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沧州妖奇谈 作者:顾青舟
正文 第12节
沧州妖奇谈 作者:顾青舟
第12节
钱老爷特意摆了酒席,和孟老板推杯换盏,喝了不少。
等钱老爷晕晕乎乎醉倒在酒桌上,孟老板带着张神医去了湖边。
钱婀娜等在树林边,见孟老板过来,急忙上前行礼,“孟老板。”
孟老板朝她点点头,然后玩味道:“这个地方,孟某心悸的很呀。”
钱婀娜知道他是说当初伤的事,面上更有几分愧然。
孟老板也不耽搁,让他二人后退几步,然后拿出吟雪剑,指尖划过剑刃,甩出一串血珠。
右手迅速捏了了诀,在虚空里连画一连串诡异的咒符。
红色的血珠,将咒符染上红色。轻飘飘地落在湖面中心。
甫一落沾水,就立马幻化为一个巨大的符阵。孟老板指尖点水,立于湖面之上,拿剑飞舞。
随之而起的是漫天的波涛。隐隐呼啸,仿佛有什么东西将要破水而出。
沾着鲜血的剑刃,刺破水幕,划开天地。
巨响后,湖面恢复平静。
孟老板飞身落在岸边。
湖面上又起波澜,转出一个小小的水璇。
一缕金色的光,缓缓随水波而出。
落在众人眼前,幻变成一个女子的模样。
形态,模样像极了钱婀娜。
钱婀娜一愣,立马反应过来,大哭着扑进她怀中,“娘!”
女子也搂住钱婀娜,不住抽泣。
孟老板退回张神医身边,悄悄耳语,“这两母女倒像是姐妹。”
张神医噗嗤笑出声,两人相视一笑。
抱头痛哭的两人哭够了,女子放开钱婀娜上前行礼,“小女子袅袅,谢孟老板救命之恩。”
孟老板摆手道:“我也是收了报酬的,她的梦境我要拿走了。”指指钱婀娜。
“孟老板,在下愿意把灵丹给你,求你留下我女儿的梦境。”袅袅行礼请求。
孟老板毫不在意道:“我要你的灵丹作何。”
袅袅张口还欲再说,孟老板抢话道:“再说了。她前十五年的梦没有什么美梦,我收了也好。”
钱婀娜拦下母亲,朝他行礼,“谢孟老板。”
带走这些梦境,何尝不是在帮她呢。
孟老板丢下一句“什么时候走了,来个信儿。”然后带着张神医转身便走。
暮春夜风含着凉薄的冷意,两人走的远了。孟老板伸手握住身侧人的手,“怎么这么冷?”
张神医笑着摇头,“不冷呀。”
因为心很暖。
“以后不许再养那草了。”孟老板没头没脑地嘱咐道。
“可是你若再受伤。”张神医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回药王谷带回来的四虫七芝草。
“我不会再受伤。”孟老板语气笃定,握着他的手也紧了几分。
四虫七芝,可解世间任何一种毒,当然,也包括离人心头血。
而它唯一不能解的毒,叫情爱。
第五十八章 人心蛇蛰(一)
沧州城议论纷纷的大事近日又换了主角。
从万花楼的姑娘,转到了前些日子才刚刚轰轰烈烈办过抛绣球招亲的钱府。
原说这张神医接了绣球,孟老板没几日就陪着一起亲自上门提亲。事情都谈妥了,就等着新娘进门了。
谁承想就是这半道上出了事。
你若要问出了什么事,那沧州城人人都会压低声音,神秘地告诉你,“钱家小姐和府里的下人私奔了!”
