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猪,你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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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年,光走一年的距离。
它究竟应该归类为时间单位亦或距离单位,是我这种伪天文爱好者永远的痛。
如果说它是距离单位,为什么用年计数。如果说是时间单位。又为什么用它定义距离。
“假设你今天的作业忘在家里,你家距离学校一光年,此时你会对老师说等我一光年,我回家拿,对不对?这说明它是时间度量,如此简单的道理你们怎么不懂?”
我们每个人都用书遮住脸,仅把眼睛露在外面,害怕被飞哥的吐沫星子无差别攻击。
徐昊立即反击:“你的大脑袋里面只装着个乒乓球吗?刚才理论的前提是你家距离学校一光年,搞清楚没有,前提和结论相悖,显然是个伪命题。”
“安静,大家权且听我一言,”我出面主持公道,“让我来告诉你们光年是什么,光年是第二十五个节气,那天要杀猪宰羊吃饺子,这样说来你们是不是豁然开朗。当时定义这个词的科学家是个大舌头,‘过’‘光’不分,所以光年其实就是过年。”
夏雨听我说完,起身一哆嗦:“好冷,你们聊。”
她走后武俊婷也看不下去:“你们一个个装什么犊子,聊啥不好非要聊天文,结果把天聊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飞哥挺身而出帮我们出头:“没情调,晚上要看流星雨,现在不扯点天上的事儿,你想扯什么?”
关于晚上的那场狮子座流星雨,无论是电视还是网络都在不遗余力的渲染,让你有种错觉,一旦错过就是抱憾终生。
我本来不屑一顾,直到上周五,据说那天学校食堂的大厨水准失常,做出来的糖醋排骨格外美味,我却因为选择白斩鸡而与之失之交臂,时至今日仍心存懊悔。
糖醋排骨尚且如此,流星雨自不必说。
夏雨原本希望我们俩可以同去后山山顶,奈何百密一疏,计划败露于涂慧娟课上。
徐昊,周延飞几个不识相的闻讯也吆喝着参与,加之她实在低估了流星雨的影响力和群体的从众心理,晚自习下课不久,后山早已被学校里大批准备观星的同学占据。
见此情形,计划再度搁浅。
我们面面相觑,总不能回家睡觉吧?
“没事儿,”我提振士气,“没必要非得去后山,找个海拔稍微高点儿的开阔地儿效果一样。”
“要不我们去教学楼顶怎么样?”张珊珊提议。
“教学楼晚上锁门的,现在上去不到明早别想下来。”武俊婷断了一条路却又开辟一条路,“你们看那些新建成的教职工宿舍楼,根本没人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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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真他妈大。
我们一个紧挨一个坐在教职工宿舍楼顶的水房后面抱团取暖,与被冻死比起来,难言的男女之别根本不足挂齿。
月淡云稀,校园又在黑夜的掩饰下陷入死寂,操场和后山的方向倒是不时有手电的光芒闪烁,这种温度,他们那里也挺难挨的吧。
天上已有淅淅沥沥的流星划过。
“你去年看了吗?”
夏雨穿着一件长长的绒绒的外衣,双手冷的缩进衣袖里,随风抖起来,活像京戏里青衣的水袖。
飞哥反应贼快:“当然,还会有人没看?”
武俊婷立马提醒他:“人家有问你吗?还学会抢答了。”
“去年……”我喃喃自语,“好像有看吧。”
我猛然间陷入这个名叫‘去年’的回忆,不禁徒自感伤,竟然已是如此遥远的事情。
回忆似乎总与追悔莫及连在一起,追悔莫及的又是曾经那些本不该犯下的错误,越是回忆,越是讨厌自己。
所以有的时候我痛恨回忆,超市里没有后悔药,想再多也是于事无补。
然而不幸之处在于,我恰恰又是那种记性极好的人,一点点儿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我也能记得滴水不漏。
每每坠入怀古伤今的情绪中,总恨不得抽自己两巴子,醒醒,作业还没写完呢,还能有什么比这事儿更忧伤。
还是说去年吧,由于某个叫不出名字的彗星,狮子座流星雨近两年迎来爆发期,所以那些错过便是一生的宣传语当真无可厚非,天晓得那彗星何日君再来。
是夜,星如雨下。
平日里可遇而不可求的流星,那晚打折促销,我站在家门口智障般的仰头望天,生生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徒留下对无垠宇宙的敬意和僵硬的脖子。
“你去年看了吗?”
