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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军区三部曲之军区大院_警卫连 作者:泡泡雪儿

    正文 第5节

    军区三部曲之军区大院_警卫连 作者:泡泡雪儿

    第5节

    “john hellon。”周海锋忽然说。

    “什么?”单军愣了下。

    “那吉他手的名字。”周海锋接过单军手里那张碟,专注地看。

    “……”单军愕然了,意外地看着他……

    那晚上,单军把周海锋留在自己房间,两人关上了门,用单军那套配置极发烧的音响,放那乐队的碟。或低沉或高亢的歌曲,在整个房间里环绕,周海锋坐在床边,单军干脆坐在地板上,两人都听得很入神。

    这一晚上,两人聊了聊乐队,各自听过的歌,喜欢的乐派。以前从来没聊过,单军也不知道,周海锋对这些外国音乐的了解,竟然也不比他少。单军自己算个发烧友了,可他真一点没看出来,周海锋来的时候连个随身听都没有,竟然还是个内行。

    在听歌上,单军一向很少有知音,他那些院里的狐朋狗党就只听些小虎队郑智化,就没几个能跟他聊得起来的。没想到,能跟他聊那么多的,竟然是周海锋……

    过了两天,周海锋出门公务,回来推开自己的房门,一愣。

    那套单军房间的高级落地大音响,在他房里放着。

    一起搬来的,还有单军那足有几百张碟的碟架。

    “我房间东西多,太挤,你那儿空,借我个地儿放。”单军对周海锋说。

    “你那天说爱听的,我买了,这都有,你慢慢听。”单军说……

    军区大院靠着一个很大的市内公园,有着广袤的市内湖,碧波千顷,是着名的风景区。老政委夫妇常常傍晚去公园里散步,周海锋也陪着。单军很少去,从小到大这地方他少说也去了千八百趟,可这天吃了晚饭,他破天荒地也去了。

    天气已经很热了,湖边凉风阵阵,旁边大型游乐设备开着彩灯,人群惊险刺激地玩着,发出阵阵尖叫。单军也要玩刺激,老政委夫妇不同意,怕危险,单军坚持去买票。

    “唉,小周,你陪着去,看好军军!”单军奶奶担心地说。

    周海锋服从命令,过来了,单军顺理成章地买了两张票。

    坐在疯狂老鼠的车上从高高的顶上猛冲下来急转弯的时候,单军在空中大声呼哨……

    “好玩儿吗?”车子终于疯狂完了停下,单军在周海锋的眼里也看到了痛快。

    周海锋毕竟也是年轻人,这个年纪,谁不爱玩儿,谁不爱刺激?

    “还有更刺激的,敢玩吗?”

    单军拉着他坐上了过山车。在最顶上头朝下的时候,单军听见背后一个男人的惨叫,叫得惨绝人寰,简直比杀猪还惨。

    车终于停稳以后,那男人一踩上地就跑,结果头晕眼花,撞在一根柱子上。

    “在上头听见他叫了吗?”单军绷着笑问周海锋。

    “……”两人对看了一眼,都没忍住,大笑。

    第16章

    天快黑下来的时候,单军登上了湖面上的一艘快艇。

    这快艇是有人开的,上面可以坐五六个人,单军多给了钱,把这小艇包了。单军给开艇的人塞了点儿,自己上去开了艇。周海锋有单军奶奶的叮嘱,也得跟着。快艇发出轰鸣劈开水浪,向湖中心冲锋而去。

    单军站在船头,熟练地开动,颠动的船头直向着远处的山峦,高高的水浪狂翻,墨蓝色的天空翻着大片的火烧云,将单军英气的身形勾勒出潇洒的剪影。周围的游船都被快艇掀起的浪头荡开,还有船上的女孩儿偷偷拿出相机对着单军拍照。

