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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沧州妖奇谈 作者:顾青舟

    正文 第17节

    沧州妖奇谈 作者:顾青舟

    第17节

    来挑战的人排着队,一个又一个的上去,企图解开那残局。

    小景今日得了闲,好整以暇的坐在廊下看着一个又一个来解棋局的人,笑着拿胳膊肘撞撞身边的阿玲,“你看看,这些人都没你厉害。”

    阿玲站起来,扫扫衣裙上的灰尘,“懒得理他们。你看着点。我去前面盯着。”

    小景点点头,“你去吧。”

    阿玲进了前堂,打量了一圈也没看见自家老板。有些奇怪,“去哪了?”

    此时,孟老板和张神医正在酒窖里。

    说是酒窖,其实更多的是结梦珠。一个个装着各色的梦,悬在头顶。发出幽幽的光。

    张神医好奇的那指尖碰了碰垂下的一颗珠子,“这么多,都是他人的梦吗?”

    “是啊,你看,有美梦,有噩梦。”孟老板指了指发出不同色的光的珠子。

    “你收了这么多梦,就是酿酒?”张神医问道。

    “是,也不是。”孟老板把新收进来的梦标上编号,挂起来。

    在各色梦发出的幽幽光线下,他的眉目笼着一层柔光,“我想收齐一万人的梦,然后练成浮生醉梦图。”

    “那是什么东西?”张神医从未听过这词。

    “说是一种神功。”孟老板道,“不过也算不上武功。其实是一种能力,能够洞晓过去与未来的任何事。”

    “你想看看你的未来?”张神医问。

    “不,我想看看过去。”孟老板垂下眼,语气低沉,“我想知道。师父究竟为谁所杀。”

    “你师父不是让你们不要查吗?”张神医清楚的记得,当时孟老板讲这段故事的时候,是说师父不让追查。

    “师父养我,教我。若不能替他报仇。我何以为报?”孟老板一向懒散的眉宇间透出几分执着。

    张神医垂目不语,他知道,眼前的人看似随和,其实认定的事总是很执着。

    “可是这么多年,从未有引魂者能够拼出这图,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一万人的梦境?那你现在有多少了?”

    “九千多。”孟老板语气有几分释然,“马上,就要成功了。”

    这是他长久的执念。就算经历了所有人的离开,他也从未动摇。师兄不止一次劝过他,不必如此执着。

    可是执念就是执念。若那么轻易放弃,那还能叫什么执念。

    第四天,还是没有等到能解开玲珑局,可以和阿玲一决高下的人。

    吃饭的时候,小景咬着ji腿,得意地说:“我看就算了吧,这能和阿玲姑娘一决高下的人,沧州城是不会有了。”

    “没想到,你这么看得起阿玲。”孟老板笑眯眯的,望了一眼侃侃而谈的小景。

    小景立马收声,说了一句,“除了您。”

    这句话说的孟老板极其受用,又捞起一个ji腿放到小景碗里,“多吃点。”

    小景受宠若惊,连忙点头,“谢谢、谢谢。”

    “我看,这棋局可以收了。”阿玲道,“我不想下了。”

    “那怎么可以。”孟老板义正言辞,“你没看到我这酒馆最近生意红火吗?”

    阿玲一口气憋在胸口,翻了个白眼。

    吃了饭,回酒馆的阁楼上说话聊天。

    阿玲燃起引魂香。然后窝到榻上,“冻死个人了,听说山上的村寨又闹腾呢。”

    “闹腾什么?”孟老板问。

    “有什么东西作祟吧。”

    “那不是正好,咱们来生意了。”孟老板笑起来,好像银子已经进了口袋。

    “不过听说那东西厉害的很,去了好些方士都压不住。”

    “那是他们没本事。”孟老板向来看不起骗人银两的方士,损了两句。

    “你行你怎么不去。”

    “孟某人,只做送上门的生意。”孟老板得意道。

    说了会子话,阿玲只觉眼皮重的厉害。不知不觉一头倒在榻上睡了过去。

    孟老板却温了酒壶,坐在榻上慢慢啜饮,像是在等什么人。

    夜色渐渐深邃。万籁俱寂里只有风声呜咽,卷起满地的落叶。

    孟老板靠在榻上,手里捏着一卷书,看的认真。

    突然,檐下的银铃动起来。门帘被掀开。

    小白迈步进来,朝孟老板拱手,“孟兄。”

    “小白,许久不见了。”孟老板笑脸相迎。

    小黑跟在小白身后,一言不发的朝孟老板点点头。

    “事情如何了?”还没等两人坐稳,孟老板就问起来。

    “你也太着急了吧,我酒还没喝一口。”小白不满道,端起酒杯饮了一口。

    “着急?这事都拖了快四年了。”孟老板毫不留情面的拆穿道。

    “咳、咳、咳。”听到他的话,小白被嘴里的酒呛着,连连咳嗽。

    小黑瞪了一眼孟老板,伸手替他拍背。

    “说吧,到底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

    第七十九章 雲霖(二)

    “差不多?”孟老板皱眉道,“什么叫差不多?”

