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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6

      丞相有禾事 作者:菠萝个蜜

    分卷阅读26

    丞相有禾事 作者:菠萝个蜜

    得简直无法呼吸。

    现在他可以将明桥带在身边,虽不能让他们母子相认……但总可以相见……

    只要可以缓解这锥心之痛,只要有什么办法!

    或许……

    崇渊突然开口道:“朕当年年纪虽小,说的话却不是儿戏,你回去想想吧。”

    禾后寒慢慢扶着跪得僵硬酸痛的膝盖站起来,脊梁好似在这短短一刻钟就被不知名的力量压弯了,直不起来的沉重。

    明桥是,一直是崇渊牵制他最有力的手段。

    他仍记着礼节,低声道:“微臣告退。”

    崇渊自这一夜后再没单独召见过他,似乎在等着,也只是在等着。不再去施压――就说明他已经心中有数,胸有成竹。

    禾后寒上一次见到明桥,明桥刚一岁,小娃娃软软一团抱在怀中,如今却快四岁多了……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会追着问爹娘在哪么?

    他沉在纷乱的思绪里,直到江飞雪把筷子一扔,恼怒地大喊一声:“爹!”

    禾后寒如梦初醒,立刻惊觉自己刚刚失态了,心不在焉地给江飞雪夹了一块大蒜,他镇定地解释道:“大蒜补身子,飞雪,你太瘦了,要多吃点。”

    江飞雪恶狠狠地瞪他,不依不饶地道:“你骗人!刚才你根本没看夹的是什么。”

    禾后寒默默看了她一眼,十岁的小女孩,最是无忧无虑,天真快乐的时候,却连笑都不会。

    他突然脱口而出:“飞雪,你想不想有一个小弟弟陪你?”

    江飞雪神色瞬间变了,猛地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厚实的红木桌子竟发出轻微的咔嚓一声。

    禾后寒极少有茫然的时候,不过他这时确实反应慢了半拍,一时闹不清楚江飞雪怎的发了这么大脾气。

    只听她怒吼道:“你要找女人?我一定会揍死那狗屁小弟弟!”

    禾后寒目光一冷,江飞雪很会看人眼色,一时抿了嘴角,倔强地瞪他。

    禾后寒这才慢条斯理地道:“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一个姑娘家,说话要注意措辞。”他虽这么说,语气却并不见得多严厉,到底是心疼江飞雪小小年纪就练出这样一副人神惧怕的凶狠模样。

    江飞雪两只手紧紧攥成个拳头。

    禾后寒微叹,拉过她两只小手,轻轻掰开,和声道:“我并非要娶妻,恐怕我这辈子都……只是一个幼童,四五岁大,以后你做他的姐姐,要照顾他,知道么?”

    江飞雪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他也要叫你爹?”

    禾后寒摇了摇头,道:“不,我是他的舅舅。”

    江飞雪脸色一下子转晴,放下心来的样子,突然又问:“那他怎么不去找自己爹娘?”

    禾后寒慢慢地道:“他爹娘不知道有他。”

    江飞雪疑惑地追问:“为什么?”

    禾后寒想了想,道:“他出生的时候,天上的神仙看他太可爱了,就偷偷把他抱走了。后来他长大了想回去,神仙说好,但又不能让凡人知道神仙的行径,所以就不许他回家,但神仙又要给他找个好人家,于是就把他送到我这里了。”

    江飞雪先是沉默,接着冷笑一声。那么小的孩子,竟能发出那样尖刻的声音:“我没见过神仙,才不信什么神仙的鬼话!他一定是你私生子,就和我一样!”

    禾后寒语气平静,反问道:“你见过皇帝么?”

    江飞雪愣了一下,好似有点迷惑,但还是摇了摇头。

    禾后寒继续问:“那你说这天下的主人是谁?”

    江飞雪好似有点明白了,不情不愿地说:“是皇帝。”

    禾后寒说:“你又没见过他,你怎么知道是他?”

