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法器 作者:杏蒲
正文 第48节
法器 作者:杏蒲
第48节
赵御又安慰自己,既然是亲都成了,那说明在夏荆歌心里,风甫凌还是有些不同的。但这不同,又焉知是不是夏荆歌放下身段对他们君上实施的虚以委蛇虚情假意呢?
赵御越看,越觉得是有这种可能。
但他作为一个只见过风甫凌这一面的末端间谍下属,还没有彻底洗脱算计魔君和他情人的嫌疑,这时候当然不能跳出来说,君上,我怀疑和你成了亲的这个修士根本对你没感情,只是利用你!
这就不是表忠心,而是找死了。
所以他觉得,自己日后有必要密切关注这个夏荆歌,好找到切实的证据。但这一切,自然还只能在心里想想,此时是一点也不能表露出端倪的。
赵御这么想着,心就渐渐平静了下来。至少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无论前方还是后方的计划都进行得很顺利,这就说明君上至少还是很有分寸的。既没因为夏荆歌耽误要紧正事,也没有跟他泄露过什么情报。
这就好。不然丛真的仇如何得报?
他等了那么久。
赵御这一番心思也就是几个转瞬之间,待他回过神来,夏荆歌已经点了头。他站起来,走近了几步,目光平静地看着风甫凌怀里睡得安然的那个婴儿,说道:“我看过日子了,这个孩子是大林木命,以后他就叫清渠吧。以水养木,希望他一生能过得滋润安逸。”
风甫凌其实也想了好几天名字,确定了好几个他觉得不错的,准备找个时机和夏荆歌一起参详决定的,但既然夏荆歌已经给这个孩子起好名字了,他也不会反对,甚至夏荆歌能想到亲自取名,这已经是超过风甫凌预期的事了。他点了点头,戳了戳这孩子的嫩脸颊,应道:“好,就叫清渠。”
赵御看着眼前这一幕,整个精神都灰暗了。
求你们了,还是继续盘问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个隐藏的信息,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看出来2333
第147章 思定后动无可安,抚养善后起争端
夏荆歌其实并不是不在乎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孩子,但若说很在乎,他觉着这也是很典型的自欺欺人。他感觉自己是确认自己和这样一个生动活灵的婴儿存在血脉关系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认真地说,他以前从来没考虑过这个事情,甚至连想一下都不曾有过,所以他一套应急预案也没有,整个人都有些混乱。
而和他的混乱无措相比,风甫凌显然很快就进入了角色,天天抱着那个孩子不撒手了。他毕竟无法体会到那种“我和甫凌有了一个孩子”的喜悦心情,所以他选择在一旁观察风甫凌对待这个孩子的态度。看得出来,风甫凌是很重视这个孩子的。哪怕他本意也并未想要一个孩子。
这一点,夏荆歌是相信风甫凌的。
从客观因素考虑,这个孩子的出现对他和甫凌都不能算是好事。不管怎么说,他们两个始终具备天然的敌对立场,这时候突然闹个孩子出来,无论是甫凌的立场,还是自己的立场,在外人眼里都会变得模糊不清。严格说起来,夏荆歌因此受到的伤害和对修士界的影响会相对小许多,因为他不是修士界的什么领袖,虽然他身份特殊,但总体来说他德行有亏造成的影响有限。再不济,只要他往魔族控制区一站,对他不利的流言也就会戛然而止。是的,真弄出个孩子,夏荆歌觉得九华派和师兄反而会在外人面前护住自己,这件事对他的伤害至多也就是些不痛不痒的流言罢了。
但对甫凌就不一样了。他一个魔君,竟然和魔域天敌夏荆歌生了个孩子出来,轻则动摇他地位,重则动摇魔域上下军心,瓦解他和他爹数百年来建立的优势局面。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肯定会对风甫凌造成实质性打击和伤害。但即便如此,风甫凌他在最初生过幕后黑手的气后,就高兴起来了,抱着这个孩子不放了。
