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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 兽丛之刀第15部分阅读

      耽美nbnb兽丛之刀 作者:肉书屋

    耽美 兽丛之刀第15部分阅读

    耽美兽丛之刀 作者:肉书屋

    耽美 兽丛之刀第15部分阅读

    。”

    华沂迟疑了一下,山溪却伸出手在他额头上摸了一把,大惊小怪道:“这哪行?你还病着呢,站得起来么?”

    长安冲他敷衍地笑了一下,他别说站起来,好像连眼也是依然睁不开眼的,烧得微红的眼睛半睁半闭着,蜷缩着坐在墙角,看起来仿佛比平时还要单薄一些。

    “行了,他就算站不起来,想捅你个对穿也捅得动,”华沂很快下了决断,对山溪道,“叫上我们的人,走!”

    然后他回身握住长安的肩膀,将毯子往他身上裹了一圈,硬下语气道:“留神点,别再给我冻着了,听见没有?你这个病秧子!”

    最后一句话被他说得恶狠狠的,山溪却不知为什么,硬是从中听出一点说不出的亲密味道来,但他没来得及细想,便被华沂带走了。

    他们这些人一走,山洞里立刻便安静了下来,阿叶把别人都料理好,忙忙叨叨地过来:“我再给你煮一碗药,快盖好毯子,别漏风。”

    长安闭着眼对她摇摇头:“别煮了,浪费,我好了。”

    阿叶没好气地不由分说道:“恕我眼拙,实在没看出你好在哪了。”

    长安拿她当阿兰一般对待,闻言从善如流地温声改口,说道:“嗯,你对,那就是没全好——那也不喝药了,不值当的。”

    阿叶还想再说什么,长安却突然睁开眼,目光如电一般射向她身后。

    只听路达道:“哎哟,这个鲛人醒了!”

    鲛人醒是醒了,可眼神还糊涂着,他看见陌生的环境与陌生的人,第一个反应便是害怕,于是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露出了他尖利的牙,本能地采取攻击,像个猛兽冲着离他最近的阿叶扑了过去。

    长安一抬手按下阿叶的脖子,另一只手抄起他的马刀,以刀背横扫了出去,正扫到鲛人的小腿,鲛人立刻摔了个五体投地,再一抬头,马刀的刀刃已经顶在了他的头顶上。

    这一串变故发生得突然,周围的人立刻哗啦一下散开了。

    阿叶忙站起来,背靠墙壁站着,小心谨慎地看着这个外族人。

    过了片刻,鲛人的眼神好像清明过来,他抬起脑袋,先是看了看用刀抵住他的长安,又在周围的人身上转了一圈,然后慢慢地伏□子,额头碰到地面上,做了个示弱的动作。

    46、卷三

    “听得懂人话么?”长安哑着嗓子问道。

    鲛人抬头看着他,脸色迷茫——显然是听不懂的。

    长安打量了他一阵,把马刀提了上去,放开了他。那鲛人一看,立刻故态重萌,呲牙咧嘴地又要往上扑,没想到那本已经挪开的马刀登时便像个门板一样砸了下来,咣当一下正好砸在他的后背上,鲛人没来得及完全爬起来,就被结结实实地砸了下去。

    这一下几乎砸出了鲛人的内脏,胸口一口气全被呛了出来,差点吐出口血来,鲛人眼前一黑,又晕过去了。

    华沂是与鸟人打过交道的,兽人从来都是看不顺眼了就上去打打杀杀,偶有阴谋诡计,最后也终于会落到动手的实质上,因此本能地十分不待见这些最冷的地方长出来的阴毒的东西们。

    然而他心里又有别的考量——有翼兽人,毒物就是他们的命,但从来“治病的”和“要命的”就不分彼此。华沂先前那些话,不过是用来安慰阿叶,他自己也明白,他们眼下最危险的,便是草药短缺。

