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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沧州妖奇谈 作者:顾青舟

    正文 第19节

    沧州妖奇谈 作者:顾青舟

    第19节

    “哦,你还有个弟弟?”孟老板道:“以往只闻赌棋山庄大少爷风姿,从未听说过还有二少爷?”说着,他的眼神有意无意扫向阿玲。

    阿玲神色木然,转过头去。

    提起季霖,季雲长长叹气,面色有些痛苦,“说来惭愧。是我愧对母亲和父亲的重托。”

    “此话怎讲?”孟老板追问。

    “母亲当年生二弟时难产,弥留之际,拉着父亲的手求他不要让二弟走上赌棋之路。也让我答应一生护他周全。”季雲仿佛想起了当时的情景。

    母亲那样温柔的女子,却在那个时刻迸发出常人不曾见过的意志,死死盯着他和父亲,让他们答应。

    父亲点头答应,并告诉她会让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长命。

    “为了不让二弟走上这条路,对下棋失去兴趣。我和父亲煞费苦心。”季雲道。

    阿玲木然的神色有了一丝惊澜,她震惊地望向季雲,脑中有个声音告诉她,不是真的,这都是他骗人的。可是却没有任何理由来说服自己。

    “没有了赌棋续命,这个二少爷岂不是要早早死去了?”孟老板疑问道,可是阿玲却依旧活蹦乱跳在自己眼前。

    “原本是这样。”季雲娓娓道来,“为了让他不接触到这些黑暗,让他安心长大,我和父亲决定每年设一次玲珑局,以自己的寿命相赌,来为他续命。”

    “也就是说,你和庄主以自己的寿命作为赌注,赢得他人的寿命,却算在二少爷身上?”

    “对。”

    怪不得,阿玲的名字明明在生死簿上,却又消失无踪。

    “二少爷现如今去了哪里?”孟老板替阿玲问出她最想问的问题。

    “二弟在灭庄前三个月莫名死去。我和父亲为了弄清原因,将他的尸体暗暗藏在山庄的秘密之地。之后山庄毁灭。我被仇家封魂镇压在山里,失去意识。前几日才刚刚冲破封印,也不知他还在不在山庄。”

    不管在不在,这一趟是要去的。他想早一点为阿玲找回自己的r_ou_身。

    于是当天天刚亮,城门才打开,孟老板一行就出了沧州城。

    一路疾驰赶路,在天黑时赶到了赌棋山庄。

    尽管这里早已是一片废墟。但是从残存的遗迹上,仍然可以想象出当年这里的鼎盛辉煌。

    阿玲站在那门口,忍不住红了眼眶,这里曾是她要逃离的地方。却没想到,以往所有的苛责,都是因为他们对自己的保护。

    虽然她现在还在对季雲说的话心存疑惑,抗拒着不愿意去接受,但是已经无法否认,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恨他。

    几人走过一片废墟。尽管山庄已经面目全非,但季雲依旧能准确的找出祠堂所在的位置。

    祠堂里供奉的列祖列宗早就化为一片灰烬。只有中间供奉的那一面石雕墙依旧挺立。

    被烧的黑乎乎的,也看不出什么。

    季雲轻车熟路的上前,从中间摸上去,好像碰到了什么机关。

    那堵墙缓缓打开。

    接着夜色,在墙面转动时孟老板认出那被烧的模糊的墙上,雕刻的花纹,却是一副避y符。

    怪不得,小黑找不到阿霖的身体。

    避y符下,阳气大盛。小黑自然不敢接近。

    打开后,是黑洞洞的隧道,季雲摸到石门旁边的火折子,点开一把火把。照亮了前路。

    孟老板和阿玲随他进去。阿玲四下打量,心中暗叹,自己以前在山庄,以为自己跑遍了这山庄所有的地方。从来没有注意过竟然还有这种地方。

    顺着曲折的隧道往前走,没一会,就看见前面有了亮光。

    三人加快步伐,走了过去。

    寒气扑面而来。

    孟老板和阿玲被眼前的场面惊住。

    巨大的冰块,放在中间的寒玉上。寒冰中隐约能看到人影。

    阿玲一眼认出那是自己的身体。

    “阿霖。”季雲唤了一声,声音温柔,饱含着思念。

    阿玲身体僵硬,几乎要下意识的去回应他。

    孟老板抽出吟雪剑,“我们先带他回去。”