你要追问此事是哪个嘴巴生疮的造谣瞎说,那这个人此刻正坐在浮梦酒馆的柜台上,对周围的人讲的绘声绘色。
从他如何如何带着张神医上门提亲,又如何如何发现钱家小姐私奔。那是ji,ng彩绝伦,跌宕起伏。
众人听的如痴如醉,比那望月楼的说书先生也差不了多少。
孟老板在浮梦酒馆开坛讲了三天,然后闭口不提此事。
有人追问怎么不说了,知道些缘由的便解释道,“那钱老爷第三天傍晚抬着一箱东西登门,好好地给张神医赔罪。此事才算了了。”
而孟老板,蹲在那箱银子面前,喜笑颜开。抓了一个银锭子掂量了一下,对张神医道:“这钱老爷出手就是阔绰。这钱,够你再娶个媳妇了。”
张神医见他朝自己挤眉弄眼,有些生气道:“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打着注意呢,不然干嘛大张旗鼓的搞这么多事。”
孟老板得意地挑挑眉,“那可不,怎么能这么便宜了他。”又见张神医气鼓鼓的模样,忍不住逗他,“再说了,你跑了媳妇,我可不得给你出气呀。”
张神医愈发生气,起身拂袖要走。孟老板一看逗过了头,急忙扯住他,“好了好了,我逗你玩呢。”
张神医这才回身往椅子上一坐,看着眼前一箱银子道:“平白的讹了人家这许多银子,你说,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当然花天酒地,挥霍一番。”孟老板大手一挥,颇有暴发户的气质。
张神医乖乖闭嘴,不再说话。
孟老板见他不语,笑着坐在他旁边调侃道:“你怎么不开心啊,这么多钱,吃喝不愁了。”
“要这么多银子干嘛,我不信你真要收下。”张神医道。
“收,当然要收,人都送上门的,干嘛不收。”孟老板说到慷慨处,斜眼看到张神医面色不愉,立马坦白,“不过,不是我收。”
“那给谁?”张神医打一开始就不相信孟老板会收这钱。
“给那小风铃ji,ng呀,他们三人现在要去外地,没了银子怎么过活。”
张神医闻言,笑起来,“原来你都想好了。”
“那是,那钱婀娜一个大小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那小子虽然看着靠谱,但不一定能养活她们。还不如敲点现成的钱。”孟老板将手里的银子扔回箱子里,盖上盖子,准备明日给他们送去。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钱婀娜一行便要启程出发。一起走的还有之前没走成的申兰。
孟老板把那一箱银子存进了钱庄,换成了薄薄的两张银票,交给钱婀娜。
“这是敲你爹竹杠的钱,你拿着。”
钱婀娜推脱一番,见孟老板态度坚决,于是便收下了。
趁着城门刚开,一行人出了沧州城。
孟老板和张神医远远望着他们出了城门,一起回身往酒馆走。
“也不知他们会去哪里。”张神医有些担忧。
“担心什么,那小风铃好歹也是个妖ji,ng,总不能饿死了。”孟老板宽慰了几句,张神医立马就把这些事情抛到了脑后。
眼看着入夏,天气渐渐热起来。来酒馆的老少爷们都换了单薄的夏衫。
孟老板饭后无事,躺在一张藤椅上,看张神医切晒干的药材。
张神医手下忙活着,对孟老板道:“寻个日子,我要进山采药。”
“进山?”孟老板摇头道:“春末夏初,正是山里的野兽觅食的时节,不妥。”
张神医却一点也不怕,“那有什么的,我以前又不是没去过。”
孟老板一怔,随即道:“以后,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进山了。”
孟老板说到做到。
隔了几天的清晨,张神医背着药篓子出门。抬眼就看见等在屋廊下的孟老板。
青衫磊落,立于门前。
“你这么早做什么?”对于每日睡到日上三竿的孟老板来说,看见他这么早站在院子里,张神医着实有些不习惯。
孟老板回身,面容在晨曦的照耀下柔和不少,他打了个哈切,“我陪你进山。”
张神医刚想拒绝。孟老板却上前一步,从他肩上取过竹篮。自己迈开步子,往前走了。
初夏的山林草木繁盛。经过一春天的生长,叶子肥大地挤在一起。遮掩住了上山的路。
孟老板走在前面,药篓子被他斜背在背上。吟雪剑完全沦为了上山棍,用来拨开挡路的杂草。
张神医走在他后面。脚下的路都被他清除了杂草石子,走起来顺顺当当。
“这么多草,哪株是草药?”孟老板觉的所有的草长的都差不多嘛。
“匍匐jg细长,被灰色短柔毛,节上生根的是金钱草,jg直立,圆柱形,有纵沟叶片薄纸质,椭圆形的是商陆……”张神医张口就给孟老板普及草药知识。
孟老板也不知听进去没有,只管往前走。
张神医说的兴起,一个没注意。脚下绊到草蔓,往前跌去,发出一声惊呼,“啊!”
