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上将军 作者:伊人归

    正文 336 长嫂如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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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驿馆现在比打仗还热闹。”</p>

    长生殿，斜阳的光辉照在长廊，长廊上摆着贵妃榻，边上的矮几茶香袅袅。</p>

    玉扶躺在贵妃榻上沐浴阳光，面上罩着一方丝帕，姿态格外闲暇。</p>

    顾述白从殿中走出来，手上是一件银白的雪狐披风，轻轻盖在她身上，玉扶一笑，把面上的丝帕扯了下来。</p>

    “已经三日了，我倒好奇到底谁胜谁负？”</p>

    顾述白笑着摇摇头，“听说昆吾伤住进驿馆第一日，昆君玥就带上所有人手去找他讨要说法。两方大打出手，昆吾伤和昆君玥的武功差不多，都挂了彩。就这三日，大大小小已经打了七八次了。”</p>

    “该，谁让他使坏。”</p>

    玉扶撇撇嘴，发泄过后也就罢了，“这三日够他受的，罢了。让他安顿好过两日就进宫见驾吧，别让昆君玥真的把他打死了。”</p>

    顾述白知道她嘴硬心软，必不会真的让昆吾伤出事，闻言只点点头，“放心吧，我亲自去把他安顿到别处。”</p>

    说罢朝一旁侍立的瑶蓝道：“看着她些，别让她在外头睡着了，会着凉。”</p>

    瑶蓝笑着点头称是，目送他离开长生殿。</p>

    玉扶打了个呵欠，“他怎么知道我会睡着？”</p>

    “还说呢，前几日你晒太阳睡着，不是大公子抱你进去的吗？”</p>

    瑶蓝一不小心就把真相说出来了，玉扶白她一眼，重新将丝帕覆在面上。</p>

    秋日的阳光暖而不烈，照在身上分外和煦，叫人不自觉就产生困意……</p>

    顾述白穿过长廊朝宫外去，忽见不远处天云破正朝他的方向走来，两人同时注意到对方，天云破面露尴尬之色。</p>

    顾述白凯旋之后，他们两还没有机会单独说过话，有些事或许应该解释清楚。</p>

    天云破缓步上前，“大将军这是要去哪？”</p>

    顾述白笑笑，“去驿馆把昆吾伤救出来。玉扶的气也消了，再让他和昆君玥待在一起，只怕这对兄弟要同归于尽。”</p>

    天云破顿了顿，瞧顾述白的神色毫无愠怒之意，笑意一如往常。</p>

    他不禁有些心虚，“陛下消气了，那你呢？他有意将国玺和兵符交给你，就是为了让陛下对你起疑，你就不气他吗？”</p>

    “为何要气？”</p>

    顾述白道：“他干干脆脆地把国玺和兵符交给我，为我平定西昆减少了许多麻烦。太师大概不知道，昆君玥在西昆经营多年，他手下的顽固势力有多强。何况他也并未能如愿挑起我和玉扶的嫌隙，反倒是让诸位大人猜疑我。”</p>

    最后一句话，带有一点特殊的意味。</p>

    天云破道：“我敬佩你大权在手还能不受诱惑，也相信了你的忠心。但若时光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向陛下进言收回你的国玺和兵符。”</p>

    他一脸正色，顾述白少见他这般正经的样子，倒觉得有趣。</p>

    “我知道。”</p>

    他知道？</p>

    他知道是什么意思？</p>

    天云破狐疑地看着他，顾述白坦然道：“我没有怪罪太师和太傅的意思，在其位谋其政，你们的初心也是保护北璃的将士和百姓。怪只怪我们同为朝中大臣，缺乏足够的时间和相处，去彼此信任和了解。太师知道东灵的老丞相么？”</p>

    天云破想了想，“是殷朔的父亲殷老丞相么？”</p>

    顾述白微微颔首，“当年殷老丞相和家父同朝为官，一个是一品大将军，一个是当朝丞相，一文一武一内一外，共同守护东灵的江山。可殷老丞相嫉恨家父的功勋，总觉得将相之间应该相在上，将在下。”</p>