说实话,本来夏荆歌也以为问题是出在侍从和厨子之类的人身上,但这两天盘查下来,尤其是对这个叫赵御的叛变修士盘问过他招人的细节后,夏荆歌就不是很确定了。他直觉这些人应该都没有问题。所以夏荆歌思考起是不是还有别的可能性导致自己和甫凌弄出了这么个孩子。
其实这种情况,还是该找个修士医者或魔域的医者来有针对性地详细调查,但他和甫凌都不可能做到这件事。他的话就只能去找卢师兄,卢师兄知道了,也就等于师兄知道了,在确定这孩子是修士还是魔之前夏荆歌还没有勇气和师兄坦白。至于甫凌,他要是找个魔域的医者来,夏荆歌待在这控制魔气那医者一生的修为要玩完,夏荆歌要是离开了,那魔气……绝对能在半柱香内把聚集到沈丛真那的各派代表们给引过来。
所以他们无法得到特别专业的意见,只能自己排查。
不过想起卢师兄,夏荆歌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他突然有点不确定是不是真是自己的问题了。夏荆歌踌躇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甫凌这件事。他就看着风甫凌,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风甫凌就让赵御退下,问他:“你发现什么了?”
“我想起一件事。”夏荆歌说,“我下山前,曾经帮卢师兄试过药。”
风甫凌:“……”
夏荆歌:“……”
“是什么药效的药?”风甫凌沉默过后,问道。
“说是固本培元的新药,但我吃下去后,一点效果也没有,我们还以为是他制药失败了……”夏荆歌越回忆,越觉得很可能是卢师兄出的纰漏……
他有些坐立不安了。
如果真是卢师兄的责任,那就相当于是自己的责任,他怎么能看着风甫凌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孩子受连累?
夏荆歌又看了看那个被他取名叫清渠的孩子,现如今只有把这件事瞒下来了。他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自己和风甫凌弄了个孩子出来。所以在他体内真气打架的这段时间……他也不能让甫凌把这个孩子带回魔域去。他得找个偏僻的地方,布个结界,等到这个孩子身上的真气和魔气分出胜负,再出来。
到时候,如果是修士,就由他带回九华派。如果是魔,再由甫凌带回魔域。在此之前,就不要让这个孩子闹出事端了。等他身份确立,即便那个赵御口风不紧,传出去些什么传闻,旁人也找不到证据了……
至于让这个孩子真正的身份大白天下,那是夏荆歌不会考虑的。他自己是吃过和旁人区别太大的苦的,并不想这个跟自己有着血脉联系的孩子也因为类似的原因再把自己经历过的事经历一遍。那个时候,他爹还是九华派掌门呢,还十分十分地疼爱自己呢,可他在同辈师兄弟面前,就是受尽冷遇,几乎抬不起头来。
夏荆歌并不想看到这个孩子在别人的疏离中长大,所以他要么只能是夏荆歌的儿子,要么只能是风甫凌的儿子,夏荆歌是不能想象他如果是两个人的儿子,会长得多么痛苦。说到底,他们两个是不太可能给他创造出那样一个与世隔绝的环境的。
除非他们三个一直住在结界里,或者像姜驰的父母一样在偏僻地区躲躲藏藏。但那是不可能的。夏荆歌很清楚,风甫凌也很清楚。
但是夏荆歌也明白,甫凌所说的“是修士给自己养,是魔给他养”和自己那个只有一个爹的意思是完全不一样的。甫凌他是孤儿,当年也是吃尽了没有亲生父母的苦头,他必定是不愿意自己的孩子硬生生少一个爹的。如果这个孩子最后是个魔还好说,夏荆歌已经给他起了名,就算以后坚决不认他也不会有什么感觉,既不会牵肠挂肚,也不会割舍不下。他是可以做到就当没有这个孩子的。甫凌也许会因此有些伤心,但估计也不会强迫自己去和这个孩子亲近。