    季霖的身体保存的很好,仿佛睡着了一般。

    阿玲心中酸涩,想上前去看。可是季雲却在床前,温柔的替季霖擦脸,“阿霖,大哥回来了。”

    第八十七章 雲霖(十)

    阿玲站在一边,不忍去看。

    她甚至能想起最后那天对他说的话,用那样决然的语气,说恨他。

    大哥该有多伤心。

    他不敢去想。

    她想告诉他,她知道错了,知道误会了他。可是现在她又用什么身份去讲。

    孟老板见她神色戚戚,低声道:“干嘛呢,r_ou_身找回来,还不开心?”

    “开心。”阿玲点头,她是真的开心。

    “好了,我送你回去。”孟老板扣住她的手腕,拉她上前。

    阿玲怯怯拉住他,语气犹豫,“我还没想好。”

    “这有什么想的,迟早是要知道的。”孟老板根本不给她退缩的机会。

    “大少爷,烦请你先让开点。”

    季雲闻声看他,有些不明白,“怎么了?”

    “你难道不想让阿霖醒过来吗?”

    季雲大喜,眼中都放出了光彩,“你是说,你能救活阿霖?”

    “说什么救,我不过是让她魂归本体。”孟老板一笑,将手里的阿玲推到前面。

    “魂归本体?”季雲喃喃了一遍他的话。眼神随之望向阿玲,心中一切不明白的雾团好像渐渐拨开。

    “她是……”他颤颤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却不敢确定。

    “大哥。”女子的声音脆生生的,却是他极为熟悉的语调。

    阿玲眼中有泪,忍着不让它落下,“我是季霖。”

    小白满意地放下手里的酒盏,对季霖道:“怎么样,咱们之间的恩怨算是了了吧,以后来酒馆,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季霖恢复了男儿身,很是自得地斜在椅子上,翻了个白眼,“你说的三个月,这都四年了。怎么算利息?”

    “你还跟我算利息?”小白觉得不可思议。

    季霖起身一副穷凶极恶的模样,“你再说一遍?”

    “好了,说正经事。”孟老板将两人按回椅子上,“云家的事怎么办?”

    “我没办法。”小白摇手。

    “我也总不能提刀去杀了人家一家。”孟老板望向季霖。

    “不用,我会堂堂正正的在棋局上打败他们。”季霖自信道。

    季雲很是欣慰,却也充满惆怅,“你最终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季霖安慰道。

    “行了,这事也算有了眉目,你就跟我们回去吧?”小白对季雲道。

    季雲被封魂野外,小白自然有责任带他回去。

    “我有最后一个请求。”季雲恳切望向小白,“让我和阿霖对弈一局。”

    他想看看阿霖的棋艺究竟如何,是不是能担当起赌棋山庄的未来。

    棋局摆开,孟老板起身出了房门,回身对小白道:“今夜月色不错,不如去赏月?”

    小白愕然,然后瞬间明了,从善如流,“好呀。”

    两人并肩出了房门。

    小黑脸色一沉,跟在他们身后也走了出去。

    “也算是干了一件好事了。”小白感慨道。

    孟老板瞥他一眼,“这是你捅的篓子,还成好事了?”

    “你看看。”小白满意地拿下巴点点亮着灯光的房间,“兄友弟恭,冰释前嫌,多好。”

    孟老板转过头,没说话。嘴角却带了一点笑意。

    这盘棋下到第二天夜里,房门才被吱呀拉开。

    季雲和季霖并肩出了房门。

    季雲神色轻松,如释重负般走到小白身边,“可以上路了。”

    “大人,能不能让我哥留下来?”季霖扑通跪在小白面前,连连磕头。

    “阿霖,你跟在孟老板身边这么多年,应该知道的,生死轮回,非人力所为。”小白道。

    “阿霖,不要伤心。大哥相信你,可以做到的。”季雲扶季霖起来,缓声道。

    “大哥。”季霖揪住他的衣角,眼中皆是不舍。

    季霖一扫之前的y鸷y郁之气,神色柔和,“阿霖,好好活着。”

    小白叹气,“走吧走吧,最见不得这种场面了。”

    说着,和小黑一起带着季雲走远了。

    季霖追了几步,一行人却渐渐消失在了眼前。

    孟老板上前,拍拍他的肩,“行了,别难过了。”

    一扭头,却见他泪流满面。

    次日一早,酒馆破天荒的没有按时开门做生意,张神医过来的时候,看到一个陌生的少年站在院子里,呆立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是?”