    “你来试试!”单军大声对周海锋说。是男人就不会对这刺激的东西没反应。

    周海锋果然感兴趣,单军放慢了速度,手把手地教他。这玩意儿是单军玩剩下的,可在周海锋面前,他还是显得玩儿的很新鲜、很刺激。

    操作不复杂,周海锋一学就会。他操作熟练了,速度也上去了,快艇高速冲向另一片湖面,周海锋还在加速,两人并立在艇头,风狂翻着他们的头发,男人天生为速度的极限感着迷,那是一种挑战天地的征服欲,在这碧波万顷的湖上,山水天地之间,两人的胸臆之间都充满了豪情,单军发出长长的呼哨,周海锋也捺不住,对着满天晚霞叫喊出胸中的痛快……

    单军侧过头看他,周海锋硬朗的脸颊带着难得一见的兴奋和豪气,冷酷和粗犷的线条在夕阳下被镀上了一层古铜色的光晕,显得是那么生动,英挺,眉目明亮得像能烫人。

    “刺激吗?”单军问他。

    “够劲!”周海锋豪爽地说,像个贪玩的大男孩儿。

    前面转弯了,单军喊了一声:“减速!”一手抓住了固定杠,一手过去按在周海锋的手上带领他的动作。快艇倾斜着在浪尖上转弯,水花扑上来,周海锋毕竟第一次做,没掌握要领,身体一个摇晃,单军赶紧用力揽住了他的腰,帮他把身体定住,但单军自己被这么一冲,人往边上就甩出去,眼看要甩下湖,被周海锋一把拉住扯进了怀里,两人贴着胸膛一起撞在操作台上,单军手伸过去抓稳了固定杠,终于定住了重心,水花没头没脑地扑了上来,把两人劈头盖脸打了个精湿。

    等船身终于平稳下来,周海锋湿漉漉地微仰起身,问怀里的单军:“没事吧?”。

    “没事儿,你咋样”单军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人还压在周海锋的身上。他要起身,腰上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搂着,单军低头看了一眼,周海锋才意识到,松开了手。

    单军从他身上爬起来,两人互相看看彼此湿透的狼狈样,都不禁好笑。

    单军把湿衣服脱了,周海锋也脱了衬衫,把衬衣拧干,递给单军,让他把头发擦擦。

    单军那湿背心绷在身上,绷得纤毫分明,显出精悍的腰身和结实的腹肌。他接过来擦着头发和脖颈,扫了周海锋一眼。

    周海锋坐在船头,也一样湿透了,水顺着短发滚下,军t把紧实的上身贴出有力的肌理的形状。他分开腿坐着,皮带扣着军裤湿漉漉地裹在长腿上。

    周海锋察觉了单军的视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单军在夜色中,若有若无地笑笑。

    “好玩儿吗?”

    “好玩。谢谢。”周海锋知道,单军今晚上是特意带他来玩儿的。

    “谢什么,这是还不把我当哥们儿。再这么客套,我翻脸了啊。”

    风习习吹来,安静的水上,只有水波荡漾的微声。

    湖面上就漂着他们这一艘艇,远处湖岸上是星星点点的灯光,像一条光带,横卧在天际闪动。

    “以前是不是开过,学挺快啊。”单军找话聊着。

    “没有,玩过电游机,有操作杆的,差不多。”周海锋说。

    “你还打过游戏机?我以为你是好学生,跟这都不沾边。”

    “初中时候,楼下有个电玩室。一个钢镚两毛,兜里没几个钱,打光算完。”

    周海锋望着远处山的影子,夜幕里,山影浓重,隐隐绰绰。周海锋出了片刻的神。

    单军看着他的表情,半晌说:“想家了?”