但若这孩子以后是灵气占了上风,恐怕就有些麻烦了。他已经可以预见到甫凌一定会千方百计地偷偷跑到九华派来看望清渠,就算花费许多口舌与他讲道理,都不一定有用。
夏荆歌想到这,抬起一只手,也跟风甫凌一样戳了戳小清渠的脸颊,软软的,滑滑的,嫩嫩的……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就收回了手指。
其实再仔细想想,这个孩子还是做个魔,跟着甫凌长大更好一些,自己六感那么微弱,他觉得自己恐怕也是无法像自个爹疼爱自己那样去疼爱这个孩子的。更甚者,夏荆歌不能确定孩子在自己手里能不能学会什么叫爱……养在自己手底下,不就不只要担心他像个孤儿似的长大,还要担心他被自己养得不正常了?那样甫凌该多心疼……
夏荆歌有一瞬间的怔忡,尔后他抬起眼,对风甫凌说:“还是不要让你带回魔域去了,我怕生事端。我找个地方张个结界住进去吧,你事多,就不要跟进来了。那个赵御让他跟我一起住进去,等清渠打完架,我们再出来。”
风甫凌就有些失落,他何尝猜不到夏荆歌改了主意背后的意思?不过是不想自己因为一个孩子太难做罢了。但就这么让夏荆歌和孩子一起离了自己的视线,风甫凌总是有些不甘心的,就道:“还是让他回魔域吧,这样你可以继续历练,我可以继续陪着你,每天回去看看他,魔域那边其实也不会传出什么风声。”
夏荆歌却是摇了摇头,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算风声不会传出去,可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总是不好。如果这孩子以后就是魔也就罢了,要是他以后成了修士呢?到时候夏荆歌突然多了个年岁相当的儿子,有心人总是能猜到这个孩子身份的。
夏荆歌重复了一遍,“我带去结界,等他确定了身份再决定我养还是你养,也就是一两个月罢了。”这就是他心意已决,不会再改主意的意思了。
风甫凌心里的郁闷可想而知,夏荆歌闭关,他等了一百年,好不容易终于盼到他历练的时机能亲近亲近了,这还没亲近几个月呢,突然冒了个孩子出来,硬生生就把他们两个又拆散了。
两个人一时相对无言,风甫凌仍抱着这个孩子,夏荆歌也看着这个孩子,忽然道:“如果他是修士,我就把他交给卢师兄养,养孩子他有经验。”
“……”风甫凌心里就是一沉,他看了看夏荆歌的神色,还是说了,“还是给我养吧。就算是修士,也给我养。”
夏荆歌想也没想,直接就回他:“不行。”
“我会好好照顾他的。”风甫凌继续道,“就算是修士,也是我儿子,魔域那边不会有人怠慢他。”
夏荆歌还是摇头:“不能让一个修士在一堆魔里长大。”他看出风甫凌的神色里显现出不理解来,顿了一顿,低声道,“我就是这样长大的,姜驰也是这样长大的……你没有经历过,所以不知道,他如果在一群魔身边长大,哪怕身份上是你儿子,也不会开心的。……我小时候就总是想,我娘能飞升做仙人,我爹是守天柱的九华派掌门,他们两个都那么厉害,为什么我却是个凡人体质?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可还是跟别人不一样,还是不能被其他师兄弟认可……他如果作为一个修士跟着你,也一定会想,我爹是魔君,为什么我却是个修士?为什么周围都是魔,只有我是修士……他不会开心的。”
风甫凌看着夏荆歌就是一怔。
夏荆歌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继续道:“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这件事等他身上打完架再说吧。”夏荆歌意识到,短期内他和风甫凌是很难就这个问题达成共识了。
第148章 此子心硬如石块,只肯远观不近嬉