    少年回头,眉目清秀,看到他微微扯动了嘴角,“张神医。”

    熟稔的让张神医恍惚以为自己记错了,但他确实不曾见过他,“你认识我?”他有些惊讶。

    “我是阿霖。”季霖笑着道。

    张神医一脸莫名,“阿霖?”

    “对。”季霖点头,“我是阿霖。”

    “你、你、你怎么了?”张神医两步上前,盯着他的脸仔细瞧,“被易容了?”

    季霖无奈,望向刚刚睡起的孟老板。

    张神医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孟老板朝张神医招手,“念之,过来。”

    张神医跟着他进了房中,三人坐在一起,解释了一番。

    张神医满脸震惊,但还是接受了阿玲确实是个男的的事实。

    “所以呢,什么时候走?”解释过后,孟老板问季霖。

    “你要走?”张神医惊讶道:“你去哪里?”

    “今日就走。”季霖垂下眼,“我回家。”

    虽然那里已经一片废墟,但那永远是他的家。

    “好,有什么需要,随时来吱一声。”孟老板也不挽留。

    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对阿霖来说,酒馆只是一个暂时的落脚地,他终有自己的人生路要走。

    季霖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回头。

    远远的看见孟老板拎着酒壶站在酒馆门口,望着他。

    见他回头,他勾唇一笑,笑意明媚,没有半点难过的迹象。

    “没心没肺。”季霖咒骂了一句,转过头再不去看他。

    看着他走远,孟老板抬手饮了一口酒。

    凉透的烈酒,顺着喉咙滚进肚子里。冷的他打了个颤。

    “别伤心。”

    张神医走出来,站在他旁边,安慰道:“他不会忘了你的。”

    孟老板拍拍他的肩膀,语气哀怨,“念之,你不会有一天也走了吧?”

    张神医连忙摇头,“我不会的。”

    孟老板哈哈一笑,“逗你玩的,阿霖这个碍事ji,ng走了,我们可以住一起了。”

    冷风中,孟老板得意的笑声传了老远。

    第八十八章 浮梦无影(一)

    沧州终于进入了冬季,寒风夹着雪粒子刮过每条大街小巷。

    无事的人裹着厚厚的皮袄,缩着脖子,冒着寒风往街口走。

    遇见相熟的人,彼此打个招呼。

    “干嘛去呀?”

    “打壶酒。”说话的人瑟缩着,摇一摇领在手里的酒壶。

    “哎呀,别去了。”另一个人摇头,“酒馆没开门。”

    浮梦酒馆大门紧闭,门前的大柳树也被寒风带走了最后一片树叶。光秃秃的,平添了几分萧瑟之感。

    孟老板窝在暖和和的被窝里,瓮声瓮气的和旁边的张神医说话,“白天不开门可以,晚上你可得帮我开门做生意。”

    “你自己都着了风寒,还想着生意。”张神医埋怨道:“能不能惜命点。”

    “这点风寒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的。”孟老板被风寒弄的鼻塞,使劲吸了一口气道:“马上就要集齐万人梦了,我得抓点儿紧。”

    张神医无奈道:“急什么,那些梦又不会跑。”

    “我想早一点完事。”这真是他的真心话,这些日子,也不知是怎么了,他有了从前从未有过的冲动,想赶紧把事情了了,离开这里。

    “急不得,都这么多年了。还在乎这一天两天?”张神医将煎好的药倒进手边的碗里,小心翼翼端过来,放到桌子上,“先把药喝了。”

    浓黑的药汁,冒着热气。孟老板皱皱眉,“苦。”

    “药哪里有不苦的。”张神医劝道,“一会凉一点,趁热喝,越凉越苦。”

    说着端出一碟蜜饯,“早给你备好了。”

    孟老板伸手抓了杏子干来吃,笑起来,“还是你最好。”

