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古穿今]儒将 作者:安萧苏苏
正文 第1节
[古穿今]儒将 作者:安萧苏苏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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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将[古穿今]
作者:安萧苏苏
文案
苏尚为大晋王朝征战一生,却在新帝登基当日被奸臣陷害,死于朝堂之上。
他怀中护着的那个孩子面容震惊,苏尚没有意识的最后一刻,便是希望,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能一生无忧,王座之侧平静安稳。
再一次苏醒,目光所到之处全然陌生,熟悉的一切不复存在,苏尚还未完全摸透这个世界,就被身体原主的死因惊呆了……
开国儒雅将军受x霸道总裁病晚期皇帝攻
日常萌文~=3=
1v1,立志成为学霸的将军和总想方设法带歪学霸的皇帝魂儿总裁(爱撒娇爱卖萌爱委屈的狼崽子→针对受)。
小剧场:
苏琮(面无表情):对于男风,你怎么看。
苏尚(沉思,认真脸):晋朝男风盛行。
苏琮(面无表情):要是我说,我是敖别……
苏尚(面无表情):……
苏琮(内心qaq):阿尚,哥,子尚哥哥你听我解释qaq
苏尚(招手):琮琮过来。
苏琮(星星眼):汪唧唧唧汪唧唧!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古穿今 甜文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尚,苏琮 ┃ 配角:那个谁谁谁谁 ┃ 其它:双古穿今,儒将,虐渣爽文,宠,傻白甜、he,作者的节操保证不坑
☆、第1章 【捉虫】
今年冬天格外的寒冷,边关驻守的十万将士露在衣袍兵甲外面的手上、耳朵上,甚至是脸上都是冻疮,寒风吹过时,刚被体温暖的有些化了的伤口复又被霜雪覆盖,痒疼的感觉还没有涌上,就又被冻结在了脸上。
苍穹之中只偶尔几声像是从远方传来的雕鸣,这天地之间多大,却只让人感受到无限的荒凉刺骨。
苏尚此时正在帅帐之中与左右将军商讨事宜,盆中正燃烧着的炭火时不时发出些劈啪的爆炸声响,却也奇异的驱走了些孤寂感。
此刻帐中谈论的事情才刚到了激烈之处,左右将军的意见已经统一,可却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远方而来,狂风中夹杂着隐约不轻的字句,踏碎了这一刻分外寂静的氛围。
马蹄声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到了帐前才停下。
在帐中的左右将军脸上还未完全升起的笑意就这么的僵在了脸上。
“将军——”左将军李值是一个脸上有些络腮胡子的汉子,凭着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硬是从站岗的哨兵到了现在的副将位置,其中的努力和艰辛,并不是谁都能够知道的。
苏尚沉默着放下了手中的笔,抬手制止了李值尚未出口的话,绕过了木桌的时候,外面传旨的人就已经下马走了进来。
“皇上有旨,宣——归远大将军即刻启程,回宫面圣——”脸被冻得红肿的胖公公打了个哆嗦,将手中明黄的圣旨交到了右将军武佯手中,随后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看苏尚,面上还算是恭敬,行了一个大礼,“大将军,若无要事,还请即刻跟老奴启程吧。”
武佯拿着圣旨的手一紧,随即上前一步,“将军此刻便回朝,前方战事又该如何?”
“将军不必担心。”胖公公双手揣在袖子里,躬身垂头,做足了奴才姿态,“皇上已命后将军司马詹接手一切事务,苏将军,请吧——”
苏尚转身,大步地走回粗木质的衣架上面拿起了头盔的披风,穿戴完好之后,才将视线挪到了神色焦急,又顾虑着胖公公在的两位副将身上,“司马詹是个好将军,你们二人只管将他当作我就是。”
说罢,苏尚上前一步,拉开了触手冰凉的帘子走出了大帐。
“将军——”李值和武佯齐齐色变,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此一回朝,不论原因为何,恐怕都再无归期。
苏尚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帅帐外面,长长的帘子垂在地上挡住了最后一丝身影,跪在地上的李值和武佯垂头无言,直到听到了外面马蹄嘶鸣的声音,才又沉默着站了起来。
外面厚重的白雪晃眼至极,苏尚眯了一下眼睛,英俊如刀刻一般的脸上忽然闪过了一丝迷茫,转瞬即逝。
此次急宣他回朝的原因,苏尚早就已经猜了个大概。
晋武帝——也就是先帝于十几日前驾崩,一夜之间,京都的一切都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一样,看不分明。
那个时候,收到皇帝驾崩的消息之时,他还在前线厮杀,而另外一道,却又是一把先帝常年配带在身的宝剑和一道封在盒子之中的密函。
宝剑是在他出征之前,亲自交还到陛下手中的,如今先帝驾崩,却又将它交给了自己,意欲何为,苏尚心里一清二楚。
随着先帝驾崩的第五天,劳劳碌碌跟在先帝身边一辈子,头发已经花白的刘公公路上骑死了数匹烈马,在将这两样东西交到自己手中之后,就咽了气。
苏尚并没有仔细看那封密函书写了什么,心里却已经了然——先帝登帝之后亲征北塞,伤了下面,后宫妃子本就不多,生养了几个女儿,却只有死去被追封了的孝礼元后嫡出的那么一个儿子。
他顾念着和自己二十余年的兄弟情谊,却绝不可能放任苏尚对现在尚且年幼的宣文帝有一丝威胁。
