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军区三部曲之军区大院_警卫连 作者:泡泡雪儿
正文 第10节
军区三部曲之军区大院_警卫连 作者:泡泡雪儿
第10节
“……”单军独自躺在床上,瞪着上头的床板。单军一动不动……
单军一个人在这张床上过了一夜。他醒来的时候,周海锋已经洗漱回来,不知道在哪窝了一夜。
他们谁都没有接触对方,连眼神都避免接触。
训练场上,结束自己项目的单军坐在草地上休整。
远处操场上,周海锋正被教官叫出来格斗示范。他在阳光下和教官过招。教官拆解着他的招式,不时停顿,指着他动作向其他人示范说明,再让周海锋连贯地再做一次。
侧肘横踢,击腰锁喉,招招致命,军帽下被晒成古铜色的脸,散发着冷锐和杀气。
“看傻了?”唐凯过来,在单军身边坐下了。他看单军坐那儿,出了十几分钟的神了。
“你属猫的啊?”单军觉得这唐凯走路不带响的。
“我属大象的估计你也听不到。”唐凯笑。
两个人就这么看着周海锋在格斗训练。教官举着一块砖,周海锋伸腿估量了一下距离,一个旋飞踢同时一声大喝,砖成两半被踢飞。喝彩声传过了半个操场。
“在新兵连,他就是最生猛的兵。”唐凯说。
“那时候他训练,就像不要命,看着都害怕。连长是临汾旅老虎连的,分兵的时候,把他要进了老虎连。”
老虎连是临汾旅的王牌连,连史悠久辉煌,远至抗美援朝近至抗洪抢险,屡建奇功,但也是最艰苦的部队。临汾旅里有句话,当猛虎,自扒皮,断了骨头嚼着筋。能进这支连队的不是一般人,都是老虎连连长亲自到新兵连去挑,上头安排的人一概不要。
单军从来没了解过周海锋的过去,他是第一次听说他来自老虎连。这支连队尽出战斗尖子,难怪当初军区要人,临汾旅怎么都不肯放人。
“他刚来的时候,我们练脚力,每人脚上绑五斤的沙袋踢腿,他老是跟不上,被班排长骂,训,他也不解释。后来练出来了,我们有多快,他比我们还快。有一天,连长检查沙袋,才发现他绑了十斤,有两个沙袋藏在裤腿里。”
“他干什么这么拼?”单军忍不住问。
“不知道。以前聊天,他说他能来当这个兵,不容易。他能混了自个儿,不能混了这身军装。”
操场上,周海锋在休息,教官在抽烟,随手给了周海锋一根,周海锋不知说了什么,教官劈手就给了他后脑勺一脑瓜子,大声笑骂,可那笑骂里透出的都是亲近和喜欢。
在这个地方,只有足够出色的兵,才有资格得到教官们的另眼相看。这也是规则。
唐凯说,老虎连训练太苦,很多人受不了,都去转司训,卫训,厨训,就是当司机卫生员,甚至当炊事员,只要能逃避训练,能调走。军区机关去要人的时候,很多人往前凑,没要他们,要走了个尖子,就是海锋。海锋去司令部的时候,风言风语不少,说他是老虎连的逃兵,跟那些没种的人一样吃不了苦,才到处托人托关系进的机关。后来他当了首长警卫员,那话就更多了,说他肯定又是背地里走后门送礼,巴结领导,整小动作,要不然,他才去几天,这好事能轮得到他?
“这他妈都谁在背后乱嚼舌根?”
单军突然火了,嗓门飚得老高,唐凯被他吓了一跳。
单军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些事儿,周海锋也从来都没提过。他突然一身的怒火,就像他自己被人在背后黑了捅了。没想到他一句话把人弄来,给周海锋招来这么多非议。那些屁本事没有只会在背后说人的兵的嘴脸单军还不知道?巴结谄媚跑关系送礼塞钱,就以为天底下谁都跟他们一个德性,什么东西!等他回去,他倒要看看说这些的都是什么人,都长了张什么脸,有那守在他家院墙外头腆着脸想进门的吗?
“行了,爱说啥说啥,海锋要在乎这些,那还是他吗?”