    “就是再过段时间,就没问题了。”小白肯定地点头,“放心,一定可以。”

    孟老板这才放心,“希望快些吧,此事,越早了解越好。”

    阿玲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

    因为她又回到了赌棋山庄,梦里正是赌棋山庄最好的季节。

    漫山遍野开满了紫色的尾鸢花。花瓣被风轻柔的吹起。

    “二少爷,二少爷。”

    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唤从远处传来。

    阿玲……哦,不。

    那个时候他的名字,叫季霖。

    季霖躲在一颗树上,看着山坡上着急地喊他的小厮阿力,忍不住捂着嘴偷笑。

    阿力一边跑一边喊,眼看着离树原来越近,随便打量了一眼,又往别处寻去了。

    “这个阿力,真的够笨的。”季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安稳的躺在树杈上。

    眯着眼,看着从树杈的枝丫里露出的一点点天空。

    “真无聊。”

    嘟囔一句,揪了片树叶叼在嘴里。

    今日是赌棋山庄一月一次的对弈日,阿爹和大哥一定又忙着看棋局去了。只有他,没人管的他,才能在后山这般胡闹。

    “又找不到了?”一声冷冽的声音传来。

    躲在树上的季霖愣了愣,起身望远去望去。

    只见一身玄色衣袍的男子,拧着眉,冷声对阿力道,“好不快去找!”

    说着,自己也往这边走来。

    季霖原本惬意的脸瞬间垮下来,他不是应该很忙吗,怎么能有时间来管自己。

    原本今日阿爹罚他在书房抄书的,他趁着庄子里人多,跑来后山偷懒。没想到竟然惊动了大哥这尊大佛。

    季雲边走边四处看他,走到树下时停住了脚步,仰头望了望,“阿霖,还不下来!”

    季霖不情不愿的从树上跃下,收敛了刚才的表情,垂着手立在旁边,一副乖顺的模样,“大哥。”

    “让你在书房里抄书,你看看,你在干什么!”季雲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责备。

    季霖心肝颤了颤,急忙道:“我这就回去。”

    “你若再如此调皮,我定让人给你锁藏书阁里。”季雲挑眉,冷眼看他。

    想到藏书阁的寂冷,季霖浑身打了个颤,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头,“我知道了,不会有下次了。”

    季雲这才满意,“还不回去?”

    季霖急忙点头,一溜烟跑回了庄上。

    进了庄子,绕过后花园往书房去。刚进了前院,就看到一张张的桌案,摆满了院子。

    各色的江湖人士,坐在桌案一边,和另一边坐着的赌棋山庄弟子对弈。

    院子里静悄悄的。

    最北面的堂上燃着一炷香,已经烧了半截,看来对弈开始已经有一半的时间了。

    季霖被大哥恐吓,原本急着要往书房去。可是进了院子,看到旁人对弈,眼神忍不住扫向棋局。

    渐渐的就走不动路了,干脆停了脚步,驻足在院子里观棋。

    看的入了迷。

    他仿佛成了那个对弈的人,去思量下一步的棋路,该往哪里走,又要怎么应对。

    好像那盘棋已经在他心中。

    “阿霖。”威严的声音传入耳中,季霖打了个颤,回头去看。

    果然见父亲从内堂迈步过来,粗黑的眉毛拧起。不怒自威,“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疑问,而是训斥。

    季霖连忙解释,“我要回书房,路过而已。”

    “赶紧去,不许在此逗留。”父亲眼睛瞪过来,不给他一丝解释的机会。

    母亲因生他时难产而逝,父亲和大哥对他十分严苛。首先第一条就是不许他学棋。

    从小,父亲将赌棋山庄的未来交给了大哥,而他只能在一边背《论语》。

    就算有时候按捺不住,自己去藏书阁翻出棋谱来看,也会被大哥抓住。训斥一番。

    好像他这个二少爷,天生就被夺去了下棋的权力。

    季霖垂头耷脑的往书房里走,身后刚刚满山坡找他的阿力跟了上来,“二少爷,你可别跑了。我刚差点被大少爷训了。”

    “训你还不是简单,他连我都训。”季霖撇撇嘴。

    进了书房,桌子上还摊开着他刚刚抄了一半的《中庸》,不情不愿地提起笔随意抄了几笔,“真不知道阿爹让我抄这些做什么,难道真要我去考取功名?”