他明知道以苏尚的性情,绝不可能拿着那一纸盖了王印的密函回京弑主。
那把宝剑,是留给苏尚的——无论是自刎也好,护主身死也罢,新帝登基当日,苏尚都绝对逃不出一个死字。
北风呼啸着刮在脸上,就像是刀割一样的疼痛,苏尚一路快马加鞭回到了京都,直接路过了自己府邸而不入,抵达了皇城边下。
他身边有先帝钦赐的尚方宝剑,侍卫不敢以宫规为由让他卸下武器,苏尚明知道今日朝中会发生什么,脚步却一刻也没有停下,径直迈入了大殿。
本来喧闹像是市井街市一样的大殿之上在苏尚进来之后,突然出现了死一般的寂静。
苏尚就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走到了正殿中央,感受着熊熊燃烧着的炭火盆中那滚滚的热气,身上已经热的出了汗。
“苏将军,新帝面前不行跪礼,可是好大的面子。”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恶意打破了这般寂静,随后,就像是炸了锅的蚂蚁一样,整个大殿都开始沸腾。
高位之上坐着的不过十五的少年面容隐在朝坠之后看不真切,苏尚沉默一瞬,随后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
左丞相这才轻哼一声,受着后面心思各异的目光施施然的转回了视线,目视前方,再也不发一言。
“归远将军历战归来,”王座之上的少年缓缓地站了起来,随后虚虚抬手,示意苏尚起身,唇边带着一丝说笑不笑的意味,“实在是辛苦。”
苏尚垂眸,握着剑的手腕一如往日一样紧绷:“皇……上……言重。”
新帝眼眸微微眯起,在看到左丞相的脸后面上的阴郁一闪而过,随后他又坐回了王椅之上,脊背笔直。
在下方的苏尚突然动了一下手腕,顿时,脚步声自四面涌来,苏尚眸色一沉,面无表情的解下了剑壳,双手举过头顶,朗声道:“先帝驾崩前,命末将在皇上登基之时将此剑交还。”
少年皇帝手指微微摆了两下,脚步声又向后退却,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也没有理会苏尚高举的双手,只是说道:“苏将军?”
随后他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道:“朕记得,朕是你自小看到大的。”
苏尚的头垂的更低,不发一言,耳边听着少年皇帝继续说道:“朕七岁时,被前朝余孽困死在大紫明宫,苏将军率领亲骑百人突围,将朕救出,随后晋朝大军赶到,将前朝叛逆全数诛杀。”
“那个时候,苏将军似乎才十七?”皇帝问了一句,朝中声音更小,几乎针落可闻。
随后,皇帝又像是走马过灯一样的开始自顾自的说着,“朕十二时,后宫妖妃干政,妄图刺杀朕,苏将军持着紫宵剑将那妖妃一剑刺死……”
一桩桩,一件件摆在眼前,苏尚觉得自己眼眶有些湿润,酸辣的热气涌上,往日那个缩在他怀中的七岁稚儿像是在眼前活了一样,追在他身后叫他“子尚哥哥,”而长他九岁的先帝就会负手在一边站立,笑着看他们二人追逐。
就好像是昨日昙花一般。
就在这个时候,少年皇帝的声音突然一停,随后声音像是突然轻了不少,可说出的话语却像是在这静如湖面一样的大殿之上砸下了一个响雷,“朕听闻,苏将军自七年前开始,在边关之外养了千骑精锐?”
苏尚闻言抬起了头,将手中宝剑放在地上,稳住了已经开始发颤的双臂,沉声应道:“是。”
皇帝抓着龙椅的手一顿,眼神一瞬间冷厉疯狂,在他身侧站着的年轻公公身体瑟瑟发抖,抓着拂尘的手关节尽是白色。
“哦?”皇帝向前倾了一下身子,“朕好奇,这千人精锐,为何用,为谁用?”
为先帝镇边疆,为新帝清君侧。
可如今先帝已死,新帝登基,即便先帝已经将此事告诉了他,这一遭浑水,他也已经趟不清了。
见苏尚沉默,新帝唇边笑意像是被针刺了一样的一僵,随后面无表情的坐在王座之上,沉默了下来。
左丞相位于苏尚侧前方站定,手中拿着纯白玉牒,躬身道:“皇上,苏尚私养精兵,有意图谋反之嫌,论罪……当诛。”
皇帝闻言侧了一下脑袋,左丞相心中顿时一凛,随后颤颤道:“想必将军也是一时迷糊,苏将军为我大晋王朝征战十年,当是该功过相抵,收回其兵符,将之囚禁在……”
“收回兵符,将之囚禁?”少年皇帝这才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好的主意一样,唇边若隐若现的笑意一下子扩大了,“这法子,朕觉得甚好……”
左丞相闻言抬眼看了一下上方,还未说完的话顿时就又缩回了腹中,随后,他向后退了一步,回到了朝臣之中的队伍行列。
少年将军这时才终于从高高的王座之上起身走了下来,一步步的走到苏尚面前,看着苏尚狼狈却又更显□□的脸,眯了眯眼睛,“苏将军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苏尚眼前只能看到地上那双明黄镶着金线龙纹的九龙履,半晌,他才微微闭眼,道:“臣……”
就在此时,异变突起。
苏尚只来得及将身前的皇帝揽着腰一下子护在怀中,宝剑被少年踩在脚下无可出鞘,刀光已经闪在眼边,苏尚一手一脚同时逼退了两个持着剑的黑衣刺客,却已经无力阻挡其余两个趁着大殿混乱已经挥剑刺向少年的刺客。
因此,他也没有看到,在他怀中,看着用身体给他挡了剑的苏尚时,少年皇帝那一瞬间瞪大,仿若是惶恐至极的面容。
本来埋伏在大殿周遭的精锐此刻才一下涌上,将四个一击不得手的刺客斩于剑下。
朝臣已经混乱的四处都是,纱帽掉落了满地,还有零落的几只分不清左右的鞋子,少年皇帝感受着那混乱的一切,腰侧的湿濡感却越来越加剧,鼻尖的血腥味儿……更加浓烈了。
苏尚被刺客一剑刺到了胸口下方,一剑被刺穿了侧腹。
少年比他低了一个头,若是这两剑刺在他的身上,恐怕他定是要当场丧命。
“太医……”在苏尚已经不支倒地,鲜血溢了满地都是之后,少年才终于像是被那倒地的闷声惊醒,大吼着说:“宣太医——快——!”
