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行天醒过来，两人把之前讨论出的结果又说一遍，令这位看似事事智珠在握的“潜龙渊”顶尖宗师也忍不住再度微微皱眉。

    “杜陵阳之事，我们倒是之前就有所预料。只是她藏在闫思光体内，戏演的实在太好才把所有人都瞒了过去。”躺了不足半分钟，他就恢复了部分体力缓缓起身：“不过大一统阵之下，是否还有更古老邪恶之物存在……却是难以判断。”

    几人同时回头看看依旧处于昏迷中的闫思光，又同时皱起眉头。

    “问题不大。”欧海潮搭了搭闫思光腕脉，朝另两人道：“只是脱力昏迷而已，可能几分钟至多再半小时应该就能醒过来来。”

    “问题是……醒过来的，究竟会是哪个？”姬亦鸣手握那把贝齿，神情间依旧充满了不确定：“到时候他说的话，你们敢信吗？”

    姬亦鸣与欧海潮对视一眼，齐齐摇头。

    “先不管这些了，离开这里吧。”

    赢行天叹口气，主动过去准备背起闫思光时却被姬亦鸣抢先半步：“你体力未恢复，我来。先走也行，那些瓷尸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离开，要是再重新回来就麻烦了。”

    黑胖子重达一百七八十斤的身躯压在身上，他却未觉得半点吃力。《太一长生诀》内息运转，很轻松就将前者背了起来——比起之前抬赢行天时，不知容易了多少。

    “你那蛊蛇怎么……”

    欧海潮才说一句，就看到原本还盘在地上仄仄厌厌的蛊蛇身躯一扭，很快爬到了姬亦鸣身边，还昂起脑袋看了他一眼。铜铃般金色巨眸中，带着股挑衅般神色。

    “终于消化完了？”姬亦鸣有些好笑地揉揉它脑袋，扛着闫思光就朝远离城墙中心位置走去：“我怀疑之前总是被瓷尸们堵到，是因为杜陵阳意识刻意控制，这会儿身边没内鬼应该会安全许多。”

    蛊蛇晃晃脑袋，神情中依旧带着点萎靡。显然只是有了稍许活动能力，并未完全恢复战力。吞噬“虫豸道”三位宗师的本命蛊虫，对它而言虽然好处不小但负担也是同样极大。

    “希望如此吧，出发。”剩下两人一蛇跟在他身后，赢行天犹豫了下未打开护目镜灯光，为了安全起见连手机也没拿出来点亮。

    黑暗中的脚步声很轻，但三人心中依旧没有太多安全感。

    ——以他们现在状况，无论再遭遇一次杜陵阳控制的十二具瓷尸，还是那不知身份的青丘，都可能是全军覆没的结局。

    姬亦鸣走在最当先处。未借助任何灯光仅凭记忆和感觉，绕开地上一堆堆宝塔形古窑废墟，朝着水底隧道方向走去。

    气温仍保持在零下十五六度的极寒状态。好在经过方才战斗，他内息已增长至武术家境界，终于也可以像其他人般不惧严寒，哪怕只穿着身白色短t都难受。

    三十二枚贝齿，带着光滑细腻触感在手心中缓缓转动。

    他心中有一丝预感：想要解决整个古窑城眼下绝境般的局面，杜陵阳这位东晋朝蛊道宗师生前的牙齿，或许能起到极大作用。

    ……

    ……

    从水底隧道附近主动碎裂消失，靠近城墙处的“211”古窑内，“青丘”身形又伴着阵幽蓝色光芒亮起，从窑洞内缓缓走了出来。

    他活动了下手脚关键，感应着这具宗师境身躯内所蕴含的强大力量，脸上表情显得略有些犹豫：“好不容易醒过来，到底要不要走出那一步呢？蛊道……转生大法还差着最后一步。皇嫂……我们所选的路，为什么偏偏要背道而驰……”

    数百米外，青色城墙旁光芒依旧在缓缓闪动。“青丘”低语几句，身形闪动飞速朝着那边掠去。化作瓷尸后，他速度甚至比生前还要再快几分，几百米的距离转眼即至，很快便出现在了方才战场处。

    三位蛊道宗师残缺破败尸体，遍地血污和每道阵纹上都被涂满鲜血的蛊阵，瞬间让他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死了？”青丘整个身躯都在微微发颤，脸上怒意勃发：“好不容易骗到几个够资格的傻子帮忙干活，居然这么容易就死了！”

    “是那批入侵者……还是皇嫂？”

    “没他们布阵念咒，祖蛊之力再想散逸出来就很难了……”

    他歪歪脑袋，沉思片刻后蹲下来检查了下三人尸体，再度起身时脸色愈发难看：“已经被取走了吗？皇嫂你果然还是如一千多年前般深谋远虑，一步错，步步错。再这样下去，小皇弟我可是半点机会都没了。”

