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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风起千年 作者:廊子

    正文 第8节

    风起千年 作者:廊子

    第8节

    重逢

    跟着前面的两人在街上走了很久,直到城南他们才停下来。那是街尾处的一间小酒坊,挂着一面写着龙飞凤舞的一个“酒”字的旗子,隐隐有浓浓的酒香传来。

    苏化真本想走进去,他身边的人却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身后根本不躲藏的完颜溪开口道:“小兄弟一直跟着我们是有什么事吗?”本来看他是个非灵者也感觉不到恶意就任他跟着了,谁想这人还光明正大的跟到身后了。

    完颜溪看着那双犀利的眸子,表情也没变,淡淡开口道:“找人。”说着直接超过二人朝酒坊走去。

    完颜溪并没有停在酒坊前面,而是仿佛来过一般径直走向酿酒的小院。只见那院中有石桌,桌旁种了棵树,而树上则半卧着个人。那人一身青衣,乌发垂肩,手中抱着个酒坛子倚在树杈上。眼睛半眯着,似乎在享受照在身上的阳光,一脸陶醉。而他旁边的树杈上栖着一只硕大的苍鹰,正亲昵地蹭着那人的侧脸。

    似乎是听到动静,树上那人开口道:“久闻苏老板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幸会幸会。”

    苏化真嘴角抽了抽。这眼都没睁一下,哪里来的“见”?但看对方那样子也明白这是个不好装腔作势的洒脱之人。不管对方看没看见,拱手道:“苏某才是久闻这‘天下第一谋士’的大名,没想到阁下竟是少年成名,佩服佩服。”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惯了,这场面话根本就是没过脑子一开口就说了出来。说完才发觉哪里不对,对方明明连眼都没睁,怎么知来的就是“苏化真”?望向旁边人,那人明显一副“我就说吧”的表情,并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和对方说过。

    而这边话音刚落,树上那只鹰竟俯冲下来直直扑向完颜溪。树上那人心中一惊,睁开眼喊了声:“小啾,回来!!”却见他的鹰在一人怀里钻着,飞快的叼了个什么东西又飞了回来。仔细一瞧,那分明是只吓晕过去的老鼠。再朝树下看去,正对上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眸子。

    熟悉的是,那双眸子看他的神色依旧没有变。陌生的是,那眼底又多了很多他不知道缘由的东西。

    “呵。”愣了半天他突然笑了出来,挑了挑眉冲树下那人道:“怎么,时机已到你终于能来见我了?”

    楚常怀游历过很多地方,不是没想过去天灵山。但那地方除了非本派弟子不得入内外,他还总觉得完颜淼对那里有深深的排斥感,虽然他师父没说,楚常怀也能感觉到。要不然也不会有完颜家那条祖训了。而每次看出他在想什么他师父都会来句:“时机一到,你不用去找,他自然会来寻你。”

    如今,这人还当真寻来了。

    楚常怀从树上跳了下来,拍了拍衣袍看着完颜溪感叹道:“我们还能相遇,就说明我还有价值。”他可没忘记对方当年那一句“你与这世界的命运息息相关”。说到底,完颜溪眼中的也不过只是这个世界而已。

    说完,楚常怀转头看向旁边的两位道:“今日在下高兴,请苏老板和项前辈喝一杯可好?”

    要知道,这话从楚常怀嘴里说出来就说明已经答应了他们所求之事了。项越侧目,看来他们今天还是沾了这小兄弟的光了。

    一旁的苏化真瞥了男人一眼,看向面前年纪不大的青年,勾起一边嘴角开口道:“这酒怎么说也要苏某来请。只是,阁下以什么身份来喝这杯酒呢?”他可不相信什么传言,一向眼见为实。比如那南鸿第一美女真见到了也不过是个目光短浅的妇人。