大殿之中再一次混乱起来,手持着兵器的将士不知何时已经退回了殿外,大殿之内群臣三三两两站着,看着大殿正中央的少年皇帝紧紧抱着已经被鲜血溢满了全身的银甲将军,眼眶通红,活像是一只孤独桀骜的小兽。
太医本就在一边的偏殿之中,到来的速度已经算得上是飞快,可即便如此,他怀中的苏尚也都已经没有了鼻息。
敖别的手一点都没有松动,就看着太医枯老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随后放下,跪着向后挪动两步,磕头谢罪,“陛下,节哀。”
不知道是从哪里吹来的风,带着青草的香气,活像是夏日午后一样的闲适。
敖别抱着苏尚在这寒冬天气已经渐渐冰冷的身体,冷声吩咐退朝,随后一步步回了自己的寝宫,全然不顾他身上的鲜血,将他放在了龙床之上。
“李公公。”室内燃烧着的地龙很是暖和,敖别身上还穿着那厚重繁琐的龙袍,此刻已经被鲜血染红,刺眼的难受,“他会怪朕么。”
头发花白的公公跪在地上,弓起身子蜷成了一团,“陛下,将军是看着您长大的,他怎么忍心……”
“哦,对。”敖别声音轻的可怕,他伸手抚上苏尚冰冷的脸,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颈侧,感受着那一阵阵再也不会暖过来的冰凉,“他看着朕长大,不忍心怪朕,可朕却亲手害了他……”
“陛下——!”李公公终于伏在地上哭喊出声,看着年少的帝王,“将军死因为何陛下再清楚不过,他在天之灵,定会希望看到陛下创建一个太平盛世,否则……”
李公公看着龙床上的显得格外孤零零的少年,悲戚道:“否则,将军怎可瞑目。”
“朕想得到他,想了一辈子。”少年突然开口,“父皇将一道密旨交给苏尚,为了保朕,他要杀了苏尚,这些,朕都知道。”
“朕想着,等他回朝,朕就找个机会,收了他的虎符,将他养在深宫里面,他就是朕的了。”少年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扭曲阴郁,又有着说不上来的愉悦,像是想象中的情景就这么真的发生了一样,随即,他又看着苏尚的脸呆住,道:“可他死了。”
“朕的苏尚死了。”敖别开口,随后跪在了床上,朝圣一样的将头抵在了苏尚的额上,“他原谅了朕这么多次,也不差这一回了。”
“李公公。”少年帝王眼睛仔细的看着面色已经没有一点血色的人,随后翻身下了床,走到桌前,“待朕平了天下,功成身死后,让将军和朕一起入皇陵,葬在朕身边吧。”
李公公跪爬着到了桌边,颤着手接下了圣旨,看着那个算不得高大的少年挺直的背影,心中一酸,说道:“老奴遵旨。”
☆、第2章
耳边像是有人在叫着他什么,苏尚觉得自己睡的很不舒服,刺眼的强光穿过了那一层薄薄的眼皮,眼前有些红橘色,可是他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嘈杂声从身边传来,一阵阵的喧闹更甚,比起战场上声嘶力竭的厮杀来说……这种吵闹的声音更加的难以忍受。
苏尚梦中皱眉,耳边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可说的东西却又半清不楚,听不太分明。
一片强光之中,苏尚挣扎着睁开了眼睛,随后又被刺激的再一次闭上,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一边慌乱的脚步声过去,刺眼的灯光不见,只剩下了能够照清楚周围的小灯。
苏尚这才睁开眼睛,自后脑,前额和手腕上传来的强烈的刺痛感完全压下了身体其他地方有的疼痛,一阵阵抽的活像是有人用刀又在骨上削去了两层。
眼前一片空茫茫的白光,苏尚一时间还没有回过神,等到能够彻底看清楚周围的环境时,他才发现,眼前的这一切,已经不是自己所熟悉的地方了。
“阿尚?阿尚你醒了啊?”一个颤抖的声音自苏尚左耳边传来,苏尚自知从不认识有这么一个嗓音的人,他麾下的几万士兵里面都没有一个。
“你怎么样,哪儿疼啊?告诉爸爸,爸让你姐去找医生去了……”男声再一次说着苏尚听的似懂非懂的话,看着苏尚迷茫丝毫没有焦距的脸,眼眶一红,短短半月以来消瘦了一半的身体佝偻的不成样子。
也就在这个时候,方才的那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又再一次传来,其中最为显眼的就是那一阵‘咯噔咯噔’像是什么敲击着地上的声响,苏尚又眨了眨眼,心中确定了周围对他并没有什么危险之后,这才又闭着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
身穿白袍的年轻医生动作一点都不温柔的推开了一边挡在床边的中年胖子,掀开了沉睡中的年轻胖子的眼皮用机器照了照,再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绕到了一边的心律器上扫了一眼,这才在一个硬壳本上面写了什么东西交给了一边的护士,最后才对那个眼睛红肿的中年胖子说道:“成了,你儿子没事儿,昏了半个月身体疲劳,这是又睡过去了。”
中年胖子这才哭唧唧的一抹眼睛,用爪子抓住了眼前医生的手上下晃了几下,说道:“谢谢你了方平,这要是没有你,我儿子这条命可就交代到这儿了……”
名叫方平的医生嫌弃的抽回手,在衣服上摸了摸,又和身边踩着鲜红色高跟鞋的女人交代了些什么,就打算走人了。
直到出门前,他才又停下了脚,在门前转过身,道:“老苏,我多说一句,小尚这孩子平日里虽然不爱说话,可也没有什么心理疾病,怎么会想不开又是割腕又是跳楼的?”
