会儿好好做文章方是正理。”

    这声音就如同一把小鼓槌一般,“咚”地敲了一下她的耳膜。

    脑子里面轰然一声响。

    她不管不顾地抬起头来,向正前方望上去——

    墨靴两侧金线纹案,黑袍之上五爪傲龙怒气勃然,男子两手撑在膝头,长腿半屈,端坐在殿中龙座上。

    剑眉英挺,脸庞削瘦,一双眸子竟是双瞳异色,左眼深褐,右眼黑蓝。

    他脑后的白玉龙簪耀亮不已,刺得她眼底发酸。

    她好似被浇了一桶热水,然后又被丢去万丈寒渊之底,浑身上下刺烈的痛,却被冻住,一点都动不了。

    这个人这张脸……

    怎会是他?

    怎会是他!

    他的右眼……

    她紧紧咬住嘴唇,撑在地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

    并非是独眼之人,只不过是不让人瞧见他的真容。

    天下万民皆知皇太子生来双眸异色,左眸承平王之褐,右眸承皇上之黑,自出生之日便被视为二人大位的唯一承嗣。

    她揣测过无数次他的身份,可却万没想到他会是国之太子。

    她幻想过无数次与他再见面的场景,可却绝没料到会是在女子进士科的殿试上。

    此时此刻,她只觉得手足无措至极。

    自己之前一直盘算好了的事情,在看见他的这一刹尽数倾塌。

    她是那么渴望能够再次见到他。

    可当她知道他是谁、他在哪后,却愈发感到绝望起来。

    原以为倘是有朝一日能够入朝为官,她便能攀附得起他了。可眼下再看,只怕她这一辈子都攀附不起他。

    那一日在冲州城外的官道上,他明明问了她的名字,可见他是知道她是谁的。如此说来,在那其后的钦点解元一事上,想必他是有意要令她成为这众矢之的的。

    想着,她伏在殿砖上的双手就不由自主地握了起来。

    怕只怕,他心中已对她没了好感,全当她是个不择手段搏出位的女子罢了。

    ……

    他的目光慢慢扫过座下众人,看见了她,又掠过她,瞥向一旁的礼部官吏,微微一点头。

    有翰林院的大学士自殿侧上来,从内案上取过策论题目,捧授给候着的礼部官吏。

    礼部官吏揭开题上黄额,高声颂出——

    “为君难为臣不易论。”

    ……

    这沉厚的声音令她浑身一激,陡然回过神来。

    脑袋里面仍旧是空白一片,怔着,跪接过了礼部官吏发下的裱金题纸。

    身子僵着坐回位上,仍是在想他。

    却不敢再抬头看他一眼。

    身旁的女子们已经开始落笔急书,笔尖触纸而过的声音擦过她耳廓,她才恍然低眼,看向自己手上攥着的题纸。

    耳边又响起礼部官吏的声音:“……不得更题,日落交卷。”

    这才彻彻底底地清醒过来。

    她揽过袖子,拾笔蘸墨,笔落题纸——

    为君难,

    为臣更不易。

    章十三 传胪(上)

    大殿朱门紧闭,内中宫灯色暧,一室静得出奇。

    太阳升了又落,殿砖之上一片斑驳灰影,细密的花纹,边缘模糊,如春日里多般压抑的情。

    他坐着,一动不动地望着这些素衣素妆的女子们。

    都是这么的年轻,这么的充满朝气,可她们究竟知不知道,真正的朝堂是个什么样子?

