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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阕离歌长亭暮 作者:钟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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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阕离歌长亭暮 作者:钟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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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他到罗浮山上泡温泉,两人闲适地躺在泉池里,头顶上一会儿是星辰密布,一会儿是万里无云,一会儿又是艳阳高照。两人虽是裸裎相对,赵平桢却成了个柳下惠,看着秦小楼只是笑,间或说些海阔天空的闲话,两人就好像是……好像是一对已相伴半生的神仙眷侣。
风渐渐大了起来,秦小楼被吹得有些凉了,于是游到赵平桢身边,往他怀里靠。赵平桢亲密地搂住他,两人体温相暖,这风又变得舒适起来,倒成了夏天里的热风。
秦小楼渐觉得身下的温泉水似乎正在变热,逐渐的,温泉水竟沸腾了,灼得他手心发烫。秦小楼正惊诧间,突听耳边有人大喊:“着火啦!金兵烧山啦!”
再往下,秦小楼就被人摇醒了。
这夜刮大风,完颜昭派人放火烧山,只点了个火头,那火舌就自觉自发地往山上猛蹿。
秦小楼刚醒的时候还浑浑沌沌的,看着满山乱窜的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想着自己不是正和赵平桢在罗浮山上泡温泉么?这些士兵又是打哪冒出来的?
及至他被人推上马,脑袋总算是清明了,眼看着火势是一发不可收拾了,慌乱中还顾得上自己手下其他的人,拼了力气嘶吼道:“别乱!集队!立刻集队!”
他原本就没有一把亮堂的嗓音,吼出来的话语立刻淹没在火声人声里,没起半点作用。秦小楼慌慌张张夺了一名校尉手里的号角,费了老劲的吹,总算吹出点不成调的声音来,也有一小部分士兵向他聚拢过来。
他的亲随急切地拽着他的马缰道:“大人,快逃吧,火势已控制不住了。”
秦小楼眼看情况已是危急万分,再顾不上手下几千人马了,一咬牙,带着聚拢的小队人马向山下冲去!
夜晚的风力太强,穆兵们被浓烟呛得一个个都涕泪横流,在一片火光里辨不清东南西北。秦小楼只能领着人往逆风的方向跑,迎面而来的热浪几乎要将他的头发烫卷。
秦小楼此番亲自率兵来会完颜昭,既是为了报复,也是有些求功心切的。他本想着这一仗哪怕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哪怕打光手里的兵,只要能把完颜昭拉下马,回京后什么样的功名得不到?秦小楼也不是没想过会有危险,故才命每人都带了一些口粮,工兵们用拒马把上山的路堵得密不透风,想着无论如何守它个三五天都不成问题。却不想还是失误了,这一场大风让他们连一个晚上都没能撑过去,竟落到眼下如此狼狈的境地!
秦小楼虽是郁愤,然危急之下实在无暇多想,只能闷着口鼻向前冲。胯下的马被火烫的急了,不肯往火海里冲,竟不住往后退。秦小楼拔下头上的发簪猛刺马臀,受惊的马癫狂地撅起蹄来,差点把他从马上掀翻下去。他拼了命抓住马缰,总算把疯马给制住,从火海里冲出去,寻到一条下山的路。
秦小楼带着几十骑下了山,却见装备齐整的金兵早就在山脚下候着他们了。秦小楼一眼就看到了队伍里的完颜昭,完颜昭却没这么快把这个一脸焦黑的老相识认出来,目光从他脸上掠过,又往其他方向扫去,兴致勃勃的样子,显然是在找什么人。
秦小楼此刻已是退不得了,也没工夫讲究什么战术战法,硬着头皮带人往下冲。跟随他的那些骑兵们也都是忠心护住的,此刻不顾性命地冲进金兵队伍里,誓要为主将杀出一条血路。此刻山上又逃出几队步兵,见前面双方部队已交起手,当即也加入战局,护得骑兵们没有被围住。
山上逃下来的兵马越来越多,且此刻穆兵们都是困兽之斗,比起平日凶狠异常,竟硬生生将金兵的包围圈撕出一道裂口来。秦小楼这时候晓得保住自己的性命最要紧,强忍着不去看那些垫出逃生之路的同胞的尸首,一个劲只顾打马向外冲。
完颜昭此刻总算是从那些困兽中找到了老冤家的身影,眼看着他就要逃走,哪里还顾及许多,亲自打马追了过去!