    江飞雪听出了禾后寒的言外之意,她毫不示弱,大声反击道:“我没见过皇帝,但你见过。神仙……如果真的有神仙,他为什么不救救我娘?我已经按照道士说的给他钱了……也在潭水里跪了三天……可我娘死了!这世上根本没有神仙,他们都是骗子!骗子!”

    禾后寒心里好似被猛地砸了一拳似的,酸疼酸疼的,他不知道该哄她些什么,他善于讲道理,却不知道用怎样的道理才能安慰一个希望破灭到绝望的孩子。

    他脑子转的飞快,最后却只是又夹了一颗大蒜,放到自己碗里,几口吃掉,扭头状似无意地道:“飞雪,你看,我吃了,大蒜真的很补。”

    江飞雪愣愣地看着他,突然拾起筷子,一口吃掉了大蒜,皱着眉头狠狠嚼了几下,接着呲牙咧嘴地眯了眼睛。

    她好不容易咽下去,又瞪着眼睛看禾后寒,可眼睛被蒜头的辣味呛得狠了,盈盈的蒙上了层水光。

    禾后寒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神色间化出一片无声的笑。

    江飞雪绷着脸,突然憋不住似的笑了,又凶狠又羞恼地揉了一下眼睛。

    禾后寒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却又时常被心口突然冒出来的重重思绪淹没,忍不住后悔。

    这日他下了朝,刚回府不久,窗棂上突然传来咔咔几声轻响,禾后寒不禁犹疑,暗卫若无召唤,极少在白日出现。

    他打开窗扇,外边没有人――只有一只鸟儿。

    褐色的羽毛,翅尖上长而宽的羽翼,圆圆的墨绿色瞳孔,是一只鹰鸽。

    禾后寒心里突的一跳,这不是荣嘉禄养的那只鹰鸽!

    它怎么找到这里的?禾后寒心中疑惑,立刻又想到他师兄现在大抵也是在连谷山川,同他师父一起的话……让只鸟儿送信那便不足为奇了。

    禾后寒几下拆开信封,指尖微抖。

    寥寥几行字:今年十一月初一宛州祖华锋见,见见你侄子。落款竟然是――青山。

    禾后寒脑中思绪急转:祖华锋……江湖上最出名的地方,历任武林盟主诞生的地方。十一月份……正是江湖顶顶盛事武林大会召开的时节。还有明桥……

    师父想做什么?禾后寒有点想不通。

    现在刚入十月份,要在十一月初八之前赶到宛州,再过约莫十天他就要启程。

    禾后寒突然咬了咬牙,干脆就趁这个机会把明桥抱回来。他难以抵抗这个诱惑……

    意料之外的这封信,好似突然逼着他做了决定。

    时间不多,禾后寒摸出榴髓玉牌,盯着看了一会儿,古朴的纂体字,温润的玉面,从此以后,就要永远拿着它了……至死方休。

    当晚,他进了宫,承恩君下。

    烛火平稳地燃烧着。

    整个过程他一动不动,直到一切结束,他很快就从崇渊身下挪出来,忍着难受和冷汗,起身一件一件套好衣服。

    他低声道:“微臣……告退。”不抬眼,不去看,脚步虚浮,匆匆离去,一刻都不逗留。

    崇渊没有说话,静静听着他关门的声音,坐起身来披上外衫,嘴角突然凝出一个微笑来,年轻的脸,不可多得的容姿,一个鲜活的表情。他步步为营,花了多少手段多少功夫啊,漫长难熬得连他自己都曾怀疑过。可终于……早晚有一天会……

    与此同时,在这个临近深秋的夜晚,曾经的七巧教坐落地,滨州望海崖,夜色中慢慢停靠了一艘高大的船只。

    一片号子声和吵闹过后,有几个人站在船头,被迎面吹来的湿咸的海风扯住头发,四处飘摇。

    其中一个女子怀念地道:“又回来了啊。”她的声音十分娇俏,圆润的脸颊在月光中好似一颗美丽的明珠,她的话被风吹散,显出一丝怅然来。

    一旁的男人身形颀长,披一件五彩罩衫,桃花眼似有些怔愣地看向半个崖体坍塌进海水中废墟,半晌,轻轻地道:“太久了,在下当时若是抱住他……就好了。”

    常思冷哼一声,道:“你当年骗我他成亲,可有想到今日报应不爽?”

