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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暮 作者:沧川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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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暮 作者:沧川行
倒是把你弄哭了。”月小牧摇摇头,他只是太过高兴,就如失而复得那种感觉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他虽然见朝暮的次数只手可数,但朝暮还是以前的朝暮。月小牧如是想,不禁笑了出来。
吃完东西,付了钱,两人也不再打扰生意正忙的月小牧,悄然离开,又在街上悠荡了一圈,才选定一个人多的茶楼坐下,里面的说书人正绘声绘色地展现着一个勾人心弦的世界。
两人回到府上时,不过午时。
“……许田者,鲁朝宿之邑也。邴者,郑伯之所受命而祭泰山之邑也……”
年幼的太子端坐在木桌之后,一双透亮的眼眸看着恒碏。恒碏坐在他的对面,正认真地讲解着《榖梁传》。
恒碏忽然停下,敲了一下光洁的桌面,道:“小太子,别走神。”
旸尧一惊,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对上恒碏的眼睛,掩饰地低头,嘀咕着。
“我才没有走神呢……”
“那你知道我刚刚在讲哪里么?”
“是……是非假而曰假,讳易……”
恒碏叹气,道:“我已经讲到了‘许田者’。我很少见你走神,今天是怎么了?我想,你也不愿你父皇听到我训斥你吧。”太子没有去专门的学府,旸尧都是在御书房的内里上课,而旸陟则在外面批阅奏折,离他们的距离不过十步之遥,只隔了一片纱幕。到现在,恒碏已经给旸尧上了一个月的课了,恒碏也知太子学得很是认真,几乎没见过他走神,知太子聪颖,他刚说完一,太子就可以说三,恒碏教起来并不觉得吃力。
旸尧咬了咬唇,面露难色。
恒碏放下书本,道:“有什么你就说出来吧,不说的话,接下来的课你也会很容易的走神,我的课,你是听不进去的。”
“今日午时,有宫女来报,说是贤妃肚子痛,快要生了,但父皇并没有去看她,也没有激动和喜悦。太傅,你来的时候也看到了一个匆忙,慌张离去的宫女吧,那是来禀报贤妃生了一个小皇子,但是贤妃血崩而死的消息的人。那个宫女一直求着我父皇去看一眼贤妃和小皇子,却不想把父皇惹怒了。那是我第一个弟弟,我好想去看一看,我刚刚开口,以为父皇会让我去,但父皇就打断了我,并且让我不要再提,然后就让我被诗经,还没背完一首,太傅你便到了。”旸尧断断续续的说完,声音已是低得不能再低。
“原来是这样,你父皇不去,总有他的理由,等时候到了,他会带你去的。”恒碏暗自一笑,这个贤妃他也是略有耳闻的,毕竟,这也是第二个能够让旸陟允许怀上孩子的女人。
“不,我了解我的父皇,他一开始不打算做的事情,以后也不会做。怎么办,怎么办……弟弟刚出生,没有了母亲,难道也没有父亲吗?”旸尧忽然起身颤抖着抱住恒碏的手臂,求道,“太傅,太傅,你和我父皇关系最好,你,你帮我向父皇求个情,好不好,好不好?”
一双透着害怕的眼眸被恒碏看在眼里,怎么会是害怕?不应该是可怜和同情么?若是说他弟弟的情况和他以前的经历相似,似乎也是不应该。
恒碏冷下目光,抽回自己的手,按住旸尧的肩膀让他坐下,拿起《榖梁传》,说道:“你父皇是帝王,我不过一介微不足道的臣子,怎么可能左右帝王的想法,更何况,这还是你们的家事,太子,你不如先好好地把课上完,再做打算。”
恒碏刚一松手,就又被旸尧抓住,急求道:“不会的不会的!你的话父皇他一定会听的!”
“小太子怎么会如此肯定?说起来,你与你父皇的关系比我亲近多了,你若真想去看,你求他,他才更容易心软。”恒碏提起旸尧的衣领,起身将他放到对面的软垫上。
“唔!……咳、咳咳!才、才不是这样的……你不、不知道,父皇他从来都没有那样温柔的对过我……”旸尧的小脸憋得通红,低着头咳嗽,说道最后,渐渐掩没了声音。
旸尧想起半个月前的一个夜晚,他在凤栖宫的园池边看到的旸陟和恒碏两人。那时他躲在远远的凤栖宫的悟阁中,回旋的走廊上挂满了灯笼,站在悟阁的一侧窗子边就能看尽园池风色,而他正好面对着他们两人,看得清楚,两人趁月对饮,他父皇的脸上带着轻柔的笑意。
恒碏伸手轻轻抬起旸尧的下颚,感觉到了旸尧细微的颤抖。
“你哭了?”双目泛红,眼中的害怕怎么也掩饰不了,恒碏低声问道:“你在害怕些什么?是怕他和你将有一样的遭遇,还是因为他陛下会把你当作弃子?”
“……”旸尧呼了一口气,微微侧头离开恒碏的手,闭上眼睛,似乎回忆,旸尧静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父皇从来没有真正看过我,父皇的眼里除了父后,便容不下他人,但是很多时候我觉得这样就好,我有一个即使身体不好也会陪我玩的父后,对我无微不至的父后。记得我很小的时候顽皮,不小心弄伤了父后的手,父后也不在意,只是嘱咐我别弄伤了我自己。而父皇,我是连近他身都不允许,他……如此厌恶我。听说,我是我生母借用自己与父后相似的脸,设计勾引父皇,□□好之后才有的。本来父皇当时就要掐死生母,但是闻讯赶来的父后阻止了父皇。我可笑的生母以为有了我,就能够夺得皇后之位,在生下我之后,就被父皇命人乱棍打死,而我,则过继给了父后。”
旸尧双手捂住眼睛,却还是滴落了泪滴:“去年春天,贤妃借他人之手陷害我父后与人苟且,但父皇却认为自己看到的都是真的,勃然大怒,当着父后的面杀了那个传说与父后行过苟且之事的人,又给了父后一巴掌,你说,我的那么脆弱的父后怎么承受的起?!我看得清清楚楚,父后流下的鲜血,父后的痛苦,但父皇看不到,而我就在偏殿口啊,可是我却无法挣脱宫女的钳制……原来父后早就察觉到事情不对,让人仔细地看着我,连给我替父后辩白的机会都没有。父后他从没和谁苟且过,更遑论见过那个人。”
“他,把我保护得太好了……”旸尧抽泣着,手下的双眼,却渐渐露出了无法透解的浅淡笑意。
恒碏垂眉,这是他知道,却不清楚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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