孟老板心内一惊,立马回身去看他。
刚转过身,张神医便直直跌进他怀里,手忙脚乱地抓他的衣带。
张神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抬眼就看见孟老板似笑非笑的脸,薄唇张合,张神医立马预感到他要说什么。
“蟑螂,这荒山野岭的,你投怀送抱也太积极了点吧。”
果然……
张神医手忙脚乱地起身,脸上染上红晕。眼睛不安地望向周围,好像真的怕有人看见一样。
“我、我、不是故意的。”
孟老板挑眉,“哦,那你是有心的?”
张神医愈加窘迫,连连摇头,“我不是,我真的不是。”
孟老板嘴角浅笑,有些无奈他的认真。伸出手对他道,“一起走。”
第五十九章 人心蛇蛰(二)
张神医连连摆手,“不用,不用。男子汉大丈夫,走个山路不需要人扶。”
孟老板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拉过他的手,不容抗拒道,“我不是扶你,是牵着你!”
张神医原本还想说,“扶都不要,怎么能牵。”但是看到孟老板微挑的眉头,立马将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他的手干燥温热。
被牵着好像也不错。
两人一路走,沿途将看到的草药采下来。
到了中午日头正毒。刚好半山腰的地方有个草亭子,旁边还有一汪清潭。
两人便坐在草亭里休息。用些干粮。
孟老板吃了一块饼。倚在亭子的阑干上闭目养神。
“蟑螂,你每次来都走这么远的路啊?”
“是啊,再上去有个小村子,我来采药经常住在那里。”张神医对这座山很是熟悉,往常来采药,顺便给村子里的人治治病,那里的人也很热情。
两人歇了一会,又慢慢往上走。
张神医看的仔细,一株一株的寻药。孟老板便背着药篓子,提着剑在一边开路。
一天下来,收获不少。
待天光四敛,林中渐渐昏暗时,两人背着满满一箩筐的药,迈着疲惫的步伐准备往小山村走。
张神医走了无数次的路,孟老板顺着他指的方向带路。可是走了许久,也不见那村落。反而山路好像没有尽头一般,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
孟老板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喘气,他大伤初愈,还未曾走过这么远的路,有些吃不消。
“我说,蟑螂,你到底靠不靠谱。这走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到?”
张神医环顾四周,有些疑惑道:“是这条路没错呀。”他有些想不通。
看着孟老板唇色有些苍白,他心里越发着急,“你在这里歇会,我去找路。”说完,转身就往林中去。
孟老板急忙拉住他,“别乱走。”
“我们好像迷路到了。”张神医有些气馁,眉宇间尽是焦色。
孟老板神色凝重起来,将张神医拉回身边,“不要怕。”
这路迷的奇怪。按张神医的说法,这条路他已经走了不下百遍。不能说烂熟于心,但总不至于迷路吧。
可是却找不到出去的路。
看来,是有什么东西在作祟了。
夜色慢慢降临。林中万物只留下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孟老板将两人的袍袖拉到一起,打了个结,“跟着我,不要乱走。”
张神医见他神色认真,也慎重地点点头。
孟老板在身侧的树上刻下一道剑痕,然后两人顺着刚才的路又往前走。
摸索着不知走了多久,张神医突然指着一棵树道:“你看,刚才刻的痕迹!”
果然,那棵树的躯干上有一道不浅的剑痕,正是刚才吟雪剑所刻。
孟老板眉头轻皱,有些烦恼道,“遇到麻烦了。”
“这可怎么办?”张神医有些着急道。
孟老板一言不发,将他带到一颗粗壮的树后。嘱咐道:“蹲好,不要乱走。”
张神医点点头,看他回身走远,忍不住叮嘱道:“小心。”
孟老板蓦然停住脚步,回身朝他微笑,“知道了。”
吟雪剑骤然起舞,铺天的剑网,一一浮现。
林中大风狂作,树影摇曳,乱石遍地。
手指掠过剑刃,以血为墨,画出一个个诡异地符咒。
血符四下翻飞,孟老板左手回旋,手势迅速地变幻。
骤起的血符死死贴在虚空里,突然闪耀红光。
而后一声炸裂之声,漫天虚无的结界,消弭殆尽。
孟老板左手食指和拇指相抵,擦掉指尖上的血珠,有些索然道,“还以为能有多厉害。”
张神医走过来,见他指尖的伤口,立马从药篓子里寻出止血的药,揪下叶子,捏碎了敷在他指上。
孟老板毫不在意地笑着说:“小伤,不碍事的。”
张神医仔细为他包好伤口,“小伤也不行。”
孟老板一愣,继而笑意加深。
处理好伤口,两人才并肩往上走。
一边走,张神医询问道:“刚刚那是什么?”
