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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欢凉色 作者: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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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欢凉色 作者: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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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愈是恐于失去,愈是紧紧抓住,你若真是觉得无以能偿,便把你自己还给我,只做两两抵消。”
我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他嘴角漾起的笑,越来越浓:“便是留不住你的心,也要留得你的人,我可不顾一切。”
他伸手,环过我身体,一齐往后仰躺过去,两人失控,跌入身后的软被之中,他闭着眼,面色如水般从容。
我并不完全不信他所言,只是有种无力感蔓延整个身体,将我淹没。原是这个世间每个人都有一个孤寂的影子,不被他人所知,即便是那个让我们陷入这种疼痛之中的人也不曾知晓,许是说了也无济于事,徒惹悲伤,于是,连提及都不愿。
我没有说话,叹息声逸出我的口,我动了动,准备起身。江欲晚却不依,扯住我胳膊,猛地往自己胸前带,我根本没有防及,如是实打实的趴在他胸口之上。动,未果,他按住我后背,将我牢牢扣在他身体之上,动弹不得。
“重沄,别走,哪怕只有这一刻,你不要走。”他没有睁眼,只是轻声的说,似乎这央求无足轻重。我也是一怔,江欲晚这等人物,能言出于此,的确让我吃了一惊。
“你的伤口裂开了,无论如何也得先包扎。”
“由它去。”固执,这男人当真固执的很,可我心有愧疚与亏欠,有些话言过其实,可有些举动的真实,却是心知肚明,说不感动,那是假。可他今日倒是真的醉了酒,胡言乱语,还是明明清醒的很,却有意而为之,我不愿再多做猜度。
“我答应陪着你,但前提是必须先让我帮你包扎伤口。”他闻言,放手,睁 了眼看着我:“我很想知道,你是不是不会再如从前那么样笑了?”
我起身,系好衣服,走到柜子边拿出药匣子,细细找起药瓶来:“又有谁是永恒不变的,人人皆变,我也不例外。”
我伸手,揭开他胸口衣物,他却抓住我的手,执拗的问:“是因为李哲吗?因为他负了你,先舍得了你,保全他自己,所以伤你如此?”
我抬头,面上无波无澜:“这世上可有从不曾心怀期许之人?可有怀了期许却从未失望之人?没有。既然如此,这一切也就无可厚非,不过是所经历的太过震撼,足可影响我一生罢了,又有何好多说?”
他的手松了松,我得解放,便自顾自给他清洗伤口,涂上药粉,利落包扎:“江欲晚,我能给你的不多,除了这条命,许是没有其他可给了,切莫与我提起情爱的以债养债,到最后,难免失望。你与我,虽不是像我和李哲那般,只能生为死敌,却也不是同道中人,既然路不同,也没必要强迫彼此。”
迅速处理好一切,我扶他躺下,拿起那本书,坐在床边:“你可先休息一下,我陪你。”
“你就当真这般爱李哲,为他可死透心,再不可接纳其他人?”江欲晚蹙眉凝望我,像个任性而不能得到满意答案的孩子,耿耿于怀的纠结不已。
我掀掀嘴角:“我谁都不为,只为我自己。”
于是,他再没有出声,我亦沉默。桌上的灯光亮了一整夜,他在我身边沉沉睡去,安静而温和。从夜黑如漆,到天光熹微,我有足够的时间去回忆,曾经的我,对于情爱又有怎样一份执着的期待呢?许是就像是这样,安静的陪伴,内心感到无比温暖,平顺,彼此做一棵永不会移动的大树,稳稳的立在那,让人何时何地都可心安。
我没有江欲晚那般激烈而执拗的追求与争取,对于我来说,平静,安顺,就是我所需,所求。可我不曾得到过,就算成了那个宠冠六宫,天下名扬的昀妃,我仍旧没有感到所谓的幸福和安心。情爱应该是如此,他不是困我的笼,而我,不是他笼中的鸟,可惜我始终未能得到。
我对江欲晚无恨,不管当初他究竟是为了何种缘故没有救我出去,我始终无法恨他,本是没有深情就不会毫无顾忌的付出,没有刻骨铭心,便不可期许他人会为你舍命相救,这才是世间事理所在。如今他能做到如此地步,已是仁至义尽了,我无所他求。
窗棂外有一丝光亮射入,我起身,后背发麻,两腿僵硬,走至窗前,推开,新鲜空气扑鼻而至,又是新的一日,依旧,花红柳绿。
自从那日起,江欲晚便再未与我纠缠过,他一如从前那般,最爱含着笑,一 脸风轻云淡的表情,只是偶尔与我目光相对之时,还会看出些许遗漏出的情绪,让那双眼看来格外幽深。
我深入简出,多半时间都留在自己的院子里,我看书,沉香绣花或是改衣。随着一日日过去,江欲晚的伤口基本好全,我给他换药的时候,结痂全部退去,留下一个圆形伤疤,泛着淡淡粉红色,挨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重沄,我要带你回江北去。”
“恩。”
“你愿意跟我回去?”
