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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无雷 作者:七佾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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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无雷 作者:七佾风流
站在事发现场进行报道,“这是本月发生的第三起因酒後驾驶引起的严重交通事故,据勘察现场的人员介绍,目前确认死者两名……”
“这群酒驾的混蛋真应该拖出去枪毙了。”
聂锐宁含著牙刷一边咕哝,一边拿起遥控器准备换台,这时突然听见女记者情绪激昂地拔高了音量。“各位观众,现在我们的镜头对准的就是车祸现场,两辆车的损毁程度相当惊人,根据路面的车轮摩擦痕迹推测,当时这辆银色的丰田陆地巡洋舰越野车是从对面冲过来撞断了防护栏,再撞上了这辆向前行驶的黑色陆虎……”
聂锐宁皱了皱眉,情不自禁地将遥控器的音量键调大。
“据现场警察介绍,两辆车的司机均为男性,年龄约在二十五岁左右,其中一名死者已确认为霍天集团的董事长助理陆行山,血液中检测出极高的酒精浓度,另一名死者身份尚未确认……”
这时摄像机的镜头正好晃过那辆被撞得惨不忍睹的陆虎的车尾,聂锐宁突然发现,电视机里的所有声音他都听不见了。
……
“喂喂,你从哪里搞来这麽个骚包的车牌号?”
“哪里骚包,又胡说。”
“嗤,是男人就要敢作敢当。你看你看,明明就是锐宁爱你一生一世嘛。”
……
rn201314。
那是吕慕的车牌号。
天下无雷 20 噩耗(上)
聂锐宁冲到电话机旁抓起话筒开始拨号,吕慕的手机号是烂熟於心的,他手抖得太厉害,以至於按了好几次都按错了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话筒里的女音机械地重复著同一个句子,聂锐宁握著已经变为忙音的话筒,窗外的阳光落在身上,他却冷得双唇哆嗦。
抓起钥匙跌跌撞撞地跑出门,聂锐宁直接冲上马路拦下一辆出租,浑然不觉对面踩了急刹车的司机从车窗探出头来破口大骂──“你他妈的找死啊!”聂锐宁将自己塞进出租车的副驾驶座,对著司机嘴唇张张合合,半天都没找到自己的声音。司机皱著眉头好不容易听明白了,“二环路?出了车祸堵得很厉害啊。”虽然不情不愿,迫於聂锐宁脸上骇人的表情,他终於一踩油门开了出去。
二环路的堵车长龙浩浩荡荡,司机熄了火,手搭在方向盘上一边抽烟一边骂娘,“早知道就不拉你这单啦,二环撞烂了两个车,妈的堵了一早上了,这没完没了的,也不知道得堵到什麽时候!”
聂锐宁原本蜷缩在座位上无意识地盯著前方车流啃手指,听见司机的话,突然拉开车门直接冲了出去,司机连忙一把拽住他胳膊,“喂还没给钱呢!”聂锐宁茫然地哦了一声,低头打开钱包翻了翻,抽出一张五十块,他脑子已经不太清楚,迷迷糊糊地又抽出两张百元大钞,折返身一股脑塞进了司机的怀里。
高速路上平时不许行人通行,如今车流堵得死死的,不少人停下车站在路边,有的在拿著手机大骂,有的不停地询问交警前方路况。聂锐宁出门的时候忘记穿鞋,他光著脚浑浑噩噩地沿著马路往前走,旁边不少好事者看著他,好奇地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旁边有的车辆等得不耐烦,开始掉头往回开,不知道走了多久,聂锐宁的视线里终於出现了一大群穿著制服的交警和扛著长枪短炮的记者。车祸现场有不少四处飞溅散落在地的碎玻璃,尖锐的玻璃渣冷冷地扎进脚掌,聂锐宁直直地盯著前方那辆严重变形的黑色路虎的车尾,浑然不觉脚下疼痛。
