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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欢凉色 作者: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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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欢凉色 作者: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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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这身上,伤疤无数,不知道几时能退得干净,许是上好的药膏也未必管用,旧伤新患,添作一处,看的人怵目惊心的。”
她用木舀帮我撩水,手指挽了水,拂过我后背阡陌纵横的伤疤,实在不忍道:“可惜这般凝脂玉肤的,伤的这般狼狈,或许到时候可让将军问那北越王讨些珍奇异药,说不定能退。”
“退不退又有何意义,随它去吧,无关紧要。”我缓缓阖眼,闭目养神。原是从前那些往事,如重锁尘封,便是不去碰触,也难免风起撩尘烟,那一道道疤,不会再痛楚,疼的只是心,在某些时间里,隐隐而疼,甚至骨髓百骸。
“小姐,下船之后就到了江北,您跟将军,可能……小姐,我们以后可要怎么过?难道真要与那郡主共住同一屋檐下?这妥当吗?”
我微蹙眉头,沉默,心从丝丝牵扯的细锐之痛,到渐慢心灰如冷,也只是用了几次回眸的光景,世事总是最伤人,比情话伤,比真相伤,可堪比时间。
江欲晚能给我什么,我几欲可猜,那些被艳羡的所处,却不再被稀罕。当自己逃离的那个局面,竟是世间无 数人为之前赴后涌的美梦,不显得我自己矫情,更凸显命运无常的讽刺。
半晌,我睁眼,沉沉答她:“若有机会,我带你走。”
我不知已是多久没有这般梳妆打扮,方愈手巧,帮我梳头,雾鬓风鬟,松松而挽,只用两柄簪别着,确是雅致之极。身上那套朱红色袍子绣了深色暗花,敞领,细腰,广袖,叠摆,如是富贵有余。
直从出了长门宫,我脸色便一直不好,说是白皙如玉,不如说血色皆无,于是颊边也稍用了些胭脂,蛾眉轻扫,樱唇淡抹,镜中那个我,还可看出许多年前的容色轮廓,只是眉间没了那般恣意散漫的风韵,而是多了些许疏离薄凉。
时间在我身上划下的不只是岁月的痕迹,如是撕下一张原本贴合的面具,显出真实而单薄的影子,或许,这才是本来面目。
“到底是夫人皮肤太白了些,些许胭脂还是不够足,总显得没有艳色,不如再多用些吧。”
我摆手,再看一眼铜镜,转身站起身:“已经足够了,不过是见北越王一面,又何需我浓妆艳抹。”
方愈垂手,站在我身后,神色复杂,声色略低:“方愈不希望夫人见这一面,矮上他们一截,以夫人之容色,管那郡主如何无双,自是比不上的。”
我抬眸,掀了掀嘴角,不以为然:“不以己悲,他人又何以轻视之,方愈,有时候,我们无需顾忌无关人的眼光,苟活于世本就太累,莫要再添负累,自由自在些不好吗?”
方愈猛地抬头,眼中浅光粼粼:“夫人能想开就好。”
他这一句倒是惹了我嘴角带笑:“方愈,你我也算亲人一场,总有相似的地方。”见方愈略有激动,我转身:“走吧,别让人等久了。”
我们出门时候,孔裔就等在门口,瞥眼之际,见我这番打扮也是为之一怔,而后随之神色极快恢复如常,伸手作势:“夫人这边请。”
从船上走下的一瞬,天光如洒,细密广阔,天地之间皆笼于内,把周遭衬得白亮刺目,我微微眯眼,恍惚间,眼下见有人朝我伸出手:“重沄,这边。”