    江盛神色一转,霎时变作一副笑嘻嘻的不正经样子,道:“若非如此,你能破釜沉舟随在下出海求医,研究出你那一套金针医法?”

    常思斜睨他一眼,道:“他若是还活着,我定能救醒他。”

    江盛突然微微摇头,似乎很是惆怅地道:“你当年多么纯真,如今怎变成了这么一副怪脾气。”

    常思不再理他,脚尖点地跃起,轻飘飘地随着海风下船落于沙石之上,正一正背上半人高的药箱,回身扬声喊道:“我先走了!”

    江盛摇头叹息,抬头望向铺洒明净月光的一轮圆盘,在哪里看都是这样洁白……

    他多情的双眼被月光蒙上一层透明的忧愁,又被星辰洒下了星星点点的希冀,无论怎样,他终于回来了,只要人在,就有希望。

    江盛听着永不停歇的海浪,向着月亮笑了一下。

    在离望海崖不算很远也不算很近的地方,一个黑衣人手里拿着一根金色的筒状物,架在眼前,不知在看些什么,片刻,他收回黄金筒,放入怀中,悄悄离开。

    丞相有何忆(全)

    十月初十。

    夜。

    禾府。

    禾后寒点着了烛火,一样一样地把桌子上摆着的东西收进包裹,伤药,银票,两件换洗衣衫……最后是黑刀离刃。

    不知多久没碰过这把宝刀,它静静地躺在桌面上,就像一头盘踞许久的黑龙。禾后寒的手指在刀身声慢慢抚过,冰凉,平滑,隐隐地似乎能闻到金属与血的腥味。

    他用它杀的第一个人,是一名死士,在皇宫嘉毓殿。

    第二个人,是不知身份的江湖人,在前往金村镇的山野中。

    第三个人,不知身份的江湖人。

    第四个人,江湖人。

    第五个人……是江盛。可他活了下来,才有了往后种种……

    如果他当时用的力道再大些,再大些……

    如果江盛就此消失,钟泰夫妇便不会出现,葛长天或许还在望海崖地被囚禁着,昱亲王赢了……

    禾后寒猛地一惊,心中惶惶,他刚刚竟然做出了一个忤逆皇帝的假设。

    他连忙收敛心神,抽出一块绢布,细细擦拭着离刃漆黑的刀身。

    这时他突然听到屋外有轻轻的呼吸。

    禾后寒不动声色,伸手在桌面上拾了一颗喂鸟的果子,头也不回,对着屋外随意一弹。

    窗户纸薄薄一层,不声不响破了个洞。

    江飞雪在外边诶呦一声。

    禾后寒略略提了嗓音道:“姑娘家不该在人屋外鬼鬼祟祟。”顿了顿又道:“敲门进来。”

    门外静了一下,紧接着两扇单薄的木门被江飞雪啪地一脚踹开。

    她瞪着眼睛,竖着眉毛,气势汹汹地道:“明天我也要去!”

    禾后寒看似毫不意外,抬头看她,问:“你答应之前的条件了?”

    江飞雪抿着嘴,闷声闷气地道:“我以后不说脏话,不打人了!”

    禾后寒笑了一下,说:“回去早点睡,明晨要起早。”

    江飞雪露出一个嘲笑的表情:“我自是比你起得早。”

    禾后寒脸上不见丝毫尴尬,反而似笑非笑地道:“你起的再早……也要看我何时动身。”

    江飞雪被噎了一下,气哼哼地走出去,哐当一声使劲儿摔了一下门。

    禾后寒微微摇头笑了笑,江飞雪这样的性子是一定要板的,第一就不能太顺着她,得让她明白,不是只要凶悍,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次日,黎明。

    禾后寒不是第一次带人上路,亦不是第一次与人共乘一骑。

    第一个人是崇渊,一个月的行程。

    紧接着还有一个姑娘,常思,半个月。

    这是第三次,禾后寒轻车驾熟,抱了江飞雪的腰就送到马背上。

    禾府的马夫本来牵了两三匹马是供禾后寒挑,不料江飞雪见了却起了心思,扭动着身子十分不配合,嘴里大声叫着:“我要自己骑马!给我一匹!”