唐凯瞅着单军的火气,唐凯觉得挺有趣。
“军军,昨晚上没白跟班副挤张床啊,挺护着他啊?”
“滚!”
“行行,我滚。”
唐凯笑。
一群迷彩兵在远处的阳光下嬉闹,嘻嘻哈哈。周海锋站在他们之间,整个人的状态是明朗,释放的,在风和空气中朝气和张扬。他的笑容毫无遮拦,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自在。
“他喜欢这儿。”单军忽然说。唐凯扭头看了他一眼。
单军没再说话。在这个地方,离开了大院,周海锋就像一匹挣脱了辔头的马,到了旷野,连表情都不同。他用他所有的表情在说,他喜欢当兵,只有在这儿,他才像一个兵,才找到他的价值。他从骨子里享受这个军营,这里的残酷,对抗,磨砺,与血性。这才是他的目标,他的天地,而不是那个机关的高墙大院,一个金丝雀笼。
直到现在,单军才明白周海锋为什么要离开那儿。那不是一场赌气,那甚至和他无关。
远处,周海锋转向这边,隔着半个操场,视线望了过来。
唐凯微微一笑。
“他喜欢你。”
单军一愣,扭过头看他,片刻,转回了脸。
“怎么可能,他瞧不上我。”单军自嘲,眼沉了。
“他嘴上不说,可是关心你。我看得出来。”唐凯笑了笑。“要是真瞧不起你,就不会这么敲打你了。他喜欢你的韧劲,期待你会变得比他更强。”
唐凯鼓励似地拍拍他的肩膀,站起来走了。
单军坐在原地,风吹过他晒黑的面孔,他望着对面……
选拔已经淘汰了大半,小组考核后分扣完被整个淘汰的小组也好几拨了,剩下的总分不多的组都胆战心惊,每天盘算着那点儿越来越少的分数。
中午吃饭在食堂,出了件事儿。
这一队有个兵,山东人,外号小山东,体能比其他人差,拖了不少后腿,为不拖累别人咬牙撑到现在,可他的扣分多,把小组总分拉下去了,这同组的里就有人急眼了。
正围着桌吃着,小山东伸手还要拿一个馒头,被同桌一个人一把将馒头盆推到了一边:“你爬得怎么没吃得快?”
一食堂的兵都回过头来。小山东涨红了脸,只能闷头扒饭,那人手一挥,他饭盆摔到地上,饭都撒了一地。
“你还有脸吃!老子都快被你拖死了!”
“算了算了,都一个队的,干什么呢”同组其他人劝。
“我倒了八辈子霉才跟他一个队!你们看他那熊样!要滚就自己滚!别拖着我们!”
小山东难堪地埋着头,其他兵也只沉默看着。在这个地方,拖后腿就意味着害死别人,没人能帮你,这不是一个讲人情的地方,这里只有残酷的优胜劣汰。
“……是我对不起你们,都是我的错,可是我真的尽力了!……我给兄弟们认错,你们揍我吧,叫我干啥都行!……”小山东带着哭腔。他拼命练了,恨不得命都撂这儿了,可他就是赶不上别人,他也没办法!
“你把地上的饭捡起来吃了!”这人吼着。
“哎过分了啊。”有人拉着。
“不捡老子塞你嘴啊?”
教官都不在,没人管着。这些兵锐气太盛,都是血气方刚,憋了这么多天,一点就着。
小山东白着脸,僵着膝盖,腿一弯要蹲下去捡,被人拉了起来。
单军揽过他,拨开那几个兵,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带到自己桌上坐下。
“吃。”单军拿了个饭盆,盛了饭,拿了俩馒头搁在上面,放在小山东面前。
小山东感激地望着他,却不敢动筷。
“没事,叫你吃就吃。”单军淡淡的。
那兵甩开要拉他的人走了过来。
“你,站起来。”
单军不紧不慢地站起来,和这人面对面。单军比他高了半头,那人不得不仰视他。
“怎么个意思?”