苏尚的父亲——也就是苏少卿有一个和他身材外貌一点都不匹配的名字,这个中年差点丧子的父亲闻言眼眶又是一红,随后摇头,惭愧的不得了,“我也不知道,那几天我看着阿尚不开心,想着带他出去玩散散心,哪知道还没等我准备好,这小子开心了没两天,我就出门买个东西的功夫,他、他就……”
“哎成了,爸。”一直沉默着的女人开了口,虽然化着精致的妆容,但也难掩疲惫和她眼底下厚重的阴影,“这事儿我过两天去他们学校瞅瞅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你心脏不好,别在这熬着了。”
苏少卿闻言又看了看床上躺着的少年胖子,动了动嘴,还想说什么,就被又从门边走回来了的中年医生扯着手拖出了病房,“行了,我干闺女这半个月又顾小又顾老的,苏尚好容易没事儿了,你给她安生安生吧。”
苏少卿这才不甘不愿的又回头交代了两句,恋恋不舍的被方平拖着离开了。
病房里复又归于平静,苏淼这才拉着一张椅子坐在了病床边儿上,沉着脸看着病床上那个长得清秀漂亮的年轻胖子。
她的手在病床旁边儿的床头柜上轻轻敲了两下,像是在想着什么东西,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点滴,过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些什么东西,脸又沉了下来。
她颇有些无奈又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看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弟弟,然后才走到了隔间,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那边很快就被拨通,苏淼斟酌了半天,才颤巍巍的说道:“苏总,我是苏淼。”
那边不知道有什么动静,过了一会儿又静了下来,只留下了一个男声在那边轻轻的呼吸。
“我弟弟的事儿,想必您也是知道了。”苏淼斟酌了一下语气,尽量显得不那么低姿态,“陈二少我们家实在是惹不起,您和他私交比较好,我是您秘书,我觉得……”
那边的人一直沉默的听着她说话,等她停下来之后,这才开口说话,声音平静却又带着些不耐烦的冰冷,“公私分平,苏秘书,陈锐衍是他的事,你的想法是你的事。”
苏淼绷着的一口气这才缓缓地松了下来,这才发觉自己的腿都软了,她扶着一边的椅子坐下,舔了舔干涩的嘴巴,这才扯了扯嘴角,道:“多谢苏总,我刚才说的糊涂话,您别放心上……”
那边沉默两秒,随后像是看了一下时间,最后终于道:“陈锐衍那边我会说一声,另外,容我说明一下,苏秘书,你已经旷了两天的工作。”
苏淼脸色顿时一僵,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然后站起身飞速的说道:“谢苏总,您在给我半天时间,我明天就回去工作。”
电话被挂掉了。
苏淼像是打了一场硬仗一样的摊在了椅子上面,好一会儿才重新站起来走回病房,看着床上躺着的那个小胖子——他头上还被重重的纱布绑着,虽然已经没有血迹,可里面伤口的严重性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彻底印在了她心里。
她小心地用自己的指腹戳了戳她弟弟的脑门儿,又扯了扯他软乎乎的脸,看着对方本来平整的睡脸变成了鬼脸,这才自言自语道:“混小子,不知道老娘那个boss阴晴不定的,吓我一跳,你要再不起来,老娘让你给我洗一年内裤你信不信……”
苏尚自是闭着眼睛睡得一塌糊涂,苏淼这才叹了口气,像是揣了半个月的心事被放下,就连眼神都清明了不少,正巧这时候方平带着医院的护工已经上来,苏淼这才又看了看苏尚,起身和护工说了几句话,离开了病房。
醒过来的这些时间,也足够苏尚大概摸清楚了他所处的地方——或者说是时代。
刚醒过来的时候,他的身边除了一个女护工之外并没有别人,护工正在尽职尽责的给他用一个暖暖的毛巾擦着他身上,轻手轻脚的,显然是一个经验很丰富的。
苏尚醒过来之后,护工就按了一边的铃,没一会儿,外面就陆陆续续的进来了几个人,问了苏尚几个问题之后,以方平为首的医生这才皱着眉又走了出去。
而再说这边的苏尚,他猜想自己大概昏迷了很久,即便是又一觉睡醒,也都觉得身上酸软的很,他精神上也奇异的很疲惫,但是显然知道他这样的情况越睡越糟糕,于是撑着在护工的帮助之下升高了病床坐了起来。
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让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可他的脑中却又很清醒,保持着一贯沉默的态度应对着那些对他并没有恶意的人。
“我叫什么?”苏尚的嗓子半个多月没有开口,护工给他喂了点水,过了一会儿,苏尚才说话,只是声音还是嘶哑阴沉的很。
“你叫苏尚,你爸爸叫苏少卿,姐姐叫苏淼。”护工刚才被医生叫了出去,嘱咐了不少东西——方家和苏家是邻居,父母一辈的人更是几十年的交情,老到他们住着的房子几经拆迁,都商量着又住在了一起。