“先生,现场已经封锁了,麻烦你请退回到警戒线外。”
视线被人挡住了,聂锐宁看不见那辆熟悉的陆虎车尾的车牌,他双眼充血地想要挥开挡住他视线的人,双肩却被人用力地钳住。
“请不要破坏现场,先生,请你退後。”耳边传来冷冰冰的机械式的警告,聂锐宁反抓住挡住他去路的警察的手臂,指甲几乎要陷进对方的肉里,他赤著双脚血红著眼的狰狞表情实在太过骇人,旁边几名交警赶紧跑过来帮忙。
两名身材魁梧的交警冲上来一左一右强行钳住聂锐宁的胳膊,聂锐宁疯狂地挣扎著,双眼一眨也不眨地死死盯著陆虎的车牌,他执著地试图离那辆车近一点,再近一点,无声挣扎的画面,用力得像是要将整个性命都耗费在靠近那辆撞毁的陆虎上。
视线开始剧烈的抖动,有什麽液体直直的顺著眼眶往下砸,看不清车牌了……聂锐宁开始惶恐起来,前边围过来的越来越多的人挡住了他的眼睛。
“让我看看车牌好不好?”他无助又绝望地转头恳求两边钳住他胳膊的男人,“求求你们……我想看看车牌……让我看看车牌好不好……”
他哆哆嗦嗦地胡乱地说著乱七八糟的句子,脸上的水越来越多,咸涩的液体争先恐後地钻进嘴巴里,他模糊的视线里什麽都看不清,只剩下一大片扭曲的白色和黑色人影。
天下无雷 20 噩耗(下)
聂锐宁被带上了警车。
他神情狼狈又拼命挣扎的气势实在太过骇人,几个警察都招架不住,最後一个戴著大沿帽貌似交警头头的男人走过来,见聂锐宁三魂七魄丢了一半的模样,心知多半是罹难者家属,也不愿多做为难,索性指挥手下将人拽上警车带回警察局再作打算。
聂锐宁手里握著手机,茫然地随著警车颠簸的频率晃动著身体。吕慕的电话一直处於关机状态,他的麽指按在重拨键上,除了一字不变的机械女声,话筒那头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他等待的人的声音。
脚底尖锐的疼痛已经慢慢变成麻木,聂锐宁的视线落在自己满是血污的赤裸脚掌上,身体很冷又很热,传入耳朵的声音模糊得仿佛隔开了一道玻璃门,他如同身在另一个世界的局外人,漠然地注视著晃动在面前的无数陌生脸孔。
等到抵达警局,聂锐宁被一名实习生小警察安置到角落处的长椅上,身边是各色被带回警局盘查的小太妹和小混混,低劣的香水味和男人的汗臭味令人作呕,聂锐宁将头靠在墙壁上,大脑一片空白,正在这时手机响了。
聂锐宁像是触电一般从长椅上跳起来,连屏幕也没来得及看就忙不迭地按下接听键──
“喂!阿慕?!阿慕你在哪儿?!”
“……是聂锐宁先生吗?”
沈默了两秒锺,话筒那头传来了平静又陌生的男人声线,带著习惯例行公事的人不易察觉却掩饰不住的冷淡──
不是吕慕。
聂锐宁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打完那通电话的,事实上,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他慢慢地将电话合上,慢慢地站起身,慢慢地走到办公桌前正拿著钢笔给一个染了满头黄毛的小太妹做笔录的警察面前──
“尸检房怎麽走?”
“……我们在死者的遗物里发现了你的医保卡和联系电话……”
“……当场死亡,死亡时间初步估计是在凌晨三点四十分左右……”
“……因为两辆车正面严重冲撞,所以死者的面部……我们尽力保持了遗体的完整……”
聂锐宁听不懂电话里喋喋不休的男人所说的话,当“吕慕”这两个字从那个陌生的男人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就再也听不懂他所说的任何一个字了。
聂锐宁站在尸检房门口,沈默又执著地再一次将申请单递进那个狭小的窗口。
“我说过很多次了,非死者直系亲属不能进去。你听不懂话吗?”