    这一群有翼兽人中,身强力壮的男人只有两三个,大概也是个逃难的部落,放眼一看,可谓是老的老,小的小。

    有翼兽人本就看起来不甚高壮,再加上脑袋小得出奇,无论男女都是一副缩脖端肩的窝囊样子,再加上长途跋涉,更是一个个面有菜色。

    若不是有翼兽人本就生活在极北的冰原地带,十分耐寒,华沂怀疑他们自己便能把自己走死。

    因而这二十多个人高马大的兽人往他们面前一挡,是十分有威慑力的,对方立刻便停下了脚步。

    片刻后,这群鸟人中间走出了一个女人来,以兽人的眼光度量,这女人实在是丑得出了奇,要仔细打量一番,才能发现她竟然是个女人。

    她一头长发编成几股小辫,垂在身后,露出了一张小得仿佛被门夹过的脸,眼角带着不少细纹,看起来是上了些年纪的,形容十分狼狈。

    但尽管如此,比起同伴,她却显得相当镇定,女人一抬起手,那些有翼兽人们便自动地给她让了一条路——谁是领头的,不言而喻。

    有翼兽人不像深藏在海里的鲛人——有生之年谁都没见过,同住在大陆上,曾经和兽人们多有摩擦,在此时见到了对方,顿时都有些紧张。

    华沂眯了眯眼睛,抬手止住了身后跃跃欲试想要上前掐架的兄弟们,自己上前一步,与那有翼兽人的女首领隔着十来步对视。

    女首领思考了一会——以他们的战斗力,在这里对上这些兽人似乎是绝无胜算的,而且环境恶劣至此,没有人想因为无畏的争斗而损失战斗力。

    于是她放开了手上权杖一样的棒子,赤手空拳地伸开双手,用她们一族特有的轻柔的嗓音说道:“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找地方躲过寒冷的冬天,如果误闯了你们的地盘,我们可以立刻离开。”

    女首领身后几个年轻力壮的有翼兽人都面露愤愤神色,然而大概是这位首领平时积威甚重,尽管心里不痛快,却没有人敢吭一声。

    华沂点了点头。

    女首领转身冲他的同伴摆手道:“改道。”

    一个距离她最近的年轻人张开嘴似乎想说话,被首领扫了一眼,终于硬是给憋了回去。

    他们一转身,一个未成年的有翼兽人小女孩便不小心摔在了雪地上,她发出一声小小的尖叫,眼圈立刻红了。女首领叹了口气,弯下腰穿过小女孩的腋窝,把她扶了起来,手心放在她的头顶上。

    小女孩委委屈屈地红着眼看着她,小声说:“阿妈,我走不动了。”

    有翼兽人说话本来就像唱歌,由孩子说出来,更是轻柔得仿佛撒娇一样,叫人听起来心里无端一酸——然而再酸,他们也是血里带毒的鸟人。

    女首领还没来得及说话,一直沉默的华沂却突然开了腔,他问道:“我曾经听说过,大冰原上有一位了不起的人物,是个女人,叫做阿赫萝,是真有这么个人么?”

    女首领脚步一顿,回过头来,那眼角带着皱纹的眼睛里闪过凌厉的光,丝毫也没有因为她狼狈的外表折扣什么。

    她沉默了片刻,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就是阿赫萝。”

    华沂问:“既然是有翼兽人,你们有草药么?”

    阿赫萝似乎有些意外,话里话外却依然是十分慎重的,她说道:“我们自然是有的,即便没有草药,还有别的秘药,连秘药也用光了,我们自然还知道如何运用其他动物身上的物件做偏方。”

    华沂笑了起来:“极北女王的话,由不得我不信——我们有一个足够大的近海山洞,还有食物,如果你们愿意,可以接纳你们暂避一冬。”

    别说有翼兽人,就连山溪也面露惊讶。

    女首领阿赫萝并没有露出什么喜色,谨慎地打量了华沂一番,她问道:“我以为……兽人并不想见到他们身负两翼的同宗兄弟。”

    这位极北女王显然非常善于就坡下驴,尽管态度犹疑不定,嘴里的话却变成了身负两翼的“同宗”兄弟。

    华沂自然也懂得接她的话音:“如果这样的大灾难都不能让远古近亲的人们和解,那我们恐怕便如同当年的十二天神一样,被埋在地下了,您说是么?”

    阿赫萝问道:“年轻的首领,你收留我们,想要得到什么?”

    华沂道:“除了药,你们能给什么呢?”

    阿赫萝低低地冷笑一声:“我们有翼种族,是天空的宠儿,不会臣服于任何一个人。”

    华沂哈哈一笑:“哪个要你们臣服?我们将来住在百兽丛生的大陆上,你们要住在那鸟不拉屎的极北,便是你们臣服了,真能过到一起去么?我以为极北女王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原来也是个小人之心的妇人。”

    阿赫萝没有动怒,她只是平静地看着华沂,慢慢地摩挲起自己的权杖。

    华沂接着说道:“战斗手段不论,我承认,会飞的兄弟们有让我们棘手的优势,但就以地面狩猎而言,兽人族肯定是占据绝对优势的。”

    他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天空道:“我还是那句话,我承认你们有你们的厉害,但要是打,我们也不见得就怕了你们,都到了这步田地,天灾尚且自顾不暇,因为人祸斗个你死我活,我觉得不值当。人想要办大事,心胸不用太多,但也得有点,人心里总要先容得下朋友,才能容得下敌人,不知道极北女王怎么想呢?”