“已经答应过你,便会帮你圆这个慌到底,不管如何,权当是当初亏欠江家的,父亲已死,我既然是萧家后人,便由我来还。”
“若是有朝一日,我也厌了这尔虞我诈,只剩两袖清风,你可还愿跟着我走?”
我抬头,看着他浅笑:“请问将军可爱我到几时?可有天长地久可言?可甘心抛下这眼前即将大成的伟业与我隐居?那田野乡间的匹夫生计有这般大的吸引力?”
他不答,只是蹙眉看着我,我温声:“将军不是这种人,自然也不会做这种事,不必假设,你的明天,并不在我身上。而你不可放弃的,也是我不能妥协的,可若是非要其中一人退一步,成全另一个人,他日再忆起时,却只余留遗恨,何苦。”
江欲晚闻言,动了动嘴角,我却先于他道:“别轻易承诺,言之易,行亦难,别让它成了日后两两相厌的借口。”
为他整理好衣衫,我撩眼看他:“将军可随时启程,我都已准备好了。”
三日后,队伍启程,从汾州浩浩荡荡直奔江北。随行的女眷皆有马车,德妃跟其他人行在后,我跟着江欲晚行于前。
“小姐,这几日我改了四五件衣衫了,您看看这颜色,除了一件绛紫色,余下都是黑色,着实不讨喜呢。您难道想一辈子都穿这个?再看看那德妃,这都什么光景了,穿的还是一如宫妃那般,鲜艳的刺眼。还有平时那欲吞欲吐,故作姿态,指桑骂槐的样子,看见就格外觉得可气。”
我转头,望向窗外:“有何可气,总有人是我们这辈子都扳不倒的,长门宫那几年就该学会,该忍气吞声之时,就不要意气用事。”
“小姐,若是您一直留在将军身边,她又被幽禁在这,那我们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被她踩在脚下?”
“一辈子?”我扯了抹笑:“时间恐怕没有沉香想的那么长,放心,德妃迟早要去重享荣华富贵的,不会一直留在这里。”
沉香纳闷,反问我:“您的意思是?”
“李哲会来接她的。”
沉香吃惊不小:“难道将军会跟,跟皇上……”她猛地转眼看我:“那小姐怎么办?”
望着外面不断移动 的景致,我有些心不在焉,喃喃道:“或许就此淡出世间,或许重回水深火热,谁知道呢。”
我的确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但我知晓,江欲晚握着德妃一行人却有他的算谋在,若是我能想到的,恐怕就是挟天子以令天下这一途了,确是好招式,北越王一定再愿为不过,而李哲,若是还有复辟的打算,借这江欲晚之手,也未尝不是个捷径。而我将何去何从,却真的是我无论如何也算不出的。
傍晚时候,行至荒山野地,只能就地建起营帐,方愈和沉香一起侍候在我身边,多半时间都是他们两个在说话,我坐在火堆边,偶尔听听,偶尔神游,再缓过神的时候,听见有人轻声唤我:“夫人。”
我抬头,看见秦染,他伸手递过一件薄薄披风:“将军命我送来的,夫人小心着凉,前方有军情传来,将军许是夜里不过来了,夫人莫等,早些休息才是。”
“好。”我简而答之,接过衣服,复又低下头。
“夫人可有什么话让秦染带给将军?”
