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期中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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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中考试那天,早上四点就从噩梦中惊醒,梦见我在物理的考场上急得满头大汗,醒来之后发现真的在考物理,顿时被吓尿,再猛地睁眼,发现自己还在床上,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告诉自己不过是梦中梦而已。
我妈按惯例,万年不变的给我准备了一根油条和两个鸡蛋,并且着重叮嘱我:“先吃油条,再吃鸡蛋,预防出现010或是001。”
从幼儿园吃到现在,我也没能哪次考取过一百分,冷静下来仔细分析,这个锅应该由我的胃来背。本来我真的可以考满分,只不过吃进肚子里以后都被胃给消化了。倘若我能吃下一根油条再把它完整的拉出来,皇天在上,敢问谁不感动!
不说了,我先去吐一会儿。
走在去学校的路上心情沉重,仿佛全世界人民都欠我二百块钱,有哪个囚犯自己主动去法场还乐呵呵?
不过夏雨也在法场,俗话说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
我嘿嘿傻笑,想起昨天一件趣事儿。
昨天课间的时候,夏雨晃晃悠悠的走到我旁边,当时我正盯着书桌上她送我的书签出神,她冷不防抢过来然后坐到我对面,清晨的阳光自前面的窗户照进来,她把那书签置于晨曦里:“嘿嘿嘿,看来你蛮喜欢的,并且保管的还挺用心呢。”
我有些难为情,两个脸颊热热的:“乱说什么,学习都来不及,哪有功夫管它!”
面前的这个女孩子似乎总是语出惊人:“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啊,特意把书签放到新华字典里还叫不用心?不过以后可要小心徐昊,别让他再弄坏了。”
我大惊:“好啊!上课竟敢偷看我!”
“被我说中了吧,大方承认不丢人,而且我才没有偷看你呢!”
“那你是如何知道的?徐昊告诉你的吗?”
“本姑娘怎么可能是那种八卦的人,是书签它自己告诉我的。”
她把书签拿给我看:“比如刚才说你喜欢它,是因为我看见书签的左上角有一块儿白白的磨旧痕迹,与其它地方的颜色明显不同,应该是你观瞧的时候,只用两个手指小心的夹住这个地方所导致。掐指算来,从送你那天到现在不过半月,这块儿就已经磨旧,不喜欢干嘛总拿出来看?不用心保管为何只用两个手指夹住?”
我咽了两口唾沫,一下自说不出话来。
她倒是还在兴头上,嘴里滔滔不绝:“我当初为了绑这个中国节,在书签的上方有打一个小洞,虽然你经常拿出来看,但是这个小洞的边缘依然光滑,说明你很谨慎,生怕会碰坏。”
“那关于徐昊呢?”
“这个我不太确定,你看书签下方有微微的褶皱,并不是粗心大意夹在书里打折形成的那种深深的折痕,所以我判断是有人用手抢不小心造成的,而徐昊是你的同桌,嫌疑当然最大,并且刚才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你嘴唇微微颤抖,眉毛上翘,那惊讶的神色简直是不打自招,正中我下怀。”
我不死心,又垂死挣扎了一下:“那你又是如何断定我是藏在字典里?”
“这个书签平整光滑,两面一样干净。我们平时上课用的课本由于经常翻阅的关系大多已经渐渐发卷,而且难免会在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做些笔记,如果是夹在这些书里面,怎么可能如此干净平整?所以必定是那种厚重而又不常用的书,满足以上两个条件除了新华字典还能是什么呢?”
我就像嘴里被人塞了块纱布,想反驳却又只会呜呜呜,最后只得承认:“好吧,勉强算你蒙对。”
她用手拍拍我的头:“乖,这才是好孩子。”
我朝她做了个鬼脸:“你编这个中国节也蛮不容易吧,我当然得好好的保管它。”
此时张斌伴随着铃声走进教室,她赶忙往回走,走到讲台处轻描淡写的说:“这么个小东西,姐姐我信手拈来,想要的话再送你一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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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猛然间被教室里乱糟糟的嗡嗡声打断,快考试了啊!
昨天晚上,同学们听从陈旭吩咐,已经把所有杂七杂八的东西搬回家,没有了平日里堆积如山的各种课本,放眼望去竟是满目的萧瑟,高考之后大抵也就这样。
不同于那些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人,我总是会被周遭环境情绪感染,很轻易的便陷进去,说好听点叫悲天悯人,通常都叫多愁善感,自己看来就是太小家子气。
所以我讨厌离别,真的等到那天,也许会哭的稀里哗啦吧。
古人语睹物思人,与其说思念的是人,不如说怀念的是当初的氛围。
氛围这个词很抽象,它可以是某首好听的歌,某种让你念念不忘的味道,亦或许是出现在你生命里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是谁不重要,他们未来去向哪里也不重要,他们只是在适当的时间出现在适当的地点,作为底片定格在脑海里,等你偶尔从回忆里把它们翻出来,却发现彩色早已褪成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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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也在座位上发呆。
都说伤风感冒吃不吃药没有本质上的区别,至少个把礼拜才好的全乎。而她却只休息了三天便容光焕发的来学校上课,不知这里面我那份饺子占了几成功劳。
她来那天,着急立功的狗腿子心态完全支配了我,恨不得立马把徐昊这档子事儿说给她听。奈何她跟张珊珊就像连体婴儿一样形影不离,完全找不到切入口。
逼到最后走投无路,心里痒的抓狂,我厚着脸皮从夏雨手中把小黄本要了过来,在上面洋洋洒洒的写了差不多两页,将整件事儿从开始,发展,高潮到结束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完之后简单浏览,竟是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满意。
夏雨看后用红笔批阅三条,一.珊珊已经告诉我了。二.线性叙事很无聊。三.错别字太多。总结来讲,真为你的语文担忧!