“他已经尽力了,还想怎么着。”单军说。
“挺横啊?新兵蛋子,呵呵……”这人打量着单军肩章上的一道拐,根本没放在眼里。在部队年份就是资本,老兵欺负新兵的多了去了。
“这是你跟老兵说话的态度吗?我警告你,让他去吃,吃完了这事儿就算了。”
“不然呢?”
单军凉凉地问。
“不然?不然我让他回老部队都待不下去!你也一样!”
“哎班长班长,消消气,来了都是战友,算了算了……”唐凯上去赔着笑脸。
这兵推开了唐凯,点着单军的胸膛:“小子,不信我的话是吗?去打听打听,市里xx路xx号,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不?军务处处长,知道姓啥不?实话告诉你,那是我舅,别说我压人,这是告诉你,我说到就能办到,自个儿掂量!”
小山东要站起来,单军把他按坐下去。
“xx路xx号,军区司令部啊?啧啧,好大的来头,”单军一副被吓到的样子,“还真吓到我了。”
那兵脸现得色。
“军务处处长,哦,你说秦老二。下次见你舅,代我打个招呼,就说我说的,他那一身的肥膘,也别自个儿藏私,给你也匀一匀,省得把这自家外甥亏待的,连地上的饭都不放过。”
“你!……”周围一片哄笑,这兵又惊又怒又臊,也不知道单军是什么来路,在笑声里下不来台,冲上来就要动手。
“别动手。”单军手一指他的鼻子,眼光凛冽。
这人被他目光一顿,小山东坐不住了,过来挡:“兄弟都怪我,你冲我来吧……”
这兵怒火没处发泄,人都找软柿子捏,一拳朝小山东砸了过去。单军挡住了他的拳头向后一搡,推得他连退几步往后就倒,场面一下骚动起来,那人脸红脖子粗地爬起来就挥向单军,被刚从门口闯进来的一个人攥过胳膊劈手把他推开。
“干什么!”
周海锋喝,他和几个尖兵被教官带到模拟雷区布雷,现在才到食堂,刚进门就撞见了这个场面。
周海锋用手抵着那个还要冲上来揍人的,挡在单军身前。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让开!不让开我连你一起揍!”这人已经红眼了。
“你动他试试?!”
单军粗着嗓子越上前去,胸膛几乎撞上那人,眼睛狠戾暴虐。
周海锋把单军拽到身后,对那人:“有什么话,你跟我说。”
“跟你说,我跟你说得着吗?”
“你有事说事。”
“谁不知道你俩好得穿一条裤子,你还不向着他说话!周海锋,你别跟这小子一样犯浑啊,这没你事儿,别管太宽,他的事儿你管不着!”
“他的事我还就管定了!”
周海锋粗暴地厉声,所有人都愣了,包括单军,连那人都愣了,从来没人看到周海锋红过脸。
“……那你俩一块儿上!”这人扬起胳膊,被单军攥住了拳头,场面一触即发,眼瞅着一场混战就要爆发,突然什么声音都没了,所有人都丢开了手立正,食堂一片寂静。
“打啊?怎么不打了?”几个教官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站在那儿,慢悠悠地。
“报告!”小山东涨红着脸跨出人群。“是我的错!我请求处罚!”
“都滚出来!”教官一声吼。
操场上,队列站成整齐的几排,一碗混着灰土和脏污,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污泥饭在队列中艰难地传递着。
这是教官叫人扫起来的,早已经被踩成了滚着泥灰的米黏子。教官指着这碗饭说,你们每人一口,把它给我吃干净!
每个人都愤怒屈辱又无可奈何地捏了一口放进嘴里,扭曲着咽下去。在特种部队,这就是训练,在战备条件下,更恶心的东西都要毫不眨眼地吞下去,为了生存!这个觉悟每个人都有。
碗回到教官手上,空了。
“王明冲,单军,出列!”
王明冲和单军各跨一步出列。
“你们都很有能耐,对军区机关都很熟啊,比我熟。”教官在食堂外面站着,之前的话都听到了。
“拼后台是吗??”教官嗓门老高。“子弹会因为你后台硬就绕着你飞吗?敌人会因为你老子娘舅官大就不冲你开枪吗?战场上能拼死把你拖回来的是你的战友还是你的关系户!!”