    阿赫萝笑了起来,她突然嘬指做哨,发出长长的一声尖鸣,继而对华沂笑道:“这也被你看出来了,年轻人,你有两下子。”

    紧接着,从极高的天空上下来数条黑影,他们飞得太高,原本开起来就像是小雀一样不引人瞩目,接近了才叫人发觉,那竟是一连串的大鸟,一个个落地变成|人形,成了几十个有翼族的战士。

    华沂对这杀气腾腾的战士们视而不见,兀自带着一脸四平八稳的笑容,说道:“请。”

    阿赫萝对他浅浅地欠了个身,当她再次站直的时候,便又是那个威风凛凛的极北女王了,几十个有翼兽人整齐地跟在她身后,她那一点因为连日赶路而带着的憔悴立刻便连个屁也不算了。

    众人没想到,这样一场危机重重的干戈便这样莫名其妙地化了玉帛。

    回去的路上各自都是彼此好奇地打量,华沂不放心长安一个病人守着山洞,想早点回去,便命一个兽人化成兽,驼起了阿赫萝那个小女儿,小姑娘大概从小被宠着长大,和她的阿妈一点也不像,冷不丁地被放在这样的庞然大物身上,吓得脸都白了,一声也不敢吭。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这个大家伙十分温顺,走路非常平稳,毛也不像看起来的那么扎人,反而暖烘烘的。

    他们很快回到了山洞里,阿赫萝打量了一下这山洞所在的地方,越发对这个年轻的部落首领刮目相看起来。

    临着大海的地方纵然冷,也能算是整个大陆最温暖的地方了,山洞被夹在两座山之间,可以躲避大风,万一海里有什么动静,有山挡着,还能逃到山顶避难。

    华沂却有些惦记长安,有理有据地安顿了这群鸟人之后,便悄悄地问阿叶道:“还发烧么?”

    阿叶面带忧色地点点头。

    华沂往山洞深处走去,打算去看看长安,然而长安没看见,却首先看见了一个抽抽噎噎的鲛人。

    华沂惊讶地发现,鲛人竟然已经醒过来了,身上的伤反而比刚被他们捡回来的时候还多,尤其背上,青了一大片,一个大男人,坐在地上哭个没完,挺有一点青良的意思。

    华沂问道:“他怎么了?”

    路达正拿着木刀练习下劈,闻言说道:“打哭了。”

    华沂奇道:“打哭了?”

    路达淡定地回答:“这东西听不懂人话,一醒来就张牙舞爪地要咬人,让长安打了一顿,挨完打就成了个熊包,跟青良那废物一路货色,一直坐在那哭,我看哭了有一上午了。”

    华沂:“……”

    他看看依然裹着兽皮缩在墙角里的长安,只见那位打了人的此刻正病病歪歪、蔫哒哒地靠在那里,闭着眼睛,也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时而低低地咳嗽几声,柔弱极了,看起来都有点可怜巴巴的。

    挨打的这位呢,身强力壮不敢说,好歹块头在那里,然而就只管坐在他面前哭天抢地,没完没了。

    华沂感觉自己再一次见识到了奇景,还特别观察了一下这位鲛人哭出来的眼泪——跟别人的没什么不一样,也没变成珠子,果然传说都是扯淡的。

    这一下,小小的山洞中,三大种族算是俱全了……尽管有一个看起来是有点伤心欲绝。

    47、卷三

    极北女首领阿赫萝曾经名噪一时。

    据说除了她以外,她父亲原本还有其他两个儿子,只是莫名其妙的,她这两个哥哥都没活到成年就夭折了。阿赫萝的父亲只好把她嫁给了部落里的一个勇士,死后让女婿当了首领。

    可惜她的死鸟老爹老眼昏花了一辈子,临死也看走了眼,没看出来他的女婿是个不顶用的东西,老首领死后没有三年,女儿和女婿便一个被窝里反了。

    阿赫萝不动声色地架空了他丈夫的权力后,血洗了她自己的部落,之后雷霆手段软禁了她的丈夫,从此自立为首领。

    她带着她的部落征战极北,仿佛骨子就流着好战的血,虽然此时还没能征服极北,但极北女王的名声却已经传到了南北两个兽人大陆。

    阿赫萝原本打得是黑吃黑的主意,鸟人向来善于藏匿,在山溪发现他们之前,阿赫萝就已经打探清楚了此地的地形,她本意是将山洞中的兽人引出来,然后偷偷地跟着他们回去,夜袭干掉这些兽人,好自己占领山洞,却没想到华沂这个年轻的兽人首领主动接纳了他们,还识破了躲藏在空中的有翼兽人。