    “想家了就回去看看,我和老爷子说一声,没事儿。要是想在家住几天,也问题不大,交给我。”

    单军诚恳地说。周海锋看了看他。

    “你应该多出来玩玩儿。”

    单军说。

    “总在我家憋着,我知道你也闷。有家保龄球馆,不错。江北还有个跑马场。新开的。下次我带你去。”

    “对了,差点忘了,这个……”单军想起来了,在裤子口袋里掏了掏,骂了声妈的。东西搁里头都湿了。

    单军掏出来,拧开,还好还能亮。

    “路过个摊儿,顺手买的。我看你晚上去连队要走树林那道儿,那不黑吗,照着点儿。”

    单军抛了过去,周海锋手一张,接在了手里。

    是个微型手电筒。

    从将军楼去连队政治学习,要穿一片树林,树林旁有个假山塘,常有晚上没看清路,踩水塘里的。

    周海锋看着手里的东西,抬起头,看着单军……

    等两人回到大院,往将军楼跑,一路身上往下滴水,院里的人都向他们行注目礼。

    “军子!”

    跑到将军楼门口的时候,有人喊。单军一回头。

    “怎么了这是?”王爷到了面前,上下打量着湿透的单军。

    “掉湖里了。”单军开玩笑。

    王爷扫了周海锋一眼:“他也掉了?”

    “他救的我。”单军催促周海锋先进去,免得他爷爷奶奶散步回来了看见,王爷拉住也要跟进去的单军。

    “你这两天窝床上跑马呢,人影不见,叫你也没空?”

    王爷他们几个兄弟好几天没见着单军了,以前单军天天领着他们厮混,可最近几次集体行动都不见他人影。

    “有事儿,行了,你等我回去换身衣服再说。”单军要走,被王爷拉住:“我偏不等怎么着?”

    “靠,大哥,大爷!行了吧?小样儿。”单军霸道地一捏王爷的下巴,搡开他,进了院门。

    王爷背靠着对面的院墙,拿着打火机把玩。他望着将军楼的二楼一间房里亮起了灯光。那是单军的浴室。

    王爷点着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甩了甩火机,看了眼那灯光……

    单军在浴室里洗头,洗发水没了,打开门对楼下喊了一嗓子,让周海锋送一瓶新的洗发水上来。

    周海锋换过了衣服,上了楼把洗发水放在浴室门口就要走,单军隔着门说,拿进来!

    周海锋略一停顿,推开了门。

    浴室里热气蒸腾。单军腰上就围着一条浴巾,迷蒙的水雾弥漫上来,笼着他橄榄色的背肌。

    周海锋把洗发水放在台子上,就要走,被单军喊住。

    “来的正好,帮个忙。”他拧干了毛巾,抛给他。周海锋接在手里,看了他一眼。

    单军转身,手撑在了墙上,示意周海锋给他擦个背。

    周海锋看看他,略一迟疑,挽起了袖子和裤腿,走到了单军的身后。

    他拿着毛巾的手顺着水流,按在了单军的背上。

    暖黄的灯光下,水流沿着单军结实的肌肉纹理流淌,一层亮亮的水覆盖在光滑的皮肤上,像涂了一层橄榄油,带着湿润的水光。

    单军的身体微弯,肌肉的曲线随着他的动作拉出强健的弧度。从小打架,单军的身材健美流畅,一身漂亮的腱子肉,没有一丝赘肉。

    单军关了水,微微闭着眼睛。他感觉着身后周海锋的手带着毛巾在他脊背的皮肤上摩擦,从后颈,沿着背上的凹沟,到腰……

    单军睁开了眼。墙上挂着面镜子,正对着他们。镜子里,周海锋站在他的身后,单军透过那镜子,若有似无地看着他,目光带着刺探。

    周海锋低着头,水汽和热气还没从镜子上散去,让他的表情看不真切。

    背上的力道平缓,均匀,手掌带着毛巾摩擦在单军皮肤上,带起热度,周海锋另一只手扶在单军腰上,皮肤相触的地方他的手心温度很高,单军那儿像被烫着,有点炙热。

    单军盯着镜子里看,周海锋忽然抬起眼睛,两人的目光在镜子里相遇了。

    单军并没移开,反而嘴角微勾,对着镜子里的他微微一笑。

    周海锋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眼光回到背上。

    “用点儿劲。”单军催促。

    背上的力道重了,周海锋再擦了几下,擦到了腰,碰着腰间裹着的浴巾的边沿就停下了,把手上的湿毛巾递给单军。“好了。”