秦小楼带了十几骑杀出重围,连东西南北的方向都不顾了,只晓得闷头逃命。他听到身后马蹄滚滚,百忙中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冲在追兵队伍最前面的居然就是完颜昭,心里又恨又急,恨不得拔刀上去砍他首级,但实在不是他的对手,只好落荒而逃。
金兵的骑射手从后面射击,秦小楼听见身边人坠马的声音,却强忍着不去看。一支羽箭贴着他身侧飞过,他也视而不见,压低了身体继续逃。
完颜昭在后面用女真语大吼了一句话,秦小楼听懂了,他说的是“抓活的”。如此一来,箭矢攻击当真停了下来,山谷间只剩下马蹄疾奔声。
一行人且追且逃,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也不知跑了多久,秦小楼又回头一次,发现完颜昭依旧紧紧咬在他屁股后面。他稳定心神仔细一看,发现追上来的金兵也不过几十骑,不由大喜,信心也增加了不少。
眼前的地势逐渐开阔,秦小楼终于见到了熟悉的路,知道项云龙的队伍就埋伏在附近,不由心下狂喜。他想往西边跑去找项云龙,结果金兵早有预料,几骑人马早早往西边去了,封了他西逃的路。秦小楼无奈之下只能继续往南奔走。他身后有两位随从的马突然失了前蹄而扑地,结果后面的人又撞上去,只听几声惨烈的响声,他的随行只剩下五六骑人,
追赶了大半柱香的时间,秦小楼忽听附近又有马蹄声逼近,侧目一看,竟是项云龙手下的人马。他心中大喜,想调转马头逼过去,谁料追赶他的金兵排成了一个弧形,生生封死了他两边的路,逼得他只能往前跑。
完颜昭见穆军援兵出现,也是又惊又悔,但此刻已无回头路了,只得把心一横,满心满意地追着秦小楼而去。
只见平原上几十骑人追着五六骑跑,后面又跟着几百骑,倒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形势。
秦小楼跑着跑着,忽见一条大江横亘在他面前,已是无路可逃了。他身边的随从见了,纷纷调转马头拔刀迎向金兵,想为援兵争取一点时间。完颜昭一刀放倒一人一马,又逼上来,不给秦小楼半点喘息的机会。
秦小楼心一横,打马往江里冲,谁料他下水的这一处河床最是抖,马在水下走了不到七八米,突然发了疯一样想往回退,却已是来不及,顺着滑溜溜的石头就沉了下去。秦小楼都来不及喊出声便被一个浪头淹没了。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大家都猜错了,没有一战成名,只有继续倒霉……
第四十六章
秦小楼被那浪头拍的眼前发黑,挣扎着想要浮上水面,却被汹涌的河水死命绞着往下拖。他在慌乱中挥舞着双臂,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来救命,这一抓竟还真让他抓住了一样东西。秦小楼说不清自己抓到的究竟是什么,本能使得他手脚并用地缠上去。再往下,他便失去了意识。
秦小楼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日头高照,看样子应是晌午时分。他挣扎着想起身,却觉浑身酸痛的厉害,使他又摔回地上喘息了很久。
他躺的地方是河边的碎石堆,百步外有一处山林,再往远了看,有几处低矮的山峦。秦小楼睁着眼愣愣地躺在石块上,头又疼又晕,几乎无法正常思考。等他神智彻底清明,想起前事经过,反应便是支起上半身紧张地四处张望——果不其然,距他七八步远处的大石下露出半个身子,看服饰,当是女真人。
秦小楼倒抽一口冷气,忍着酸疼爬起来,捡了块尖锐的石头握在手里,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当他走近了,瞧见那人整个身子,不由惊得目瞪口呆——躺在那里的,不是完颜昭又是谁?
秦小楼觊觎完颜昭的项上人头已经觊觎很久了,如今完颜昭就躺在他眼前,胸口还在上下起伏,显然是没死,不过眼睛闭的牢牢的,应当是昏过去了。
秦小楼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手里的石头抓的更紧了——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他走到如今这一步,的确手底下性命无数,但到底没有亲手杀过人。这倒是个立功的绝世好机会不错,但秦小楼到底还有些害怕,他毕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何况他手里的武器仅仅是一块石头而已,砸的死完颜昭倒也罢了,砸不死却打草惊蛇,岂不是置自己于险境?还不如趁他未醒,赶紧逃回去找赵平桢。
秦小楼正犹豫间,忽见完颜昭的胳膊似乎动了动,惊得他连退了三步,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完颜昭,眨也不敢一眨。又过了片刻,完颜昭并没有醒来,方才的动静仿佛只是昏迷时的抽搐罢了。
秦小楼心里想着完颜昭这些年在穆国的作为,再加上前不久被金人掳去时那些事,一时间国仇家恨、新仇旧恨纷纷涌上心头,使得他一狠心,捏着那石块走上前,手高高扬起,眼看就要把完颜昭砸个头破血流,却见那人突然睁开眼,眼神清明犀利,哪有半分昏迷的模样?秦小楼心下一惊,已来不及转身逃跑。完颜昭一个鲤鱼打挺,飞起一脚踹在他肩头。石块脱手,秦小楼闷哼一声,摔了出去。
完颜昭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笑道:“我救你上岸,你却趁我不被偷袭。以德报怨,这是你们汉人的规矩吗?”