    陆地兽人在打猎方面,的确是比有翼兽人的优势大得多,阿赫萝横行极北十几年,从来是下得去狠手,也交得起朋友,知道怎么样是最明智的选择。

    她也表达了自己的诚意,在阿叶闪闪发光的注视下,分了大半的草药给兽人部落,有翼兽人的药材稀有而有效,两服药下去,长安便退烧,能四处走动了。

    华沂对阿赫萝的态度立刻真诚了不少。

    至于鲛人,则依然是完全无法沟通的。

    据说鲛人的喉咙与耳朵和其他种族都不一样,他们的喉咙能发出的音十分有限,听在兽人耳朵里,从头到尾就只是“啊啊啊啊”一个声调,只有他们的同类能分辨出那都一样的声音里面细微的区别。

    三天后,索莱木等人回归,连到目前为止都表现得仿佛无所不知的索莱木,都对这个“啊啊啊”束手无策。

    “啊啊啊”还有点贱,自从他被长安打哭了一次以后,从此便仿佛缠上了长安,跟屁虫一样,从早跟到晚,吃饭也跟着,教路达练刀也跟着,如果不是华沂给了他一脚,恐怕就连晚上睡觉,他也要窝到长安身边。

    不知是鲛人全体都智力有限,还是“啊啊啊”被什么玩意撞坏了脑子,他就像个小崽子,情绪表达非常直白,高兴了就哈哈大笑,不高兴了就哇哇大哭,笑起来不停,哭起来也没完。

    终于,在长安这场要命的伤风好利落了以后,华沂对这个不要脸的“啊啊啊”实在是忍无可忍,为了眼不见心不烦,直接把长安拎上了山。

    索莱木与卡佐在海边巡视数日,发现海水每天都在往上涨,黄昏的时候又会退下去,不少海里的东西都被冲上了岸,兽人们因此不再下海,只在岸边捡漏便收获不少。

    连近海的珊瑚都像水草一样,捡了一茬又一茬。只是眼下谁也没有人有心思摆弄这些平时也算价值连城的东西。

    索莱木忧心忡忡,总觉得大海里似乎有一种极大的能量,跃跃欲试地等着爆发——只是大海太大,大陆也太大,不知道会爆发到哪里。

    因此他叫人紧急在近海的山头上用大石头和木材盖了个临时的小房子,作为岗哨,令兽人与同住的有翼兽人派人轮班上去,随时警惕海里的动静。

    小屋边边角角都用了兽皮封上,以防漏风,屋里十分简陋,只有个临时挖出来的地灶坑,灶坑旁边有兽皮扑在地上,算是睡人用。

    傍晚的时候,华沂生火,细心地烤着几条大鱼,长安便安安静静地等在一边,屋子里静谧得只有木柴噼啪的声音,以及屋外传来的海声。

    那声音让华沂有种两个人一起到了天尽头的错觉。

    没人问,长安很少主动开口,于是华沂挪了挪屁股,没话找话地问道:“今天早晨,洛桐怎么把他那宝贝儿子给打了?”

    长安道:“洛桐想让他儿子和路达一起学刀,问我肯不肯教。”

    洛桐的腿上拖得时间太长了,整天用毯子盖住看不见,其实里面烂得都能看见骨头了,连阿赫萝看了也说没有办法——除非把腿整个锯断,或许能保住他一命。

    “结果他儿子被逼得难得跟我说一句话,”长安添了一点柴禾,脸上露出些许微妙的表情,“他说不想学怎么杀人,也不敢,他就想学怎么装刀柄……这个我可不会。”

    华沂愣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这个胸怀‘大志’的小家伙,跟我小时候倒是有点像。”

    长安见鱼已经烤熟了,便拿起来开始啃:“你小时候也想学怎么装刀柄?”