    “他待家父十分傲慢，朝中大臣多有为家父愤愤者，可家父从未不满。他还总是对殷老丞相礼敬有加，希望将相和睦共同辅佐君王。可惜，家父的礼敬和低眉顺眼没有起到作用，相府和顾侯府的矛盾越来越大。”</p>

    他看向天云破，“殷朔会走到如此境地，和殷老丞相的言传身教也有极大关系。将相不合则国家不宁，看看如今的东灵是何情景，太师或许也有感触。”</p>

    天云破被他说得有些难为情，“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嫉恨你的才能的意思。”</p>

    “我知道。”</p>

    他又知道。</p>

    顾述白笑道：“太师与我之间没有嫉恨不满，既然都是一心为了玉扶，为了北璃。还望日后携手相助，再无猜忌。”</p>

    他把为了玉扶排在北璃之前，天云破更加窘迫。</p>

    “我承认我从前对陛下是有意，可经历了此番的事情，难道我还看不出你们两情相悦到何等地步么？你放心，君子不夺人所好，更不拆人姻缘。”</p>

    顾述白见状差点笑出声来，无奈道：“即便太师对玉扶仍怀有爱慕之意，我也不介意，更不会因此对太师有任何恶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此乃人之常情。”</p>

    天云破错愕，“你……你就这么大方？”</p>

    顾述白眉梢一挑，“我相信玉扶不会移情别恋，也对我自己有足够的信心。若太师以君子手段得到她的芳心，我甘心相让。”</p>

    话都说开了，天云破忽然对顾述白刮目相看。</p>

    他知道东灵是怎样一个国家，男尊女卑，寻常女子一辈子只能在闺阁绣花喝茶，身份尊贵的女子稍好一些，但也逃脱不开礼教的桎梏。</p>

    女子不能和除了丈夫之外的男子亲近，不能和离只能被休，不能改嫁……</p>

    能将女子压榨成这样的国家，天云破想过去便知道，这些男人会如何小心眼不许自己的妻子和旁人说话，不许她们有被献殷勤的权力。</p>

    这些想象，在顾述白身上都破灭了。</p>

    天云破扪心自问，他若是娶了妻子也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和别的男人亲近，更不可能给别的男人追求自己妻子的权力。</p>

    或许，这就是身为王夫的气量，顾述白正在慢慢地为玉扶改变。</p>

    “我还要去驿馆，太师自便，告辞了。”</p>

    顾述白朝他拱了拱手，转身朝宫外去。</p>

    天云破迷迷糊糊地拱手还礼，脑中全然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好一会儿才找到思绪，朝长生殿的方向去。</p>

    秋日暖阳照在宫苑中，贵妃榻上躺着晒太阳的女子，浑身都被镀上一层金灿灿的光芒。</p>

    天云破一时看痴了，很快又甩了甩头——</p>

    顾述白允许你爱慕她，你就真的继续爱慕她不成？</p>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心绪恢复正常后才朝殿中走去，瑶蓝远远看见他，俯身轻语，“天太师来了。”</p>