    他就要往外走。

    单军不接,转过身来,胸膛对着他:“前头你也代劳了。”

    周海锋瞥了他一眼,低头把毛巾铺展开,忽然往单军脸上兜头一罩,就朝外面走去。

    单军拉下毛巾,周海锋还没走出几步,身后一股水柱将他淋了个通透,单军摘下淋浴头开了龙头水流对着周海锋就像个水枪似地喷了过去。周海锋猝不及防,给喷得一头一脸,单军举着水枪哈哈大笑!

    “……闹什么你!”周海锋躲着他的水柱,被他弄得狼狈不已,单军压根不放过,水枪不依不饶地跟着他喷,周海锋用力抹了把脸上的水,也不含糊,兜起地上的水盆就泼了过去,把单军从头到脚给兜了个正着,周海锋也不禁大笑。

    两个精力过剩的年轻男人,就这么在浴室里头打开了水仗,部队首长楼的浴室都建得很大,这间浴室足有十几平米,两人闹腾起来笑声夹着水声弄得水花四溅,周海锋过去抢单军手里的喷头,争闹之间终于夺过了淋浴头,关了水把它塞回了原位,而单军趁这空隙扳过了他的身体,把他压在了墙上。

    “现在还老不老实了?”单军抵着他,喘着气,凑过去低笑着说。

    “就你,还早着。”周海锋还真跟他打了场水仗,也停下不闹了。

    “嘴硬吧你就。”单军笑。

    第17章

    刚刚的玩闹,都还没平复喘息,笑过之后,渐渐不笑了,安静下来,只听见彼此有些粗的呼吸声。

    单军裹在腰上的浴巾已经湿透了,贴在身上,之前围得紧加上打湿了粘着,笑闹中倒也没落下,现在赤裸的上身,和周海锋的胸膛相距咫尺。

    两人沉默相对,单军一只手撑在墙上,防止周海锋离开,注视着他。

    他的眼底带着戏弄,目光扫过周海锋的每一个表情,观察着他的反应,却微微一愣。

    周海锋的脸被水打湿,头发往下滴着水,滚过他的下巴。刚硬的面孔被湿润的水汽笼着,那双坚定的眼睛也被蒙上了湿润,本来就是一双俊美的眼睛,现在被这层水雾隔着,在朦胧的灯下看起来,有一种不真切的迷离,和平时判若两人。

    单军有些失神,毫无预兆的,想到一个完全不合时宜的词……性感。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顺着他脖颈的曲线向下。

    军装粘在周海锋的身上,肩章和领花也都湿了,贴出里头大片胸膛肌肉的形状,头一个扣子敞着,单军的目光扫过他血脉结实的脖颈,他的锁骨,晒成古铜色的皮肤,从领口里看下去,是滚着水的、紧绷、结实的肌肉……

    单军呼吸一滞,有点发沉……

    周海锋突然推开他,单军没防备,被他搡开了。

    周海锋撸了把脸上的水,动作有些粗鲁,没看单军,就大步走出了浴室,把门带上了。

    单军从刚才的恍神中回过神来,回头看着那门……

    王爷约单军见面,在老地方。

    老地方是大院里的水塔。

    为了保证军需,军区大院内有一个很高的水塔,这个水塔很高,在很远的地方就能看到,算是个当时的地标。单军小时候调皮,不止一次想要挑战这个高高的水塔,水塔外沿有旋梯可以爬上最顶端,可是台阶踏空的,很危险,曾经有部队子女爬上去出过事儿,所以后来就封闭了通道,不让小孩乱攀爬,只有军工在必要的时候才能上去。