    “那倒没有。”华沂道,“我小时候想长大以后跟着狩猎队每日出去打猎。”

    长安茫然不解——在他看来,他们现在做的就是狩猎队的事。

    “首领的儿子和别人不一样,长大以后不是首领就是长老,将来是手握着权力的人,哪能和别人一样去狩猎?”

    长安吃得腮帮子上都是灰,华沂见了,口气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轻声解释道:“现在我们忙着逃命,什么都没有,但是过了这一冬,天气总会缓和过来,日子不难过了,到时候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想法,单是威而不重,怎么压制得了手里的权力?你自然要拿出尊贵气度来,狩猎耕种的事,不是首领长老的活。”

    长安听了,仔细地想了一阵子,还是不懂,所幸他从来想不通就拉倒,绝不会像索莱木那样钻牛角尖。

    他拉倒了,华沂却不肯放过他,男人的口气虽然依然柔和,目光中却带了说不清的复杂和审视,意有所指地问道:“比如你,如果你将来一呼百应,一句话放下来,有得是人帮你做事,但是偏偏有别人想抢你手里的这份权力,你会怎样?”

    长安反问道:“我说一句话叫别人帮我做事,那我干什么?”

    华沂看着他的眼睛:“你什么都不用干,只用享受别人对你的恭恭敬敬就可以。”

    长安三下五除二把一条鱼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个大骨头架子,丢在地灶坑里面,随手抹了抹嘴,拿起了第二条,一点也不在意地说道:“哪有那样的事?你做梦呢。”

    他用尖尖的小虎牙利落地撕下鱼皮,烫得话音也含糊不清,却难得好为人师,口气分明是把华沂当成了他的小奴隶路达教育:“人人经过的路边张的果子,如果好好的没人摘,那肯定不是酸的就是有毒的。一报还一报才能长久,否则就好比一个木桩,你老是往一边推,它自然站不了多长时间就倒了。”

    华沂苦笑一声,伸手将他脸上的灰抹去:“哪里有那么简单,行吧,你还小呢,以后就明白了。”

    长安躲了一下,嘟囔道:“我说得哪不对?”

    华沂哑然了一会,确实,也说不出他哪里不对。

    沉默了一会,他突然对长安道:“我有个亲哥哥,从小待我很好,有一天,他听说我阿爹想让我娶另一个部落的首领女儿,便认为阿爹这是想让我继承首领,于是他便带着他的人,把我的阿爹和其他几个哥哥全部都杀了。”

    他说得平平淡淡,长安却听得呆住了,连鱼肉也忘了嚼。

    “他本来也想杀我,但是我跑了。”华沂伸手去摸长安的头发,动作亲昵,说得话却叫人发寒,“你瞧,你说得也不算错,一报还一报,他想得到首领之位,便要先弑父杀兄,可是弑父杀兄这事对他而言也没什么,他心里几十年如一日,对我们没有一点感情,像宰猪一样,一刀一个,杀了便杀了,这些累累赘赘的兄弟骨肉,哪有部落首领的宝座好?”

    他说的话在长安看来是闻所未闻、简直匪夷所思。华沂见他愣愣的,突然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往干净的雪地上踩脏脚印一样。雪地上干干净净,好看极了,可是顽童却总要挑别人没踩过的地方去踩上一脚,踩完即觉得可惜心疼,又觉得畅快高兴。

    他这样想着,猝不及防间,突然一把搂过长安的脖子,长安毫无防备,被他大力一捞,直撞进了他的怀里,然后男人即使寒风里也依然火热的气息笼罩上来,带着一点强迫与侵略的意思,附上了他的嘴唇。

    48、卷三

    长安一肘子撞在他的胸口上,挣扎出来,咳了个惊天动地——他给鱼刺卡住了。

    好在是根小刺,又没卡实,长安咳了一阵子,终于给吐了出来。华沂捂着被他撞得生疼的胸口,目光深沉地看着他。

    长安瞪着华沂,觉得方才发生的这件事简直离奇到他不知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好半晌,他才口气很冲地问了一句:“你干什么?”

