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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0章 内讧

      自从,李中易进了登州后,就再也没有挪动过地方。 他不急,有人可是心急如焚,度日如年。

    “小玄子,你说说看,李无咎既不放咱们走,又不杀了咱们,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呢?”孟遥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矜持,以及上位者的派头,频频向杨玄问计。

    杨玄翻了个白眼,心说,你爷爷我,又怎么可能知道李中易究竟想干嘛呢?

    按照杨玄的猜测,他估摸着,李中易只怕是想借内侍省都知孟遥的脑袋,用来祭军旗吧?

    杨玄敢这么琢磨,却不敢直接了当的说出口,孟遥这老小子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

    万一,孟遥没给李中易杀了,那么,他杨玄的脑袋,就极有可能保不住了。

    “干爹,以小人之见,李无咎恐怕是在担心,他回朝之后,就有可能让您老人家给收拾喽。”杨玄耍了个心眼子,故意明捧孟遥。

    如果是在以前,孟遥还真就吃这一套。然而现在嘛,他已经身陷囹圄,生死未卜,哪里还有心思高兴呢?

    “臭小子,就知道拍你干爹的马屁,赶紧想个辙吧。不然的话,你我父子二人,命不长久矣!”

    孟遥压根就舍不得死,他在开封城里不仅置办了诸多的田产宅子,更纳了七房美妾。

    当然了,这一切都是瞒着符太后,暗中进行的丑陋勾当。如果说,还有外人知道并紧密配合的话,那就只有李谷,李相公了!

    李谷的心思,孟遥比谁都清楚,他李惟珍不就是想把范质拉下马,由他来接任首相之职么?

    可问题是,符太后很不喜欢李谷的为人,曾经私下里评价过李惟珍:趋炎附势、热心仕途之辈。

    孟遥又没有脑子进水,自然不可能把符太后的私房话,说给李谷。但是,这并不妨碍孟遥利用垄断宫里信息的优势,从李谷的手上大捞好处。

    只是,这一趟来高丽传诏,孟遥原本琢磨着,一可以借机打探一下李中易的真实心思,二也可以趁机打一打李中易的秋风。

    别的切不可去说它,单单是李中易在京城里的产业,就有造纸、货场、钱庄等诸多值钱的买卖。

    说句丑话,从李中易手指头缝隙里随便漏点出来,就足够孟遥吃用几辈子的了,他岂能不眼红流口水?

    谁曾想,李中易仗着羽翼已丰,兵强马壮,竟敢公然扣押天使,这简直是反迹昭彰呐!

    孟遥生过闷气之后,却必须面对严酷的现实,他已经彻底的失去了自由,只能任由李中易那个“铜臭子”宰割。

    杨玄这段日子没少受孟遥的窝囊气,见孟遥吃了瘪,他的心里竟然浮上一种别样的畅快感。

    该,真是活该,叫你平日里仗势欺人,外面捞足了钱,还要占宫里可怜人的便宜,实在是自作孽不可活!

    “干爹,要不……”杨玄眨巴着眼睛,故意吞吞吐吐的不肯说出囫囵话。

    孟遥气急败坏的骂道:“都什么时候了,你小子还跟干爹我玩儿这一套?”

    杨玄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凑到孟遥的耳旁,小声嘀咕道:“干爹,不如这么着,小人出去说您病得很厉害,需要请郎中瞧病?”

    孟遥一直不吱声,只是冷冷的盯着杨玄,他在心里反复的掂量着杨玄话里的可靠成分。

    杨玄是什么人,孟遥比谁都清楚,孟遥当时看中的就是杨玄的精明剔透,机灵过人。

    万一,杨玄出去后,把孟遥给卖了,倒不打紧。若是,杨玄把宫里的秘密,全都抖露给了李中易,那样一来,孟遥就再无翻身的余地了。

    不过,杨玄的建议倒是提醒了孟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去找李中易。哪怕是虚与委蛇的周旋,也胜过必死之局。

    杨玄所说的话,恰好击中了孟遥的命门,他是孟都知,不是孟草民,家里田产无数,商铺如云,更有不少的美妾,怎么舍得慷慨赴死呢?