低著头戴著口罩的女法医连头都没抬一下,再一次冷漠地将聂锐宁的申请单扔了出去,聂锐宁弯下腰,刚捡起那张薄薄的纸条,楼梯处就跌跌撞撞冲进来两道身影。
是吕慕的父母。
吕妈妈脸上精致素雅的妆全都花掉了,她的手指用力地抓著聂锐宁的肩膀,像是溺水的人攀住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她攀住聂锐宁的身体因为颤抖而不住的摇晃,聂锐宁的身体也跟著她左右晃动。
“……妈。”聂锐宁搂住濒临崩溃的吕妈妈的肩膀,声音很低,很轻,很平静,“我不是直系亲属,不能进去看他了。”
吕爸爸扶著几乎晕厥过去的吕妈妈颤巍巍地走进尸检房,聂锐宁目送著那两扇沈重的铁门朝里缓缓打开,房间里的灯光阴沈惨白,他看见两位老人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门的另一端,他听见吕妈妈突然迸发的撕心裂肺的哭泣声,吕爸爸竭力压抑痛苦的劝慰声,他低下头,望著手中那张轻飘飘的白色申请单,抚著冰凉的小腹,身体顺著医院的淡绿色墙壁,慢慢滑了下去。
天下无雷 21 葬礼
吕慕的葬礼在七天之後举行。
吕肃在c市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企业家,葬礼当天排场很大,灵堂的白色布幔层层叠叠,将吕慕黑白照片上那张年轻俊美的脸衬托得愈发虚幻不真实。
聂锐宁左臂上系著黑色的布套,自那天从警察局回来,他就没有再说过一个字,聂家父母作为吕家世交,出事之後一直在警察局和殡仪馆两地来回奔波,聂锐宁挺直著背脊端正地跪坐在亲友答谢席处,每前来一位吊唁的宾客,他便默默地倾身鞠躬还礼。
“造孽哦,这麽年纪轻轻的帅小夥子,一夜之间就没了……”
“听说是被个醉酒的司机撞上的,去得可惨了,连个全尸都没有……”
虽说死者为尊,那些八竿子打不著的街坊邻居路人甲乙又如何能忍耐得住八卦碎嘴的欲望,刚开始时零星的窃窃私语还算入得了耳,到後来愈发口没遮拦,话题的矛头不由自主地便指向了一直安静地跪坐在灵堂左侧的聂锐宁。
“话说吕家就这麽一根独苗,老吕从小宝贝得跟什麽似的,怎麽好端端的大半夜把车开到二环路上去?”
“你还不知道哪?听说是为了个什麽朋友去买药,出事的时候兜里还揣著他的医保卡呢!”
“什麽朋友这麽要好,连命都给搭进去了?”
“嘘,小声点,呐──就是灵堂旁边那个,所以不一直跪在那边不吭声嘛,我看八成是良心不安。”
“依我说,老吕也是命不好,好不容易生了个俊俏又能干的儿子,结果媳妇还没娶,先把小命搭进去了,吕家算是绝後了。”
聂锐宁双手扶在膝盖上,周围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毫不忌讳地争先恐後飘进耳朵,他仿佛耳聋一般,只是垂著眼帘安静地跪坐在答谢席上,陪坐在旁边的聂晴实在听不下去,起身就想冲过去骂人,聂锐宁伸出手牢牢捉住了她的手腕。
“……哥!”聂晴又气愤又难过,“她们知道个屁,凭什麽在那边乱嚼舌根?!”