    华沂坦然道:“亲你。”

    长安:“……”

    就算是个二百五,也知道“亲你”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长安虽然有些缺乏常识,却还没有二百五到那种地步,他直觉便想问一句“你亲我干什么”,然而话到了嘴边,又让他生硬地给咽了回去——听起来太傻了,他说不出口。

    至此,长安已经在部落里生活了大半年了,纵然他不大走心思,耳濡目染,也大概知道别人家过日子是怎么一回事。

    他甚至还想过,要是阿兰还在,他就娶了阿兰。

    长安用一种研究的眼神看着华沂,怀疑他吃错了什么药。

    华沂趁热打铁,直白地说道:“长安,跟了我吧。”

    华沂第一次这样说的时候,长安没听明白,这回没人解释,结合之前的事,长安却是无师自通了,他从来心里有什么,脸上便是什么,一听这话,顿时露出了一脸的纠结,有点找不着北的意思。

    华沂于是狡猾地把话退回了一点,定定地看着他问道:“我待你好不好?”

    长安点头道:“好。”

    华沂接着诱哄道:“跟了我,我一辈子对你好。”

    长安反问:“要不你以后就对我不好了么?”

    华沂伸长了双腿靠在墙上,高深莫测地笑道:“那怎么会呢?”

    对于这种事,长安一脑子浆糊,于是他放下叉鱼的架子,正襟危坐得仿佛临危受命,仔细地琢磨起来。

    华沂看他似乎要看出趣味来,忽然伸手轻轻地捏住了长安的脚踝,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只是用几根手指头勾着,勾得长安有一点痒。

    但他们平时也是惯于打闹的,因此长安并没有在意,只是弹了一下小腿:“别闹。”

    华沂的手指灵巧地钻进了他的裤腿,指腹被厚厚的衣服压着,便仿佛黏在长安的皮肤上一样,他慢慢地摩挲起来,同时凑上去,用另一只手勾住长安的后背,凑在他耳边不怀好意地低声道:“跟了我不好么?你还不知道什么是最快乐的事,我可以教你——”

    他这样说着,冰凉的手便透过层层兽皮缝制的厚衣服,一直探了进去。

    他的手指极冷,掌心却是热的,肌肤相贴,仿佛带来一种奇异的躁动。

    少年人的欲/火容易点燃,华沂又很有一点这方面的手段,很快,长安本就迷惑的表情简直要变得迷茫起来。他本能地一边躲一边缩,反抗却不怎么有力,像一只被掐住了后颈的猫,不知道四只爪该往哪里招呼。

    阿兰说喜欢他的时候,可没对他这样动手动脚过,那种强势却又温柔的示好,总叫他愧疚中又朦朦胧胧地感觉到一点甜,但华沂不一样,长安的脊背弓起来——“快乐”他是没感觉到,却首先从男人的动作中感觉到了危险,若是他有毛,估计已经炸成了个球。

    终于,在华沂的手将他的脊背捏了一圈,快要伸进他裤子里的时候,长安面红耳赤地捉住了他的手,然后拎着裤子,活像火烧了屁股一样,蹿起来躲到了屋子的另一边,警惕地瞪着华沂——别的没什么,裤子可不能随便脱,长安在这个时候决定要谨遵师训。

    华沂慢悠悠地在自己作怪了半天的手指上闻了闻,仿佛上面沾了蜜一样,轻轻地舔了一下,斜着眼睨着长安,继诱哄之后,又无所不用其极地换上激将,问道:“怎么,不敢了?”

    长安脸上飘起的一层浅淡的红晕慢慢地退下去,他想了一会,最后表情凝重地摇了摇头,问道:“你是和阿兰一个意思么?”

    华沂心道,放屁,这哪能一样?

    然而这里面的区别,说出来估计长安也不明白,所以华沂大而化之地点了头,不要脸地误导道:“差不多吧。”

    长安低下头,把身上被他弄得乱七八糟的衣服重新整理得严严实实,最后下了决断,说道:“不好,我觉得对不起阿兰。”

    具体如何对不起阿兰,这里面的道理长安不是很明白,他只是隐约有这样一个感觉。

    华沂没想到这傻小子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倒抽一口气,险些抽得岔气:“阿兰?阿兰没啦,你怎么个对不起她法?”

    长安坦然道:“说不清。”

    若他真说出个四五六来,华沂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能给就地掰扯回去,可是“说不清”三个字却是个大杀器,顿时就把华沂堵了个哑口无言。

    他原本看得见吃不着的时候,心里还有几分矜持,夜半无人的时候,自己心里也会纠结一二,担忧一下将来,思索一下现在。然而刚刚又亲又摸半晌,华沂心里早就出了火,恨不得把人拖过来直接办了,早没有什么理智可言了,闹得抓心挠肝似的难受。

    这种过分浓重的雄性气息,硬是叫长安都觉出了几分尴尬,他扛起自己的刀,推开门钻了出去:“你……唉,你吃你的吧,好像起风了,我出去看看。”

    华沂心里那点小滑头再一次冒了头,他突然站起来,冲过去从背后抱紧了长安,釜底抽薪地说道:“阿兰那时候说喜欢你,想要嫁给你,可你没有答应她,叫她到死都怀着这点遗憾,你心里不难过么?”