“不知道。”
“它为什么拦着我们?”
“不知道。”
孟老板一问三不知,张神医就失去了问下去的兴趣。
孟老板觑到张神医有些失望的脸,立马解释道:“不是我不告诉你,是我真的不知道。”
张神医笑起来,认真地点点头,“我知道。”
没有了魔障的阻拦,两人顺着山路,顺利地找见了小山村。
孟老板举目四望,见这小山村在两山之间的山谷里。
村落还不小。总有二三十户人家。
刚到村口,就听见孩童嬉笑的声音。还有狗吠声。小山村在山岭之间,偶尔会有猛兽流窜进来,所以家家户户门口都养着凶狠的狼狗。用来看家护院。
村口的一户人家前正窝着一只狼狗,听到有人过来,立马警觉的抬起头,呲牙狂吠,拴着它的铁链子哗啦啦直响。
张神医将孟老板隔开,对那狗唤了一声,“长命!”
狗也是有灵性,许是和张神医混熟了,见是他乖乖地退回窝棚里。
听到村口的动静,玩闹的孩子以为山上的野兽跑了进来。一个个提着铁锹,呀呀叫着,奔了出来。
闹哄哄地跑到村口,却没看见什么野兽,倒是看见了许久不曾来的张神医。
立马换了惊喜的笑脸,涌上来,“张神医,你许久不来了。”
“张神医,俺娘病了好些日子了,就等你呢。”
“张神医来咯!”
孩子们拥着张神医往里走。
有人看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子,眉眼俊美,嘴角含笑。尤其是腰间还带着一把宝剑。
男孩子们看见刀剑,立马来了兴趣,齐齐围在孟老板周围,叽叽喳喳。
“你是张神医的朋友吗?”
“你会武功吗?”
“这剑厉不厉害?”
孟老板从未应付过这种场面,被周围的孩童吵的头大。
张神医看到一脸无奈的孟老板,不自觉笑起来。
历来从善如流的孟老板,竟也有这般束手无措的时候。
正吵闹间,村里的大人也都出来了。见是张神医,笑着奔走相告。
有人上前热络地询问他为什么许久不来,更是互相争抢着让他去自己家住。
第六十章 人心蛇蛰(三)
村长站出来主持局面道:“别吵了,去秀英家吃饭,顺道看看秀英男人的腿。然后去汤阿婆家歇下。”安排完,转头问张神医,“可好?”
张神医自是想从,点头道:“可以可以。”
然后对众人道:“要瞧病的,明日到汤阿婆家来就行了。”
众人立马同意,女人们散去回家做饭。孩子们仍然簇拥着他们,一边往秀英家走,一边好奇地问张神医一些问题。
到了秀英家,村长板着脸,将那些孩子一个个赶回了家。
张神医笑着对孟老板道:“怎么样,很不习惯吧?”
孟老板晲他一眼,“怎么可能,我什么场面没见过。”
张神医哈哈笑起来,“还不承认。”
孟老板正准备启唇反击,就被一声惊奇的女声打断,“张神医!”
屋内出来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女人,绾着髻,手里端着一簸箕野菜。
见张神医,急忙放到一边,迎上来,“快进来,快进来。”
张神医跨进院子里,歉意地拱手,“秀英嫂子,来打扰了。”
“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来俺家可是天大的喜事。”秀英笑的一脸真诚,又见孟老板,询问道:“这是你朋友吗?”
孟老板朝她作揖,“多有打扰。”
秀英立马摆手,有些别扭道:“你到了俺家就不要客气,这些虚礼也不要整了。”
孟老板坦然一笑,点点头。
张神医问起她男人的情况,“李大哥腿怎么样了?”
提起自家男人的伤,秀英有些哀伤,“冬上疼的厉害,开了春倒是好多了。”
张神医点点头,宽慰道:“不必忧心,我去看看。”说着要推门进去。
秀英急忙拦住他,“欸,张神医。”见张神医望过来,拉着他走远了一些,压低声道:“他最近脾气不太好,您多担待。”
张神医微微一笑,“放心。”从医这么多年,什么脾气的病患没见过,他已经习惯了。
推门进去。简朴的桌椅,虽然已经入夏,可是山里早晚凉,因此房中还燃着火盆。
靠近火盆的位置放着一把竹椅,上面闭目躺着一个男人。脸型方正,浓眉阔嘴。腿上盖着一床薄被,好像睡着了。
张神医轻轻走到他身侧,蹲下来,伸手掀开被子。
那人被惊醒,有些警惕地望向张神医,“谁?!”