夏荆歌问赵御拿了一份地图,并问明自己看中的某个深山带没有修仙门派以后,就毅然决然地拉着他一起走了。赵御也明白拖上他是夏荆歌为了防止自己走漏消息。他是比较乐观的,觉得正好趁这个机会近距离观察一下夏荆歌,也不抗拒,就直接跟他走了,还鞍前马后帮他定好了位,找了座无主的深山。
结界建好之后,风甫凌最多也只能在结界外转转,不能跟进去。而且能跟夏荆歌联系的次数也比较有限,心里总归是无限失落的。
在这种时候,他也没办法硬跟着进去。他们马上要攻占云剑派了。沈丛真那边已经很顺利地牵制住了六大门派的一部分有生力量。裁定临光派掌门功过是一件非常扯皮的事,别看每个门派都只派了两三个长老级的代表去,每个长老总还要带一两个弟子,这些弟子基本还都是各大门派年轻一辈的脸面,加起来就很可观了。
这些人会在那天被沈丛真和李修之等人暗中牵制住,到时候云剑派发出的求援讯息就基本无法让其他门派在第一时间调集充足的人手来支援。打的就是这样一个时间差。
当然,这一切都要等到临光派和孙虚真对沈丛真和他娘做的事盖棺定论才能进行。风甫凌是比较清楚沈丛真的遭遇,在他看来,孙虚真这个老头为了争取到夏荆歌,好让自己突破瓶颈境界,也是有些丧心病狂了。孙虚真曾指派临光派在修魔控制区的交界带抓了不少魔,对外当然是说抓到后就杀了,其实真实的情况是都悄悄地捉起来了,然后是筛选出长相好资质也不差的魔,拿他们去做实验。
沈丛真不是孙虚真唯一一个名义上的儿子,但他是唯一一个成功活下来的。他这个案例成功之后,那些没成功的失败品和被抓的魔也全都处理掉了。而这种事是不可能只有孙虚真一个人做的,所以沈丛真把这件事掀出来,必定是震惊整个修士界的。
也是因为事态进一步发展,林迟素站出来作证,说他当年从临光派手里救下的那个魔就是这起事件的受害者,逃出来被他撞上了,后来因为魔已经回去了,他一张嘴说不过临光派一个门派,也没有证据,就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风甫凌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隐情。
再一想当年的情况,就知道林迟素当时已经声名扫地,无凭无据地就算说出来,怕也没几个人信的。等之后他名声重新慢慢建立起来,又已经是时过境迁了,提也没用。当然现在林迟素能出面作证,也是意料之外的助攻了。
等这件扯皮的事情出结果再发动袭击,是要等得久一些,但对他们攻占云剑派也有显而易见的好处,黎玉冲这个人一向自诩嫉恶如仇,他肯定是无法允许自己在这件事上和临光派妥协的,那么紧接着他的门派遭袭,临光派多半是会袖手旁观,到时真正前往支援的就只有其他四个门派了。
这四个门派里最麻烦的当然是九华派,别看他们人少,却是一个比一个棘手,一个常年在外晃悠的林迟素靠单挑已经把他们这边的将领几乎挑了大半了,另外那几个平时压根不出门,一门心思潜心修炼的,更不知到了什么程度。所以这一次,连乌虹也会参战,着力牵制九华派人等。当然,他也准备亲自去会一会九华派的掌门。这个柳向尘闭关了一百年,到底如今是到了什么水平,也没人知道,再加上风甫凌也知道这个人在夏荆歌心里也是不太一样的,由他自己对付怎么想都要稳妥一些。
虽然林青在九华派卧底许久,但风甫凌对他传递回来的消息总有几分怀疑成分在里面,他这个人行事总透着几分怪异。风甫凌至今还记得他第一次见自己时的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怪。林青的来历至今也还是个迷,当初出现的时候是来路不明,现在失踪了也依然是去路不明,让人无法完全信任他。
所以林青提供的情报,九华派每个人的绝技、特长、招式之类的信息都进入了参考系统,但他所提供的九华派各人的修为层次却是只作为“传闻”消息使用,作不得多少准了。而这恰恰是最重要的,必须慎重以待。