    禾后寒见她吵闹不休,好似一下子回到了第一次遇见常思的时候。

    又要来一次……

    禾后寒心中无奈,面上却露出一点冷意,突然撒了手,道:“那你便自己骑吧。”说着伸手在马臀上重重一拍。

    那马儿受了惊,嘶鸣一声,撒蹄子就向前跑开。

    江飞雪反应也很快,大喊了一声,立刻俯□子死死拽着马鬃。她手劲儿很大,这么一来,那马又惊又痛,跑的更快。

    眼见着她脸色越来越白,似是马上就要被甩下来。

    禾后寒一直远远地盯着她看,此时突然抢了一边呆立着的马夫手里的缰绳,翻身上马,猛地一夹马腹,马儿高高扬起前蹄,咴鸣着狂奔而去。

    他时机把握得分毫不差,于千钧一发之际,正正对上江飞雪惊恐的眼神,斜斜探出身子,一手握住马绳,一手揽住江飞雪身子,轻轻一提,就把她带到了自己马上。

    禾后寒并不勒马,反而催促着马匹继续飞奔,江飞雪惊魂未定,两只手死死抓紧他衣袖。

    禾后寒微微低头问道:“你还想自己骑马么?我便离开马背。”

    江飞雪浑身一抖,大声道:“不不,我不骑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更加用力地向后靠。

    禾后寒胸口老老实实贴着个小小的毛茸茸的脑袋,他不禁心情大好,微笑着甩着马绳向西城门而去。

    宛州樊城是江南与中原的交界之地,四季都气候宜人。

    禾后寒带着江飞雪一路骑马,好像日日都在追着季节的脚步走,到了宛州,天气竟还和京城大半个月之前的差不多。

    江飞雪在冬州长大,却从未到过毗邻冬州的宛州。宛州的州域面积是冬州的三四倍,繁荣程度更是不能相提并论。

    这繁华又与京城的大气不同,连一个小小酒肆的招牌上也雕了蝶戏团花,大街小巷,打眼一看,细腻精致感油然而生。

    禾后寒知道江飞雪心思野了,她不断在马背上左摇右晃,恨不得立刻下去仔细看个够。

    他却只觉这一路过来有些过于疲惫,心道体力到底是不如三年前了,便打算顺着江飞雪,赶紧找家客栈落脚。

    客栈老板虽是笑着,但总带着无所谓的味道,出口的话也是一般随意:“没地儿了,客官您换家店吧啊。”

    禾后寒摸出一块碎银,摊在手里,又问了一遍:“可有两间上房?”

    那掌柜眼睛先是一亮,继而又不甘心地道:“客官,我倒是真想有,可您瞧瞧这满堂的人。您肯定也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您心里清楚,这人真是多啊!”

    禾后寒心中有点犯愁,这么一家小小的开在城边儿的,离着闹市还有些远的客栈都挤满了人……别处岂不是更没地方。

    他只好领着江飞雪出来,另找了一家酒楼,要了饭菜,一边慢慢地吃一边歇着。

    可惜武林大会不在灵盘镇举办,若是在那儿,便可去惊流门借住。

    禾后寒心中一喜……武林大会这样的江湖盛事,惊流门这样的世家怎会缺席?