自从那日从警察局回来,聂锐宁几乎没合过眼,这两天忙著准备吕慕的丧事,连饭也没正经吃上两顿,吕慕出了事,他明明是最伤心的那个人,却不得不留在灵堂承受这些风言风语和中伤责难。
聂晴不情不愿地重新坐下来,嘴里不忿地叨叨念著,聂锐宁平静地将目光投向灵堂正中那张黑白相片之上。“音容宛在”──四个庄重悲戚的黑色大字之下,吕慕的笑容温柔如昨,聂锐宁只看了一眼,便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聂妈妈送完了最後一批前来吊唁的客人,转头便见儿子低著头静静地跪坐在灵堂左侧,禁不住心头泛酸,她走到聂锐宁面前蹲下身,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小宁,跪那麽久你身体熬不住的……”
聂锐宁只是微垂著头,没有说话。
“乖,先去屋里躺一会儿。”聂妈妈顿了顿,忍不住红著眼眶轻声补充道,“你这个样子,小慕看见了也会伤心的。”
聂锐宁的肩膀几不可见地微微一抖,他垂著眼帘看著眼前那块灰白的地板。“妈。”许久没进水,聂锐宁的声音低低的,沙沙的。“最後一次了,让我陪他吧。”
葬礼一直进行到午夜时分,宾客们陆陆续续总算散了,聂锐宁将身心俱疲的吕爸爸吕妈妈送上车,又站在马路边帮聂晴和父母拦下一辆出租。
“这麽晚了,不如今晚回家住吧?”聂妈妈实在放心不下。
“不去了,家里还有东西要收拾。”
聂锐宁淡淡地摇摇头,将担心的母亲轻轻塞进了出租车。
终於送走了所有人,聂锐宁沿著路慢慢地往回走,今晚灵堂没有撤,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纷纷收工回家了,偌大的灵堂内,只剩下空荡荡的白色布幔和时明时灭的幽幽烛光。
灵堂之前,聂锐宁安静地凝视著相框里那张黑白照片,冰凉的夜风从薄薄的衣领钻进去,仿佛要将整个身体掏空。聂锐宁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抚摸著相框里那张熟悉的脸,然後轻轻的,将照片拿了下来。
“阿慕……”
他低低地呢喃著他的名字,绷紧了数日的神经在吕慕温柔的目光中终於松懈了下来,不用再努力了,不用再坚强了,只是想这样抱著你,好好地哭一场。
要是眼泪能流干就好了。
要是喉咙能撕裂就好了。
要是没有我,就好了。
天下无雷 22 生命的延续
当聂锐宁本月第三次跨进段浩办公室的时候,这位素来以冷淡闻名全院的医生终於忍不住皱起了眉。
“聂锐宁,你实在没必要每个星期都过来。”
一身白大褂的段浩握著钢笔在处方笺上不耐烦地敲了敲,转眼却见一身宽松休闲装的聂锐宁轻车熟路地爬上产检床四仰八叉地躺下。
“段医生,当初是你告诉我突发性痉挛的再次发生率高达百分之七十五,不小心一点岂不枉费你一片苦心?”
自从当初在产检房跟段浩不打不相识,聂锐宁便对这位看起来很唬人的冰山医生彻底免疫了。不知不觉间,吕慕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聂妈妈虽然担心聂锐宁的身体状况,却无论如何也拗不过他不肯搬回家住的倔脾气。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原本连哄带骗也不肯去产检的聂锐宁总算乖乖地上医院进行检查了,并自发地将产检频率从每月一次提高到了每周一次,真正履行了所谓的“不爆发则已,一爆发惊人”的至理名言。
聂锐宁躺在病床上,仰起脸冲夹起产检登记本走到床前的段医生笑,男人冷冷瞥他一眼,坐到病床边,伸手撩起了他的衣服下摆。如今胎儿已经超过六个月,可以通过体外进行b超检测,段医生将凉凉的显影液均匀地涂抹到聂锐宁的小腹上,将探头贴了上去。
段浩右手扶著探头在聂锐宁小腹上缓慢滑动,眼睛专注地观察著显示屏里的胎儿,每周一次的例行检查是两人都十分熟悉的,沈睡中的胎儿正一天一天悄然成长。段浩检查完毕後收回探头,又扯了两张纸巾让聂锐宁擦肚子,一低头,却见聂锐宁侧著脸望著显示屏发呆。
“段医生……你说宝宝生下来会像谁?”
躺在病床上的聂锐宁低声问道,目不转睛凝视著屏幕的眸子有一瞬间的失神。段浩对患者的私事并不感兴趣,却从这位总是活蹦乱跳缺乏孕妇自觉的病人脸上读出了淡淡的悲伤痕迹。
“想这麽多做什麽,像谁不都是你们的孩子?”
不屑於回答如此没营养的问题,却在聂锐宁期待的目光中鬼使神差地冒出答句,聂锐宁也没料到段浩会理会他,微张著嘴愣了三秒锺,慢慢向上弯起了嘴角。
三个月後。
聂锐宁手上打著点滴,被护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刚做完剖腹手术,绕是向来生龙活虎如他,也不禁失去了脸上的血色。
“哎哟哟,瞧这小脸皱的,过来让奶奶抱抱。”
吕妈妈从护士手里小心地抱起柔软的小身体,刚出生的婴儿连眼睛都还没睁开,皱著一张粉嫩嫩的小脸蛋拼命地大哭。
“宝宝不哭,奶奶疼你,乖哦乖哦……”
四位升级到爷爷奶奶辈的老人围著小婴儿团团转,都伸长了双手想抢先抱进怀里,惹得旁边的护士扯著嗓子大叫,“都散开点散开点,围这麽近宝宝不能呼吸的!”