    闻言,楚常怀脸上的笑容反而越发灿烂了起来,开口道:“苏老板你一定很疑惑我为什么能认出你吧?”他这一生遇到的不服气的可太多了:“据我所知,苏家的生意最早是卖布出家。既然是卖布,自然要养蚕。养蚕就会需要桑叶。想必您腰间的香囊就是混了桑叶进去吧?虽然味道不是很浓,但也区别于别人装了香草的香囊了。而苏家发展到现在已经开始能够定制衣物了,这南鸿第一的绣女便是出自苏家布庄。这好的布料配上精细的刺绣,行走间发生的摩擦声自然区别于他人。当然,您也可以说丰都富人那么多,哪个穿不起这样的衣服。但是这牛皮底的鞋恐怕在这南鸿也只有您会穿了。”楚常怀指了指苏化真脚上的鞋,露齿一笑:“真不巧,在下刚好在北越有些朋友。北越缺布,大多数衣物都是由皮制成。以布换皮,您的算盘打得一向叫人佩服啊。只是这推广的事恐怕会受点阻碍。再者,能够让一个武功高强的通灵者轻声缓步心甘情愿的走在一个非灵者身后的,也只有您了。”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项越道:“一般的通灵者,灵阶越高,步伐越轻,步速越快,和一般的非灵者区别很大。而且这种人向来高傲,怎么会故意慢上一拍甘心位于一个非灵者身后呢?不远不近,不急不躁,刚刚好的一步,那么即使抛去种族之差,这两人的关系也一定非比寻常啊。”

    “项前辈的步伐我是听惯了的,先前还觉着奇怪。习惯难改,这下也终于算是找到原因了。”

    看着愣到原地的苏化真,楚常怀又道:“至于在下以什么身份喝苏老板这杯酒,当然是‘局外人’。”

    “局外人?”苏化真皱眉。

    楚常怀没有解释,反而道:“据我所知,苏老板您一生所做过的最成功的生意就是您身边这位了吧。”不是疑问,而是肯定。楚常怀继续道:“项越,少年时入幕苏府成为苏家家臣。是您一手培养起来的通灵者。而这位高阶通灵者一生只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丰国的人心所向——逸风王萧丰逸。而另一个则是开原国的两大御前将军之一的孙南星。一官一商,哪个国家都不冷落。苏老板果然好气魄,好远见。”

    虽然对方夸赞的真诚,苏化真脸上的笑容却有些僵了:“你怎么知道这些?”被人看透底牌的感觉当真不好。

    “所以说我是局外人。”楚常怀歪了歪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谁知道你是局外人还是布局者。项越摇了摇头,不动声色的扯了一下僵在原地的苏化真道:“不管谁请谁,我们先喝了再说。”这个下马威也真是……

    沉香美酿,芬芳四溢,醉人人不知。酒坊的酒确实是好酒,但楚常怀却在一旁泡茶。晨露冲泡,舍去浮沫,第一杯就递给了完颜溪。

    “尝尝,这茶叶是我自己种的。”

    完颜溪伸手接过,指腹在杯沿上摩擦了一会儿,开口道:“种茶酿酒,常怀喜欢的究竟是茶还是酒呢?”

    “茶味苦,令人清醒。酒味烈,令人智昏。人生当时而清醒,时而智昏,因时而择。时而克制,时而放纵。两者都必不可少,又谈何最爱?”

    闻言,完颜溪突然定定的看着他。看着那双蓝瞳,楚常怀忽燃十分确定,刚刚那一下,对方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不管过了几年,他们仍能看到对方心底最深的东西。但那东西双方都没资格去碰触,即使他们了解至深,相交至此。

    完颜溪仰头一口喝下手中的茶,举止间透露出一丝慌乱。轻抹嘴角,开口道:“我宁愿选一世清醒,即使孤独到死。”

    楚常怀皱眉:“随遇而安不好?”

    “随遇而安,难成大事。”

    楚常怀摇摇头,也许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同路人。然后突然看向一旁的项越道:“项前辈可曾打量完了?”

    项越收回一直放在完颜溪身上的目光,抿了一口手中的酒才开口道:“看来流言不可信,楚兄当真结识颇丰。”只一句话,便说明他知道了什么。

    楚常怀挑挑眉,看向一旁仍是一脸凝重的苏化真。前几天项越也是这表情,只不过比他好很多。开口道:“既然项前辈也在这里,那我就把实话说了。知道这些不是我消息灵通,而是根厂无孔不入。”

    此言一出,连空气都凝重了起来。苏化真抬头看他:“你是根厂的人?”