见是张神医,又立马松了一口气,“是张神医啊!”
“李大哥,许久不见了。”张神医熟练地跟他打招呼。
“可不嘛,你好久不来了。”
“冬上下雪,封了路。进山不好进。”张神医解释道,而后卷起他的裤腿看他的伤。
李大哥是去年夏里进山挖虫草,结果没注意,被蛇咬了一口。
那蛇剧毒,幸亏当时张神医在村里借宿。及时处理。命是保住了,可是腿却落下病。走不了,一直躺在床上,算起来,也快一年了。
“俺这腿,好不了了吧?”李大哥垂头丧气的问道。
“别急,好好配合,能好的。”张神医一边为他治伤,一边安慰道。
“唉,张神医,俺知道你本事大,可是这个蛇毒也厉害得很,当年俺兄弟就是因为被蛇咬了才没的。”
山林间免不了蛇虫,所以咬死几个人也是很正常的事,张神医宽慰道,“你放心,我一定尽力治好你。”
秀英在一边急忙道谢,“谢谢张神医。”
这边治着伤,秀英便去做饭。等简单的农家饭上了桌,张神医也重新给李大哥包好了腿。
秀英在门口喊了几声,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远远地跑了回来,“娘,饭好了啊!”
“怎么慌里慌张的,叫人!”秀英拍拍他身上玩闹一天沾的土,把他推到张神医和孟老板面前。
“张神医!”小男孩和张神医混的熟了,亲切的喊了一声。又见旁边坐着的孟老板,好奇地问,“你就是那个大侠?”
孟老板还不知这半天的功夫自己倒成大侠了,饶有兴趣地问:“大侠?”
“对呀,他们说来了个带剑的大侠,就是你吧!”
“虎子,话怎么那么多!”秀英厉声喝止住问东问西的男孩,瞪了他一眼。
虎子有些不情愿的住嘴,眼前却巴巴地望着孟老板。
孟老板笑起来,“可能,我就是你说的大侠吧。”
虎子闻言,双眼放光,转头望了母亲刚才的眼刀,又凑到孟老板身边道:“那你能教俺几招不?”
孟老板上下打量他。
虎子以为孟老板看自己个子矮,看不起他,立马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你看,俺身板可好了。”
孟老板被他逗笑,点头,“行,教你。”
虎子一听,高兴的围在孟老板身边,又是摸摸吟雪剑,又是问他练什么剑法。很是向往。
秀英端上最后一道菜,歉意地对孟老板道:“俺家娃不懂事,闹着你了吧。”
孟老板淡笑回答,“无妨。”
吃了饭,张神医又给李大哥开了药。而后告辞往汤阿婆家去,虎子自告奋勇的带路。一路上亲热的围在两人身边。
汤阿婆家离虎子家不算很远,三人说话间就到了院门口。
破旧的栅栏围住一个小院,看起来挡不住什么风雨。
张神医正要敲门,虎子就已经扯开嗓子喊人了,“汤阿爷,汤阿爷!”
房门吱吱呀呀的打开,蹒跚地走出一个佝偻背的老人,看见张神医,高兴地招手,“张神医,你来了。”
虎子见汤阿爷出来了,和两人打了个招呼,和村里的孩子们跑去玩了。
张神医迈进院子里,扶住他,“汤爷爷,你最近可好?”
“俺好。”汤阿爷点点头,又说:“老太婆,不太好。”
汤阿婆病窝在床十五年,在张神医这几年ji,ng心的调养下好了不少,可是最近病情却急剧恶化。
说起汤阿婆,汤阿爷浑浊的双眼里聚起泪水,“俺怕啊。”
张神医紧握汤阿爷的手,安慰了几句,然后进房去看汤阿婆。
灯线昏暗的房子里,弥漫着腐朽的味道。
汤阿婆躺在床上,也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了。
第六十一章 人心蛇蛰(四)
张神医动作轻柔地扣上她的老皱的手腕,沉吟片刻。神色暗淡下来。
汤阿婆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安顺,安顺。”原本以为昏睡的汤阿婆,突然紧紧攥住张神医的手腕,一阵呓语。
“汤阿婆,汤阿婆。”张神医俯身在汤阿婆耳畔连声唤她。
汤阿婆却好像点也听不到一般,只一个劲儿的叫,“安顺,安顺。”
“安顺是谁?”孟老板脱口问道。
汤阿爷愣了愣,面色哀痛,“安顺,是俺儿子。”
看到汤阿爷的神色,孟老板大概猜出几分,安顺怕是早就没了。所以默默缄口。
汤阿婆紧纂着张神医的手叫了几声,又突然泄了劲,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诊完脉,三人出了院子里,坐在小木墩上说话。
汤阿爷心急如焚,追问道:“老太婆怎么样?”