聂晴趴在病床边,对脸色苍白的聂锐宁柔声道,“哥,宝宝很健康,是个小男子汉哦。”
聂锐宁弯起嘴角淡淡笑骂,“死丫头,跟谁学的这麽嗲声嗲气?”
聂晴闻言立马跳脚,“喂!我还不是见你脖子伸得跟鹅那麽长,好心好意帮你报喜,竟然狗咬吕洞宾!”
聂锐宁笑道,“傻丫头,逗你玩的。”
他情不自禁将目光投向吕妈妈怀里的小小身体,这时吕妈妈也抱起孙子凑到聂锐宁床前。
“小宁,宝宝很乖对不对?很像小慕对不对?”
她一边将宝宝递过来给聂锐宁看,一边红著眼眶哽咽道。
吕爸爸站在旁边轻轻扶住了吕妈妈的肩膀。
“小宁刚做完手术,别说这些了。”
吕妈妈忙不迭地点点头,抬起袖子匆匆擦了擦眼泪,“小宁,给宝宝起个名字吧。”
聂锐宁伸出手,在刚降临人世的儿子粉嫩的小脸上爱怜地摸了摸,低声道,“叫吕忆吧,回忆的忆。”
天下无雷 23 相见应不识
聂锐宁後悔今天出门前没有好好翻翻黄历。
这注定是他二十多年的人生当中最悲催的一天──没有之一。
悲剧是从早上起床後接到的第一通电话开始的。
“小宁,起床了吗?”
话筒那边传来吕妈妈熟悉的声音。
“还没呢……”聂锐宁趴在枕头上迷迷糊糊地答应了一声,顺手轻轻拍了拍睡在旁边的儿子,小家夥含著指头睡得正香。
“今天小区老年协会搞活动,郑阿姨非拖著我跟你爸去参加,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实在拨不开脸面拒绝……”
“妈你就去吧,平时你们带小忆被折腾坏了,跟爸好好去放松放松。”
“可是小忆怎麽办?你爸妈不也去d市旅游了吗?”
“没事,正好今天我休息,难得在家带带儿子。”
好不容易在吕妈妈千叮万嘱念完育儿经後挂掉电话,聂锐宁翻过身将儿子圈在怀里,凑过去亲了亲小家夥粉嫩的脸蛋。
“乖儿子,今天你只能跟老爹相依为命啦。”
起床刷牙洗脸,将热好的牛奶灌进奶瓶,聂锐宁用手背试了试温度,抱起已经醒过来、正睁著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紧盯著奶瓶的小家夥。
“小馋猫。”他故意将奶瓶举得高高的,小家夥仰起小脑袋,可怜巴巴地望著自己老爹,聂锐宁得意洋洋地盯著儿子笑,小家夥的嘴巴瘪了瘪,大大的眼睛里慢慢浮起一层泪水。
“哇……”
聂锐宁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将奶嘴塞进小家夥嘴里。
小家夥四肢并用将大大的奶瓶抱进怀中,生怕聂锐宁跟他抢似的,啧啧有声的奋力吸奶,小脸蛋瞬间笑开了一朵花──哪里还看得见半分眼泪的影子?
“臭小子又骗我,这麽丁点大就跟你爸一样狡猾!”
忍不住伸出两指在他软乎乎的脸蛋上捏了捏,换回来儿子异常愤怒的一瞥,聂锐宁揉了揉儿子软软的头发,小心抱起他放进婴儿车,再端起餐桌上的马克杯慢慢走到客厅里那副他和吕慕的结婚照前──
“阿慕,早安。”
父子俩相当和谐愉快地吃完了早餐,小家夥喝完奶又开始昏昏欲睡,聂锐宁将儿子放进小床里,正暗自感慨宝宝也没有老妈描绘的那麽难带嘛,灾难就拉开了序幕。
首先是安静的厨房里突然迸发出惊天一响,温在锅里准备下午喂儿子的牛奶连奶带瓶一块炸了,他刚手忙脚乱地冲进厨房,卧室里又传来被惊醒的儿子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聂锐宁拎起找不到奶嘴的半个奶瓶急急忙忙地往卧室冲,小家夥的脸蛋涨得红通通的,正坐在小床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吧,他承认藐视育儿工作者的劳动强度既不明智也不光荣,不过可不可以不要在他一边打扫战场一边哄著儿子的时候告诉他纸尿布竟然不堪重负泄洪了好吗?