    阿力乖乖的在一边替他研磨,“二少爷,你可小声点吧。一会又让别人听去了。”

    “我就想下棋,就这么难?”季霖非但没有小声,反而拔高了声音。

    阿力吓的急忙去捂他的嘴,“我的二少爷呀,你可给我留条命吧。”

    见他惊慌失措的脸,季霖也不再任性,认命般低头开始抄书。

    “我不想抄书,我想学棋!”嘴里嘟嘟囔囔的,在纸上写了几个大字。

    “阿霖。”大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季霖怵然一惊,看着眼前写在纸上的字,慌慌张张地卷了起来,还未来得及塞到桌案底下,书房门就被推开。

    季雲寒着脸站在门外,沉声问他,“你在干什么?”

    “大哥!”

    梦中的阿玲呓语一声,霍然惊醒。

    窗外传来鸟儿低低鸣叫的声音,秋天的树叶泛黄,从打开的窗户里落了进来,空气里还有酒香,伴着楼下人来人往的嘈杂声传入耳内。

    这是她熟悉的地方。却不是赌棋山庄。

    阿玲揉揉自己乱蓬蓬的头发,有些怅然若失地望着窗外。

    自从她来了这里,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赌棋山庄的事了。

    那些被她藏在心底的记忆,好像早就和秋天的落叶一般,泛黄,远去。

    她以为她早就忘了,忘了那些她以为压抑的日子。

    可是梦中,他们的脸依旧那么清晰。

    连父亲鬓间的白发,都毫发毕现。

    “想什么呢?”孟老板推门进来,见阿玲呆呆坐在塌边发呆。

    “我,梦见以前了。”阿玲痴痴地回答。

    孟老板神色不易察觉的暗了暗,然后漫不经心地笑起来,“赶紧起来吃饭,今天有卤ji腿。”

    阿玲果然没了刚才抑郁的神色,连忙爬起来,“给我留一个!”

    孟老板咚咚咚下了楼,扬声道:“那你得赶紧,听说小景已经等不及了。”

    第八十章 雲霖(三)

    阿玲洗漱完,急忙奔到了饭厅。

    进门就见小景夹着ji腿吃的正欢,挤到他旁边夹起ji腿就啃。

    王婶看着她着急忙慌的样,摇头道:“你慢着些,好歹是个女孩子,怎么跟没见过吃的一样。”

    孟老板夹了一只给张神医,对王婶道:“不用管她。”

    “你不管她,可是把她耽搁了。”王婶瞪了一眼孟老板。自从他去抢钱婀娜的绣球后,王婶见他就没个好气。

    孟老板自觉闭嘴,乖乖吃饭。

    夜里又落起了雨。寒气像是专会挑地方似的,飕飕的往衣领子里灌。

    阿玲坐在火炉子旁挑起火炭,然后把一大个红薯埋了进去。

    然后问旁边就着灯看医书的张神医,“你要吃不?”

    “你晚饭没吃饱吗?”张神医见她垂涎的蹲在火盆边,好像恨不得下一秒把那红薯挖出来的样子。

    “吃饱了,但现在到了夜宵时间呀。”阿玲理直气壮,问孟老板,“你吃不?”

    孟老板靠在榻上看阿玲新设的棋局,左看右看,找不到出路。

    不管怎么下都会被她堵死,摇头道,“烤红薯有什么好吃的?不吃。”

    阿玲看着榻上的人皱起的眉,笑起来,“怎么样,解不开吧?”

