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遥远，开了两个小时的车才到达佘山。

    司机就要开上山，宋轻舟喊停了司机，说：“先不要进去，在这等一会儿。”说着就摇下车窗，刚刚的大雨已经转成毛毛雨，一丝一丝的飘在人身上，打开车窗后，山里独有的泥土气息飘在宋轻舟鼻尖。佘山秀丽无比。

    宋轻舟深深吸一口，接着对司机说：“你找个隐秘一点的地方，停一会。”说完好像想起什么，又说：“今天一天，你算算损失多少，我给你。”然后看着窗外。

    司机本来也想到这一层，客气的说：“小姐，佘山只有一个出口和进口，我找个小道道停着，不过可不要太晚了，晚上可不好多呆。”司机人到中年，对鬼神还是有敬畏的。

    宋轻舟应了一声，抬手看看表，现在是早上九点，就是不知道穆朝辞什么时候过来，她发了一会呆。

    不一会儿，就看见穆朝辞的黑车驶进佘山，她的心开始跳的厉害。

    穆朝辞没有看见她，但她还是害怕，害怕在这一天看见他。

    司机察觉到他的眼神，百无聊赖，就开口问宋轻舟：“姑娘阿，你为什么不跟他一块进去？”

    宋轻舟看了司机一眼，眼神悲凉，含着浓重的悲伤，她幽幽的开口：“他不会高兴看到我的。”说完把头靠在了坐垫上，有些不知所措。

    司机感觉到宋轻舟的抵触，就不想再戳伤疤，不再过问。

    宋轻舟望着苍茫的大山，不知道这里埋了多少离世的人呢，有这么多人在一起，应该不会太孤独吧。

    穆朝辞这五年应该年年都会来吧，自己何其不孝，五年都没有来看穆妈妈，曾经她是世上最疼爱自己的人。

    那么好的穆妈妈，穆朝辞恨着自己，也是正常的吧。

    有时候自己也恨自己呢，为什么活下来的是自己，她也不想得到这个结局，宁愿死掉的是自己。

    从早上一直等到中午，穆朝辞的车才缓缓开出来，车窗没有摇下来，隔着黑黑的膜，她看不见车里的景象。

    她想，穆朝辞今天一定很难过。

    确定他已经驶离佘山后，宋轻舟才让司机开进佘山。

    山路九曲十八弯，绕了好久才到陵园门口。

    山里湿气重，宋轻舟裹紧自己的衣服，想了一下对司机说：“今天麻烦你了，这个钱您收着，我要进去一会儿。”然后从包里抽出十张一百元递给司机，宋轻舟觉得她很不好意思耽误司机的一天。

    这个收入比司机一天赚的绰绰有余，司机说：“我在这等你，别太晚了。”

    宋轻舟应下来，然后下车走进陵园。

    春日的陵园也百花盛开，她走到接待口，买了一束白色的花，又挑了一支康乃馨，捧着花就进去了。

    穆母的墓在最里面，宋轻舟走了好久才走到，远远的就先看见了墓志铭。

    上面用苍井的字体刻着字，应该是穆朝辞亲手写上去的。

    她蹲下来，把花摆在墓前。

    周围山音辽远，除了自然的声音就只剩空廖寂静。

    宋轻舟跪下来，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很用力，几乎可以听见声音，在山里显得清脆异常。

    再抬头的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

    宋轻舟哽咽着说：“穆妈妈，我只敢在没有别人的时候叫你穆妈妈。你走以后，我好难，可是我还是好想你，我想你做的莲蓉酥。可是，你走之后没人给我做了。昨天在梦里，我见到您了，您好像一点都不怪我，可是我不能原谅我自己。前五年，我没有来看您，以后的每一年，只要我活着，我都回来看看您，陪您说说话。妈妈你说好不好。”

    宋轻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说话语无伦次：“妈妈，我知道您关心穆朝辞，他很好，就是太想您了，希望您……可以保佑他。我，我已经没有希望了，妈妈……”

    “你有脸说吗。”一个薄怒而冷静自持的声音传过来。

    是穆朝辞，他站在后面看着她，眼神嫌恶，身体僵直。

    他怎么会回来？

    宋轻舟隔着朦胧的泪眼望着穆朝辞。

    穆朝辞心里一痛，为什么到今天，就算是在妈妈的墓前，他还会无可压抑的心动。

    宋轻舟半跪在地上，膝盖磕着坚硬的手板，穆朝辞把她脱拉起来。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

    穆朝辞愠怒的说：“你给我滚，以后也不许来，不许装模作样。”手上用力，好像要捏碎她。她细细的天鹅颈就暴露在穆朝辞眼前。

    穆朝辞恨不得直接掐死她，扒皮抽筋。

    宋轻舟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她只是麻木的说：“我想来就来。”也不挣扎，只是像行尸走肉般立着。

    穆朝辞气极了：“你的出租车，从我来的时候就停着，我下来还停着。你当我傻子吗？你到底想干嘛？我不可能原谅你，你来，就是玷污了妈妈的墓。”说完狠狠的推开宋轻舟，眼神不可思议。

    宋轻舟踉跄摔在坚硬的地上，胳膊传来强烈的刺痛，也许是擦伤了吧。

    突然，一道响雷闪在天空。又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

    眼泪混着雨水落下来。

    穆朝辞只是冷冷的笑：“你有没有羞耻心，你还想花另一个五年在精神病院吗，不想就给我滚。”

    宋轻舟也被激起了怒气，她盯着穆朝辞说：“我是对不起妈妈，但我不是对不起你。你在这折磨我，为什么不好好想想，谁害死你妈妈的。”说完她狠狠的抹去眼泪，从地上起来，绕过穆朝辞想走。

    穆朝辞双目狰狞，变得血红，他不声不响的站在原地。雨水沿着他冷硬的发梢滴下来，从坚毅的下巴滑过，他的全身都湿透了。

    穆朝辞颤抖着开口：“妈妈，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一向强大的他竟然无措而茫然。

    雨势一直没有减小，却有一把伞撑在穆朝辞的头上，是宋轻舟。

    还是心软了，她去而复返，从招待处借了一把伞，手臂一直往下滴着血。*

    穆朝辞只是深深的看着宋轻舟说：“滚开。”然后就要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