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_73
薄欢凉色 作者: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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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欢凉色 作者: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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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口,我已经问不出他到底后悔与否,用这些曾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性命换我一条命,更不能说出我还可以清偿他付出的代价,让他无须顾忌我的安危,此时此刻,我已然词穷,说再多都是矫情。
“无论如何,我都要送你出去,护你安全。”江欲晚轻声道,怔怔地看着我,嘴角弯了弯,成了一抹令人深信不疑的自信笑意,“我言出必行。”
几字出口,言简意赅,没有多余的旁白,可我却能感受得到他胸怀之中,跃然涌动的情感暗流,是澎湃,是激荡,也是隐忍。抬眼望去,灼灼目光仿佛可以射进人心最深处,让所有隐藏的秘密都无所遁形,我略感窘迫地收回眼,转身想走,“你先跟他们商讨,我去帮沉香给士兵们包扎伤口。”
我刚转身,便被江欲晚利落地扶住肩膀,猛然转过身,逼我与他相对,“你究竟想逃到何时?”
我看向一边,心跳如擂鼓,骤然不安起来,“我何须逃,不过是时间不多而已。”
他缓缓倾身,微垂眼眸,脸贴得极近,近到气息可闻,仍旧是那抹若有似无的馨香,久久萦绕在我周围。他看我半晌,只是双手仍旧没有放松的意思,轻叹道:“就是因为时间不多,我才要和你说个清楚。”
“别说,等到有朝一日走出乌落,你再和我说不晚。”
我固执地转身,他却执拗不依,“重沄,你亲口告诉我,你心里可有我?”
我沉默不答,亦不愿抬头看他,历经世事之后,再轻言情爱就似将那苦涩的前尘后世倒转过来,重过一次,我已是深恶痛绝。
面前人猝然一笑,似苍凉过尽里,乍然绽放的一抹惊艳,美极却也凄凉无比,他往前一带,揽我入怀,“你做的那些我都知道的,我只是不希望,那些付出都是企图跟我划清界限,两两相清的所为。我曾说过,我无法恨你,也答应过,绝不负你,你便该知晓我的心思。”
“不负吗?”我突兀地仰起头,噙笑看向江欲晚认真的眼,如戏言般,呢喃,“言之易,行亦难,不到最后,谁又能说定?”
江欲晚垂眼看着我,我离他如此近,却似乎越发看不清他的面容,仿若隔着一层烟雾,弥漫中融了淡淡的无边愁,浅浅怨,仇恨与执著,深情与痛苦,全都藏在那样一双无底深眸之中,印在我心底,刻人我血肉,让我无时无刻不受着煎熬。
无法恨,是因为先有爱去化解,有那么一瞬间,我竟觉得便是生离死别亦是让人安慰,只因想得到的,在某个短暂的瞬间已然完整地得到,那么死亡也带不走那颗心,带不走那些爱,就这么自顾地亘古永恒。你生,我不离不弃,你死,我亦紧紧相随,如此便真正圆满了。可我终究还是没有勇气,抬起自己的手臂,环住他腰身。怯懦许是最后保护我不再受伤的唯一方法,我被江欲晚紧紧地拥住,心中的幸福如此短暂,甚至来不及回味。
“将军。”帐外传来曹潜的喊声,我挣脱他的怀抱,侧身站在他身边,轻唤,“曹潜进来吧。”
曹潜掀帘而入,面上带喜,“将军,孔裔回来了。”
我们出帐之时,孔裔正打头,带着剩余的疲兵倦马走来,他本人亦是满身伤痕,一只手臂流血不止,只是胡乱地用布条绑了绑,身上的盔甲也是被扯掉一大块,露出米色袍子,已经被刀划破,露出伤口来。再看身后那些人,亦好不到哪里去,悉数挂彩。
孔裔见江欲晚已经回了主帐,面色微变,几步上前,跪倒在地,“将军,此处应该也不安全,我收到小姐命令返回之时,仍可见收腰窄道那里有几千人正蜂拥而至,现下不知是否已经到了这周围。”
“不用担心,三面皆已安排侦察兵,轮班更换,这一处已是隐蔽,足够我们研究好去向。”
江欲晚点点头,将其余几人全部招进帐中,我则跟沉香一起到营中给伤病兵士治疗。站在遍地伤病兵士中,我只感到那无助更深一分。如今四万人,也已只余三万多,可这其中有干人受伤,虽说程度不一,却无一不需要治疗。然,问题摆在眼前,军中的药材已所剩无多。
“怎么办小姐,周大夫那里剩得不多了,现下就算全部拿出来用,也最多只够医治三分之一的人而已。”沉香摊手,周大夫侧目,所有的难题又回到我这里。药不够,又逢多事之秋,能用的,又事半功倍的,只能是救治轻伤病员,而放弃伤重者。可我不能这么决定,若是如此,怕是难免一场风波再起。
我转眼道:“先生,这山林之中可有草药可采?”