折腾半天都是白忙活儿,我当时心里甭提多崩溃,是那种买了串糖葫芦却被别人从上到下舔了一遍的难受,末了还不忘杀人诛心,抨击我文笔差。
可是自我感觉很良好啊!
进而有了人生感悟,每次照镜子看见的那个很帅的镜中人原来仅存在于自己眼里。
可是那又能怎样,我现在不还是舔着脸来搭讪。
“你在第几考场?”我媚笑。
夏雨俏皮地把准考证贴在额头上给我看:“第三,你呢?”
我来了招小李飞刀的起手式,准考证被夹在两指之间:“我第五。”
然后故作惊诧:“哇塞,居然又隔这么远!”
张珊珊冷眼旁观:“又不是隔着奈何桥,你这个夸张脸过分了吧。”
自从张珊珊表白徐昊,我就敬她是条汉子,在我心中的形象也伟岸不少,路上碰见恨不得抱拳叫一声大哥,不过该怼的还是要怼,只是语调很温柔:“隔着奈何桥的那是人鬼情未了。”
张珊珊听后一哆嗦,看我的眼神那么不自然:“真敢往脸上贴金,你怎么不说牛郎织女。”
我当真琢磨了会儿:“也可以,总比人鬼殊途强点,但还是要看夏雨愿不愿意。”
夏雨这会儿正在闷头整理文具,没反应过来:“关我什么事?”
又眨巴了几下眼睛:“反正都是桥,奈何桥、鹊桥,过哪个不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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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曾经给我讲过一个探案故事,书的名字叫《东方快车谋杀案》,作者不陌生,还是阿加莎克里斯蒂。
故事冗长繁琐,可是书里那些拗口的人物名字她每个都记得清楚,我一度怀疑自己头上是不是有提词板。
记得当时夕阳西下,余温尚存,没有了语文课总结段落大意的担忧,她只管讲,我单手支在书桌上昏昏欲睡,眼睁睁的看着她身后窗外的天空从浅蓝变得泛白,又从泛白渐渐暗淡下来,直到我们头顶上的白炽灯亮起,最后连影子都消失不见。
“你知道吗?”我打断她,“原来手术室里无影灯的原理不过就是垂直照射。”
她随手抄起数学书赏了我一个大嘴巴:“给我好好听!”
“扇我可以,你至少捡个薄点的书啊!”
她讲故事的时候神采奕奕,精彩处声色并用。而我根本无法把名字和人物挨个对号入座,只能做个安静的美男子,任凭这个犯了多动症的少女在眼前闪转腾挪。
与通俗意义上的正义战胜邪恶不同,这个故事的结局处于两者的中间地带。
穷凶极恶的大坏蛋被十二个人处决,行凶过程带着莫名的仪式感,故事里每个人都是罪犯,每个人都在说谎,大侦探波洛虽然知晓了一切,最后却没有向警方吐露实情。
说这些并不是想严肃的讨论法律或人性,而是因为感同身受。
期中考试那两天,我感觉自己就是故事里那个可怜的大坏蛋,刚被语文捅一刀,伤口的血还没止住,又被英语捅上一刀,等到所有科目考完,我早已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
“同志,醒醒!”夏雨跑过来给我做心肺复苏,“都考完了,不能倒在黎明前夜!”
我很欣慰,仿佛看到了重生的曙光,赶紧握住她的手:“夏雨同志,我需要人……工……呼……吸……”
她不由分说站起来狠狠踩了我几脚:“那你还是去死吧!”
刚进教室,就听见飞哥趴在墙上哭丧:“地理最后那道大题我明明做的有小抄,可是后来翻半天没翻到,我的命好苦啊!”
武俊婷走到正在跟墙过不去的飞哥身边,安慰里带着嘲讽:“大兄弟,带了那么多小抄,能找到才不正常,下次建议你干脆学岳飞刻在手上,保证你找的见。”
我不仅也在回想,地理那道大题……我好像会啊,记得写了不少字,对不对另说,态度还是很端正的。
只要没人管,只要没有学习的压力,教室里永远都是乱糟糟,或许这才是正常应有的样子,原来平日寂静的教室里锁着的,是一个个委曲求全的灵魂。
期中考试真的结束了,坐在空空如也的书桌旁,心里有说不上来的滋味。失望谈不上,我对自己的定位还是有清醒的认知。沮丧也谈不上,如今的情形其实早有预判。对不起父母师长之类的假大空我也懒得说,只是感觉这段时间终究还是荒废了。
真的全部荒废了吗?或许也有点收获,具体是什么,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