    张神医对他每日的惯例拍马屁已经习惯了,神色淡定地转身去倒药渣。

    “话说回来,今年这天儿也太冷了吧。”孟老板打了个颤,往被窝里缩了缩。

    “好了,赶紧喝药。”张神医试了试温度,端起药递给他。

    孟老板起身端过来,一口饮尽,还没放下碗,张神医已经递了蜜饯过来。

    小小的蜜饯,裹着糖衣。甜甜的在嘴里弥漫开。将苦涩的味道全部压了下去。

    孟老板眯着眼,斜倚在软塌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舒服的叹了口气。

    夜里雪下的越来越急,白日里还是细碎的雪粒子,突然变成了鹅毛大雪。

    孟老板昏昏沉沉地倒在软塌里。

    旁边的张神医点着灯,剥夏里买回来的莲子。小景在桌案的另一边,捏着一张纸看的十分仔细。

    “公子,师尊这意思,是让咱们回去吗?”

    白日里,药王谷传了信来,只有短短几行字,小景琢磨了一番,像是让二人回去的意思。

    张神医熟练地剥开莲子,头也不抬,“你不用管了,我自会给师父传信的。”

    小景点点头,将信收好。也伸手帮他剥了起来。

    四下一片寂静,张神医侧头看了一眼孟老板,给他拉了一回被子,突然想起来早晨他还说要晚上做生意的事情。

    有些犹豫要不要帮他燃起引魂香。

    他知道他想赶紧凑够梦境,好找出杀师父的凶手,眼看着马上要成功了,不着急是不可能的。但是他现在染了风寒,这幅样子怎么去收梦?

    于是在心里替他做了决定。

    孟老板这一睡,直到了第二天中午。

    许是张神医的手到病除,总之一觉醒来只觉全身轻松,一点酸软的迹象都没了。

    他披着大氅咚咚咚下了楼,一眼看到小景勤勤恳恳地扫着院子里的积雪。

    “小景,扫干净一点。”孟老板和蔼地朝他打招呼。

    小景见他下楼,关心道:“你怎么起来了,公子说让你躺着的。”

    “再躺,我就废了。”孟老板动动胳膊,自觉地往厨房去。

    厨房的小炉子上温着热粥。

    孟老板一碗粥下肚,才觉得活了过来。

    开了酒馆的大门,准备做生意。

    年末的寒冬,是沧州城最惬意的时候。人们忙碌了一年,终于歇了下来。

    孟老板燃起火盆,窝在铺着兔毛坐垫的椅子里。无聊地拨弄着算盘。

    过路的人看见酒馆开门,也三三两两的进来坐一坐。

    看见孟老板,很熟络地打招呼,“孟老板,今儿亲自出来坐堂了?”

    “怎么不见阿玲姑娘?”

    “阿玲走了。”孟老板温了酒,给他们端上去,态度温和道:“以后啊,这酒馆也就我一个人了。”

    “走了?”众人惊道,“去哪了?”

    还有人臆想道:“难道……嫁人了?”

    孟老板笑起来,“对,嫁人了。”

    这一下可炸开了锅,来往的都是酒馆的熟客,一听阿玲嫁人了,都忙着追问嫁去哪里了,可好之类的。

    孟老板从善如流,接着话作答,眉开眼笑的模样。

    王婶从堂后路过,瞄了一眼柜台后的孟老板,摇摇头,“这是有缘无分啊。”

    小景听了,奇怪地追问:“谁有缘无分啊?”

    “还不是阿玲和那位。”王婶努努嘴,示意他看孟老板。

    “孟老板啊?”小景一脸莫名,“王婶,你想太多了吧。”

    “什么我想的多,你王婶我活了大半辈子,什么看不出来。这两人那是两情相悦啊。”王婶一脸正经道。

    小景摆摆手,准备去药房忙活。

    王婶一把拉住他,“如今阿玲嫁人了,你看看孟老板。每日笑的没心没肺的,可不知道背地里怎么难过呢。”

    “王婶,我要去忙了。你也去忙吧。”小景无奈道。

    “你先听我说。”王婶语重心长地拉着小景在廊下坐下,嘱咐他和张神医要多关心孟老板。这段时间不要让他一个人待着。

    想了想,又道:“不如这段时间让公子搬去和孟老板住,也好看着他。”

    小景连忙摆手,“行了,行了,王婶。你这话可别对公子说了。”