    玉扶迷迷糊糊快睡着了，忽然听见这么一句，立刻惊醒过来。</p>

    她把面上的丝帕揭下，看到天云破站在离她十步远的地方拱手行礼，“陛下。”</p>

    她从贵妃榻上起身坐好，揉了揉眼睛，“给太师赐座。”</p>

    怜碧上前把一方小杌子摆在玉扶的贵妃榻边上，天云破上前正要坐下，忽然把小杌子往远处挪了挪。</p>

    玉扶一愣，“你在干什么？”</p>

    天云破微窘，“男女授受不亲……”</p>

    瑶蓝递上清茶让玉扶漱口，玉扶捧在手里一晃，茶盏差点掉在地上。</p>

    这一点都不像天云破说的话，他们君臣之间素来不见外，北璃也不是那么保守的国家，何来男女授受不亲？</p>

    她忽然想到什么，“你来的时候遇见顾大将军了？”</p>

    该不会是顾述白和他说了什么吧？所以他突然拘谨起来。</p>

    天云破急忙否认，“没，没遇见。”</p>

    虽然和顾述白把话说开了冰释前嫌是好事，可他总觉得自己落了下风，不愿意承认。</p>

    玉扶也不多言，只道：“有什么事？”</p>

    天云破这才正经道：“还是包太傅告老还乡的事。上次陛下说要加赐太傅一等公爵，让他得以安养晚年。这爵位自然是由他的长子包正继承，只是太傅还有几个儿子，陛下打算加以抚恤么？”</p>

    玉扶点点头，“说到这个朕倒想起来了，上次去包府看望太傅的时候，朕叮嘱他们若有任何烦难都可禀告朕，就是为了给他们施恩抚恤。不想包府的人都没有向朕开口，朕差点忘了此事。”</p>

    那日天云破也在，他自然听得懂玉扶的话，故而今日特有此一问。</p>

    “其实太傅的儿子们都明白陛下的心意，只是包太傅为官清廉，从不仗着自己的功劳为自己的后辈子孙谋利。若陛下亲自施恩，自然更让人心服。”</p>

    玉扶想了想道：“包家子孙，凡有可在朝为官的尽可举荐。若年纪尚小还在读书的，传朕的旨意让他们进宫到太学读书，和皇室子弟一处。朕记得上次去包府看到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约莫十七八岁，那是谁？”</p>

    天云破道：“包家的孙辈个个才貌不凡，假以时日都会是京城青年才俊的翘楚。陛下是有意为他们指婚么？”</p>

    玉扶笑着看向一旁侍立的怜珠和怜碧，“瑶蓝她……”</p>

    天云破竖起耳朵。</p>

    “她倒不急。”</p>

    有人的耳朵垂了下来。</p>

    玉扶的目光转向怜珠和怜碧，“倒是怜珠和怜碧的年纪不小了，总不能一直在宫里陪着朕。她们也是打小伺候我的心腹，在宫中皆为女官职份不低。朕有意施恩包家，也是为她们找个好人家。让人留意一下包家哪个孩子合适，先把怜珠嫁出去好了。”</p>

    她只知道怜碧心里从前有顾酒歌，现在不知是何光景，故而不敢贸然将怜碧遣嫁。</p>

    怜珠的意思之前倒是告诉过玉扶，她只求衣食无忧地过日子，出嫁之后还能常常回宫看望玉扶便是。</p>

    玉扶心里便留了意，正好对上包太傅府中的情况，可谓两全其美。</p>

    怜珠面色微红，上前福身行礼，“奴婢谢陛下恩典。”</p>

    玉扶笑道：“包太傅为官清廉，家风极好。他们家的人朕是亲自为你看过的，你若嫁去必定不会受委屈。有朕在，谁也不能轻慢你。”</p>

    怜珠红着脸退了下去，心中万分感动。</p>

    她是顾侯府一个寻常杂役的女儿，当初以为能到玉扶身边伺候就是这辈子最大的荣幸，后来玉扶和顾述白订了婚，想到能一辈子留在顾侯府她也觉得很高兴。</p>

    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能以御前人的身份受人尊敬，还能嫁给京城出身不凡的青年才俊……</p>