“没有。”
“那秦染先退下了。”秦染走远,我喝了几口汤,便回去帐篷躺下。
外面处处篝火燃燃,将外面整个夜空照得通亮,我看着人影从眼前晃晃而过,不知怎的,眼前突然划过在徐庄县与江欲晚同生共死的瞬间,仿佛是有东西将心脏紧紧捆绕,空气愈发稀薄,呼吸艰难。
“重沄别动,闭上眼。”
“我死了,你可会想着我?”
“重沄最爱两两相清,可我最喜以债养债,无论如何,都注定,终是你欠我的多。”心微微抽紧,我翻身,闭眼,静心,却始终没有睡意。
“她可是睡了?”
“恩,夫人先睡下了。将军可要休息,方愈先去端些水给将军净脸。”
“不用了,我逗留片刻便走。”
我听见帐篷外面是方愈和江欲晚的对话,于是佯装熟睡,帐帘被掀开,火光乍亮,然后是一个阴影,笼住我全身 。一只手,有些凉,似乎小心翼翼的擦过我脸颊,生怕弄醒我。
“重沄……”没有别的话语,只有这轻飘的一唤,随后是淡淡的叹息声,手从脸颊一路往下,最终也只是扯了扯被子一角,轻压了一下。
他似乎在注视我,许久,即便是没有睁眼看着他表情,也能感觉到那两道灼热目光投射在我脸上。毯子下的手,轻握成拳,心口似乎梗了一块石,卡得难受。末了,他起身,犹豫了再三,最终走出了帐篷。帐帘落下的一瞬,我睁开眼,气息微急,不能自抑。
我不愿信,可我不得不信,他对我确有真感情。可他不知的是,我这一颗千疮百孔的心脏,早在之前的颠沛流离之中 ,裂成无数碎片,即便一一拼凑直至完整,却再也照不到一张完全的图画。人还活着,可心只剩余温。
于是,白日里再见之时,他仍旧是如旧,傲然而沉稳,我也还是原来的我,疏离而薄凉,仿佛曾经在那个醉酒之夜,在那个假寐之夜,我和他都已忘记干净。
山路一连走了几日,虽然比起原先的条件好上许多,可为了避过袁鹏浩追在身后的纠缠,只能绕路而行,江欲晚没有再来过,偶尔也只是让曹潜过来传话,或是招去方愈沉香问话,我从不问方愈和沉香他到底问了些什么,直到方愈忍不住好奇问我:“夫人难道不好奇将军到底问了些什么吗?”,
“不好奇。”
我当真是不好奇,只因为这么久相处以来,不可否认,江欲晚的确让我心里的某一角,微有动摇,可我如斯清楚,我们之间的路,绝对不会因为有过些情爱,就会按照我的期许发展,若是早知如此,我宁愿从没有开始过。
或许是他不懂,对他来说无可厚非的矛盾,在于我看来,已经超出我的接受能力。那个无双郡主,许是以后还有李哲赐下的皇家公主,或是哪家女儿,他的这一路,注定了不会寂寞。
“将军只问最近夫人有没有提及到他。”
“恩。”我含糊待过,心有微涩,罢了,淡而处之吧,胆怯也罢,懦弱也罢,至少这也是自保的一种方式。
“呦,将军夫人,可真巧,您也在这里啊。”我抬头,看见德妃身着淡紫色袍子,正朝我走进,虽没有昔日珠光宝气绕身,却也光彩十足。
“方愈,你去看看沉香的水烧好了没有,我与娘娘有话要说。”
方愈看了看我,似乎有些担心,终还是走了。
我站起身,风掠过我的宽袍,火光肆虐,映衬在黑袍之上,仿若覆了一层金:“无事不登三宝殿,德妃今日来寻我有何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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