    不少女子搁下手中的笔,取出凌晨时分在殿外丹陛下祗候时领的宫饼,在位子上静静地吃了起来。

    唯独她一直垂着头,悬腕挥笔,墨点白宣,背脊竖得笔直,好似一点都不知累。

    眼底墨色浓郁,下笔如飞,红线直格中字迹工整,左手边上的裱金题纸已摞起一薄叠。

    一片红唇纤眉素颜中,他的目光渐渐移向她,看她眼睫不自禁地上下轻掀,看她额角碎发挡了眉梢,看她脸上一副极其投入认真的神色,看她倾心在写这一篇文章。

    周围数个女子吃了东西,又重新开始写策论。

    就只有她身边的那一包宫饼,仍是完好如初,动也未动。

    他察觉到她的与众不同之处,身子一斜,索性横臂撑了下巴,凝神盯着她打量。

    脑中回忆起那一日在冲州城北的黄土官道上,破庙一座,素衣一人,双眼执拗而坚定地望着他,竟然开口问他,他贵姓,他名什。

    他自生来至今,还从未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他的名字天下人尽知,可却没有一人敢叫,更是鲜有人知道那究竟代表了何种深意。

    寡者,独也。

    自古帝王皆寡独,便是他那对如同剑与剑鞘般匹配的父母,亦是独自走过了多少岁月,流了多少血汗与泪,牺牲了多少人与事物,才换得这一生短短数十年的相依相守。

    以寡为名,并非是想要他一生寡独,而是这浸染了二人一生心血的江山天下,独他可继。

    他是二人一生一世的唯一子嗣,帝王之苦之难之孤寡,将来除了他,还有谁人有资格代领?

    旁人只看见他风光无限,却哪懂他肩头重担究竟有多沉,为君难,为君难不可道。

    便是可道,却也无人道。

    ……

    “殿下?”

    身旁光禄寺的官吏见他盯着一个女子出神,不由在他耳侧低唤了一声。

    他幡然回神,知自己失态,不由皱眉,又抬眼望了她一下,却恰触上她探过来的目光。

    犹是同那一日一样的清湛目光。

    他不动声色地挪开眼,望向殿角一侧,目光沿殿晃过与座众人,然后才收回来。

    她看起来这么年轻,至多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一张脸庞单纯清秀,可却敢于在进士科州试上违例作论,同他以往见过的女子有着太大的差别。

    可她违例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微微阖眸,又想起数日前古钦在礼部贡院里对他说的话。

    是没想到,短短数日间她竟能结识沈知礼,而沈知礼竟也肯为她去古钦府上投帖。

    可见她的确是有与众不同之处的。

    大红色的烛液滴了下来,火一样的色泽,血一样的触目。

    再抬眼时,却发现她仍然在望着他。

    他两眼一黑,没料到她会如此胆大。

    她触上他微凛的目光,一下子便错开了眼。

    但纵是如此,他依然看清了她双眼中那忽闪忽暗的期冀之色。

    她是在渴望些什么?

    功名还是官禄?

    那张光洁的桌案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一摞裱金题纸,她的笔墨均已收好,旁边的那包宫饼仍是未吃。

    有礼部官吏也看见了,走过去低语询问,见她已全部答完,不禁吃惊,然而按例不得提前离场,便让她就这么坐着,等日落时分再与旁人一道退殿。

    他看清,脸色又是一变。就见她微低了头,看着自己面前的桌案,神色专注,久久不动,也不知在想什么。

    这女子……

    倒也有趣。

    ·

    夜已深,东宫外阁里仍是灯火通明。

    数名翰林院大学士与礼部主事者都在长案前忙碌,将殿试题纸按姓氏整理好,有翰林院的经筵侍讲一份份地捧来他身前,高声将其上策论文章读出来。

    他坐在案后,一边翻阅着两省递来的奏折,一边听人念那些策论,良久才收了散落一案的折子,抬眼道:“拿来,我自己看。”

    立即有人将厚厚的策论卷子搬到他面前案上。

    他伸手翻了两下,抬头:“孟姓的可在这里面?”

    “殿下稍等。”那人回身,又搬了一摞来,恭敬地放下,从中抽出一份来呈给他:“此为孟廷辉的策论文章。”

    他瞥了那人一眼,嘴唇微动,刚想说他不是要孟廷辉的,却又想起此次殿试中姓孟的只有她一人,不由眉冷,僵着脸接过了那人递来的一摞题纸,哗啦一下摊在案上,目光扫了过去。

    “为君难,为臣更不易。

    臣尝闻人言,若吾身可济民,吾不所惜也。

    此所以吾朝得以开边而享天下、四海归一也。

    ……”

    他没有看下去,目光只留在那一句话上,逐渐变得炙热起来。

    ——臣尝闻人言,若吾身可济民,吾不所惜也。

    她是听谁说了这句话?