聂锐宁左手拎著奶瓶,右手抱著宝宝,清爽的白色t恤中间,是儿子的童子尿豪情泼洒的一副壮丽篇章。
──当爹难,当单亲爹难,当儿子尿崩且纸尿布用光的单亲爹更难。
这是聂锐宁扒光了自己和儿子冲进浴室洗完澡,一边用毛巾擦拭著儿子的小身体,一边任冷风吹干自己的大身体时,脑中浮现的唯一想法。
翻箱倒柜总算找出家里仅存的最後一片纸尿布,聂锐宁手忙脚乱地将小家夥凉嗖嗖的小屁股裹紧,抱起儿子就出了门。开玩笑,再来一次尿崩会发疯的啊!他双目炯炯地向著离家最近的家乐福超市挺进。
正是周末打折日,家乐福里人山人海,聂锐宁将儿子小心地护在怀里,生怕周围挥舞著爪子抢打折蔬菜的欧巴桑戳到了自己宝贝儿子的脸。
尿布在哪里啊尿布在哪里,尿布在那年轻爸爸的眼睛里……
聂锐宁眼尖地瞄见前方不远处一块醒目的“婴儿用品”招牌,赶紧抱紧儿子推著车奋力地冲杀过去。
安宝乐、帮娃适、娃娃爽……
新生宝宝用、男宝宝用、女宝宝用……
聂锐宁瞪著面前令人眼花缭乱的纸尿布彻底傻了眼──拜托,我只是需要一包简单好用的纸尿布而已啊!
算了先随便挑两包应应急吧,聂锐宁心一横,胡乱抓了两大包纸尿布正要丢进推车,一转身却撞上一人,他条件反射立即伸手护住儿子,手里的纸尿布劈里啪啦掉了一地。
“你这人搞什麽啊?!差点撞到我知不知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到背後有人……”
站在面前的女人挺著大肚子,估计也是在货架前挑选纸尿布,聂锐宁莽莽撞撞差点撞到孕妇,赶紧连声道歉。女人拧著漂亮的柳眉惊魂未定地抚摸著腹部,高高在上的神气,一看就是被人宠惯了的千金大小姐。
聂锐宁见女人花容失色却并未受伤,多少放下心来,怀中的小家夥被女人尖细的声音吓到了,正不安地踢扭著身体,聂锐宁赶紧摸了摸儿子的头,蹲下身去捡散落在地的纸尿布,正在这时,头顶上方传来一个男人低沈关切的嗓音──
“雅玲,你没事吧?”
聂锐宁抓住纸尿布的手指突然停滞了,散落一地的纸尿布旁多出了一双黑色皮鞋,他抬起头,被定住似的望著微皱著眉、正将女人轻轻搂进怀中的俊美男子。
“刚停个车你就到处乱跑,本来我就说不让你来。”
“天天闷在家里很烦嘛。”
千金大小姐靠在男人怀里撒娇,见聂锐宁正抓著两包纸尿布呆呆地望著他,立刻柳眉一竖玉指一横──
“老公,就是这家夥,刚刚差点撞到我!”
男子微愕地转过头,仿佛这才注意到旁边有人,他白皙俊美的脸颊上浮起温和的笑意,却带著三分与生俱来的客气疏离。“抱歉,我太太怀孕了,脾气不太好,你别介意。”
天下无雷 24 雨(上)
聂锐宁几近无理地瞪著男人看了一分锺,由於停留在对方脸上的目光过於直白,男人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我脸上有什麽东西吗?”