王明冲脸一阵红一阵白,单军面无表情。
“你们三个,”教官一指小山东:“每人扣十分!”
小山东和王明冲脸白了。他们的这20分,可以直接送全体小队回家。
“报告!”
单军喊。
“讲话!”
“我服从处罚决定。但是何东不应该受罚!请求教官收回处罚命令!”
“理由?”教官眯起眼睛。
“这事与他无关,他不应该承担责任!”
单军年轻的脸庞充满傲气和拗劲。自从来到这里,他从来没有顶撞过教官。
教官打量他:“你知道顶撞教官是什么后果吗?”
“知道!”
“讲!”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但是,当指挥官做出错误的判断和指示,允许战斗兵员提供最准确的情报参数帮助判断和纠偏!”
第32章
一片寂静,教官盯着他,所有人都看着单军,单军笔直地站着,毫无惧色地迎着教官的目光。
“好,说得好。”
教官笑笑,笑容凝结在脸上。
“但是用错了地方!我不需要理由,这里也没有委屈!只有犯错!你们应该庆幸刚才没动上手,否则现在已经卷包袱走人了,我不管你喝过多少墨水,在这只有两条路,要么服从,要么滚蛋!”
“报告!”
周海锋出列。
“退回去!我让你出列了吗?”教官火了,把视线盯回了单军脸上。
“你很傲气。你傲什么?单军,你姓单,跟军区司令员一个姓。你是司令家的?你要是司令家的,你说一声,刚才那些话,就当我放屁!”
队列低笑起来。
单军下颚紧绷,眼光盯着地面,一言不发。
周海锋也站在那儿,并没退回队列,两人笔直地并排戳着。
“听说你们这批选拔的兵里,有一个是干部子弟,来头还不小。”
教官说。底下小声议论。
“打从你们到这儿起,就有人往大队部打电话,还都是各个级别的首长,要我格外注意。你们说,你们需要我格外注意吗??”
兵们挺直了腰板齐吼:“不需要!”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现在他肯定不在这儿,应该早就已经卷铺盖回家,抱着娘老子裤腰带哭鼻子去了!”
哄堂大笑,笑声里,单军往前就走,周海锋一把拽住他。
“干什么?不服气?拉拉扯扯的?”
单军面孔发青,攥着拳。教官指了指他。
“训练结束以后,你,去操场跑十圈。”
“报告!”
“干什么?”教官不耐烦了,脸终于朝向周海锋,“你还想替他出头?”
“我也请求跑圈!”
教官一愣,所有人都看周海锋,单军一下转过脸:“没你事儿!”
“好啊,打抱不平啊?”教官冷笑,“不用那么大声!知道你跟他关系好,怎么,逞哥们儿义气?”
“报告,这不是义气,教官教过我们,作战的灵魂是团队,小组赛制的核心不是淘汰是协同,在特战环境下,只有小组协同作战才能保有最大战斗力。所以,他的行为虽然有错,但是出发点正当,作为同小组战斗成员,我愿意跟他一起承受结果,我请求一起受罚!”
列队时,一个班长汇报了这事的前因后果,周海锋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那些兵全都探头探脑地看过来,周海锋今天一定是吃错药了,居然顶撞教官,天下红雨头一回。
单军回头,看着他……
教官看了他半晌,点点头:“好,学会拿我的话堵我了。很好!你这是替他鸣不平啊?我成全你!他十圈,你二十!”
“是!”周海锋吼……
队伍带去训练了,另个教官走过来,摇了摇头,看戏似的。
“演,啊。别演过了头,真把苗子刺激跑了,到时候,你找根裤腰带哭去吧。”
“这只将门小老虎,得杀杀锐气。”教官紧了紧武装带,眼里带光。“有几根骨头,像个兵!他要能撑到底,我负责跟上头打报告,我要了!”
单军的身份虽然极少人知道,但是上头的主官还是暗地给这边提了醒,要求注意保护。不管老爷子怎么指示保密,可真要有什么闪失,谁担得起这个责任?也没明说来路,但是谁也不是傻子,军区大院有几个姓单的?