    玉扶别有深意地看了看瑶蓝和怜碧，“你们若有自己喜欢的呢，要早些告诉朕。若没有，朕也会留心为你们细细挑选。尤其是怜碧，你比瑶蓝还长几岁。”</p>

    当着外臣的面，怜碧只是红着脸不说话，玉扶隐约看出她对顾酒歌的心思大约也消了。</p>

    毕竟顾家不纳妾的不成文规矩一直在，而殷姬媱的孩子都生下来了，怜碧便是有再多爱慕也只能忍下。</p>

    瑶蓝只是撇撇嘴，不乐意道：“我才不嫁，我要一辈子跟着陛下，嫁人有什么好的？”</p>

    她年纪尚小不经人事，说出这样的话玉扶一点也不奇怪，“若将你要嫁人的消息放出去，放眼京城不知多少青年才俊要来求，那些家财万贯位高权重的你不看重，难道生得仪表堂堂风流倜傥的你也一点都不心动吗？”</p>

    说着随手指向天云破，被她指到的人差点跳起来，“比如太师这样，年纪轻轻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职位，又生得如此相貌不凡。”</p>

    瑶蓝忍不住笑出声，“陛下，你要拿别的青年才俊来说，奴婢或许还要见色眼开动摇一下。你拿太师来说……哈哈哈。”</p>

    天云破被她笑得恼羞成怒，“怎么，本太师生得太丑？”</p>

    他自问自己的容貌就算比不上顾述白，也是数一数二的清俊，竟被一个小丫头这样恣意嘲笑。</p>

    他的脸面该往哪儿放？</p>

    瑶蓝笑够了终于停下来，扶着腰摆手，“不是不是，不丑不丑。”</p>

    为了表示她这话是真心实意并非敷衍，瑶蓝还特意走到他跟前仔细对着他的脸看了看，“不但不丑，还十分英俊。”</p>

    天云破对上她亮晶晶的眼，被一个年轻女子这样近距离盯着看，他有些不好意思。</p>

    他下意识朝后退了两步，玉扶见状差点笑出声。</p>

    瑶蓝却毫无察觉，天真道：“只是觉得太熟了，不好下手。”</p>

    ……</p>

    顾寒陌正在前朝值守，忽然听到长生殿来的宫人禀告，“大统领，陛下请您去一趟。”</p>

    他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匆匆忙忙到了长生殿，便见玉扶等人在院中说笑。</p>

    天云破也在。</p>

    他狐疑地看了天云破一眼，一副又想来勾引我嫂子的警惕目光，福至心灵，不知怎么脱口朝玉扶道：“大嫂，你找我有事？”</p>

    玉扶正在喝茶，闻言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被呛得连连咳嗽。</p>

    大嫂这个称呼，顾相、顾宜他们笑闹的时候常说，可从顾寒陌嘴里听见还是让玉扶十分惊讶。</p>

    她用帕子抹了抹嘴角，忙摆手，“没事，没事。”</p>

    顾寒陌得意地看了天云破一眼，一副我替我大哥看着我大嫂的劲。</p>

    天云破却一点都不恼，反而笑着回视他，眼里闪着狐狸的狡诈光芒。</p>

    想看他天云破的笑话？</p>

    先管好他自己吧！</p>

    顾寒陌心中暗道不好，果然听见玉扶朝他道：“三哥，你和黎兔在一处的时日也不短了，可想好了何时成亲么？”</p>

    今日提及怜珠的婚事，玉扶又想到了顾述白说要给严铮赐婚的事，严铮和中军参将魏家的二小姐情投意合。</p>

    玉扶决定为他二人赐婚，这么一想就想到了顾寒陌的婚事，所以把他叫来问问。</p>

    顾寒陌天天被黎明逼着问何时娶他妹妹，没想到这回轮到玉扶问他了，他额上冒出冷汗，“不急，不急。何况这件事连父亲都不急，陛下就别操心了。”</p>

    “那怎么行？”</p>

    天云破笑得一脸贱兮兮的样，“长嫂如母，还管不得你的婚事了不成？”</p>

    是他自己喊的大嫂。</p>

    －－－－－－题外话－－－－－－</p>

    顾寒陌：我为什么要嘴贱？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p>

    黎明：嘿嘿，我觉得你最近越来越嘴贱了，不过没关系，我还是很喜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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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336 长嫂如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