    这个标志性的高高的水塔四周,是单军和王爷这帮兄弟打小就在这儿聚集的地方,是他们的阵地。

    单军去的时候,王爷坐在一辆大军卡的前车盖上。小的时候,他们这几个男孩儿经常猴子一样爬上去,在车盖上一溜儿排开地坐满车头,嘴里喊着“冲啊!”“杀啊!”好像卡车就会这样冲进敌人的战场。

    单军跃了上去,坐在了王爷身边。两人在车头,像小时候一样坐着。

    “军子,还记得那块地儿吗?”王爷指了一下院后头一块扒了的平地,正要建楼。

    “记得。那不是原来的石灰池吗。”那块石灰池是军工操作场,小时候也是这帮男孩的混迹之处。

    “以前大秦在那儿埋了只军用水壶,说等再长个水壶出来,就送给大伙儿一个。”

    王爷望着那块地方。

    “不知道那水壶还在吗。”

    “……”

    单军脸上的笑容退去了。半天没说话。

    “说这个干什么。”

    大秦是他们的伙伴,初中时遇上交通事故,去世了。单军这群兄弟,用了很长时间才走出这件事。

    “就是忽然想了。”

    两个人都没吭声。单军看着远处,沉默。

    “咱们这院里的兄弟,你上了军校,大飞明年当兵。再来几个考大学的,就都要散了。”

    “……你今天怎么了?”王爷很少这样。他总是三句话没有一句正形。单军已经很久没听到他这样说话了。

    “爷昨晚操狠了,想得有点多。”王爷眯着眼睛,擒着烟。

    “散个xx。”

    单军说。

    “我在,就不会散。甭管几十年,也甭管各奔东西。散不了。”

    单军看了看王爷。他好久没有仔细看过这个兄弟。小时候,王爷是跟着他的男孩里最怯弱的一个,敏感,怕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变得那么狠。

    不知不觉,他们都长大了。

    “以前一打雷你就哭,拽着我衣角不松手。”

    单军想起那时候的王爷,怕雷,怕黑,怕一个人落单。总是躲在他背后,做什么都是他罩着他。

    “怎么长大了,成这德性了。”

    单军笑,王爷也嘬着烟笑。

    单军揽住他的肩膀,带了带。

    两人都没再说什么,坐在高高的车上,看着天空。

    单军的一个哥们儿抢到了保送名额,单军带着哥几个去如意给他庆祝,也叫上了周海锋。单军说,你要是不去,就是还看不起我,不把我当朋友。

    单军私底下对这些哥们打过招呼,他干什么配合着就成。周海锋那秘密,单军对谁都没说。晚上在沙发上,单军搭着周海锋的肩膀说,以前都是误会,不提了,海锋以后就是自己人,谁要是给他不自在,我给他熟熟皮子!

    哥几个都只好点头。王爷坐在另一边沙发里,把玩着打火机。

    “明子,叫酒,敞开了喝,今天都算我的!”

    一群人喝酒的喝酒,蹦迪的蹦迪,泡妞的泡妞,都闹开了。

    单军把酒瓶子拿着跟周海锋碰了一下,仰头喝下。周海锋也喝了一口冰水。旖旎旋转的灯光在他的脸上变幻着光影,他没穿军装,穿着一件普通的衬衫,牛仔裤,但并不融入的冷峻和这里格格不入,周围女人的眼光,像探照灯似的,不时向他飘来。

    “你去玩吧,我坐坐就行。”周海锋见单军枯坐在这,知道他闷。

    “和他们天天玩,少一天没什么要紧。现在,我就想跟你待着。”

    单军手环在周海锋的肩膀上,对他微微一笑。

    周海锋侧头看了他一眼,两人的眼神碰上,单军也没有移开眼光,近距离地看着他。

    周海锋也看着他。

    片刻,才把头转了过去……

    明子搂着新泡的马子挤过来:“军哥,今天这么高兴,你好久没露一手了,来露一个?”