    江飞雪本来吃相就不太好,总怕有人跟她抢似的,吃得又快又多,这会儿她饿了一上午,更是吃得一副狼狈相。

    酒楼里这个时候人很多,不少人都在偷偷打量他们,禾后寒长得文雅,看起来又年纪轻轻的,带着江飞雪这么一个举止粗俗的女童,怎么看怎么奇怪。

    禾后寒不说话,默默看着她,突然说:“飞雪,我去买些东西,很快就回来。”

    江飞雪嘴巴塞得很满,头也不抬,唔唔点了点头。

    禾后寒出了酒楼,并未远走,他四处看了看,在摊贩买了两包糖炒栗子,又注意到几个在街边玩闹的孩童,他走过去,笑着蹲□子,把栗子递给他们,低声说:“帮叔叔一个忙,栗子就送你们吃。”

    他若无其事地漫步走回酒楼,把一袋栗子放在江飞雪面前,说:“飞雪,尝尝吧,这栗子是宛州的特产。”

    江飞雪抹了抹油汪汪的嘴巴,心满意足地伸手掰开一个栗子壳,毫不避讳地打了一个饱嗝,笑眯眯地说:“爹,你对我真好。”

    禾后寒稍稍愣了一下,到底是江盛的亲闺女,不论怎么凶恶,笑起来的模样,总带着那么一点神似。

    他付了帐,和江飞雪一起走出酒楼,道:“飞雪,我去牵马,你在这儿等等。”

    江飞雪忙着吃栗子,顾不上说话,一边随手把栗子壳扔在地上。

    街边突然冲出几个毛小子,其中一个指着江飞雪大笑道:“看她,就是她!我刚刚看见的,她吃鱼都不吐刺!全咽下去了!”

    另一个立刻接道:“我也看见了!她根本都不嚼!”

    旁边的孩子立刻哈哈笑起来,嘲笑地对她指指点点。

    江飞雪的脸色先红后白,两只拳头紧紧攥在一起,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说话,也没扑上去打成一团。

    禾后寒不声不响地站在稍远的地方着看,过了一会儿才走上前去。

    那帮孩子一见他出来,唰地就散了个干净。

    禾后寒低头看着江飞雪通红的眼眶,伸手摸了摸江飞雪的脑袋,轻声道:“飞雪最漂亮了。”

    江飞雪终于忍不住哽咽了一下,一头扑到禾后寒怀中。

    惊流门,武林第一世家,屹立百年不倒,想找他们的踪迹――在宛州地界上,随便抓一个人问问就知道了。

    樊城最大的客栈叫金河深――直白到让人无话可说的招牌。

    禾后寒领着江飞雪迈进了正门,里边正有几个少年聚在一起说话,回头一看他们,见了鬼似的立马跳开老远。

    江飞雪却蓦地瞪大眼睛,大吼一声:“又是你们几个,哪里逃!”说罢冲了过去。

    禾后寒在她身后看着,心中一惊,江飞雪学习轻功不到一个月,就能在不知不觉中运用出来,她现在修习的内功心法还不是很上乘的,就能发挥如此……

    他正思考着什么,就听斜里冒出个声音:“晓堂主?!”

    禾后寒扭头一看,说话的正是钟子。

    钟子快步走过来,背上负着一根赤色的长棍,他压低声音,吃惊地道:“都在说丞相又告病了……您来这儿做什么?”

    禾后寒也压低声音回他:“一些私事。”

    钟子便不再多问,转身喝道:“你们几个莫要惹大小姐生气,好生陪着。”

    那几个小少年愁眉苦脸地抱作一团,恨不得生出翅膀似的看着江飞雪。

    禾后寒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飞雪,在家说的你莫忘了。”

    江飞雪动作一滞,神色不定地看着那几个小少年,过了一会儿才冷哼一声道:“今天你们运气好,我爹不让我打人,下次让我见了你们,一定不放过!”

    钟子神色一惊,好似想说什么,却又生生忍了回去,看得禾后寒都有些发堵,他压低声音道:“你放心,若江盛回来,我立刻把她送回去……让她叫我爹,无非是让她安心。”

    钟子一愣,立刻反驳道:“不,晓堂主,我不是这个意思……”

    禾后寒微微摆手,江飞雪正好走到他跟前,她抬头看了钟子一眼,什么也没说,伸手拽了一下禾后寒的袖子。

    禾后寒摸了摸她的脑袋,问道:“你们在这下榻,可还有多余房间?”