    “我只是认识根厂的人。不,应该说是前根厂的人。”楚常怀勾起一抹笑:“能为开原国效力的人,他们的身份背景都必须毫无虚假,绝对安全。根厂不会允许威胁的存在。所以说,应该是苏老板培养的资源被利用了才是。”要知道,在九曲溪的那几天,他可是从苏缨嘴里套出了不少东西。

    “他们要不要以身殉国是他们的事,我只是个商人,只要有收获,赔利也是可以容忍的。”苏化真闻言反而放松了下来。最初他就没想过会有入庙堂的这两人,在他心中,最不能赔进去的就是项越。只要这人不赔进去,一切好说。

    “既然先生如此神通,可能告知在下为何马家的草药生意会一落千丈吗?”苏化真本想为难对方一下。这件事他想了很久也没弄明白,直到刁拓城去找他,并告诉他楚常怀与马欣雅相约于沧州才想明白一二。怕是这天下第一谋士也被美色迷了心,阴了巫毒族却被刁拓城反将一军。但他不知道的是事实与他想的完全相反。

    闻言,楚常怀差点笑出声来。果然刁拓城去找了这位。也能想象的出来自己被对方想成了什么样子,难怪人家一进门口气都不太对,客套话也总带点鄙夷。他不就是多欺负了苏缨几下吗?用得着这样误导别人抹黑他?这刁族长的护短也真是够了。

    “富裕者和安乐者最容易贪恋美色。苏老板若奇怪一向对美人爱护有加的刁族长为何会下此狠手,不妨想想两者占全的自己为何没有被美色迷了心?”楚常怀意味深长的看了项越一眼:“也请别拿商人那套糊弄在下。要知道,若在下站在苏老板这个位子,装也要装出个样子来才能好好利用。相信苏老板也想过这一点。”

    话说到这地步,苏化真的脸基本上已经全黑了。半天才蹦出一句话:“你给刁拓城又找了一个?”要知道一旦心有所属,再绝色的美人也不过过眼云烟,更不会做出些让心上人误会的事。那时,只怕是遇美人如遇蛇蝎了。他倒是有些好奇,什么样的人会让刁拓城放弃马欣雅。要知道就因这两人的这种关系,以前他在沣州的生意不知碰了多少壁。

    “若从时间上看,马小姐才是后来者。在下只不过让刁族长回头是岸,迷途知返,悬崖勒马而已。”楚常怀表示他现在已经对断袖见怪不怪了。毕竟就凭他认识的那几位的身份,也没人敢把他们烧死。

    话说到这里苏化真算是什么都明白了。和着这人和刁拓城认识,并且熟悉到可以讨论感情问题的份上。而刁拓城让他来找这人,也不过是不相信以他的能力能扳倒马家罢了。被小看了的苏老板想到这一点后就深深的郁闷了。

    楚常怀心里明白,苏化真这人在商场上算是第一把的好手,但玩阴的就不行了。而这一点项越就比他强的太多。别看在外人眼里这人就是个厉害点的护卫外加跑腿的,但实际上,项越对他们家老板的影响已经到了潜移默化的程度,也幸亏这人没有二心。他叫这人一声前辈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于是下面这话楚常怀是对着项越说的:“如今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萧丰南尽快和马欣雅成亲。既然我答应要帮忙了,明日我便会进宫。但请前辈记住,在下始终都是局外人。”

    项越点点头:“那么就有劳楚兄了。”说完拉起还要再说些什么的苏化真起身离开:“我们就先告辞了。”

    回芳欣楼的路上,苏化真被前头那人拉着,半天都没晃过神来。越想越不对,一把拉住项越道:“喂,阿越。你刚刚那是怎么想的?让马欣雅嫁给皇帝?她成了皇后,马老爷子就成了国丈,马家就更不容易对付了!”