而方平嘱咐她的东西,第一件事情就是告诉他,在医院住了半个月,这个想不开要自杀的孩子恐怕是失忆了,一问三不知。
苏尚闻言沉默了下来,不再说一句话。
随后,他又小心翼翼的旁敲侧击的问了不少其他的事情,也总算是从护工口中套出了他想要知道的一切。
护工是一个很有节操素质的人,虽然和一般的中年妇女一样都喜欢唠叨上两句,但本质来说,苏尚所问到的东西,她都一五一十的回答了。
而苏尚在得知自己住院的原因居然是自杀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皱起了眉。
大丈夫生活一世,可为君死,可为国亡,却绝不可能死于自己之手。
而他自杀的原因,护工却也不知道,问的多了,护工也被问到了,干脆去外面给苏尚领饭。
等到室内归于平静的时候,苏尚这才严肃着脸第一次好好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那双手和他拿惯了剑,带着厚厚的茧子的手不同,一点薄茧都没有,关节很小,指腹出都是肉,手掌也都是肉嘟嘟的,而且整体来说,比一般男生来说还要小一圈。
至此,苏尚大概是了解了他如今这副身体,年纪也不过是十七八岁上下,正是少年时期。
头上和手腕上的伤口还在时不时的抽痛,护工只知道他是从五楼跳下来,中间被一棵树和一个小商铺的顶篷挡了一下,这才捡了一条命。
☆、第3章
苏尚掀开被子,皱眉扶着一边的座椅走下了病床,到了一个和病床正好侧对着的落地镜前面。
镜中的少年身高不过一米七出头,以苏尚来说,这个身高比起前世的他低了一个头有余,而且身体富态,前些日子他清醒的时候曾经被扶着下床称了一□□重,还没等他清醒,就又昏了过去,可在昏迷之前,他也记清楚了体重称上面的75kg。
然后护工告诉他,一般他这么高的少年,平均体重该是在65kg,他超重了一些,但也不算是很多。
现在的这个身体,和他前世时长得很像,只是眉眼怯懦,又带着一些说不出的戾气,像是那些在家被宠惯了,在外面又备受欺负的小富之家的孩子。
苏尚并不知道他猜得一点没错,只是这个时候,病房的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一个身穿黑白相间的小西服的女人从外面踩着高跟进来,手上还拎着一袋子水果,病床上面没看到人的时候,就在房间里巡视了一圈,终于在镜子前看到了她那个一脸迷茫的弟弟。
苏淼也从方平那听说了她弟弟失忆的事情,本来在来的路上已经打了无数次腹稿要小心翼翼的话一下子飞到了天边,怒气冲冲的把手里挑了很久的水果随后扔在一边的柜子上,扭着恨天高就走了过去。
“脑袋还没好呢你下来干嘛呢?对着镜子看你那个能当灯泡儿的头顶啊?”苏尚的脑袋被开了两个洞,前后一个,为了方便伤口愈合,苏淼干脆一闭眼让医生给他那一脑袋软毛给剃了,现在只剩下了一层扎手的灰层。
苏尚沉默着被他这个姐姐又拉回了床上,对方虽然言语粗鲁,可给他盖被子的动作却仍是小心翼翼,苏尚心里清楚,在这个家中,这个少年大概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只是不知道,却又是哪里的原因,让这个少年心底的怯懦和自卑产生到足以自己了结自己的性命。
“……姐姐。”苏尚嘴巴动了一下,艰难的对着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八年华的女人说出了这么一个词,随后他看着对方眼眶一红,强忍着鼻音拿了一个苹果放在手里削皮。
“敢问,我是因何跳楼……?”苏尚微微皱着眉,看着苏淼的手一颤,好悬没有割到手,下意识的想伸手接住刀子,半路又拐了回来。
苏淼想了想,也没打算瞒他,等稳住了情绪之后,才迟疑了一下,问道:“你真想知道?”
苏尚沉默点头。
晋元时期,科举不中的酸书生所编撰出的志怪闲谈也不在少数,里面也曾经有过魂魄重生的事例,年少时期他曾经看过不少,也听闻南疆曾有神奇的蛊虫,只是一直没能得见。
此刻他虽然不知道虽然他没有像是那些书生的书中所写的那样,得道这个少年身体之中的记忆,或许是因为时机未到,或许是有别的原因,可少年心底依然还有那一抹不甘和怨恨,梦中总会出现一个模糊的脸,不得安生。
苏淼沉默了一瞬,随后像是随意的问了一句,“阿尚,你觉得,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正常吗?”
苏尚一愣,看着苏淼的脸仔细想了一下,随后结合了晋元和当代,给出了一个比较中肯的答案,“此时男风较为盛行。”
“你说得对。”苏淼像是笑了一下,随后将手中已经削好的苹果切成块,放在了一边的盘子上面递给苏尚,细心的放了一个叉子。
“你……割腕跳楼之前,给一个人写了张情书。”苏淼打量着苏尚的脸色,看他只是面无表情的吃苹果,随后又斟酌了一下她这两天在学校打听过的事情,叹息一样的道:“我告诉你,比别人告诉你要好得多。”
随后,像是给自己扎了一剂强心针,苏淼说道:“对方叫陈锐衍……”苏淼明显不是很想多谈论关于这个名字的任何话题,“他把你给的情书贴在了学校大门口的公告栏上,那是一个月前的事儿。”
一个月前,可他足足过了半个月才又割腕跳楼,这半个月间,又发生了什么?