周大夫摇摇头,“难矣,就算有,也未必刚好对症,只怕要敷多次方才能起效果,恢复起来极慢。”
“那些药材先供轻伤病员使用,毕竟我们还需要更多的人上前线作战,而至于伤重的,就劳烦先生辛苦了。我会跟将军说起这事,调派过一些人手,帮您完成。”
周大夫也是无计可施,想了想,点头道:“眼下,也只能这么办了。”
救治伤员着实耗时耗力,等我回到主帐时,时辰已晚,帐内燃灯,暗而微弱。傍晚过后,营地里仍旧不敢埋锅造饭,事实上,我们所带的粮米也所剩无几,几日虚耗之下,基本耗尽,只敢在白日时用锅蒸些半生不熟的食物,勉强填饱肚子。而士兵身上带的窝头,也基本吃完,如今情势之下,只能忍受饥肠辘辘。
回来的路上,曾见孙晋阳带着为数不多的一行人趁着夜色正浓,潜入林中,很快便消失了踪影,我虽犯疑惑,却也没有多想。待走进主帐,但见其他人已经离开,帐中只有江欲晚一人在,正盯着案上的地图冥思。
“已经决定了吗?”我轻声问。
“已选定明日。”
“明日?会不会太仓促,太冒险了?”
江欲晚的目光从地图上移向我的脸,“重沄,我们被围着这里,是注定走不出去的。现下粮草亏空,药材断尽,便是连伤病人员亦不断增加,若是再拖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他淡然一笑,满目光华流溢似乎顷刻间布满整个帐中,不似惆怅,倒有些解脱般的欢欣喜悦,“与其都死,不如让一部分人活着出去。”
“可……”我话未说完,他扬袖阻止,仍旧满面笑意,“无妨,古来征战几人回,从策马沙场的那一日起,我就想到也许终有一天,回不来的便是我自己,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我既然选择走上这条路,亦不怕马革裹尸,便是身首异处,也无所谓。”他转眸看我,笑意未减,却容色清冷,是当真不计较那些后果,一意孤行的任性。
“不可以……”我张大双眼,看着云淡风轻的江欲晚,慌乱脱口喊道。我不愿他死,宁愿分隔天涯老死不相往来,宁愿眼睁睁地看着他迎娶无双痛彻我心扉,我只愿他好好活着。这一刻,我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脑中空无一物,只是怔怔地反复想着一句话,他若死了,那我怎么办?
“重沄,言之易,行亦难,可你是否知晓,我承诺你的话,从来言出必行。而为了你,我也不曾后悔如今所做。”他转过身,翩然走回案前,复又仔细地看着面前的地图。半晌,他喃喃道:“为了你,我也情愿。”
我傻傻地站在原地,似乎被一只无形大手勒住喉咙,死死地钳住,让我呼吸不得,胸口不断起伏,心中却是又疼又恼。我疾步上前,一把扯过地图,甩手扔在地上,“我无须你为我做这么多,你不可以死在这里,你要出去,外面还有万里江山等着你.还有无双等着你,还有锦绣前程,还有……”
江欲晚就那般看着我,眼中划过一丝苦涩,凝在眉梢眼角,掩不住地失落。
“你若是真的懂我为你做过的一切,便活着从这里走出去,去完成你的千秋大业,切莫为了我,毁了这一切。”千恨万恨,却在脱口的那一瞬,成了伤人的利剑,我已是心力交瘁,苦痛无边,再开口,泪水模糊了双眼,“如果你真是为我好,便活着带我从这里出去。”
江欲晚站起身,走到我的面前,笑容渐浅,眼中盛满怜惜。他缓缓伸手,掠过我眼角之下,音色温润至极,“重沄莫哭,我更喜欢看你笑,笑得天真无邪,笑得风姿绰约,那是让人移不开眼的风采,你本应该被人好生珍惜着,一辈子都开心地笑。”
“可惜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清泪滑下脸颊,我抬头看他,“我跟你也回不去了,是不是?”