    “别吵,我研究研究。”孟老板皱眉道。

    阿玲得意的撇嘴,也不拆穿,只盯着火盆里的红薯。

    红薯快熟的时候,孟老板还是没能想出解棋局的招,于是头歪在一边,一副睡过去的模样。

    阿玲早就知道他要耍赖,拿火钳子扒拉开火炭,夹着烧红的红薯拿出来。红薯外头裹着一层泥,被烧的黑乎乎的。

    拿出来放到地上,破开那成泥浆,熟透的红薯散发出浓郁的甜味,瞬间在房间里弥漫开。

    张神医被香味吸引,放下手里的书凑过来,刚和阿玲龇牙咧嘴地揪了一点放到嘴里。

    还没细细品味,就觉的窗外一阵急雷闪电,照亮了大半个天。

    原本装睡的孟老板一个翻身起来,推开窗望去。

    夜雨裹挟着冷风迎面,打shi了他的半边身子。

    远处的天空里,闪过一道道雷电,紫色的天光,像是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来了。”他呢喃一句,嘴角勾起,像是欣喜。

    “什么来了?”阿玲奇怪地问,“是不是有仙友在此渡劫?”

    孟老板瞥她一眼,关上窗道:“你话本子看多了吧。”说着,顺手将她手里握着的红薯拿走。

    “欸欸欸,你不是不吃吗?”

    孟老板咬了一口,香甜的红薯在口腔里热乎乎的散开,“真香。”

    阿玲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或许是夜里的红薯太香,像极了多年前的冬天,他偷偷跑去后山,拿《论语》烧的红薯味。

    所以阿玲又梦见了赌棋山庄。

    阿力紧张的在他旁边左顾右盼,唯恐被人发现。

    季霖一点也不担心,扇着火,一边把手里的书一页页地撕下来,放到火堆里,“给你说,吃了《论语》烤的红薯,保你明年高中。”

    “二少爷,咱可别烤了,先回去吧。大少爷该回来了。”阿力着急的冷汗涟涟。

    “他回来又能怎么样,我吃个烤红薯还不行了。”季霖翻了个白眼,完全没打算理他。

    这边阿力还没劝完,季雲的声音就从身后响起,“阿霖,你在干什么!”

    听到大哥的声音。阿霖一个手抖,怀里的书就掉在了地上。季雲走过来,拿起一番,脸色大变,“你竟然烧书,放肆!”

    季霖急忙解释,“淡定,淡定。我不是烧书。我就是想烤红薯,顺便借了几页书。”

    “你越发没有规矩了!”季雲一把提起他的后领,像擒住一只小ji一样,提溜着往书房去。

    进了书房,他抽过桌子上放的板子,对季霖怒道:“伸手!”

    季霖委屈巴巴的把手缩在背后,摇头,“我不。”

    “你还会顶嘴了!”季雲愈发愤怒,扬起板子就落在季霖身上。

    “你凭什么打我!”季霖抱头鼠窜,嘴上却一刻也不停,“你不让我学棋,还不让我烤红薯,我喜欢干什么你们偏偏不让我干!”

    “你住嘴,你根本就不喜欢下棋!”季雲怒吼着,打断了他的话。

    季霖眼中含泪,死死等着季雲,胸口起伏,显然气的不轻,“我喜欢!”

    季雲不再跟他争辩,一把把他推到墙壁前,冷声道:“你好好反省,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吃饭。”

    “不吃就不吃。”季霖毫不在意地翻了个白眼。

    阿玲觉的自己一定是回到了那个时候,不然怎么能这么清晰的想起那些过往。并且以前那种难耐的饥饿,通过梦境实实在在的传染给现在的她。

    他还记得那种感觉。为了和大哥赌气,他真的不吃不喝。前两天庄上的人根本没在意,以为他就是玩闹。

    不去理他就好了。结果到了第三天,他还是咬着牙不吃饭的时候。众人才慌了神。

    大哥黑着脸,端着粥往他嘴里灌。可他越用力,季霖就越反抗。

    闹的ji飞狗跳,最后以他被饿晕而结束。

    从那天起,季霖发现大哥不再管他。他闹腾也好,安静也好。他都当看不见。

    但是藏书阁里所有的棋谱都不见了踪迹。任他怎么翻找也找不到一星半点。好像阿爹和大哥都是铁了心,不让他学棋一般。

    季霖的棋艺连山庄上最低等的仆人都下不过。于是外界说,赌棋山庄世代都是人中骄子,只有这个二少爷季霖,实在愚笨的有些过分。

    听到这些评价的时候,他正在后山树上摘果子。

    阿力气愤的将听来的只言片语告诉他,以为他会生气地去找人家理论。

    可是季霖全然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摘下一颗果子咬了一口,被酸的脸都皱成一团,“人家没说错呀,我就是愚笨。比不上大哥分毫。”