    片刻之后，“青丘”身躯再度碎裂，落到地面不过几秒钟便全部消失。

    几乎在同一时间，不远处黑暗中那十二具瓷尸也迅速赶至，却未看到前者主动碎裂消失的最后一幕。

    瓷尸们目标同样是地上三具“虫豸道”宗师尸体，只稍作检查也如青丘般满脸怒容地站起身：“该死，刚刚应该先拿走才对，到底落谁手里了？”

    “那群小家伙们跑的倒是挺快，是被小皇弟取走了么……”十二具瓷尸脸上同时露出略带妩媚的思索表情，又突然轻笑起来：“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呢。”

    瓷尸们又低头望望三具蛊道宗师尸体，蹲下来将手掌轻轻按在其上：“聊胜于无，也算是诸位替我们蛊道传承，多做点贡献了。”

    地面上肢体破败、血污满身的三具尸体，很快随着十二条瓷尸手臂覆盖而变得晶莹坚硬，甚至连沾染了黑色汁液的污血都逐渐瓷化。

    大约半分钟，三具尸体就这么被转化成了带着全瓷器质地。

    瓷尸们脸上露出满意之色，同时挥拳将其打成无数碎瓷块：“虽然蛊道宗师的肉身实力太差，不过总比这些中阶修行者强一些。若是再进化几次，手下可用之人倒是越来越多……小皇弟，你那具身体若是再不进化，可马上要被我追上了呢。”

    ……

    ……

    姬亦鸣背着闫思光，带剩下两人一蛇在黑暗中走了十几分钟。

    因为怕引起瓷尸注意，几人不仅没开灯照明，甚至连脚步声都放得极轻。一路上只有蛊蛇那坚硬鳞片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响声，令欧海潮时不时嘟哝几句：“这么吵，不知道动作轻点嘛？现在就咱们俩战力，你这条蛊蛇到底什么时候能消化完，要是完成后能进化出相当于顶尖宗师之力……万一碰到瓷尸，还多少有一战之力。”

    毕竟不是自己豢养的蛊物，甚至也不清楚这萌物究竟为何会与他如此亲近，姬亦鸣只能时不时地揉揉前者脑袋送过去一道《太一长生诀》内息，希望能助它尽快消化掉三头蛊虫，恢复战力。

    “再给我二十分钟，应该还能恢复点战力。”赢行天虽然面色惨白，行动间依旧带着浓浓的虚弱味道，却始终在以银质阵盘恢复内息：“我怀疑水底隧道出口那里也未必很安全，实在不行的话先找处隐蔽地方……”

    说到一半，他又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行，我现在情形想要完全恢复，至少得闭关三日以上才有机会。亦鸣，等会儿如果实在有危险……”

    姬亦鸣直接打断他：“要走一起走。”

    旁边欧海潮难得没有掉链子，也拍拍胸脯：“都到这份上了，老道一样陪到底，让你们‘潜龙渊’看看我‘焉道’里，也有的是不怕死的好汉。”

    姬亦鸣与赢行天心中升起股感动，正想说话时前者却又干笑着补了句：“不过赢老大你刚刚说过的，这次古窑城内所有战斗损耗……”

    “我私人双倍补你！”以赢行天那清冷性子，这会儿也差点被这家伙逗笑，拍了拍他肩膀摇头道：“而且之后此地所有收益，潜龙渊都会与贵组织共享。”

    “当真？”

    欧海潮倏然睁大眼睛。

    “当真！”赢行天伸手与他击掌，一双清亮眸子在黑暗中也熠熠生辉。

    这句承诺，比起之前双倍补偿来几乎珍贵千百倍。

    纵观整个华夏历史，以“潜龙渊”组织之庞大强势，如此承诺也未出现过几次。

    “好！有你这句话，老道我这条命哪怕陨落在此也不可惜了！”他精神大振，毫不心疼地随手捏碎几枚绿松石圆珠，剑指连挥打出数道“讳令”——连旁边蛊蛇身上都笼罩层淡淡青芒：“先去水底隧道出口，看看那边情形再说。”

    被道门宗师讳令加持，几人脚步都瞬间轻松起来。第一次获得如此待遇的蛊蛇扭扭脑袋有些奇怪，半晌后才欢快地嘶鸣一声，率先朝黑暗中冲去。

    姬亦鸣无奈笑骂，背着闫思光快步追上。

    虽然前路依旧危险重重，但几人心情却逐渐变好了许多。

    瓷尸、杜陵阳、埋藏在大一统阵法之下的上古蛊阵，和那杜陵阳口中更为可怕的存在，这一刻都被他们抛到了脑后。

    然后……

    姬亦鸣背上传来声断断续续的*，同样被“上清讳”光芒笼罩到的黑胖子，就在此刻突然悠悠醒转。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黑？”

    “谁在背着我，我们这是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