    王婶叹口气,忧心忡忡,“那我去做点孟老板爱吃的,安慰安慰他。”说着,起身去了厨房。

    孟老板这厢和众人编纂了一番阿玲如何遇到真命天子,又如何历尽坎坷,冲破层层阻碍相爱相守的故事。

    众人啧啧称奇,皆言阿玲姑娘福大命大。

    第八十九章 浮梦无影(二)

    说了一阵阿玲的故事。众人又说起旁事。

    “还记得几年前被灭门的赌棋山庄吗?”有刚从京里回来的人,问起众人。

    孟老板连连点头,“怎么不记得,那可是当年天下第一大庄。”

    “嘿呦,那可不。想当年,只要你有所求,去赌棋山庄,能赢一局,相求皆可办成,那是何等风光。”众人感慨。

    “后来不是被灭了,再无消息吗?”有人追问,“怎么平白无故的,又说起这事了?”

    “你们可不知道呀,那赌棋山庄,又建起来了。”

    “啊?!”众人惊讶道:“又建起来了?不是说都死绝了?”

    “这你们可就不知道了吧。”那人故作玄虚道,“听说,他们家小少爷,一直没死。”

    “小少爷?”只知道那大少爷,何时出来个小少爷呢?不明白的人心有疑惑。

    知道一点的人却道:“就是那个不学无术,纨绔子什么季霖?”

    “对对对,就是他。”那人点头。

    “赌棋山庄靠的是棋艺,那季霖不学无术,怎么能重振赌棋山庄呢?”

    “你可别说,听说这季霖在赌棋山庄设下玲珑局,江湖上,不管是谁皆可去挑战。”

    “以何为赌注?”孟老板cha了一嘴。

    “听说是赌棋山庄当年的什么传家宝,语焉不详,不过听说是个宝贝。”那人解释道,“如果你赢了,就可以拿走,如果输了就要留在赌棋山庄。”

    “结果如何了?”孟老板又问。

    “据说还没有人赢,赌棋山庄倒是人丁兴旺了。前门已经修葺完毕了。”

    孟老板笑起来,“看来这个季霖还不错。”

    “哎,可惜呀。”有人叹气。

    孟老板问道:“缘何叹气?”

    “可惜阿玲姑娘不在呀,不然以她的棋艺,一定能赢回这个什么传家宝的。”

    说起阿玲,众人又纷纷附和,“那肯定,阿玲姑娘的棋艺大家是有目共睹的,有她在,那季霖肯定是手下败将。”

    孟老板咧嘴一笑,竟也不顾风寒,拿起酒杯就饮,“那可不一定。”

    有人不满道:“孟老板,你怎么灭自己威风呀,阿玲姑娘就算嫁人了,也是你浮梦酒馆出去的。”

    孟老板摇头道:“嫁人了,可就是别人的人了,与我孟某有什么关系?”

    众人神色不平,不满地用家国大义教育了他一番。

    孟老板却丝毫没有生气,反而笑的一脸灿烂。

    冬日的天黑的格外早。

    孟老板在柜台上忙活了一天,累地瘫在榻上不想动。

    几人围在桌子边吃饭,王婶不停地看他脸色,偶尔安慰道:“阿玲开心比什么都重要,对吧孟老板?”

    孟老板连连点头,“是、是、是。”

    王婶又拐弯抹角地劝慰了一番,才放心地去洗碗了。

    孟老板歪进张神医怀里,一副难熬的模样,“念之,我头疼。”

    张神医抬手按上他的额头,探了探温度,然后道:“我给你扎一针,放放血就好了。”

    “放血就免了,你不如给我按按吧。”孟老板捂住太阳x,ue,皱眉道。

    张神医无奈地伸手,帮他按起来,“若真的头疼,今日不就该跑出去吹风。”

    酒馆大堂门帘总是被酒客们来来去去地掀开,不着了风才怪。

    “我这不是闲不住嘛。”孟老板舒服地闭着眼,享受着他的按摩。

    “那你就别想好了。”张神医手下不觉用了几分力,咬牙道。

    “疼、疼、疼。”孟老板皱眉抗议,

    小景推开门进来,端着熬好的药,“孟老板,先喝药吧。”

    张神医推他起来,然后把药递给他,“再喝一顿,不要吹风,差不多就好了。”

    孟老板接过来,仰头饮尽了。又躺下来,“按了一会,好像好多了。”

    张神医又伸手替他按起来,“那就闭眼睛睡会。”

    孟老板听话地闭上眼,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话。

    没过一会儿,就没了声音。

    张神医低头看他,像是睡着了一般。于是替他盖上被子,自己拿起手边的医书看起来。

    小景将这两日的病例整理到一起,一宗宗归案放好。

    四下无声,寒夜漫漫。

    好像这一刻就是永恒。

    张神医突然感到无比的安定,盯着一页医书,许久都不曾翻页。

    万籁俱寂里一声响动极其明显。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摔在门前,发出一声闷响。

    孟老板睡的极浅,突然被惊醒,警惕地翻身起来,“什么声音?”