他低头,薄唇如鹅毛点水般落在我的眼上,点过眉心,滑过眼角,顺着泪流的方向,掠过我脸颊,一直寻至唇间。轻吻细密,仿佛是点在心头的热,让一颗心酸苦晦涩,隐隐作痛。以为熬到千帆过尽便是生天之处,却不知,过尽的并非是那海浪滔天的苦难,而是人生里最珍贵的情感和信任。我以为不可言爱,不可信人,便是解脱,可此时此刻,我情愿相信江欲晚的每一句话,可他却也要离我而去。
“重沄,我一直在等你,你可知晓?”
泪流不可抑制,夺眶决堤,他伸手捧住我的脸,低首相近,准确无误地贴上我唇畔,辗转,啃噬,眨眼间已成熊熊燎原烈火,几欲将我吞没。可他并不满足,似乎攻城略地一般,步步逼入,炽烈的舌在口中肆虐,仿若要从中吸走我魂魄精气,再将他的气息,顺着我的身体脉络、四肢百骸埋进我身体各处,让我永生永世都不得忘记,曾有一个人,融入我血肉,刻进我骨髓一般的深刻过。
江欲晚伸手,抱着我,转而走向床铺,我睁眼望着他覆过来的身体,只觉得似乎沉到一面深而寂的静潭之中,幽幽下坠着,却不知究竟何时才能落底。情爱便是如此,疼过了,便更深一分,倘若爱,就可奋不顾身,他可为我陷入前途未卜,而我,也只有这样一副身子可给得起,比起宝贵生命而言,着实轻了太多。我心甘情愿,就在这一刻同他共醉,无论将来执手偕老,抑或分走海角天涯,我亦无怨无悔。
“重沄,重沄……”他的唤声轻浅细碎,唇炙热烫人,从我唇畔,一路往下,灼疼我每一寸肌肤,让我整个人似乎沐在火烧之中,情不由己,醉不由己,胸口间只余满溢的踏实感。多年征战的人,有着最坚实精壮的身躯,衣衫褪尽,裸露光华,紧紧贴在一起,便是这世间最近的距离。我闭着眼,环臂抱紧他颈项,随着他的急促喘息无所想,只是顺从。
待到感知有冰凉落在我胸口,我猛地睁眼,只见江欲晚颈项上挂的,正是当初独走舞涓之前,留给沉香的那块凤珏,原来在他手里,原来他一直有心。
昏昏沉沉,摇摇坠坠,过了许久,已是精疲力竭,沉沉欲睡,江欲晚伸臂环住我腰身,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响。我却不想闭眼,情欲似水,掠过身体,只徒留一时欢愉的回忆,而爱却如刺青,已经将那个名字刻在心里。他的气息,他的汗水,他的挑眉浅笑,不管时间过去多久,都将永远地留在我身体里。从苍弯如墨,到天光乍亮,时间总是短暂,缠绵亦如烟花绽放,最美之时便是完结一刻。感知身后的人动了动,覆过身,在我颈项之间,落下轻吻,随后开始穿衣。
直至江欲晚出了帐子,我方才起身,那一颗心悬在胸腔之中,摇摇欲坠,终不能掩。但愿上天怜悯,留他一条活路,这便是我最后的念想。
江欲晚刚走不多时,沉香抱着东西进了帐子,她见我正在着衣,抿嘴笑意浓浓,满怀的东西被放在铺上,沉香笑道:“小姐,这是将军给您送来的软甲,还有些吃的,来,我先帮您穿上。”
我点点头,让沉香帮我穿上,沉香看来十分高兴,帮我系紧衣带的时候,道:“小姐何以这般神色,有情人终成眷属,您该开开心心才是,等我们走出乌落山,您就可以跟将军双宿双飞了。”
我微怔,转眼看向沉香,“那凤珏你是何时给江欲晚的?”
沉香一怔,随后娓娓道来,“是您走之后的事,您交代我若是将军大怒苛责便把凤珏交给他,告知您临走前的那一番话,可将军得知您已经跟秦染一起去了宛城并没有任何反应,似乎石化了一般,怔了半晌,随后方才冲了出去。回来之后,将军找我,只问我您是否留下了什么东西。我十分好奇不知道为什么将军会猜得到,可将军苦笑,他说:‘连秦染这般,她都会留下理由让我只可小惩,避免乱了军心,何况是你和曹潜,她笃定我见了东西必然不会再苛责,所以一定会留下,而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那块凤珏。’我见瞒不过,就把玉珏交给了将军。”
我失笑,缓缓摇头,直直往门外走去,“这世间最懂我的人是他,可我宁愿他不要将我放在心上。”
清晨,阳光明媚,整个军营中的人已经准备就绪,江欲晚马上点兵,其余几个副将一一立在自己所带队伍前端,只待接到命令,便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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