“你要?你要不起。”那教官苦笑。“夏天一过,就是红牌儿。”
“那另一个我总要得起!”教官心满意足:“这俩小子,一个比一个骨头硬,哪个我都不想放!……”
夜晚的操场,下着大雨。
单军在雨中疯跑着。大雨浇透了他的全身,却浇不灭他的怒火和无处发泄的苦闷,他踩踏着雨水没头没脑地狂奔!
教官那轻蔑的话和队伍里的哄笑,单军从来都不陌生。从小到大,他是高干子弟,他是单卫东的儿子,他走到哪儿都贴着这个标签,别人看到的都是他老子,他爷爷,谁看到过他单军?他学习不好,说这就是高干子弟,娇生惯养有四肢没大脑,学习好了,他高分考上市重点,背后人说单参谋长肯定是找人透题了,凭单军自己能考这么高的分?小学时候家属区搞军事知识竞赛抢答,单军拿了第一,他兴冲冲地举着奖品,转过后墙就听见几个大孩子嘀咕说他作弊,是他爸事先把题目给他了,单军扔下奖品就冲了上去……
单军再也没去捡那个奖品。
就因为他老子是司令,所以他什么努力都不是自己的,都是他老子给的!外人一知道他的背景,眼光都变了样,是高干子弟所以他就该是个孬种,有成绩也不是自己挣的,都是靠后台,靠背景!
他的努力没人看见,没人承认,他威,他横,他在那个大院横行霸道不可一世,可有谁真正问过他心里怎么想的,知道他愿不愿意当这个司令的儿子?!
单军发出愤怒的咆哮,冲得毫无章法,周海锋从后面追了上来,揪住了他。
“乱跑什么!”
单军甩开他,冲过了线,倒在泥水里,任雨水砸在脸上,这些压在胸膛里的东西爆发出来,熏得他眼睛瞪红,周海锋过来要扯他起来,被单军甩开。
“别管我!”
“被人说两句就受不了了?”周海锋也火了,雨水冲刷着他的脸。“管别人说什么,当好你自己!”
“你懂什么!”单军喊。
“你受不了说明你在乎!”
“我不在乎!”
“你在乎!你这么在意你从哪个门出来的,就别怪别人用这种眼光看你!”
单军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在雨水的冲刷里瞪着周海锋同样湿透的脸,眼神像要扑过来似的。
“干什么?不服气?不服气就过来打一场!”周海锋瞪着他吼。
“我早就想这么干了!”单军撕开扣子,甩开迷彩服砸在地上,向周海锋扑了过去。
他早就想打这一场,从他远远地看着周海锋格斗毙敌的时候就开始了,在周海锋格斗示范,而他在草地上望着的时候就开始了!那个姿态像影子一样缠着他,他无时无刻不想跟他打一场,挑战他,战胜他!
单军抓住周海锋胳膊肘撞向他的喉咙,膝盖就顶了上去,被周海锋脚下一个横扫箍住他手腕向后反别,单军顺势后掣肘侧腰就是一个旋踢,周海锋抱住他的腿伸手抓住他的皮带一扯将单军摔倒在地。
单军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冲了上去,出拳如闪电,挥在周海锋脸上,周海锋受了他这一拳,一脚正蹬踢向单军前胸,单军闪开反手扭抓住周海锋的胳膊就要背摔,被周海锋毫不留情地踹进单军内膝,翻身劈手抱住他的腰,将他凌空抱起直接摁倒在地!
“服不服?!”周海锋把单军死死摁在地上的泥水里。
“不服!!”单军嘶吼着,掀翻了周海锋,红着眼又扑了上去。
两人在泥水里打成一团,大雨里拳飞腿影,你来我往,谁也没有手下留情,嘶吼和拳脚声混合着雨声冲刷着天地之间。单军再一次被放倒了,他四仰八叉地倒在跑道上,脸上身上都是拳脚的印记,大雨似乎带走了他所有的力气!