    长安的身体僵了僵。

    华沂叹了口气,将声音压得低而又低:“大海不知道要怎么样,冬天不知道有多长,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突然冒出来的敌人跟我们抢地方……像吉拉那样好好的,一转眼就没了的事,你不是见到了么?若是我也和吉拉一样,突然就没了,你不想我么?不会难过么?你想再后悔一次么?”

    若是此情此景被索莱木看见,简直要说他是个卑鄙之至。

    然而精/虫上脑的男人大概都是愿意无所不用其极的。

    长安果然任他抱着,不再挣动了。

    华沂在他身后看不见的地方一脸得意洋洋,贱兮兮地笑了起来,以为要得手。

    可是这时,长安突然用刀柄别开了他的手腕,说道:“我不会让你像吉拉那样死了的。”

    华沂一愣,却见少年往前走了几步,目光是与方才的迷茫截然不同的坚定,他将马刀扛在肩膀上,语气平淡却又笃定地说道:“你不会死,我保证到……到我活着的最后一天,你就放心吧。”

    这句是好话,华沂听了本该高兴,然而却轻而易举地熄灭了他心中蠢蠢欲动的欲/火,从在那灭尽的灰里生出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长安说完这句话,便照旧去海边巡视。

    华沂愣愣地看着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然后他忽然抬起手,又脆又响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自那以后,他们两人在山上当值的三天里,华沂再没有不规不矩地动手动脚过。只是有时候长安睡着了,他会长久得看着少年的背影发呆。

    第四天一早,接替他们的人便来了,是陆泉和一个有翼兽人,华沂与他们简单交代了几句,可就在这时,地面忽然毫无征兆地震动了起来。

    华沂想起索莱木的担忧,心里一凛,所幸这地震来得并不是特别的剧烈,不过片刻便平息了。

    有翼兽人眼神好,忽然指着大海的方向说道:“你们看,那边的浪!”

    四个人顿时不敢耽搁,一起往更高、视野更好的地方走去。

    这天阴沉中透出一点不详的气息来,大海似乎被什么东西搅合了起来,波/涛汹涌,一下一下地拍打在礁石上。

    那一波一波的浪花越来越大,随后简直不是海浪,而像是涨潮了,白茫茫的一排,往岸边冲来。海里好像有一个怪物,将大浪顶了起来,山呼海啸地打在岸上,被礁石以更凶猛的姿态撞回去,接着又是第二浪。

    华沂头也不回地对陆泉说道:“点火!点火!”

    点火示警是他们提前商量好的,山下的人一旦看见岗哨处飘起来的烟,便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撤到高处。

    山下有索莱木,还有阿赫萝,自然是用不着华沂操心的,人们很快聚齐到了山顶上,居高临下地往下看。

    只见那先开始像涨潮一样的浪变了样,就像是一道水墙一样,高达数丈,一浪高过一浪地往岸上砸,排山倒海。

    人们脚下传来隐隐的震颤,鲛人“啊啊啊”突然跪在了地上,这一次他没有嚎啕大哭,他像是听到了别人听不见的东西似的,并没有面朝着海浪奔涌而来的东方,而是朝向了南方。

    长安第一次听见这个鲛人唱歌,或许传说是有道理的,鲛人的歌声极动人,虽然依然只有一个音,调子却极为低沉婉转,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苦意,叫人听在耳朵里,便忍不住被勾起流离失所、远离家乡的悲怆,几乎要跟着落下泪来。

    49、卷三

    阿赫萝低头看着那朝南的鲛人,问道:“他怎么了?”

    索莱木转开目光,那数丈高的水墙他似乎没有放在眼里,随着鲛人转向了南方。

    过了一会,他说道:“看来真正改天换日的地方在南边,我们这恐怕只是被扫了个边。”

    说完,索莱木弯下腰,轻轻地拍了拍鲛人的头,叹道:“你看他,身上的鳞片化成|人便没有了,就连头发也不算浓密,他又不是不知道冷,平时也总是喜欢往火堆旁边凑,大海同岸上一样,越往北便越是冷,他该是从温暖的南方来的。”

    阿赫萝问道:“那么他背后的伤是怎么弄的?”