    “二少爷,你糊涂了!”阿力生气的辩驳。

    从此季霖就忘掉了要学棋的愿望,安心在山庄里当一个愚笨的二少爷。

    赌棋山庄的玲珑棋局,一年开一次。引得天下棋士趋之若鹜。

    除了参加棋局的人,没有人知道棋局的赌注是什么,正因为神秘,所以充满了吸引。

    第八十一章 雲霖(四)

    那一年,季霖十六岁。

    玲珑棋局定在深秋举行。

    赌棋山庄后山的枫树火红一片,像漫山遍野的火焰。

    每天都有四面八方的人赶来,参加玲珑局。季霖那时已经是名满天下的蠢笨二公子。

    他坐在池塘边钓鱼,秋后的池子里的鱼正是肥美的季节。

    垂了饵,他靠在椅子上闭目,等待鱼儿上钩。

    突然,他感到浮漂沉了一下,有大鱼咬饵!

    心中大喜,正准备拉杆。

    “你们看,那就是赌棋山庄那个没用的二少爷。”有嬉笑声从背后传来。

    即将上钩的大鱼也被这声音吓的跑没了影。

    季霖不满地转头去看,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领着一群比他略小些的孩童,讥笑地看着季霖。

    见他望过来,那个大头的孩子很是得意,“你看什么看,你笨是天下有名的,据说你身为赌棋山庄二少爷,连棋都不会下,太丢赌棋山庄的人了吧?”

    说着一群人哄堂大笑。

    季霖早就听惯了这种冷言冷语,压根就没打算理他。自顾自的又挂了饵,扔进池塘里。

    为首的男孩见自己被无视,感觉面上有些挂不住,两三步上来踢翻了季霖放在椅子边的放鱼的木桶,“我跟你说话听不见吗,难道你是聋子吗?”

    木桶里只有一尾巴掌大的鱼,被踢翻在地上,无力的张合着嘴挣扎。

    倾泼的水渍渐shi了季霖的衣角。

    他皱眉,抬头望他,“你不知道这是哪里吗?”

    那男孩比季霖高出一个脑袋,一点也不怕他,“是赌棋山庄呀,是你家呀二少爷。可是没人理你,你好可怜。”说完,爆发出一连串的笑声。

    季霖忍无可忍,拿起地上被踢翻的木桶,回身扣在了还在发笑的男孩头上。顺势一脚,揣在他肚子上。

    那男孩被扣住了头,又看不见。被季霖踹倒在地。身后原本看戏的小男孩们,看到最大的男孩都被季霖给打了,立马作鸟兽散。

    季霖却没打算放过他。骑到他身上,死死压住他,取下木桶对着他的脸就是一通乱捶,“看你还笑不笑了!”

    “你敢打我!”那男孩一边拼命躲,一边哀嚎,“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你敢打我,我让我爹杀了你!”

    “你爹,你爷来了我也不惧!”季霖冷笑着,又是一拳。

    “阿霖!”

    季雲脚步匆匆迈进后院,喝止道:“感觉给我下来!”说着,上前把季霖扯开,一把甩在身后,亲自将地上的男孩扶起来,“云公子,你没事吧?”

    男孩被打的鼻青脸肿,恶狠狠的对季雲道:“你们等着!我告诉我爹去!”说完,转身跑了出去。

    季雲沉下目光,扫向一旁的季霖,“季霖,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不是我,是他先惹我的。”季霖企图解释道:“他们说我……”

    “够了,我不想听你辩解。”季雲打断他,“去祠堂罚跪。”

    “凭什么?!”季霖怒吼道:“明明是他先骂我的。”

    “住嘴!”季雲厉声打断他,“赶紧滚去祠堂!”

    季霖眼圈泛红,手紧紧握拳,指节泛白,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咬着牙,一言不发地转身往祠堂走去。

    季雲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连忙去前堂安慰云老爷了。

    这个云家和赌棋山庄渊源颇深,对于他们来说,很多时候还要小心翼翼。

    季霖一个人进了祠堂,幽森的祠堂里燃着长明灯。

    他跪在季家列祖列宗前面,深深望着这些在赌棋山庄历史上一个个辉煌的名字。好像所有人的宿命都是从生下的那一刻开始,不停的下棋。

    但为什么。只有他不可以?

    为什么,他要被摘除在这些人之外?