“起来, ”周海锋踢他,周海锋的身上也不比他好多少。
“起来!”周海锋厉声,雨水滚过他坚硬的脸庞,面孔在雨里冷酷又狰狞。
单军想爬起来揍他,但是艰难地仰身又倒了下去,他精疲力尽,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你撑不到最后了,”周海锋无情地说,“但是我能!你再怎么不服,都赶不上我,这就是差距。”
“不用激我!”单军梗着脖子喊。
“这不是激你,这是事实!”
周海锋低着头,单军睁开被雨打得凌乱的眼睛,看见周海锋的脖颈和胸膛暴露在雨中,湿透的背心裹着他强壮的身体,浑身释放着被刺激的杀气。
“你到这来为了给我看什么?你有种,你不怕死?有种不怕死的人多了,不差你一个!你委屈,比你委屈的人有的是!这点人堆里的事你就受不了,别说你是来当一个兵!”
周海锋把单军脱在地上的军装砸到他的身上,转身大步踩着雨水离开。
单军起伏着胸膛,红着眼爬起来就扑向周海锋的背影,周海锋被他从后面扑倒在地,两人翻滚在一起,在水花四溅的跑道中央,再度打向对方……
远处执勤岗哨上,一个兵急着要跑过去阻止,被唐凯拽住了。
“不能再打了!再打就出事儿了!”这兵着急了,这俩人已经打红眼了。
“出不了,让他们打,打个够。”唐凯没当回事儿似的,悠哉……
打到最后,两个人都摇摇晃晃,不再是两个训练有素的战士在格斗,只有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直到都翻倒在泥水里,面孔朝天呼哧带喘,并排躺着喘气,都爬不起来了。
“……服了吗?”周海锋粗着嗓子,喘着粗气。
“……不服!”单军声都哑了。
“……”周海锋没说话,过了半天,忽然笑了起来。
单军侧过头,周海锋滚动着喉结笑着,笑得胸脯都在震动。他侧脸的笑容明亮,绽放在刚毅的唇角,笑得面孔像星辰般闪亮。
单军定定地看着他的笑。
周海锋也回过头来。两人的眼光在泥水中间相遇,单军也笑了。
他们就都这么躺那儿笑着,像两个傻子。
雨停了,两个人坐在操场的台阶上。夜风里都是潮湿的水气,带着不知道是营院哪个角落的野花香。
单军吹着风,打了这一架,心里的憋闷都散了。他很久没这么痛快了。身上都是汗水泥水,可是心里是一片平静。
“我不比你差。不比任何人差。”
单军迎着夜风,说。
“我信。”周海锋说。
单军回过头看着他。周海锋坐在夜色里,望着远处黑魆魆的群山,面孔很平静。单军不知道是因为夜色,还是他的错觉,周海锋的脸不再是他熟悉的冷酷刚硬,而是舒展着,带着一丝淡淡的温情。
“我迟早会打败你。等着。”
单军强迫自己转过视线。
周海锋似乎笑了,又似乎没笑。
“这头型挺适合你。”
他忽然说。
单军为了来选拔,按照当兵的要求剪了头发,短短的发根贴着头皮,现在长出了短刺儿,带着青茬的印,和在大院时完全不同。
单军故意从前往后在头上抹了一下,动作带着一股匪气。
“酷吧?”
他痞痞地问周海锋。
第33章
周海锋看着他的样子,一笑,伸出手,揉了下他的脑袋。
他们之间还是第一次有这样亲昵的动作,却做得这么自然,好像已经做过很多次。
气氛有些异样,带着些许尴尬,又似乎有什么在他们之间消融,轻缓地流进夜风里。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我不需要你照顾。”半晌,单军说。
“你有什么情况,我没法和首长交代。”
周海锋沉静地说。
“——首长首长,不提首长你能死啊?”
单军忽然火了,毫无征兆。
“别什么都拿首长挡着!你担心我就直说!”