云剑派那一带虽然不是什么要塞,却是占地面积广阔,而且天然地自成一域,易守难攻,只要拿下了,其他几个门派再想拿回去就几乎不可能了。因此用沈丛真的案子声东击西,也是为了能够确保万无一失。风甫凌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刻意推迟攻占云剑派这件事的,魔域为此已经酝酿了十几年,如今各方面准备都已就绪,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也知道一旦云剑派失守,夏荆歌从结界里出来得知此事,肯定会中断历练,回九华派去了……
风甫凌一早就知道,他们这种状态是不可能持久的。
只是没想到中断来得这样快。
但风甫凌完全不能阻止他带着清渠进入结界。夏荆歌提出的是最优方案,他能跟夏荆歌说把清渠放到魔域,是为了跟你多些时间待在一起么。不能。因为在夏荆歌看来,他的历练路程还相当漫长,甚至可能花去他几十年时间。风甫凌提了,不过是徒惹夏荆歌怀疑罢了。事到如今,多想也是无益,风甫凌干脆地回了魔域。
夏荆歌进了结界世界,就有些恍然,他一向觉得自己是个纯纯的攻击系,不曾在幻术和结界上花过太多功夫,待见到了自己建造的结界世界,就有些挪不开脚。
这里一花一木都是他意念所建,蓝的天,白的云,宛若从前。地是绵云地,屋是玉砌屋,竹是翠星竹,路是引仙路,完完全全是他幼时所住的地方。夏荆歌很少会想起自己的幼时,自己都不觉得自己还记得多少这个曾经住过的地方,所以他在院子前的竹林边站了片刻,觉着可能是自己潜意识里认为他的孩子还是应该见见蓝天白云的世界,才做出了这样的结界。
夏荆歌脚步不停地进了屋,查看起来,茶壶里还有半壶温玉露,里屋床上的被子掀起了一角,还没有叠好,就像是有人匆匆离开,还来不及收拾那样。
这大抵是他内心最深处的记忆,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个样子,连茶水都是温的。
夏荆歌转头对抱着清渠进来的赵御说:“这里是我的房间,中间那间是我爹的房间,你不能住,左侧边那间是我师兄的房间,你可以住在那里,但要天天打扫,不许弄脏弄乱他的东西。”
赵御:“……”本公子看起来像是那种不爱干净的糙汉?再说,你就不能再起个房间让我住?
赵御对夏荆歌几乎有着一种本能的不满。
但夏荆歌是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照顾孩子的重任也交托在了赵御身上,夏荆歌也不怎么逗他玩,只是看话本的时候会坐在清渠的摇篮附近。有时孩子醒着,他也会放下书,和他大眼对小眼地对望。夏荆歌发现,每次自己看着他的时候,他都显得好像比较高兴一点,会伸起手,往空中摇。
夏荆歌伸手握过他的手一次,感觉到他体内那本就不多的魔气被自己吸了过来就马上放开了。
再后来夏荆歌就会注意离他远一些。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孩子以后是个魔好些,万一在关键的打架期就被自己把魔气吸干了,就不好了。
有了这层顾虑,此后哪怕是看话本,夏荆歌也要离摇篮远远的。如果清渠身上是真气冒出来,夏荆歌会多看他几眼,如果他开始散溢魔气,夏荆歌就会叫赵御放下手里的事守着孩子,他自己则远远地离开了。
赵御只觉夏荆歌行事是那么的怪异。
这怪异当然不是说他不知道夏荆歌连这婴儿身上的魔气都能够吸取,而是他很难在夏荆歌身上发现一般人对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所应有的关注和喜爱之情。
他也会看这个孩子,甚至和他说几句话,但却几乎不碰他,也很少像一般父母那样总是关心他是不是饿了,是不是凉了,是不是热了。就算这孩子冲他笑,也很少回笑,多数时候只是静静地看着,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情绪上的波动。
就仿佛在夏荆歌看来,这些都是不必要的。
不必要,那就是说他也不在乎这个孩子。一个人对他孩子抱有的感情很容易反推到那孩子的另一个父母身上。连孩子都不在乎,还能在乎孩子他爹?