“汤阿婆情况确实不太好。”张神医哀伤地叹气。
汤阿爷扑通一声,跪在张神医面前,连连哀求,“张神医,你救救俺家老太婆吧,求求你。”
张神医连忙扶起他,“汤阿爷,这是心病,我也束手无策啊。”
汤阿爷何尝不知老太婆的病是心病呢。自从安顺走了以后,她便一病不起。眼看着一天不如一天,让他怎么办可好。
张神医又宽慰汤阿爷几句,他才算稍稍缓了过来。
安顺的房间一直留着,每次张神医来会借宿在这里。只是今晚……
汤阿爷看看孟老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俺家只有这一张多余的炕。”
谁知孟老板善解人意地笑起来,语气和善,“没事,我和他挤一挤就好了。”
汤阿爷一想那炕也不算小,两个大男人挤一挤也是可以的,于是点点头,嘱咐两人早些休息,自己自去睡了。
汤阿爷进去后,张神医皱了眉,“两个人挤一张床,不妥吧。”
“有何不妥?”孟老板没皮没脸道:“又不是没睡过一张床。”
张神医刚想让他不要胡说,又想起那个被他亲了脸颊的夜晚,几个人混乱的睡在一张床上,后来,还是小景背他回去的。
他面上浮上红晕,连带着耳根都红起来,“你不要乱说。”
孟老板伸个懒腰,“快歇息吧,明早还要坐堂不是。”说完,率先迈进房内去睡了。
张神医在门口磨磨蹭蹭了良久,终是迈了步子进了屋。
孟老板裹着那床破旧的被子,倒是睡的香甜。张神医只当他睡着了,轻手轻脚的脱鞋上去。
刚躺下,孟老板却一个翻身滚过来,贴着张神医耳边唤了一声,“念之。”
张神医心尖儿颤了颤,以前他纠正过孟老板无数次,他就是固执地喊自己蟑螂,可是偏偏
在这样的情景,他正正经经地叫了自己的名字,却让张神医觉的非常不正经。
“你、你、你做什么,离我远点。”张神医结结巴巴地说。
孟老板低声笑了笑,无辜道:“有些冷,咱俩挨着睡,就不会着凉了。”
张神医面上如同被煮开的沸水,烧的他心头都躁。伸手推开孟老板,“我不冷,你离远些。”
孟老板伸手扣住他的肩膀,脸顺势贴过去,“我冷!”
“那、那我、我把被子给你。”张神医只觉脸上烫红一片,说话都磕磕巴巴。
孟老板在他耳边轻轻笑起来,笑里像是裹挟着春日的暖风,“念之,你好可爱呀。”
张神医闻言大怒,他虽然没有武功,但好歹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爱这种词,怎么能跟他挂上边?!
“你莫要胡说!”张神医语气里带上愠怒,但不知是孟老板听差了,还是因为他的语气太软,竟有种嗔怪的意味。
孟老板笑意愈深,在黑夜里轻轻吻上他的耳垂,幽幽般叹息又唤了一声,“念之。”
张神医如罹惊雷,只觉有个温热柔软的东西贴上了他的耳廓,然后温柔往下,浑身僵硬,不能动弹半分。
孟老板见他没反应,唇一路往下,亲过他干净的下巴,留恋的往唇角移动。
张神医心中警铃大作,霎时反应过来,伸手遏住他的下颌,语气有些发颤,“不要乱来!”
孟老板笑着,低哑的声音带着三分魅惑,“我就爱乱来。”
“……”
张神医思忖片刻,幽幽说了一句,“那就别怪我拿针扎你了。”
孟老板哈哈笑出声,身形又凑过来几分,压低声音缓缓道,“原来你,喜欢这么玩啊。”说完,好似下了许多决心一般,“那来吧,轻点儿啊,我怕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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