有疑问的不只是他一个人,就连苏淼在学校打探了半个多月,关于苏尚引起的风波平息了不少之后,都没能打听出来个究竟。
“阿尚,爸爸去给你办了转学手续,现在应该刚下班儿……”苏淼看了一下手表,随后安慰一样的小心摸了摸苏尚的头,转而又掐了掐他的脸,“咱们家惹不起陈锐衍,也躲得起他,转个学继续上你的高三,等你毕业之后,就离他远远的。”
“不能转学。”苏尚突然开口说道,随后在苏淼诧异的神色下道:“不能转学。”
“……为什么?”苏淼不明白她弟弟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随后就听苏尚又道:“不能转学。”
像是魔怔了一样的说了足足三遍,苏尚才终于反应了过来,在苏淼诧异的神色中说道:“姐姐,我不能总让你和爸爸护着。”
他看着苏淼,认真严肃的说道:“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撑不住,再说转学的事情。”
按照以前的苏尚一贯的作风,能说出不转学的事情本来就已经足够让人惊诧,苏尚想了想,最终没有说的太坚决。
苏淼闻言,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也没有多说别的什么,掏出手机走出了房间,像是给苏少卿打了电话。
苏尚面无表情的把嘴里的苹果嚼的嘎嘣脆,心里对于那个名为陈锐衍的男人破天荒的开始讨厌了起来。
过了没一会儿,苏淼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轻松的拨了一下蓬松的卷发,说道:“爸爸同意了,等会儿他就过来看你,你自己想想怎么和爸爸说吧,这半个月,最不好过的就是他了。”
苏淼叹息一声,转身离开了病房。
房间外面太阳很暖和,此时正是盛夏,房间内开着足够的冷气,温度自动控温,刚刚好,就是苏尚在看手中随意找出的一本书的时候,门外走进来了一个气喘吁吁的中年胖子。
胖子大喘气的走进了房间,然后就着一边的水杯猛灌了两口,坐了一会儿,才对着已经不动声色把书放在了桌上的苏尚说道:“阿尚,我听你姐说你不想转学?为啥?”
苏尚又把刚才的理由重复了一遍,随后看着苏少卿有些迷茫的脸色,迟疑了一下,说:“爸爸,我没事。”
苏少卿脸上的黑眼圈儿还没有完全下去,听他说这么一句话,顿时又红了眼。
“混小子。”苏少卿动手像是想抽他脑袋,可看着他头上那一圈儿还没有拆下来的纱布又实在是下不去手,转而轻轻拍了拍苏尚同样胖的手,两双肉手放在一起,伤感之外又多了些喜气,“你妈拼死了把你生下来,我养了你十七年,到头了你为了个男的给你爹我玩跳楼自杀,你对得起你死去的妈吗你……”
苏少卿那一句完全就是随口的发泄,并没有实质的意义,苏尚却觉得心中像是疼了一下,大概是那个少年,因为这本来无意的一句话压抑了十几年。
苏少卿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马上就停下了,转而看了看苏尚的脸色,这才不甚满意的道:“我可答应过你妈给你照顾白白胖胖的,好容易喂了十几年才给喂肥了点儿,病半个月怎么又瘦了?”
中年胖子的语气全然一个喂猪的态度,只是可能要比猪要精贵上那么点,他浑然没有在意自己的话有哪不对,自顾自的捏了捏苏尚依旧比起同龄人来说要白胖上那么一圈儿的手腕,感叹道:“等回去了我就让你姐给你炖俩猪蹄膀好好啃啃,都说吃哪补哪,不行咱再买个猪头回来给炖了……”
苏尚面无表情的抽出了手,深深觉得,他这辈子的爹能混到现在的小富,公司还没有破产,简直就是个奇迹。
苏少卿喷了一会儿,见他儿子没搭理他,这才摸了摸鼻子站起来,随后说道:“方平说你失血过多身子虚,没啥大事儿,过两天就能回家,我先回去收拾收拾,看看有啥好的买回来给你补补。”
苏少卿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新手机,背面印了一个被啃了一半的苹果,随后腆着脸像是求表扬的样子递给了苏尚,“之前你吵着要个6s,我怕你上课不专心不肯给你……”也不知道是又想到了哪,苏少卿沉默了一下,又精神起来说道:“以后你想要什么,爸给你买什么,儿子……你可别再……”
苏尚沉默一瞬,从床上坐直了身体,眼睛看着苏少卿,严肃的道:“苏尚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动轻生的念头。”
上一世,除了大哥敖奉,他独身一人从生到死,从未感受过家为何物,他的软肋,也就只有那个抱着他的腿,软软的叫着他子尚哥哥的少年。
后来少年长成,成为帝王,名为苏尚的将军身死,依然是孤独一人了无牵挂。
可他既然重生,得了还叫苏尚的身体,不论是从哪里来说,替那个已死的苏尚孝父母,敬长姐,都是他分内的事情。
苏少卿没想到他一句话能让苏尚给他这么大的反应,心里感动的同时有有不少不好意思,当下摸着脑袋傻笑两声,强行严肃了脸,道:“撒娇也没用,出院了之后你可得给我好好看书,不准丢我的脸,知道没?”