    钟子笑道:“晓堂主还不知道罢――金河深是卫河商会下属的产业”

    禾后寒心跳一顿,脑子里突然闪出一点什么,他一下子想了起来……

    五年前。

    京城。

    早春。

    禾后寒刚下了朝,坐在轿子里闭目养神。

    轿子一晃,江盛的声音从外边冒了出来:“瑞声,瑞声。”

    温柔得简直要溺死人。

    他摸了摸手背的鸡皮疙瘩。

    江盛又说:“瑞声,在下的客栈今日开张,请你去剪彩,走吧?”

    禾后寒没有法子,心知他若是不答应,江盛说不准就要自己扛了这轿子去……他吩咐轿夫:“跟着他走。”

    他匆匆露了脸剪了彩球,底下一众人等屏息凝神地瞻仰般看着他。

    江盛笑眯眯,好像有点得意似的,悄悄在他耳边说:“今见禾……许终身……”

    那时他正忙着推行新赋税制,吏部户部连工部都要掺上一脚――他每日焦头烂额,只觉得江盛这些事烦不胜烦,他说些什么他统统做了耳旁风,甚至连那客栈招牌都没细看就坐了轿子离开。

    没能在他脑子里留下丁点痕迹。

    一过数年。直至今日。

    禾后寒突然想起来,那间客栈……叫做金河深。

    江盛当时说:今见禾,许终身。

    直白到让人无语的招牌――

    他把这招牌开遍了天下,其实只是为了藏着的那一句话。

    五年就这样悄然而逝。

    改变的太多,多的会让他偶尔惶惑。

    只有这间开遍天下的客栈名字还在。

    禾后寒握了握手指。海上莫测,异邦陌生,如果遇到了风浪,如果遇到了危险……

    他猛地打住思绪,他不该想这些。

    如今……已不能去想。

    丞相有何疚(全)

    十月三十日。

    但凡来参加武林大会的江湖人,多半要选择下榻在樊城,原因有二:

    其一,祖华峰在樊城北边,出城步行半小时或者骑马一刻钟即到,距离很近。

    其二,武林大会报名地点年年设在樊城东门。

    江飞雪在金河深客栈里闹了两天,实在憋不住了,几拳头砸在禾后寒房间门上,大声道:“爹!爹!我要出去逛街!”

    禾后寒正躺在床上歇着,只觉得浑身无一处不酸痛,他心下奇怪,想当年数月奔波于大江南北,也不见得多劳累,怎的这才走了半个多月便如此困乏。

    江飞雪不依不饶,大有要踹门而进的架势。

    禾后寒只好慢吞吞坐了起来,拉开门,江飞雪一头扑了进来,吵闹不休。

    他整了整衣袍,强压下面上一丝疲惫,道:“走吧,也该带你好好玩玩。”

    江飞雪不爱女孩子家的小首饰,也不要香膏胭脂,不知是因为她年龄尚小,还是天生不爱打扮。

    她只盯着樊城的各色小吃――

    “爹,我要那个虾籽鱼!”

    “爹,我要吃碗汤面饺!”

    “爹,我还要牛肉锅贴!”

    “爹……”

    “爹……”

    禾后寒脸上的表情一直耐心十足,带一点纵容,又不至于溺爱,旁人一看,便要觉得真是一个好长辈。

    禾后寒跟在江飞雪后边,倒也轻松――掏钱、付账,就这两件事。他等着江飞雪喝光碗里的桂花酒酿,一手支在桌子上,这是街边一间搭得很简单的棚子,临着人来人往的大道,总爱起纷扬的土气,禾后寒微微侧着身子挡在江飞雪前边。

    他的目光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转动,蓦地顿住――那儿有两道人影,让他觉得分外熟悉。

    禾后寒心中一下子激动起来,他转头对江飞雪说:“飞雪,在这儿等等。”他的语速微不可察地稍稍快了些。

    江飞雪狐疑地抬头瞅他一眼,又抵不过眼前一碗香气四溢的酒酿,低下头继续吃起来。

    禾后寒大步走过去,离得越近,心脏越兴奋――他终于看清了,提高嗓音喊了一声:“珠华姐!”