    “对啊!露一个!”大飞于征他们都一阵阵地起哄,单军眯着眼睛吸了口烟,把烟头摁进烟灰缸。

    “不是冲你们啊。今天为了海锋。”单军站起来了。

    没一会儿,音乐声停止,舞台灯也一下都灭了。黑暗中,迪厅里的人正摸不着头脑,一首强烈的劲歌前奏突然响起,这是当时的一首粤语劲舞歌,红透半边天,张立基的《electric girl》。

    灯光倏然大亮,单军穿着他那件黑背心敞着件短夹克,迷彩裤扣着宽金属皮带,在台上劲舞。

    他手上戴了一副黑色半截手套,踩着太空步,跳的是当时最火的舞:霹雳舞。

    单军跳舞是他跟着港台歌星录影带学的。高一时他带领几个哥们儿,自己编舞跳了一首张学友的《饿狼传说》,在校庆典礼上压轴轰动,把全校师生和视察的领导看得目瞪口呆。

    舞台中央,单军劲酷刚猛地舞动,有力的身体充满弹性和张扬的霸气,舞步精准又潇洒不羁。后仰下腰,身体几乎贴地平行,两手在空中抓着一根无形的绳子,寸寸拉起,腾腰旋身,猛一甩头发上的汗水,四处飞溅的汗珠衬出一张俊脸,底下歇斯底里地尖叫!

    单军这场舞用足了功力,跳出一身大汗,脱了外套甩开,被汗水打湿的肩膊结实发亮,在灯光下野性蓬勃,他挑起布满汗水的下巴一笑,笑容有种难以抗拒的坏意。

    “啊啊啊——!”不知是哪里的女人在死命尖叫。

    “军哥帅啊!”大飞那伙人也狂喊。

    王爷倚在沙发深处,远远看着舞台上耍帅的单军,专注,沉默。

    单军朝着兄弟们坐的方向,两手拇指食指相抵,在左胸前潇洒地比出一个心型。一伙人都口哨呼哨掌声地回应。

    单军手没放下,直视坐在他们中间的周海锋,灯光晃过那个方向,远远地和周海锋的视线碰上,单军邪气地晃动那颗“心”,向他坐的地方瞄准,将周海锋看过来的目光,笼进心的中央……

    “戏演得挺逼真啊。”

    后台没人的走廊里,王爷向汗流浃背的单军递上一罐冰啤。“他也这号人?”

    单军接过来就仰脖。王爷是个精细的人,有些事儿瞒不过他的眼睛。王爷和周海锋是一类的人,也许他们这样的人互相都能看出来。

    “就为收拾一个兵,犯得上吗?怎么收拾不是收拾,怎么到了你这儿,还搭上肉体了。”

    “你xx才肉体。”单军擦了把汗,靠在墙上仰头呼出一口气。“这演的,我他妈都快感动了。”

    今天他卖了十足的力,把看家本事都拿出来了。单军想起刚才他在舞台上那比心的动作,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要不能跟男的真刀真枪地干,趁早别瞎白活,回头恶心了自个儿,别说爷没提醒你。”

    单军没回答。他想起在北极海狼的那人说的话。

    这道理他明白,也想过,可单军没往下再想,他本能地排斥。可要掏老虎崽,就得敢进老虎窝,真非做到那一步不可,也没什么大不了。

    “不就是操吗?眼睛一闭,往里捅就是了,他妈都一样!”

    单军粗野地说。

    他想起了那天在浴室里,周海锋那张带着水汽的面孔。那张脸和北极海狼的那一夜重合了。他凶暴地扳着那张桀骜不驯的面孔捅进他的嘴里,感受着强烈的征服他的冲动,那种快意、冲动,汹涌澎湃……

    单军沉默,身上一阵阵发热。

    他把空罐子丢还给王爷,往回走。

    “差不多就行了,别玩儿到最后,把自个儿玩儿进去。”

    王爷在背后说。

    单军嗤笑。

    “不可能。”……

    那晚上直闹到十点多才回去,上了车,单军还意犹未尽,周海锋关上车门,单军在副驾座上慵懒地躺着,斜睨着周海锋问,哎,我跳得怎么样?