    以前,孟遥对符太后多少还有些忠诚之心,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李中易的日益冷落,孟遥顿时面临两难之境。

    不把李中易敷衍好,孟遥马上就可能掉脑袋。然而,把李中易敷衍得太好了,又很有可能无法全身而退。

    孟遥一想到这里,注意力立即集中到了杨玄的身上。只要杨玄依然有那么几分忠义之心,将来,孟遥将其推出去当替罪羊的时候,倒是可以考虑照顾照顾他的家人。

    杨玄只看孟遥的神态细微变化,便知道,他的这位干爹,已经心动了,并且打算把他推出去。

    果然,孟遥忽然重重的一叹,小声说:“我累了,什么都不知道。”翻身躺进了榻里,背面朝向杨玄。

    杨玄暗暗冷笑不已,好一个孟遥,好一个干爹,竟然如此的心狠手毒。

    “干爹,那我出去了。”杨玄依然是一副恭顺的模样,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这才倒退着出了门。

    李中易正在节堂批阅公文,忽然说杨玄有要事请见,他不由放下手里的笔,摸着下巴说:“就说我现在很忙,没工夫理他,让他等着好了。”

    此前,李中易一直故意冷落孟遥主仆俩,其实就是熬鹰战术的翻版。

    如果李中易太早出了手,孟遥和杨玄之间尚未生隙,反而很容易被假消息所误导。

    如今,既然杨玄独自出现,李中易大可不必心急,赤果果的把他晾在门外,晾的时间越长,效果也就越好。

    “回爷,李都指挥使求见。”门外传来通报声,李中易随即满面笑容的吩咐下去,“快点让他进来。”

    在李家军中,都指挥使一级的重将之中,只有一人姓李,那就是李云潇。

    见李中易起身,一旁撰写节略的叶晓兰和韩湘兰,也跟着放下笔,盈盈起身。

    生了儿子的叶晓兰,最近胆子也变粗了,她含笑蹲身问李中易:“爷,妾和韩氏不方便见外男吧?”

    韩湘兰心下大恨,她叶晓兰不就是生了个儿子么,有什么了不起的,得瑟个什么劲呀?

    李中易只当没看见两女之间的斗法,他摆了摆手说:“潇松不是外人,那是比我亲弟弟还亲的手足。你们先吩咐厨下,命他们快点置办一桌席面,回头陪着我一起,好好的招待招待潇松兄弟。”

    “喏。”叶晓兰和韩湘兰同时蹲身领命之后,从不同的方向退下,各自分头去了厨房。

    李中易见了此情此景,不由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三个女人一台戏,那是女人的战斗力不行罢了。

    叶晓兰和韩湘兰的战斗力,都可谓是超群,两个女人就足以唱出一出大戏!

    “爷,可想死小的了。”李云潇刚一进来,便重重的捶胸,行了个标标准准的军礼。

    李中易把李云潇视为比血亲还亲的兄弟,李云潇却不敢如此的狂妄,一直谨守着家臣的本分。

    “嘿嘿,我说潇松兄弟呐,可有些日子没有见着你了,这一向哪里发财呢?”李中易走到李云潇的身前,笑眯眯的抬腿踢了踢他的臀。

    别小看这么轻轻的一踢,顿时缓解了多日未见的疏离感,李云潇随即咧嘴一笑,大大方方的拱手道:“好久没挨过爷的踢屁屁神功了,今日挨上一脚,顿时浑身舒畅。”

    李中易哈哈一笑,骂道:“你小子,才几日没见,竟然变得如此的油嘴滑舌?”

    李云潇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李中易,过了半晌,才叹息道:“主上身体康泰,真是下臣的福气。”

    李中易重重的点头,笑道:“老子的身子骨棒着呢,不敢言日御十女,三女还是没问题滴。”

    李云潇追随在李中易身边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他完全掌握李中易的生活习惯和脾气禀性。

    这有权有势的男人嘛,你称赞他位高权重,却不见得喜欢。若是,你夸奖他那方面的能力特别强悍,收拾女人如同行云流水一般,那绝对是拍对了马屁。

    李中易是人不是神,是人就都有七情六欲,一般权贵好色的毛病,他不仅有,而且还是名媛收藏家。

    “来,坐这里,坐这里。我知道你要来,便特意留了你爱喝的茶。”李中易知道李云潇爱喝冷茶,便把他没喝完的那壶新泡绿茶,整个的摆到了李云潇的手边,“尝尝看,咱俩口味是不是还那么的一致?”