    索莱木道:“地动震到了海底,才会将海浪掀起这么高,传说鲛人聚居在海上的礁石上,应该是被乱石砸的。”

    阿赫萝好奇道:“你为什么知道那么多?”

    索莱木转头看了她一眼,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说道:“因为我曾经游历大陆,走到了许多别人没有去过的地方,甚至出过海,受神明庇佑,能侥幸不死到现在,知道得自然多一些。”

    “哦,”阿赫萝想起来了,“对,你是个老亡客,他们叫你诸神使者,连我也听说过你。”

    她看着索莱木,叹了口气,态度十分自然热络地说道:“可惜你不是我们有翼族人,兽人们横行大陆,有时候目光却短浅得出奇,总是看不起他们自己的亚兽跟女人,仿佛一个人若是不能化兽,便没有了别的用途似的。像你这样的人,若是有朝一日能到我们极北去,一定会受到无限的尊荣。”

    阿赫萝心黑手狠会说话,几日相处,她十分看得上索莱木这个人,甚至生出了一点借着这个冬天,把他从华沂这里拐走的意思。

    索莱木何等聪明,自然是听出来了她的意思,却并没有点破,只是依然毕恭毕敬地说道:“有翼首领,您知道我为什么不在自己出生的部落里面老老实实地做一个木匠,非要自讨苦吃地过这种生死一线、自讨苦吃的日子么?”

    阿赫萝眯起眼睛看着他。

    索莱木应和着鲛人歌声里的节奏似的,以一种奇异的语调说道:“因为我想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我想知道万物为什么有出生,又为什么有死亡。我想知道死亡究竟是什么,人死后究竟会不会像灯火熄灭、毫无声息。我想知道天有没有尽头,地有没有尽头,天地的尽头是什么,那些消失的诸神是不是全都埋在那里。我想知道神存在的意义,人存在的意义,为什么一朵花开了,转眼便会凋谢,为什么四季有轮回,日月有起落……我不在乎别人是否尊敬我,女王——因为啊,我是个疯子。”

    疯子说完,便随着鲛人跪了下来,将他的高帽从头上取下来,放在面前,朝着山呼海啸的水墙虔诚地跪拜那不知存在于哪个角落里的神。

    在山洞里生活的时间长了,索莱木头上的那根野鸡毛都变得光秃秃的,竖在头上,越发显得孤零零,可是此时,没有人会笑话他。

    华沂默默地坐在一边,心里想着索莱木方才说的话,从中听出了一点心不甘情不愿的悲痛来。他想,索莱木这个凡人的野心真是大得惊人,总不愿意稀里糊涂地过完这一辈子,总是想生出一双透视的眼睛,洞穿苍穹。

    然后他抬眼望向不远处的长安。华沂以前觉得阿叶是对的,长安的心是石头做的。那少年仿佛从来就那样,天翻地覆了也依然我行我素,从来不摇摆,也从来不徘徊,他心里只有最简单的规则,顺着走下去,头破血流也不在乎,不知道好,也不知道坏。

    可就在几天前,华沂发现他们都错了。

    有那么一瞬间,华沂觉得自己透过长安的眼睛摸到了他心里的东西,于是被那里面滚烫的血肉烫了一下。

    长安不动摇,只是因为那些叫人惶惶不可终日的东西都无法打败他,所以叫他视若等闲。

    华沂想起他年幼的时候,他阿爹对自己的评价,说他是一只长了爪牙的羊。这些年华沂总是不服,因为他杀了那么多厉害的人,办成了那么多别人无法想象的任务,可是那一天在山巅的石头小屋里,华沂终于承认了,自己仍然是个懦夫。

    十几年前,那个婆婆妈妈、性格软弱的少年一直没有走,反而是在最隐秘的角落里,长久地住在了他的心里。

    海里的动静如索莱木所料——他们只是被扫了个边,算是一场声势浩大的虚惊。

    而后的一个月里,蜗居在山洞中的兽人和有翼兽人都在重复这样的日子——看见火堆示警,爬上山顶,居高临下地看着大海翻腾一阵子,然后又回到山洞中,索莱木说的“被扫了个边”尚且如此,想来南边应该是高山变成平地,海底变成高山了。

    然而大海平静下来之后,再往后的日子才是真正艰难。

    掐指一算,明明已经快要到了春天,天气反而是越来越冷,离开山洞变得越来越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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