    周海锋说,不错,比王大锤强。

    王大锤是军区食堂炊事班的大厨,他炒菜是边炒边哼着曲儿狂扭,全身的肉都扭得直抖,扭得整个军区都出名了。

    单军一愣,笑着蹬了周海锋一脚:“你大爷的!”

    他喝了酒,笑容中也带着点酒意。

    “你就……没啥想法?”单军在酒意中直不笼统地冒了一句。

    周海锋回头看了他一眼,发动了车。

    “啥想法。”

    单军想没想法,没想法老子刚才的劲白使了?

    “海锋,咱们现在是哥们儿,哥们儿话敞开说。——谈过对象吗?”

    单军觉得这戏该接着往下唱了。

    “没有。”

    “真没有?”

    “你对这个好奇。”

    “我是对你好奇。”

    单军借着酒意,呼噜出来一句,嗓音压低着,暧昧。

    周海锋没接话。

    “别误会,我没冒犯你的意思,你要是不愿意说,就不说,我就是觉着——咱俩该多亲近亲近。你说呢。”

    单军伸开胳膊,搭在周海锋座椅的靠背上,身体微微倾过去,注视他的眼神玩世不恭,带着点痞,又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深意。

    如果是刘小婷那些女孩儿此刻坐在他身边,八成就要脸红心跳地低头,以为他要吻过来了。

    单军不藏着掖着了。那天那浴室里,他相信周海锋也觉察了。他这么聪明的人,有些话不必捅破,知道他想干什么就行了。都是明白人,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第18章

    前面的车忽然刹车,周海锋也跟着踩了一脚刹车。单军往前冲了一下。

    车停下了,周海锋一手搁在方向盘上,向单军转过了身。

    单军见周海锋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单军也没说话,迎着他看。

    周海锋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倾动身体,压了过来。

    单军见他的脸突然靠近,脊背一僵,下意识地向后避去。

    周海锋的气息一下笼上了他,单军甚至闻到他领口里的肌肉的气息,周海锋的上身倏然压覆过来……

    贴上的热度一紧,随即离开。一道安全带从单军身前拉过,扣进了系口。

    “你紧张什么?”周海锋坐回原位,看了看单军。

    “谁紧张?”单军打了个哈哈,看窗外。

    “我没什么能满足你好奇心的,”周海锋换挡,踩动了油门。“用不着对我的事那么感兴趣。你说把我当朋友,想问什么就直接问,不用绕弯子。”

    单军一愣,没想到这闷葫芦这么直接。

    “痛快,我就喜欢痛快人。”单军一笑,未置可否。

    前面一辆车忽然一个急刹,尖锐的急刹车声里,“碰”的一声闷响传来,一个路人被那车撞倒在地。

    “我操”单军和周海锋的车紧跟着停下,目睹了全过程。

    周海锋赶紧跳下车,过去扶起那路人查看。那人倒在血泊里,人已经昏迷过去。

    单军也下来了,看着那触目惊心的惨状。肇事的司机在车里,反而没下来,大概是吓傻了。

    “快找公共电话,叫救护车!”

    周海锋紧急处理着伤口,回头对单军喊。

    单军却没动,只是盯着眼前血流满地。脑中一恍,和某个记忆中的场景重合……

    “快去啊!”

    周海锋见单军不动,吼。

    肇事车辆忽然发动,司机猛甩方向盘,一脚油门踩下去,逃向黑暗中。

    单军忽然有了反应,他冲向军车跳了上去,轮子发出尖锐的声音追向肇事车辆逃逸的方向,单军把油门几乎踩到了底,周海锋看着他速度疯狂地冲进黑夜。

    “单军!”

    单军的车像头横冲直撞的野牛追上了那辆轿车,轿车还在拼命加速,却敌不过单军的速度,单军超过去一个猛甩方向盘,车子横着甩尾,发出凄厉的尖锐声音横挡在了那辆车面前。

    司机大惊失色,急踩刹车,一身冷汗地停下了。单军啪的甩上车门,冲到他车头前:“下来!”……

    “你们有什么证据?我还说是你们撞的呢!”