    李云潇也没含糊,他直接对着壶嘴,一口气将冷茶汤,全部喝下肚内。

    李中易见李云潇随手抹了把嘴角的茶渍,不由笑出了声,骂道:“这茶多的是,知道你爱喝,就命人备了十斤,让你带回去慢慢的喝。”

    “主上,下臣此来,主要是为了这一批讲武堂进学名单的事……”李云潇在李中易的面前,向来都是有啥说啥,从不藏着掖着。

    李中易仔细的完李云潇的想法后,探手抚摸着茶盏,沉吟片刻,随即笑道:“赏罚分明,是我军立足的根本,今儿个,你这边增加五个名额,明儿个,老宋若是又要十个名额,岂不是坏了规矩?”

    见李云潇还欲分辨,李中易摆了摆手,断然道:“为将之道,智信仁勇严,军中尤以信义为先,这信义便是军规条例,功必赏,过必罚,才可能公允。世人不患寡,只患不均,我若长期分配不均,则军心必散,明白么?”

    这也就是李云潇本人来了,换作是别的将领,李中易根本懒得多说废话,直接一脚踢飞便是。

    不仅如此,李云潇刚就任第三军都指挥使不久,就惦记着开后门,帮他的老部下们争取晋升之阶,其中所透露出来的山头主义倾向,值得警惕。

    “潇松啊,你如今是个大忙人了,咱俩好容易见个面,就不谈这些扫兴的事儿了,走,喝酒去。”李中易不等李云潇回应,抬腿就走,李云潇当即便领悟了,主上不可能开后门了。

    李中易用人的准则,其实和上描述的用人不疑,有着本质性的区别。

    用人要疑,疑人要用,此其一!

    越是有真本事的人,自信心越足,难免有各种小毛病,或是经常性的口不择言,这就需要作主上的心胸必须开阔了。

    另外,在用人之前,先把游戏规则定好。该放权的放权,该监督的监督,不因彼此私交的深浅而有任何的改变,这才是大权永不旁落的核心要义!

    李中易行军在外,一直由李七娘管着后厨,很快,厨子们就端着酒菜上了桌。

    叶晓兰和韩湘兰各自清点过她们下单子的菜肴,便双双捧着酒壶,笑吟吟的走到桌前。

    李中易大手一挥,豪爽的说:“今天这里没外的人,你们也都坐下,陪我和潇松多喝几杯。”

    李云潇碰了个硬钉子之后,心情多少有些郁闷,但是,李中易异常亲热的招内眷陪宴,这可是了不得的恩宠和信任了。

    “爷,都怪下臣不好,是下臣想左了,不该跑来破坏规矩。”李云潇双手捧起酒杯,毕恭毕敬的躬身认错。

    李中易摆了摆手,没好气的骂道:“有完没完啊?我还不了解你的脾气么?来,先自罚三杯再说。”

    韩湘兰眼尖手快,她主动起身,替李云潇斟满了三杯酒,放下酒壶的同时,她忽然含笑道:“潇松兄弟,方才爷还说过,你比他的亲兄弟还要亲。你越是见外,爷的心里必定越不舒坦。”

    李云潇噙着热泪,一口气连饮了三杯美酒,他瓮声瓮气的说:“爷,下臣是个粗人,不会说话,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李中易点点头,反问李云潇:“如果是想一醉方休,那可不行。就这么一壶酒而已,吃饱喝足了,赶紧滚蛋。”

    说是只有一壶酒,然而,韩湘兰在一旁瞧得很清楚,堪称海量的李云潇,告辞出门的时候,脚下发虚,身影摇晃。

    李中易只是吩咐人套上马车,又叮嘱随同前来的亲牙,必须好生照料着李云潇,一路小心着点,不可稍有闪失。

    第二日一早,韩湘兰验过腰牌,独自迈进节堂的时候,赫然看见地面上有一张条幅。他好奇的走上前,定神一看,却是李中易手迹:里长堤溃于蚁穴,不可不察!

    饱读诗的韩湘兰,低着螓首咀嚼其中的内涵,一时间,竟然痴立于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