赵御观察了些日子,已经在心里大呼糟糕,感觉风甫凌已经彻底栽在夏荆歌手里了。但他如今在夏荆歌的结界里,却也不可能往外传递什么消息,而且想到风甫凌和夏荆歌的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问题,他也就心定下来了。
自此,赵御就改变了策略,每天都找夏荆歌天南海北地闲聊胡扯,目的当然是在不经意间套取信息,但夏荆歌也是个警惕心很高的人,凡是扯到点九华派边边角角的事,他绝对是一个字也不会说的,也不管尴不尴尬,自不自然,硬生生就能扭转话题。
赵御当然也不可能追问,也不可能频繁地套取信息,那样夏荆歌就该不理他了。
总之一段时间相处下来,赵御已经得出了一个结论:夏荆歌是个看起来正常的怪人。
有时候你觉得他好像挺正常的,可是说起话做起事来总是有那么一丝两丝的不对劲!
这一点出去后也要告诉李修之!
君上为什么会喜欢这种奇怪的人,赵御也是想不通……
不过不管他怎么想不通,这也是如今铁一般的事实,他也只有每天尽责地给少君喂奶换尿布,拾掇得干干净净抱到夏荆歌跟前,希望他能跟少君多互动互动,可夏荆歌的心,就跟那个石头做的似的,依然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依然是那个能离得远远的就离得远远的作风。
就这样过了大概一个月左右,某个月黑风高夜风飒爽的夜晚过去之后,赵御的少君风清渠,仿佛生病了。
第149章 亲临小镇抓药来,忽闻西南修魔事
“怎么会生病?”夏荆歌平静地问。
“大概是昨晚太冷了吧。”赵御看着他们家面色绯红,呼吸炽热,明显是由着凉升级成发烧的少君,也有种失策的感觉。修士和魔都是不会生普通疾病的,风清渠一生下来就展现了他作为一个准魔或准修的素质,天天往外冒的不是精纯魔气就是清明灵气,所以进结界之前他也没想到要准备什么治普通小儿病症的药物。这个结界虽然受夏荆歌支配,看起来有花有草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但也只是看起来一样罢了,即使夏荆歌在结界里弄个对症草药出来,这个药也是没有药效的。
所以他们恐怕只能联系外界一次了。
夏荆歌抬手摸了摸清渠的额头,这是他在结界里第二次碰他了。而现在他身上两种气息都变得很是微弱,也说不清这病若不快点好的话,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我出去一趟。”夏荆歌考虑过后,对赵御这样说道。
“啊?这……”赵御看着生病的婴儿,心里想的却是,丛真那件事该弄完了吧?那也就是说云剑派说不定已经打起来了,这时候让夏荆歌出去了,万一被他听到什么消息,会不会生变?他这样想了想,就对夏荆歌说道,“少君生病,你是他爹,还是你陪着他比较好。我去买药吧。”
夏荆歌:“……他又认不出我。你陪着他时间长很多,说不定是把你当爹的,你留下就好。”
赵御顿时:“……”怎么会有人觉得自己孩子认不出自己!
想归想,赵御还是认为自己有必要再努力一把让夏荆歌留在结界里,虽然他心知夏荆歌坚持自己出动很可能也是不能全然相信自己。“你们有血脉上的联系,怎么可能认不出来?”赵御摇摇头,“更何况今天是少君满月,按理说,应该是要给他庆祝一下的,但君上本来就不在了,要是你也离开了……”
夏荆歌看着清渠沉默了一下,却是反问:“你很不想我出结界吗?”