夏雨没有正面回答我:“你清楚的,我这个人严谨求是,大多数人不过是看个热闹,我可与他们截然不同,提前几天就科普了相关的天文知识。当晚真的很累,作业写的我疲惫不堪。你也是从初三过来的,学习任务有多重应该了然于胸。所幸有备无患,他有张良记我有过墙梯,这种情形全在我预料之中,于是定上闹钟准备上床小眯一会儿。千万别担心,我心里有底的,太早去看那是浪费时间,什么事儿不都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没过多久便感觉头重脚轻,恍惚中看见一个老人家过马路,学习**好榜样,不去扶一扶,我的良心过意不去呀?结果搀着他走啊走,本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的执着,终于安全送到家,立马感觉我胸前的红领巾更鲜艳了。他赞不绝口,夸我是新世纪好少年,我说您实在过誉,作为一个光荣的共青团员这点事儿我义不容辞。老人家问我叫什么,要去学校点名表扬。我告诉他做好事从不留名,他更是刮目相看,自报家门姓周名公,困的时候可以找他……”
她讲到这儿戛然而止,鬼鬼祟祟的想看我如何反应,却被我的眼神逮个正着,于是不自然的干笑两声。
我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那么一股子阴柔劲儿,轻声细语的对她说:“你直接说睡过头多省事儿,用得着废话连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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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午夜的时候,天空终于下起了期盼的‘雨’。
星夜璀璨,电光火石。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每一次降临,都依稀伴随着后山传来的欢呼。
张珊珊兴奋至极,前后左右不住地张望,合十的双手未曾分开过,我看后扪心自问,难不成这就是去年自己的样子,也真够傻兮兮的!
“你的愿望忒多了啊,有没有考虑过流星的感受?”
终于盼到徐昊问出这句,我和夏雨相视而笑。嫁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别人家的媳妇儿,我们管不着啊。
张珊珊振振有词:“愿望没几个,多唠叨几遍又何妨?可以让负责管这事儿的天老爷对我印象深刻。”
后来她嫌身后这水房阻挡视线,干扰她未尽的许愿大业,索性把徐昊拖到楼顶的围栏旁边。
神经大条的武俊婷和周延飞,此时竟然头对头,在我和夏雨的旁边呼呼大睡,若不是我亲眼所见,谁敢信!
“你认为他俩能成吗?”
我没明白夏雨的话,头扭到旁边,指了指那个方向的武俊婷和周延飞。
夏雨摇头,用下巴颏示意我是前面围栏边的那对。
“怎么说呢……”
虽然不是辩论比赛,但我支持女方选手张珊珊。
我并非信口开河,而是有坚实的理论基础作为依托。
电视剧里,可怜弱势的角色总能获得更多的同情,泛滥的爱心驱使观众们总会认定他属于无辜正义的一方,期望最终能否极泰来,取得大圆满结局。
而现实世界没有剧本,也不存在上帝视角,成功是我们学习生活的宗旨。才明白对弱者的怜悯,是出于自己不能成为强者的一种补偿。
对于他们俩,我当然是善意的祝福。假使极端如张珊珊都能打赢这场战役,我背不住也有戏。
“可能吧……希望吧……可是,谁又说的准呢。”
她还想继续说,可是我不再想听。鼓起勇气学着我爸平时祸害我的样子,小心的弹了她一个脑瓜蹦:“别想这些没用的,现在可是几十年难遇的许愿时刻。”
“啊,”夏雨本能的缩起脖子,初始有些茫然,而后反应过来,嘴巴微张,憋在胸中的那股子劲儿简直气势磅礴,活像斗牛场里看见红布的公牛,“你再弹一个试试。”
还有这种要求,试试就试试:“能怎样?”
她没想到我来真的,却又噗的笑出声来,卯足的气儿随之泄的一干二净。可是笑归笑,报复行动真没耽搁,抄起袖子不由分说就朝我一顿乱甩。
“哎呀,舒服!”
我懒得躲,心底泛起的涟漪来回荡漾,一个美滋滋的疑问浮上心头,这算是打情骂俏吗?
她见我反应平淡,象征性的摆弄几下便意兴阑珊。
“爽了?”
“你怎么都不反抗的,没意思。”
“俗话说好男不跟女斗啊。”
“装大度,我还好女不跟男争哩。”
谈笑间,一颗火流星凌空略过,将大半个夜空照亮。
我催夏雨:“你看流星这么卖力,能不能稍微给点面子。”
“干嘛,许愿吗?”
“对啊。”
夏雨不以为然:“我向流星许下心愿,而它转瞬即逝,又会把我的愿望托付给谁?说不定就是因为背负太多,最后才会落得个粉身碎骨。”
我本想反驳,咂摸半天又认为有那么点道理,是啊,虔诚的祈愿许给虚无缥缈的流星,玩味起来当真甚是荒诞。
遥记去年,我只是拜托它让《仙剑奇侠传》里的月如和灵儿不要二选一的死,结果到现在也没能实现,难道电脑方面的业务流星刚上手,不太熟络?
谁料夏雨话锋陡转:“不如我们俩许个心愿吧”。
我好奇:“你这个小妮子怎能如此反复无常?”