    单军把司机押回了现场,这司机是个无照驾驶,借了别人的车子,撞了人惊慌失措,仗着现场没别的目击者,拼命抵赖。

    “你再说一遍?”

    单军揪过了他的领子。

    “你打啊?打了就全是你们的事儿!”

    单军一拳头就要挥过去,被周海锋拉住。周海锋已经给伤者做了紧急处理,叫一个路过的人帮忙叫了救护车,把人送到了医院,那人也一并报了警。

    “你车印在这儿,抵赖不了。”

    周海锋指着地上。

    “那又怎么样,我还说我是救人的呢!你们说你们看见了,拿出证据来!”

    人到了这种时候,为求自保,什么无赖都耍得出来。

    “证据你妈!”

    单军又要揍过去,被周海锋攥住。

    “看见这车了吗?”周海锋拍了拍他们的军车。

    “军车了不起啊?”

    “这是bj2050战地吉普,军地导引战备两用车,配备行驶记录仪,全程有录像。”

    那人愣住了,脸色变了。

    “24小时自动摄录,刚才的情况都拍在里面。你要走,可以。过后我们把录像交给警方,你就是肇事逃逸罪。”

    “……唬谁啊?你说拍了,在哪儿,放给我看!”

    那人慌了。

    “可以。交警就要到了,那就请你和交警同志都跟我们走一趟。回到军区中央监控室,马上就可以调出来。”

    周海锋把车门打开了。

    “请吧。”

    “……”那人不动了,脸色灰暗,沮丧地抱住了脑袋蹲了下去……

    交警来了,看过了现场,把人带走了。现场处理的时候,都是周海锋在和交警交涉,单军没插手。他一直坐在马路牙子上,望着黑暗中不知名的方向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单军抽着一根烟。人都走了,周海锋走了过来,在他旁边坐下。

    单军默默抽了一会儿,看了他一眼,撇起嘴笑笑。

    “bj2050……够能唬的啊。”

    bj2020也才是个敞篷的破吉普,这凭空冒出来的bj2050一下就成战备两用车了。

    “真装了监控?”

    有些军车装备保密,这个还真不好说。

    “蒙他的。”周海锋说。

    单军回头看了周海锋半天,笑,被烟都呛了一口。

    “操……你小子也会这一手。”

    单军低头吸了一口烟,又陷入了沉默。

    “想什么?”周海锋问他。自从周海锋认识单军,很少看到他这个样子。

    单军没回答,又抽了一口,望着远处的那一滩血迹。

    有些事儿,他从来不对人提起。但是在心里压久了,沉闷地发酵,涨得难受。在这个晚上,他突然想找个人说说,不管是谁,即使是周海锋。

    “我有个发小。初中的时候,也是这么一个晚上,被车撞了。走了。”

    大秦的死是这群大院子弟的一个禁忌。这么些年了,所有人都避免去提起。

    “当场走的。撞他的车,跑了。”

    单军吸了一口烟。烟雾弥漫了他的眼睛。

    “到现在也没找到。”

    周海锋沉默地听着。

    “那天,我就在附近。得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亲眼看着他走。”

    单军想起了那个晚上。当时的情景被他封在脑海里。可是,有的东西人可以很快遗忘,可有的拼命想要忘记的事,却无论如何都忘不了。

    这几年,他们这群兄弟没有人提起过这件事,好像每个人都忘了。可是每个人都知道,谁都没忘。

    单军不再想下去。他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好像这样就可以把那一幕从脑子里彻底甩去,就可以把那一晚当成一个梦境,一个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梦。

    烟雾蒸腾上来,熏得他眼睛生雾。烟头掉在地上,单军踩灭了。

    周海锋也望着对面。那里是个小学,隔着栏杆,有个露天的小篮球场。

    “以前有个人,当了兵,上了老山前线。”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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