秦小楼隐忍地捂着肩膀,硬是挤出一个微笑来:“不,只是对待蛮族,我选用蛮族的规矩罢了。”
完颜昭冷哼一声,弯下腰解下秦小楼的腰带,将他双手捆缚。他把秦小楼提起来,秦小楼忍不住低声呻吟,表情显得万分痛苦。完颜昭见他脸色发白,额上渗出虚汗,右手不自然地垂着,不由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
“啊!”秦小楼痛苦地喊出声来,双腿软绵绵的往下跪,幸好完颜昭提住了他才没让他倒下去。
完颜昭哭笑不得地说道:“秦兄,你可真是豆腐捏的人,我这一脚只用了三四分的力道就把你的肩膀踢的脱臼了。”顿了顿,又道:“上回你昏了几天不醒,军医告诉我救不救得回性命要看你造化,我以为宗赞给你下了什么毒药,他却一口咬定只是打了你几鞭。我那时还不信,眼下看来,倒是真的了。”
秦小楼痛的秀气的五官皱成了一团,又滑稽又招人疼。
完颜昭叹了口气,松开捆他双手的带子,两手扳住他的肩膀,是一副想要帮他正骨的姿势。然而手上迟迟没有用力,直把秦小楼疼的汗如雨下,他又收回手笑道:“你这样倒也不错,就不能耍什么花招了。”
秦小楼心中又气又急,却明白此刻自己逞强是不会有任何好处的,于是两行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呻吟不断从口中溢出。
完颜昭看他实在是痛到极致了,仿佛就这样任他去他便要活活痛死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出手帮他正了骨,并道:“两三天内你的右手是使不出什么力气了。我劝你老实一些,等我带你回国,我还是那个态度——只要你肯为我大金效力,我给你荣华富贵。你若执意不肯,我就把你项上人头当做回礼送给你们的瑞王,报答他这几个月来和我那群不成器的部下对我的‘照顾’!”
秦小楼只是潸然泪下。
完颜昭带着秦小楼穿越树林一路向北走,因为秦小楼有意无意的拖延,直到天黑时分两人也没走出几里路。
到了夜里,完颜昭在林子里生了火,打了几只麻雀用树枝串起来放在火上烤。秦小楼就坐在离他五六步的树底下,灰扑扑的脸被泪痕洗染成了个花脸,看着格外可人疼。
完颜昭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方才哭了这么久,渴不渴?”
秦小楼安静地点点头。
完颜昭从怀里掏出一个羊皮酒囊,自言自语地小声道:“还好这个没被水冲走。”他把酒囊丢给秦小楼:“喝吧。”
秦小楼慢吞吞地挪过去,拔掉酒囊的塞子,闻到扑面而来的酒气,犹豫了一下,没有动弹。
完颜昭道:“怎么,不敢喝?”
秦小楼嗡声道:“不会喝。”
完颜昭目光犀利地看着他:“喝一点不要紧,晚上冷,酒能暖身子。”
秦小楼犹犹豫豫地凑到嘴边喝了一小口,因怕喝多了酒会丧失清醒的神智而不敢多喝。然而他感觉到完颜昭正盯着他,心里骤然浮现一计,于是又试着喝了几口,旋即表现出食髓知味的模样,一口又一口,一气喝掉了大半囊酒。
完颜昭从他手里接回酒囊,将剩下的酒都喝了,一转脸却发现秦小楼哭得更凶了,不由奇道:“你又怎么了?”
实际是因为那酒太烈,秦小楼被呛出了眼泪,不过他也就顺着这事态把戏做下去,抱着自己的膝盖低声呜咽。
完颜昭实在是哭笑不得:“你究竟是哭什么?我倒是看你不懂了。当初你被抓到我营中来时,那骨气真是……宗赞打掉你半条命你也不肯松口。眼下我不过伤了你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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