    他想不明白。

    好像他就不属于这个家一般。

    季霖的目光望向母亲的牌位,朝她深深叩头,“娘,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我,你还会好好活着。阿爹和大哥也不会这么对我。”

    说着他的泪就涌出来。

    茫茫天地,面对着或许也是他归路的方向。他心中充满了迷茫。

    祠堂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季霖回头去看,却见大哥提着餐盒迈步进来。

    “反省的怎么样了?”季雲问他。

    季霖面无表情地移开脸,像是没有看见他。

    “吃饭。”季雲也不管他,把餐盒放到他身边,“趁热吃。”

    季霖一言不发,只定定盯着前方。

    以往季霖就算再生气,也不会不跟他说话,他只会充满敌视的跟他犟嘴,可是这一次,他太安静了。

    安静的让季雲感觉到反常。

    于是他在他身边坐下来,语气缓和了不少,“阿霖,好多事情,不是你所了解的那样。”

    季霖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意。

    “你今日出手伤人,真的是你的不对了。”对于他打人这件事,季雲还是保持一样的态度。

    “阿霖,我和父亲,只希望你能当个普通人。平安顺遂的过完这一生。”季雲的声音在幽森的祠堂里,像是叹息般响起。

    可我就是想下棋。

    季霖垂下眼眸想,没有作声。

    季雲见他依旧不出声,只好起身,“趁热吃吧,我先回去了。你什么时候认错,什么时候再出去。”

    季霖冷哼一声,缓缓起身,望向他,年少的眸子里带着少有的坚韧和残忍,他面无表情,语气却冷如二月寒风,“季雲,我恨你。”

    风轻云淡的,像是在说今夜的天气。

    没有任何的修饰和委婉,少年的话如同一支冷箭。

    将季雲钉在原地,再不能挪动半分。

    他不敢相信地望着季霖,嘴唇巨颤,“你说什么?”

    季霖像是很满意他的反应,嘴角带了几分笑意,定定迎上季雲的目光,缓缓开口,“我说,我恨你。”

    这是季霖跟季雲说的最后一句话,因为当夜,他就看到了小黑和小白。

    被小黑和小白带走的时候,季霖心情平静。甚至有一点解脱的感觉。

    小白一脸温和,也不拿铁链锁他,笑着问他,“你要不要再看看自己家?”

    哪知季霖一脸决然,也不回头,径直跟着他往外走,“不用。”

    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留恋。

    第八十二章 雲霖(五)

    两人带着季霖上了黄泉路。路过发着恶臭的忘川河。登记名字的时候,小黑发现不太对劲,他上上下下找了一遍季霖的名字,结果发现那个名字凭空消失了。

    “没了?”小白也很惊讶,接过他手里的名册看了一遍,“还真没有了。”

    于是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出大事了。”小白望向小黑,笑容有些尴尬,“这可如何是好?”

    小黑叹口气,望了一眼一遍一脸平静的季霖。

    小白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就去找他?”

    于是两人带着季霖到了浮梦酒馆。

    那也是季霖第一次看见孟老板,那个人披散着一头的青丝,在脑后用一根碧玉簪子挽住,一件青黛色的长衫,随意披在身上。他墨色的桃花眼像是含着三月的春风,朝他望过来,声音也似春风拂面,“小白,你又来讨酒喝了?”

    小白熟稔的朝他揖手,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的榻上,一点也不客气地倒酒喝,“今日真不是来讨酒的,是有个麻烦。”

    说着,眼角向季霖望过来。

    小黑自觉的把他这么麻烦推到前面。

    孟老板新奇的朝他望了几眼,“长的倒是不错呀,细皮嫩r_ou_的。炖了吃一定大补。”

    说着还配合的伸出一点舌尖舔了舔上唇,他眸子带着一丝邪笑,红唇齿白。语气y森,把一脸漠然的季霖吓地瑟缩了一下。

    “不要吓他了。”小白出声解围,“这次真是我们的失误,勾错魂了。”

    “勾错魂?!”孟老板一脸诧异,随即笑起来,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这几百年,可没听过你们还有犯错的时候。”

    几百年?

    季霖听了他的话,抬眸向他望去,难道他活了很久?可是看着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

    “要让阎王知道,我们定是逃不了了。所以来请孟兄帮忙。”

    “我能干什么?”孟老板靠在软塌上,啜饮着杯中的温酒。

    “帮忙引个魂吧。”小白道,“我现在让小黑去把身体偷出来。”

    “帮忙?”孟老板眯了眯眼,“你不知道我这酒馆的规矩?”

    “规矩?”小白不满道,“孟兄,我们之间多少年的交情了,你还跟我提规矩?”

    “交情是交情。规矩是规矩,一码归一码。”孟老板面上笑着,语气倒是淡然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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