    一着黄衣的女子回过头来,长眉凤目,腰挎双刀,正是珠华。

    她又惊又喜,更加大声地回喊道:“阿瑞!”

    禾后寒忍不住笑道:“想不到竟能在这儿碰到你。”他说完又看向站在她一边的男子,背上系着一把青红长枪,身形矫健――竟然是雁海。

    禾后寒脑中急转,猛地回想起来,数月之前崇渊说过的:“……她今年春时与一位自小服侍她的家仆成亲了……”

    他一时心中惊叹世事奇妙,开口却仍是做了迟疑的样子:“珠华姐,雁侍卫,你们……”

    珠华豪不羞赧,大笑着一拍雁海肩膀,道:“阿海说你们认识,那就好!阿海今年开春时就入我房了!”

    她嗓门又大又亮,这一说完他们周围的路人似是同时一默。

    雁海有点不好意思似的站着,却不解释。

    禾后寒忍俊不禁,他心中明白就算空北一国已不复存在,但珠华身份上仍是一族公主,雁海作为他的家仆――自然是要入赘的。只是,珠华她大抵又是用词不当……

    珠华兴致勃勃地说:“阿瑞,你也来参加武林大会吧?”不等禾后寒接话,她又一拍雁海肩膀,继续说:“阿海一直想来中原看看,我跟他说了武林大会,他就一定要来比试比试,这下正好,阿瑞,你和他比!”

    禾后寒笑着摇头道:“我并不是来比武的。”

    珠华疑惑地道:“阿瑞你的功夫那么好,为什么不比?”

    禾后寒无可奈何同雁海对视一眼,转了话题,道:“珠华姐,这说来话长,我们先找个地方坐吧。”

    江飞雪不知从哪钻了出来,仰着脑袋,扯着嗓子道:“爹!我还要吃蟹黄糕!”

    珠华与雁海登时目瞪口呆。

    禾后寒摸了摸江飞雪的脑袋:“飞雪,来见见你珠华姨。”

    江飞雪好似有点不情愿,说:“珠华姨。”

    禾后寒又示意雁海,道:“他是雁海姨夫。”

    江飞雪瞅了禾后寒一眼,低着头说:“雁海姨夫。”

    禾后寒伸出手指在她嘴角抹了一下,沾了点黏糊糊的酒渍。

    日近黄昏,铺天盖地的夕阳光辉将樊城的石板路上,斑斑驳驳的青绿苔藓通通化作条条道道金红游鲤,人潮涌动,不减反增,十一月夜里的寒气阻挡不了一股脑冒出来的各色小吃摊,也无法冻结混杂在一起沉沉浮浮飘荡在空气中的食物香味。

    江飞雪终于打了个饱嗝,捂着肚子,眯着眼睛,一步慢过一步地跟在禾后寒身边,她突然打了个哈欠,小声说:“爹,我困……”

    禾后寒蹲□子,侧头轻声道:“抱住我脖子。”

    江飞雪上下眼皮直打架,迷迷瞪瞪地贴在禾后寒背上,像只猴子似的紧紧扒住。

    禾后寒圈住她两条细瘦的腿,往上掂了一下,真轻……平日好像块尖利的石头,现在就这么软绵绵的,老老实实地趴着……他神色里好像凝出了一株春天里冒出的嫩芽,温吞又温柔。

    珠华终于找到了江飞雪不霸占禾后寒的时机,她努力压低声音――试图不吵醒江飞雪,“阿瑞,你什么时候生的闺女?”

    禾后寒也压低声音,“不是我生的……”

    珠华一听,脑子有点乱了,嘴巴很快地蹦出一句:“那她娘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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