被撒娇了的苏尚又坐回了床上,看着他这一世的爹兴致高昂的哼着小调蹦跶着走出病房,静静的坐了一会儿,最终露出了自他死亡到现在的第一抹笑容。
身为将军苏尚的背负,前一世已经结束,身为少年苏尚的这一世,才正待开始。
☆、第4章
苏尚醒过来虽然还没有几天,只是这段日子里面,除了他的班主任以一种工作态度过来询问过他一些事情之后,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人来过了。
这不由得让苏尚觉得,这个名字同样叫做苏尚的少年,与人交往之间是不是差了太多的东西。
醒过来的第二天,苏尚就让苏淼把他所需要学习的书籍从家中拿了过来,这几天倒也是看了不少,文学方面倒也还好,虽然字体和晋元时期差距甚大,倒也能看懂,再加以练习,书写并不是问题。
晋王朝对外也有交涉,英语苏尚也曾学过几年,问题并不大,只是数学、化学和物理这些科目,在苏尚眼中看来,除了字体他能够看懂之外,其他的意思,他一个都不明白。
炸药他倒是会做,可像是书中所写的那些‘公式’、‘等量’为何,他是一点都不知道。
所以苏尚曾经非常含蓄的问了问苏淼,关于他的成绩如何,苏淼闻言翻了一个老大的白眼儿,一点淑女风范都没有,自顾自的灌了一口水,道:“成绩?你是老二,你们班就没有人敢当老大。”
随即,苏大美女讽刺的用她葱葱玉指戳了戳苏尚的脑门儿,“爸爸花了多少钱才给你塞到那个学校,你瞅瞅,你在那学校里面什么不会干就算了,还成天惹事儿。”
大概是料定了现在的苏尚不会再像是以前那样,苏淼说话间也没有了那种自己都掂量不上来的小心翼翼。
果然,苏尚闻言面上不动,心里却多少都松了一口气。
他固然文采比不得那些天之骄子,可毕竟陪着太子读了七年书,耳提面命间也学了不少,纵然刚开始进程会较慢,假以时日,虽然不能夺取状元,也至少要能够位列前三。
这段时间,苏尚白天睡醒之后,就拿着苏淼给他的教科书和一些据说是高考前的学生卖出的做了详细笔记的书看,多少也都有些帮助。
这天苏尚一如既往的靠在床上,将一个小桌子横放在前面看书,时不时的做下一些批注,门被敲响的时候,苏尚多少都楞了一下。
苏淼和苏爸爸对于自家人从来都没有敲门的习惯,大咧咧的推门就进来了,方医生要查房,加上时不时的外面就会有护士会进来看上一下,因此门一直都是虚掩着,并没有关紧。
这个时候门被小声的敲响了三声,苏尚一时还都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门被推开,一个看起来比较阳光活泼的少年进来的时候,苏尚才问道:“阁……你是?”
“老师说你失忆了居然是真的啊?”少年诧异的瞪大了眼睛,随后向身后摆了摆手,这时候,苏尚才看到少年身后还有一个看起来畏畏缩缩的人。
“我是方励,他叫常语,之前是你同桌,你有印象吗?”方励搔了搔脑袋,看样子对于苏尚丝毫不记得的情况也多少都觉得有些苦恼。
常语在方励后面一句话不说,看样子紧张得很,苏尚看了他一眼之后就没有再看他了。
“没有印象。”苏尚合上了手中的书,坐直了身体,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意。
方励也有些无奈,随后他扯了扯常语,语气之中带着凌厉,“还不快点儿说?等什么呢又?”
常语脚步踉跄了一下,匆匆抬了一下头,脸色看起来很苍白,眼神四处躲闪,就是不肯看苏尚。
方励见他这个样子撇了撇嘴,一下子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面,非常自来熟的拿了一个苹果开始啃。
常语哆哆嗦嗦的终于挪到了苏尚床前,低着头开始搅着自己的手指,好一会儿,就在方励‘嘎吱’一口啃掉了最后一口苹果,打算扔掉的时候,常语在终于道:“对、对不起……”
苏尚好奇的歪了一下脑袋。
常语一句话开口,像是适应了很多,只是声音哆嗦的像是快要哭出来一样,“苏尚,我不是故意把你的情书给陈锐衍的,我没想到他会把情书贴到公告栏里面……”
“你交给他?”苏尚果然皱了皱眉,身边的方励吃完了苹果之后,拿起了一个牙签叼在嘴里,抱着双臂靠在椅背上面看着常语在那说。
常语被他盯得更难受了,当下就舔了舔嘴唇,“你、你之前一直跟我说你写了一封情书,想给孙锐衍,但是没有机会见他……对,我、我本来是好心的……”
“放屁。”方励顿时嗤笑一声,把嘴里的牙签吐了出来,随后讽刺着一张脸说道:“来的时候我怎么跟你说的?好好认错我还饶了你……”
“饶了谁啊?”门外一个声音,方励才刚摆出来还没有多久的痞子脸顿时就收了回去,飞速的扣上了自己特意解开的两个衬衣扣子,坐直了身体。
苏尚看着方平从外面进来,面无表情的推了一下脸上的眼镜,看了一眼在一边的□□后,才看了一边站着的常语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走到苏尚床边,看了一下他的伤口。
方平大概是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了,也听明白了个大概,只是对于常语的角度并不怎么明白,于是只是对着苏尚说了一下伤口愈合情况,又让他过一会儿自己找护士换一下纱布,这才对一边的方励板着脸交代了两句,扭头走了。
方励眼神看了一眼带笑的苏尚,莫名的有些不好意思,方平还没有走远,他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给门关上,这才干咳一声又故作淡定的解开了自己的扣子,腿一颠一颠的走回了刚才的宝座。
“行了,继续说吧。”
常语大概是刚才那一会儿打好了腹稿,这一会儿也开始有些话说了,“我不是故意把信给他的……我那次碰到他,然后就说你给他写了信,我就给把信给他了。”
苏尚脑子突然抽痛了一下,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忍住了那种感觉,随后,他沉静的开口,道:“我好像记得,那封信是在我的书包里面的。”
常语脸色一白,随后抬起头,眼神之中带着像是笃定一样的确认,“对!所以我把那封信拿出来了!你不敢做的事情我做到了!我替你做到了!”