我顿了顿,终究没有将手放进江欲晚手里,而是扶在他手腕之上,借力而上。
“重沄,你随我来。”他执拗,似乎不甘我举动,轻而易举手腕翻转,顺势将我的手包在他掌中,踱步前行。
我抬眼,只见前方有数之不尽的人侯在那里,鸦鸦一片,为首几人满面喜色,见江欲晚牵着我走进,无不是拱手上前道:“恭喜将军安然归来,我等奉殿下旨意特前来迎将军凯旋归来。”
面目陌生,道贺声此起彼伏,皆我不识,他们见我,也是面上带笑,态度恭谨:“这位可是 将军夫人?下官这厢有礼了。”
我微微颔首,只觉得周身不爽,这一幕幕相似场景,似乎在许久之前,跟随另一个男人身侧,常有发生,我本欲脱离那个我,那个时光中的记忆,可却不管怎么逃离,竟还是因果循环般,仿若又回到了原点一般,何其相似,何其熟悉。
其中一位年长老者,踱步上前:“将军快些随我们一道回宫,殿下和世子都已设好宴席,只等将军入宫报喜。”言罢,转过身,慈眉善目的看着我:“殿下邀夫人请同行,夫人请吧。”
“徐公请。”
“将军请。”
那高马宽帐,金黄华丽的轿帐,朱杆鎏金,流苏如水,无不显示江欲晚在江北北越之地的尊贵无比。我提裙,金线密缝的绣鞋踩在轿前铺了红毯的踏石,凌身而入,皇帐撩起,里面如是华丽奢侈的布置,江欲晚扶我腰身,与我一同上轿。
身后呼声震耳,锣鼓喧天,北地迎回了连皇朝都可推翻的英雄般人物,自是喜不胜喜,普天同庆。而我,只能如无关的旁观者,许是扮个心不在焉的戏子,此处搭台,便就地演上一出我见犹怜,风华绝代。
轿帘落下,掩住天光与喧闹,我叹息,试图挣脱江欲晚的手,可他却如何也不肯放,只顾侧过脸,微微衔笑看我:“重沄,放心,这手我断不会放,便是你挣脱也无法。”
我不气不恼,不再挣脱,只是撩眼看他,轻声问道:“我只是不甚好奇,到了这江北之地,将军要怎么隐瞒我身份,还有就是,既然你能清剿皇宫,又称带回了昀妃,你又该如何跟北越王交待?”
江欲晚似乎并不被疑问所难,剑眉微挑,眸光幽深而平静道:“放心,我可带你回来,又岂能保不住你?我倒是自有办法,让你名正言顺的留在这里。”
我收眼,敛目,不愿再多做言语纠缠:“我也只会留到将军可利用我彻底之时,待物尽其用,我自会离开,也请你不要再为难我。若是真心为了我好,不如放了我。”
江欲晚目光如刺,却也没有再开口反驳,我自是当他默认,暂且安心。哪怕心沉如深井,坠落无边,却也有隐约期待,许是就要熬出升天,可指可望,便是孤寂的与沉香相依为命又如何,总是求仁得仁,为之圆满罢了。
轿帘随着马车晃动而微微敞开缝隙,我顺着空处往外瞥去,一路上车水马龙,哪怕是郊区的之外,也有人沿路欢迎,确是比起京城周遭民不聊生好上不知多少。长长车队,展旗列势,前有朝廷要官开路,后有骑兵恭送,若说北越王大驾,也不过就如此程度罢了。
倒可见北越王有多器重江欲晚,或者,也有恭维抬高之意,其中意图,百 转千回,道之不尽,却不得不承认,这面子给的当真风光的可以。如此偏爱,还哪里有不懂眼色之人敢枉为,许是跟着那个郡主不无关联,也本是个很好的铺垫。
马车走了大半日,吹拉弹唱,一路而行,我顿觉嘈杂不已,于是阖目,倚向身后的软靠,径自讨分清静。不知走了多久,江欲晚突地侧身,伸过手臂,微微掀起轿帘一角,语气轻忽,神情有些微征:“倒是好大的排场。”
经他这么一说,我醒目,听闻外面吵闹声尤甚,顺着他掀起的一角往外望去,街巷两边涌了满满登登的人,夹道而迎,而这一行人马走过的石板路上竟是铺了长长的一条红毯路,顺路绵延,望之不尽,好不扎眼。
江欲晚松手,帘角垂落,掩住外面欢天喜地的热闹,也隔绝了些许吵闹。
“这般仗势想必重沄早不稀罕,别说是红毯,便是金毯也自是踏在足下过,毫不在意吧。可若是我迎重沄,必用十里金织锦缎覆地开路,缎上绣莲,一步一朵,仿是足下生香那般。也要为你造一顶举世无双的轿子,金拱顶,雪玉壁,水晶架,珊瑚骨,明珠为饰,琉璃做帘,我便亲自来迎你,你说可好?”