    小景望望他,有些害怕道:“好、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

    孟老板翻身下榻,走去开窗。

    寒风扑面灌进来,张神医将大氅披到他肩上,一起往下望去。

    之间酒馆门口的台阶上,倒着一团黑影,模模糊糊看去,像是一个人的模样。

    “什么人?”张神医奇怪道。

    “怕是来生意了。”孟老板咧嘴一笑,全然没有了刚才病恹恹的样子。

    说着,转身下了楼。

    张神医跟在他身后下去,推开门,见一人匍匐在门前。纷扬的雪花簌簌落下,他身下的白雪被鲜血染红。

    “他受伤了!”张神医惊呼,寒风里还有一丝血腥味。

    孟老板上皱眉上前,蹲下身去看他,“醒醒,朋友。”

    那人好像真的听见了他的声音,挣扎着动了动手指,咿呀说了一句什么。

    孟老板心头大震,面色巨变,语气急促起来,“醒醒,醒醒。”

    那人挣扎着,缓缓抬起头,被血污的面孔看不清模样。

    凌乱的发下,那双眸子像是浓黑的墨汁,带着y鸷的戾气。却在看到孟老板的瞬间化成柔软的光芒,他挣扎着,向孟老板伸出手,朝他缓缓道:“浮生。”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声音,孟老板耳中只有那一声熟悉的轻唤。已经许久许久,没有人叫他浮生了。

    久到他自己都忘了这个名字。

    孟老板面色苍白,嘴唇巨颤,急急忙忙去扶他,“师兄!”

    张神医大惊失色,“他是你师兄?!”

    孟老板慌乱地点头,“他受伤了。”说着弯腰抱起他,往酒馆里走。

    房内燃起蜡烛,照亮了角角落落。小景打来热水,孟老板拧了帕子,替床上的人擦干净血污。

    第九十章 浮梦无影(三)

    一张冷峻的脸,苍白又脆弱。紧紧闭着的双目,眉头皱起,像是结着寒冰。

    张神医拿来医药箱,“我给他诊脉。”

    孟老板点头,起身让出床边的位置,紧张地站在张神医身后。

    孟无影的脉象虚浮,毫无生机。内脏应该受到重创,还有不同程度的皮外伤。张神医放开手,望向孟老板,“他,伤很重。”

    “能救活吗?”孟老板追问。

    张神医垂眸看了孟无影一眼,叹气道:“可能,只能吊几天命了。”

    孟老板神色凝重,凑到床前,“师兄,师兄。”

    “先不要吵他,让他睡吧。”张神医拍拍孟老板的肩。

    孟老板点头,起身随他出了房门。

    院子里大雪纷纷,月光被云遮蔽。两人站在廊下,各怀思绪。

    “你叫浮生。”良久,张神医开口,却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刚刚在门外,那一声呼唤虽然极轻,但是如同一声惊雷,劈进他的耳内。

    这么久以来,他从未想过孟老板的名字,就像他生来就是孟老板一样。没有想过,也就未曾深究过。可是却没想过,是有人知道他的名字的,那个名字就像是他们之间的秘密一样,是旁人无法触及的。

    而这个旁人,也包括他。

    孟老板却不曾想那么多,他点点头,“是,我叫孟浮生。”

    这是师父赐的名字,浮生和无影。都是虚幻之物。自从来到沧州,越来越多的人叫他孟老板,于是真正的名字也就被他忘了。

    张神医扭头往医馆走,边语,“我去给他煎药。”

    孟老板跟在他身后,“我来帮你。”

    “不用。”张神医顿了顿脚步,拒绝道:“你守着他吧。”说完,闪身过了小院门。

    孟老板立在廊下静静发呆,连大氅被寒风吹开都没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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