她说来就来,根本没顾忌我的感受:“赶快闭上眼睛,快点儿,墨迹啥呢!”
总感觉事出蹊跷,这小半年来的斗争经验让我留了个心眼儿,佯装闭眼给自己留下一条小缝。
只见她笑盈盈的站起身来,从上衣兜里偷偷掏出个袋子准备放在我面前,尽在掌握的快感怂恿我立马先她一步抢到手里,随后抬起屁股就跑。
她急的跺脚:“欸,你怎么玩赖!”
我狡辩:“怎么能叫玩赖?这是在你不知情的状况下合理利用规则。”
我得意的炫耀战利品,她却很坦然:“也罢,反正是送你的,拿走就那走呗。”
“送我?”
“对啊。”
“为什么?”
“因为……”夏雨的眼睛又弯成浅浅的月牙,神情羞涩可人,温柔的笑容洋溢在嘴角眉梢,“因为猪,你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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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的礼物是一本精致的迷你相册,只有不到巴掌大,里面都是她自拍的大头贴,有的下面还会附上一句话,例如她照片里故意鼓起腮帮,下面问我可不可爱。又或许捧着蛋糕,祝我生日快乐。
她是这辈子除了父母之外,第三个记得我生日并且送礼物给我的人。爸妈的出发点在于对骨肉亲情的宠爱,而她呢?
礼物有值,情义无价。
我百感交集,面对眼前这个我朝思暮想的人,此时竟不知该说如何致谢,甚至连正视她都没了勇气。
单纯的说声谢谢吗?总感觉哪里不妥,会不会显得太随意简单。
要不别废话,索性直接上去亲一口?
我还没疯!
夏雨缓缓走过来低头瞧我的脸,双手胡乱的在我眼前比划:“喂,至不至于,感动的说不出话?”
刚才还刻意绷得住,见她的身影越来越近,我真切的感觉到眼圈里有一股热流涌动。
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的样子被她瞧见,面子上怎么挂的住。只能上嘴唇紧咬下嘴唇,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显得正常些,却又忍不住问她:“干嘛要对我这么好?”
夏雨这边喜笑颜开:“瞧你没出息的样子,如此小恩小惠就把你给轻易的收买了。”
她说的轻描淡写,而我也并不认为自己言过其实。
现在几乎可以肯定,之前夏雨神叨叨的算我生日,不过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把戏,只是这中间她获取日期的手段,我还无从知晓。
不单单是玩笑,她把这事儿记在心里,处心积虑的期待今天能给我惊喜,制作这个迷你相册想必也是挺费心劳神的。
以她的脾性,必定是思虑再三才做出的决定。或许在她的心房,我已经是一名搬住进来的房客。好的方面在于我名正言顺,然而说再多也属寄人篱下,指不定哪天她心情不好,就要催我退租。
其实我心里也有一栋专门为她精心装饰过的房子,只送不租水电全免,只是连这种亏本到家买卖,到现在我仍然没有勇气告诉她,真是怂的可以。
夏雨歪头看我,似是在欣赏她今晚的这件作品。
我抬头望着她的眼睛,嘴里吞吞吐吐的说了声:“谢谢……”
最后终究还是这句话啊。
在那个夜晚,后来每每回想起来,天边的风,身边的人,尽是温柔。心底的感动终于不再是莫名的,我可以清晰的抚摸它传来的脉络。
“哎呀,搞不懂你,夏雨背过身不再理我,明明是应该开心的时候,却一脸委屈相。”
“什么叫物极必反?开心到极致便是悲伤的源头。”
我尾随在她身后,顺手帮她把外衣的帽子罩了起来。
她颇有些意外,转身摸了摸头上的帽子:“干嘛?”
又伸出手试探:“哪里有下雨吗?”
“一时手贱,”我紧追两步走到她跟前,嘴里却默念,我的眼里,心里,哪里都有‘夏’雨啊!
我们沿着水房边缘来回游荡,看见仍然揪着徐昊不放的张珊珊,又看见抱头大睡的武俊婷和周延飞,局外人的快感使我们俩禁不住对他们指指点点,反正随便说说又不用上税。
此时张珊珊朝我们走过来,夏雨笑嘻嘻的迎上去:“许愿许好啦?”
她貌似不太满意:“气死个人,徐昊这家伙的嘴可真严实,死磨硬泡也不告诉我他对星星言语些什么,”最后重重的撂了一句,“回家!。”
夏雨欣然同意:“消气,以后有的是时间折磨他。”
张珊珊变脸比变天还快,一把搂住她的胳膊:“还是我们家夏雨趁我心意。”
徐昊的声音从后面冷不丁的传来:“干嘛非要我告诉你,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我正打算去叫醒熟睡的那俩人,飞哥忽地惊醒,喘着粗气说:“涂老师您放心,以后上课再看漫画,我倒立吃屎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