    他定了定神,才继续往后看下去。

    一张连一张的裱金题纸上,一个个傲挺的小楷连成一文恢宏之象,令他不由拊掌暗叹。

    从来才学之人多狷介,他何曾见过似她这样的女子。

    又想起宝和殿中,她在座上抬头看向他的目光,和她后来盯着书案的专注神情。

    她心里所想的到底是些什么?

    她到底图的是什么?

    他想了片刻,方握起笔,蘸了朱墨,在她的题纸右上角处勾了一记,然后转身叫人来,道:“鼎甲三人与二甲七人最迟后日须得选定,然点谁为一甲进士人及第,则待小传胪后由我亲定。”

    礼部官吏闻言极是愕然,继而犹豫道:“一甲人若是不定,小传胪时殿下欲依何顺序召见此十名贡士?”

    他扬眉:“二甲七人即按名次,至于鼎甲三人,”略微一顿,“尔等随意,但将孟廷辉放在最后传见便可。”

    章十四 传胪(中)

    小传胪的当日,自凌晨始便有光禄、鸿舻二寺的官吏们在宝和殿中忙碌,排案布凳,备金榜裱宣,待至天边泛白才将诸事准备妥当。

    东宫殿门外却相较冷清,几个殿侍站在廊下,默声无言,看里面殿中烛光通明,却没人敢扰。

    远处有人走来,一个殿侍下意识地上前挡在门前,待那人走近,他看清后方笑道:“原来是沈大人。”

    沈知礼手里捧了一本薄卷,亦微微笑着看那人:“太子数日前着令职方司查一个人,我特意赶在小传胪前送来给太子过目。”说着,探头望了下殿内,又道:“太子又是一夜未睡?”

    殿侍点头,脸色颇是无奈:“太子的性子,沈大人也是知道的。”说着,侧身上前,叩门禀道:“殿下,职方司的沈大人。”

    等了许久,里面才传来允入的声音。

    沈知礼推门入殿,一边往里走一边道:“殿下。”

    英寡从里面走出来,身上松松地披了件外袍,看见她,脸色微凉:“职方司的人怎么叫你来了。”

    “臣也是职方馆的人,有何不可来的?”她笑嘻嘻地,上前呈上手中的东西,“殿下着人查孟廷辉的身世,职方司昨夜已誊抄入卷,臣亦是一夜未眠,赶在天亮之前送来给殿下。”

    他脸色漠然,伸手接过,“此处没你的事了。”

    沈知礼却不走,候在一旁,看他翻开那薄卷,一页页扫过,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诡暧起来。

    果然,他翻了几页后人便僵住,半晌才一合卷,冲她道:“怎么还不走?但凡孟廷辉的事情你都要插一手不成?”语气冰冷不善。

    她一撇嘴,“臣便是无丝毫功劳,也有半点苦劳吧?殿下就这样对待臣?”她眼底笑意浓浓,“看孟廷辉的样子,倒想不出她的身世这么可怜。从小无父无母,幼时被人拐入潮安北路冲州以北的一座尼庵,未编户而遭剃度,八岁那年恰逢皇上下旨,停废潮安北路敕额以外的寺院尼庵、重令年幼僧尼编户入籍,时潮安北路冲州府的通判张越行令不效,致使大批无户年幼僧尼无家可归,寒夜里不知冻死了多少,而孟廷辉正是其中之一。”

    他脸色不豫,撇眸盯住她,似是知道她下面要说什么。

    沈知礼低眼望着他掌中薄卷,又道:“可她后来却被贵人所救,编籍入户,然后被送去当时冲州府新建未久的女学里。”她停了停,“可当年那个贵人是谁,职方司却查不出来,此于我大平王朝职方馆潮安北路房而言,可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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