赵御一惊,其实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已经发现夏荆歌是个很敏锐的人,自己的一些小心思十有八九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也因此赵御很谨慎地只抓着清渠需要父母陪这件事来说项。
赵御一时不知道自己哪里引起了怀疑,也没想到他一而再地让夏荆歌留下在逻辑方面是已经足够奇怪了。平时没病没痛的时候都是他陪着清渠,现在有病了,在夏荆歌看来,正常情况下当然是赵御留下来更妥帖。夏荆歌既不会哄小孩,也不好碰他,哪怕是有‘满月’这种因素,明显这也和生病这个事实有冲突,他留下来还是不方便多些。他也不觉得赵御会是这么流于形式的人,所以感到有些奇怪。
话说到这份上,赵御也不好再说什么。夏荆歌也没什么好交待他的,表露出还是我去买药的意图之后,就笔直地往外走去。夏荆歌离开结界后,就找了个最近的小镇买药。当然他决定一次性多买点,大夫问他要抓什么药的时候,他就说:“给刚满月的婴儿治伤寒发烧的药,孩子没带过来,能直接抓给我么?”
“是一般受凉导致的发烧?”大夫反问了一句,见夏荆歌点点头,就说道,“小孩子不能随便糊弄着抓药,病了就该带过来看看。每个人身体情况都不同,那药方也不会完全一样,更何况初生儿的身体一切都还在成型中,最容易受入口的东西影响。婴儿期随便多吃了点杂羹,长大后就有各种消化系统问题的比比皆是。吃药更要谨慎,随便哪味药增一点量减一点量说不定就有很大影响,你怎么能不带孩子来呢?”说着,还很不满地看了夏荆歌一眼。
夏荆歌回他:“怕带过来加重他的病情。我先回去煎几副药给他吃了,如果不好再带他过来吧。”
这才暂时安抚住了这个大夫,他看着夏荆歌说话似乎挺诚恳,才俯身写起药方:“那我给你开个很温和的方子。”
夏荆歌等他唰唰唰写完,又问:“小孩子常会生的病,您能不能都给我开些药?”他见大夫露出疑惑的神情,说道,“我们一家正在从东往西迁移的途中,怕路上像今天这样突然生了病,找不到大夫开药。”话说到这,夏荆歌感觉自己编瞎话的思路都更清晰了,“不瞒您说,我也是一路骑马紧赶慢赶才赶到镇里来的,孩子还在后面,怕是不会经过这里。”
“原来如此。”大夫看了夏荆歌两眼,终于点头,“那我多给你开几种小儿常见病症的药,你都带回去预备着。”
夏荆歌应了一声,又等了一阵子,终于带着一大包带标签和说明的药出了药铺。药铺对面是个酒楼,这时正是饭点,人也不少,夏荆歌本来就要掐诀离开,忽然听到酒楼传来了让他有些注意的对话声。
“老赵,听说了吗?魔族的控制区又大了一块,现在西南已经是他们的地盘了!”
“这么大的事,哪能不知道啊。我看啊,修士的地盘越来越少,以后说不定就真的我们要被那些地底上来的魔给统治了……唉,我听说魔族控制区那边日子也不是很难过,咱们就得过且过吧!”
“别说这种丧气话好吗!修士再弱,那也是人!你觉得自己在一群魔的手底下讨生活能像现在这样安逸?”
那个有些认命的声音又道:“你这老犟头,瞪什么眼啊,不会还要跟我吵起来吧?算啦,人家修魔打起来,咱俩这种凡人想这个也没用啊。而且我也就是随口说说,你别看魔域那边势头挺猛的,不也是要用百年做单位?说不定等那些魔打遍天下的时候,你我别说坟头长草,恐怕连坟头在哪都找不到了。”
这人话音刚落,眼前突然一花,待他定睛一看,却见面前多了一个着青衫的年轻男子,他顿时啊了一声,有些被这个鬼魅一样的速度吓到了。
这年轻人自然就是夏荆歌,他问道:“你们刚才说的西南地区被魔控制是怎么回事?”