这话一出口,两人都静默了下。
周海锋看了他一眼,两人的目光相碰,周海锋又移开了目光。
昨夜黑暗中的错乱和荒唐,单军没忘。他知道周海锋也没忘。
古怪的沉闷中,他们不再看彼此,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默。8
一个东西扑棱掉在地上。是一个口琴。周海锋塞在裤子口袋里的,撑不住掉了下来。那是周海锋训练后去服务社时,一个战友让他顺便买回来的。
“你会吹吗?”单军问。
“会一点。”
“吹一个我听听。”口琴是军营里流行的乐器,单军没想到周海锋也会。
“我只会老曲子,你不爱听。”周海锋看着口琴,有些沉默。
“老曲子也行,谁说我不爱听。《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就吹这个。”
这首苏联老歌,红遍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中国,脍炙人口,也是最有名的口琴曲,会吹口琴的就会。
周海锋取出口琴,放到嘴边,吹了起来。
寂静的操场上,优美的旋律慢慢响起,在雨后的微风中,缓缓回荡在绿色的营房,穿过空气中湿润的气息,在夜色里静静流淌。
周海锋静静地吹着,单军坐在一旁。
在苍凉的远山、寂静的林影中,听着这旷远、柔情又带着一丝忧伤的琴声,单军入神了。
那只有口琴反复的曲调,却像有人在这个夜晚,轻轻地唱起。
深夜花园里
四处静悄悄
只有风儿在轻轻唱
夜色多么好
令人心神往
在这迷人的晚上
小河静静流
微微泛波浪
水面印着银色月光
依稀听得到
有人轻声唱
多么幽静的晚上
我的心上人
坐在我身旁
默默看着我不作声
我想对你讲
不知怎么讲
多少话儿留在心上
长夜快过去
天色蒙蒙亮
衷心祝福你好姑娘
但愿从今后
你我永不忘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你是自学的?”琴音停下很久,单军才从那种氛围中回过神来。他侧头问周海锋。
周海锋出了一会儿神,说:“我哥教的。”
单军没做声,后悔问了这个问题。
“他以前喜欢这首,常吹。”
周海锋沉默地把玩着那把口琴,不知道是不是琴音打开了话匣子,周海锋反常地说起往事。
他告诉单军,以前他哥哥有个要好的女同学,那女同学总穿着白色的裙子,放了学他俩常靠在家门口墙外边,坐在台阶上,一个静静地吹,一个入神地听。那时候他还小,老是跑去,他哥哥总是赶他。周海锋笑了,说,我那时真够傻的。
单军一声不吭地听着。
周海锋说,他哥哥教他吹这首,他老学不会。好不容易学会了,他哥也上前线了。走之前,他哥把琴留给他,说等他回来,再教几首新的。
周海锋说,你说巧了,我就只会这一首。你要是说别的,我也不会。
“别想了。”单军的心发紧。
周海锋不再说话,单军看着他沉默的脊背和寂寥的侧脸,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过去抱住他,把他用力抱进怀里,让他忘记这些不该被想起的往事……
周海锋出了一会神,回过神来,看了单军一眼,淡淡笑笑。
“你去睡吧,明早还要训练。”
“你呢。”
“我再坐会儿。”周海锋说。
“我陪你坐坐。”
单军说。
周海锋没说话,看了看他。
单军从他手里接过口琴。
“怎么吹,教我。”
周海锋刚吹过,单军也不介意,放到嘴边吹了起来。没吹出调,却沾上了上面的湿润。
“哪能这么吹。”周海锋看单军莽撞的样子,失笑,起身过来把着单军的手帮他调整姿势。
“对准了,别太用劲。”周海锋拿过来给他做示范,吮了上去。
周海锋的嘴唇在琴边上寸寸移动,唇被吸附在琴边上吮动着。单军的眼睛盯着他的嘴唇,他看着周海锋吮过他刚刚吹过的地方,身上渐渐起了一股燥热。
那个嘴唇,也曾经这样吮过他。
单军想起在工具房,那浓烈的接吻。
那个吻,单军始终没忘。周海锋卷起他的舌头,毫不犹豫、强硬却又带着火烫炙热的热度。那和女人的吻完全不同,没有柔软、胆怯,只有充满力度的侵犯和感官的冲击,带给单军的除了愤怒和震惊,还有陌生的悸动,仿佛有一股邪火,在他心底乱窜……
那纠缠翻卷的滋味,现在他又一次想起了。单军的唇上还沾着周海锋刚刚吹过的湿润,单军呼吸发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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