苏尚面无表情的垂下了眼睛,将手中不算是很厚的语文课本放在一边,随后开始收拾起了桌子上的东西。
他这边没有说话,那边的方励却像是忍不住了一样,“我x!常语你是不是有病!你这是偷!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取叫啥……”
“不问自取为盗。”苏尚身上还穿着蓝色条纹的病号服,头上缠着一圈圈的纱布,隐隐可见还有些黄色的碘伏痕迹。
少年现在的体形微胖,脸上还有一些肉肉的痕迹,只是此刻掩在宽松的病号服下面,衬着他还显得有些苍白的面色,显得倒是有些弱气。
“真不知道我今天带你过来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方励脾气暴躁的皱眉,发泄似的踢了一下脚边的椅子,抬眼瞅了瞅常语苍白的脸,随后把苏尚又按在了病床上,道:“阿尚,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给他弄出去先。”
苏尚一愣,也没有来得及回答,就看着方励粗暴的扯住了常语的手腕,直接暴力把人给拖了出去。
苏尚坐在病床上垂头看着自己的双脚,只能想到白嫩一词来形容,像是看着脚出了神,直到方励从外面推开门之后,苏尚才抬头笑了一下,“我要去护士站。”
“我跟你一块。”方励扒拉了一下头发,心情看起来不是很好,他想扶着苏尚的胳膊搀着他,但是苏尚走的步子实在是很稳,如果不是他脑袋上面还有一圈没有拆掉的纱布,现在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会觉得苏尚此刻是一个病号。
于是方励就在苏尚的身边走着,身边时不时的经过一个慢腾腾走路的患者,或是匆忙赶过的医生护士。
在这一片并不算是吵闹又忙碌的环境中,方励皱着眉说道:“我爸之前跟我说了你的事儿,这也怪我,明知道陈锐衍那孙子是个什么样的货还找机会让你俩碰面儿。”
苏尚脚步一顿,那股疼痛像是又出现了一次,随之而来是另外一种记忆,他淡定的又重新迈开脚步,“这怪不得你,是我请求你的。”
方励在这之中只扮演了一个中间人的角色,而且一直都是苏尚单方面的请求他。
两个人的关系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自小就是邻居又一起长大,只是两人无论是性格还是其他的都是天差地别。
苏尚内向不爱说话,偶尔两句声音也都是如同苍蝇鸣叫一样听的不甚分明,也就只有在相熟的人之间才会放开一些。
而方励则是天生就能和别人玩到一起,很容易就能得到别人的好感。
若是一定要让他们两个之间找一个共通点——成绩都不好。
苏尚是吊车尾,方励就是那个车头。
两人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厉害。
☆、第5章 【捉虫】
“你话是这么说。”方励斜眼又瞅了瞅苏尚的脑袋,“我当初要是能把你死看住不让你和那孙子说上话,现在你没准儿还在学校上课呢。”
苏尚只是一笑,对这句话并没有回答。
这一会儿,他们也到了护士站里面。
苏尚醒过来之后,为人谦逊,待人有礼,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虽然他微胖了一点,但是很难会有人不喜欢这么一个有礼貌的孩子。
对待这个发小家的孩子,方平一向都很上心,给他换药的人是护士长,大概是特意吩咐过。
护士长的手法很熟练,就在苏尚被她快速的动作按弄头皮都快要有一种眯着眼睛睡着的感觉的时候,护士长麻溜的拍了拍手,随后笑道:“行了,回去吧,明天记得再过来一趟。”
苏尚礼貌的谢过了护士长,这才拿着单子又走了出去。
门边站着的方励在他换药的时候站在他身边勾着脑袋看了很久,中间被护士长推了两下死皮赖脸的没有赶出去,本来还咋咋呼呼的,在看到苏尚脑门和后脑,还有手腕上的伤口之后突然沉默了下来。
直到两个人都到了病房,方励才突然开口,闷闷的说道:“阿尚,我错了。”
“你又何错之有。”苏尚任由一边过来的护士在他脚上扎上了针,等到护士调完速度之后,方励才又一屁股重重的坐到了他身边。
“你老实告诉我,那天打你的那几个人到底都是谁?”方励想捏苏尚的手,可是他一手裹着厚厚的纱布,还用木架绑着,另外一只手上……这半个月以来每天都要输液,多则五瓶,少了也有三瓶,那一只手的手背上已经处处都是淤青,根本就没有地方下针了。
所以刚才才扎到了脚背上面?
方励舔了一下嘴巴,觉得有点难受。
他虽然也觉得苏尚偶尔会很烦,可他们两个玩了十七年,据说当时出生的时候,都是在同一家医院里面,他比苏尚还要早出生几个小时,因此他妈妈作为苏尚母亲的好姐妹,打小的时候就告诉他,要多多照顾苏尚,因为他是小哥哥。
苏尚内向,可对于自己人从来都是有求必应不说,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他爸去美国进修那三年,他妈妈不巧住院,家里只有爷爷奶奶,又不跟他住在一起,方平把自己放在苏尚家住,高烧的时候,苏家没有人,是苏尚在床边熬了个通宵,直到他烧退了,才趴在床边睡的。
能这样对待自己的朋友,这辈子能有几个?
“你不知道?”苏尚也是疑问,随后,他看着方励困惑的神色,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面无表情,“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的记忆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
见方励神色呆愣,苏尚又补充了一句,“可能是跳楼的时候摔坏了脑子,你不要担心。”
方励更不是滋味儿了。
“你说我那一身的伤是被人打的?”苏尚转了一个话题,看着方励问道。
方励点头,看着他胳膊上还没有消下去的淤青,恨恨的道:“就那么一天咱俩没在一块儿走,偏巧了你那天被堵,肯定又是常语偷偷告的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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