那人此时也看清夏荆歌神色,惊魂倒是定了下来,就回道:“小伙子还不知道?那边的云剑派已经沦陷了。”
“沦陷了?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五六天前吧,听说那个云剑派掌门刚好出门了,等他赶回去,他的地盘已经不是他的了。”
“……”夏荆歌沉默了一下,对那大汉道了声谢,就转身出了酒楼。出去后不久,他就找了个僻静之处,把药材全部放进随身空间袋里。接着夏荆歌就掐诀回了深山。重新进入结界,他把药材一股脑全给了赵御,并对他说:“以后再生病,就看着给他煎药。等他身上的真气打完架,就告诉我一声。”
听夏荆歌这么说话,赵御感觉到不对了,问道:“你……”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赵御心一沉,明白夏荆歌恐怕是知道云剑派的事了。他立刻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夏荆歌却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我觉得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点。”赵御神色一僵,不尴不尬地笑了笑,夏荆歌却没有问他详情,转身就是要离开的样子。
赵御忙拉住他:“今天是少君满月啊!距离明天只有三个时辰了,再大的事,也不差这三个时辰,你陪陪少君吧。”
夏荆歌回身看了看赵御,停了片刻,终于是调转了方向,往屋内走去。清渠的烧还没有退,眼睛是皱眉闭着的,一看就知道他很是难受,眼角挂着泪花,已经没有哭了,或许是意识到哭着更难受,还不如不哭。夏荆歌在他摇篮前站定,犹豫了片刻,还是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他的额头滚烫。
夏荆歌忽然就想起,当年和风甫凌一起被关进结界的时候,他也发过一次烧。也是这样额头滚烫。……夏荆歌看着看着清渠,忽然莫名觉得他眉眼里有点像甫凌,再仔细看看,似乎也有那么点像自己。这实在很玄妙,夏荆歌此前也不是没有认真观察过没生病时的清渠,就一直没有觉得他像自己或甫凌过,现在忽然就觉得像了。
正这么想着,夏荆歌忽然收到了风甫凌的信息。自进了结界之后,受条件所限,其实他们也就联系过两次,这才是第三次了,夏荆歌就意识到风甫凌是肯定记得这个满月的。
“渠儿今天乖么?”
“乖。”
“他今天满月,开心么?”
“不开心。”
“怎么了?”
“生病了。”夏荆歌想了想,又添上,“发烧,我已经给他买了药。”
“那现在烧退了没?”
“还没,赵御已经在煎药了。”
“烧了多久了?不会烧出毛病吧?”
“乌鸦嘴。”
那边又问了详细症状,夏荆歌知道他大抵是要征询一下魔域那边的医师,也就一一答了。末了他还是提起了云剑派的事:“云剑派被你们打下来了?”
“……你知道了?”
“不出去不知道。”夏荆歌也没有什么异样,从他决定跟风甫凌一起历练那时候起,他就知道这种时刻早晚会到来的。只是没料到来得这么早。又突然有了一个儿子。
在回来的路上,夏荆歌已经想了很多。他娘是个于卜算一道上颇有研究的仙人,她热忱建议自己出来历练这一趟,肯定他这一趟是不会无疾而终,突然中断的。所以如果不是他自己决定回去,哪怕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师兄肯定也不会召自己回去。
他这一趟历练,肯定是有了什么觉悟,下了什么决定,才回去的。
而夏荆歌现在还没有下好那个决定。或者说,他已经模模糊糊有了一点想法,但还没有彻底想通。是的,或许他还需要一点时间,但确实已经有一种‘我似乎快要想通某件事’的直觉了。
他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小孩。
什么样的决定,才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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