我含眸,未曾看他,只是淡淡道:“不好。”
“缘何不好?难道比不得那李哲给的更好更多?”江欲晚语调平缓,却可听出话语中夹带的一丝冷意犹在,那么傲然的人,连普普通通一句问话,都让人倍感那气势本是与生俱来,无需故做苛责,也能让听闻那句话的人,感到话里些许不悦与不甘。
我略有不耐,只是微微侧头看他的眼,幽深而灼灼摄目的瞳仁,直刺人眼最深处,仿佛要一望到底,容不得一句诳语,半分闪躲。
“你倒是有你追求的权势利益,我自然也有我追求的平淡安顺,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你又怎知,天下人就没有再如我这一般,视那金山银海,珠光宝气为粪土之人?我若是喜欢,广寒宫下的珍宝也不必交托给你了,这个道理以将军的聪明才智,若不是看不懂,那自当是有意蔑之,如果是有意,我也便无需与你置气,一字半语都是多余,只是无辜浪费我口舌罢了。”
话音刚落,听闻身侧男人轻笑声如碎石惊了静谭,犹是突兀:“那倒是我愚蠢了,想不通透。昔日,他给你广寒宫,你便喜上眉梢,他予你万宝阁,你也欣然,为何偏偏换成我,赠了些许,你就如此抵触。何不大方承认你原是情丝难断,还念旧情,来的更有说服力。”
江欲晚深眸轻转,看向我,嘴角淡笑如云烟,似乎还揉了一丝讽意在内,犹是那双眼,深不见底,凝眸深处,只见无法隐匿的莫名悲伤和浅微愠色:“若 是富贵荣华不为你所流连,那便是那个人为你所念了?萧重沄,我要告诉你的是,这天下任是谁藏在你心里我都可认,唯独他不可,这话,我也只说一遍,希望你放在心上,记它一辈子。”
我微恼,只觉得眼前人本就是与我胡搅蛮缠,遂冷目与他相视,言语不善:“若是由着将军这般所言,我是旧情难断,旧人难忘,那将军又是如何?也怀着跟心里不屑那人一样的念头,看娇妻美妾萦绕身侧,享尽齐人之福?或是本就不服那亡国之君,不甘夺妻之仇,非要逼我上绝路,以证你与他究竟谁赢谁弱?只为你一人心里畅然?你道是何其残忍不堪。”
江欲晚那张最爱笑的脸,终究连半点笑容都不剩下,定定看了我半晌,方才淡声道:“若你已经忘了他,又何必拒我于千里,我本是想对你好而已,竟也成错。”
他侧过身,扳直我身体,俊眸飘忽,似有隐情:“李哲给不了你的,我可以给,你我不该就此成为历史的一个轮回之终,命里终有之时,却也只需伸手便可碰触。芸芸众生,苍茫尘世,你可与我并肩一处,俯瞰整个人间。”
我抬眸细细看他,将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收纳其中,确是霸者,确有野心,可是,这却不是我所求,我顿了顿,缓缓开口:“如是那血流成河,堆尸成山的帝王之路,于我而言,从不是好,历经动乱之后,我便只求平凡淡泊的一生,仅此而已。”
江欲晚嘴角微动,似乎还有话要说,马车却停住,外面有人掀了帘子:“将军,车到宫门口了,您可携夫人一起随引者一并进去。”
北越之地偏北,离京城较远,据说,冬时飞雪狂风,夏时雨急如泼,春干秋燥,并不是块风水宝地。 可我眼前的这座北越王行宫的豪华与壮阔却丝毫不逊色与京城的皇宫,朱漆高柱,角瓦嶙峋,楼落起伏连绵,壮丽而华美。
我随着江欲晚跟着打头的小太监,一路往里,回廊,水榭,亭阁,处处精致,哪怕只是个一隅之地也是美不胜收,独立成景。比起皇宫来也不逊色,反而是更是多出一分人文风俗的情怀来。
“将军您看,殿下和世子都在水榭候着呢,您过了这条九曲桥,再绕一座假山,就在湖的那端,一眼便看见了,将军请吧。”小太监弯腰恭顺,指完了路,便伫立曲桥一端,似乎再等我们归来之时,再为引路。
穿过九曲折桥,又绕假山,原本眼前还是山一色树一色,一晃之间,却见乍然跃进眼眸之中那片潋滟烂漫的水光之色,濯濯而炫目,粼粼而闪烁,目光再挪远一些,便可见湖的旁侧,有一房撩纱水榭。
只是已近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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