聂锐宁这才察觉出自己的失态,连连摇头,“啊,不是的不是的,不好意思。”
不是阿慕。
又怎麽可能是阿慕。
聂锐宁无意识地抱紧怀中的儿子,脸上不禁浮起自嘲的苦笑。
男人向聂锐宁礼貌地点点头,便推著购物车扶著妻子离开了,尽管相貌出众,除了乍然入耳的低沈声线,男人的相貌与吕慕只有五分相似。
聂锐宁想起自己刚才白痴似的死死盯著人家的脸不放,没准会被当成变态吧?他郁卒地甩了甩头,将两包被蹂躏得不成形状的纸尿布扔进购物车,抱起儿子大步向柜台走去。
因为周末的关系,出口处的柜台前早已排起了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龙,等聂锐宁结完帐拎著购物袋抱著儿子走出家乐福,才发现不知何时下起了倾盆大雨。
聂锐宁低头看了眼趴在怀中睡得正甜的儿子,小家夥折腾了一下午,刚才结账的时候就睁不开眼睛了,现在小小的身体正贴在自己胸口,聂锐宁忍不住在儿子软软头发上轻轻一吻。
眼下这麽大的雨,冲出去肯定会把小忆淋湿的,聂锐宁皱著眉看了看外面瓢泼似的雨水,索性在门口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雨稀里哗啦地下著,马路上飞驰的汽车来来往往,一旦面前驶过一辆亮著空车牌的出租车,便立马会从超市的各个角落杀出来n对人马上演抢车大战,聂锐宁正百无聊赖地看著门前众人出神,背後突然响起了刺耳的喇叭声。
下意识地转头,背後一辆黑色轿车正停在车库出口处,聂锐宁这才发现旁边赫然立著一块硕大的长方形招牌──车辆进出,请勿靠近。原来他刚才坐著躲雨的长椅恰好挡住了超市地下停车场的出口。
聂锐宁抱起儿子往旁边挪了挪让出通道,偏偏那辆黑色轿车依然眼瞎似的继续按著喇叭。
妈的,老子都让开了你还一直按个鸟啊!
聂锐宁眼尖的瞥见那辆占著茅坑不拉屎、让出车位不走人的黑色轿车恰好挂著丰田的标志,终於忍不住暴怒了。
自从当年吕慕那辆陆虎跟酒後驾驶的丰田陆地巡洋舰玉石俱焚後,聂锐宁就恨乌及屋地反感上了所有日系车,丰田的车标作为罪魁祸首更是被聂锐宁挂在家里的墙壁上天天扔飞镖,如今这辆小破车竟然也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聂锐宁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抱起儿子拎著纸尿布就杀气腾腾地朝黑色轿车走过去。
聂锐宁捡起一块板砖,刚准备在车窗玻璃上留下点爱的痕迹,突然车内的人心有灵犀似的率先将车窗玻璃摇了下来。
“看你抱著孩子好像不方便拦车,不介意的话,我送你们一程。”
微微含笑的俊美脸庞,正是刚才有一面之缘的那位男子。
“啊,不用了,谢谢你,我们家那个……很近的……”
赶快收起差点拍上对方车窗玻璃的砖头,聂锐宁心虚地移开视线──虽然只有几分相似,如此近距离的对面那张脸,聂锐宁还是有些发懵。好在男子并不坚持,见聂锐宁不愿领情,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径直开车走了。
天下无雷 24 雨(下)
聂锐宁望著黑色轿车离去的方向发了一会儿呆,怀中的小家夥似乎睡得不太安稳,皱著眉毛不舒服地扭来扭去。事到如今只能打电话让吕爸爸开车过来接他们了,聂锐宁这麽想著,刚想伸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那辆黑色的丰田竟然又掉转头开了回来。
“前面出了事故堵得很死,出租车一时半会儿只怕开不进来。”男人的脸颊被车窗阴影遮住大半,却仍然能听出他沈稳声线中的友善,“你多等等倒还好,宝宝可以吗?”
聂锐宁低头看了眼蜷成一团紧紧贴在怀里的儿子,暴雨骤至,温度顿时下降了好几度,就算吕爸爸开车过来也得再等好一阵。聂锐宁犹豫了一会儿,对陌生人的防备终究抵不过对儿子的担心,“那好吧,真是麻烦你了。”他对驾驶座上的男人道了谢,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站在家乐福门口吹了好一阵冷风,乍然钻进车,温暖的空气立即包围住冰凉的身体,聂锐宁忍不住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转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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