    项越叹了口气回头看他:“你还没想明白吗?马家的多少生意都是看在马欣雅的面子上才做成的。”

    苏化真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一旦她成了□□,就没人会买她的面子了?那也不一定要嫁给皇帝啊。”

    “就是因为是皇帝,位高权重,别人只能看不能碰。甚至她成了皇后出宫都难,更别说插手马家的事了。”

    “可若马家与皇室联合,那沧州的生意绝对会被马家垄断的。”

    “你还不了解沧州的国情吗?萧丰南的皇位是逼宫得来的,又加上早年的淫靡,国库早就亏空。他现在依赖的可是商人们的税收,怎么可能让马家一支独大。即使他真的让马家垄断了贸易,沧州那么多商人又怎么会乐意,到时恐怕马家死得更快。”

    “这……”苏化真突然感觉背后瘆的慌:“那个楚常怀明明年纪那么小,竟能想到如此之远?”幸亏他对付的不是自己。

    项越同意的点了点头:“我私底下查过他,但他的来历却一点都查不出来,连行踪都捉摸不定。谁想他竟然还与巫毒族族长结识。”

    “刁拓城一向睚眦必报,招惹他的一定加倍奉还。也只能说马家太贪,也不看看对手是谁。可这些对楚常怀又没好处,他为什么要做?”

    “可能,他真的是个局外人吧。”

    第二个玄暝帝

    “只要躺了这趟浑水,谁都不可能是局外人。常怀只不过聪明一点,能够明哲保身罢了。”一个声音插了进来,两人转头看去,只见完颜溪正站在他们不远处。

    “我想起你是谁了。”苏化真道:“你是马家的那个乐师,我在沣州见过你。”

    “在下已经不是乐师了,只不过是马总管的小厮而已。”完颜溪回答道:“两位可是回芳欣楼?我们顺路。”说完也不等对方反应,超过两人向前走去。

    看着青年的背影,苏化真扯了扯旁边的人道:“阿越,他到底是谁啊?”

    “如果没猜错,他应该是完颜家的人。”

    “完颜家不是被灭门了吗?”

    “总会有一些遗留下来的。”

    “刚才他说的话好像楚常怀是他家不成气候的孩子似的,明显的谦虚。”

    “虽然很贴切,但不得不说你这比喻不太恰当。”

    完颜溪刚到芳欣楼就碰见萧丰逸下了马正往里走。那人一进门就被一直等在角落里的人一把拉了过去。如果没猜错,那人就是孙南星。

    “你上去干嘛?看你哥当众秀恩爱你不堵得慌?”孙南星长得壮实,一看就是习武之人。脸上有道疤,更衬得阳刚气十足。但他这个人就是嘴贱得很,光往人痛处戳。

    萧丰逸一把拂开这人道:“若欣雅真成了我皇嫂,这也是好事。”

    “得了吧,我都替你不服。你哥从小抢你爹娘,抢你老师,抢你的功绩,抢你的皇位,现在还要抢你的女人,你这男人当得也太窝囊了。”

    “你就不能少说点?”萧丰逸瞪他一眼:“你知不知道刚刚那句话足够你死好几遍了?!”

    “切,我的背后可是开原国,他们要动我还要掂量掂量。”孙南星翻了个白眼,一手搭到萧丰逸肩上,脸上笑嘻嘻的。

    萧丰逸咬了咬牙,以一个肘击代替了捅他一刀的想法。快准狠的往后挥了一胳膊肘子。本以为对方会躲过去,谁想孙南星硬受了这么一下,当下蹲在那儿抱着肚子呼痛。

    看他那样子,萧丰逸感觉有些愧疚。可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就听门口传来自家师父的声音:“逸儿,身为师兄你怎么能这么对你师弟?”

    望了眼从门口进来的项越和苏化真,再看蹲在那里忍笑忍得全身都开始打颤的孙南星,萧丰逸算是明白过来了。

    “孙南星,你算好了是吧?!”

    “嘛~别生气。”孙南星站起来拍了拍萧丰逸的肩:“我不看你的心情不好么,现在气顺了吧?”

    萧丰逸冷静下来后,确实觉得刚才的郁结之气消散了不少。深深的看了一眼仍就笑得灿烂的自家师弟,有些无奈的转头对他师父道:“皇兄还在等着,徒儿就先行一步了。”

    项越点了点头,突然道:“逸儿,师父的话你还听不听了?”

    萧丰逸愣了一下,随后道:“当然听。”

    “你毕竟是王爷,国家之事师父管不了你。但师父给你句劝,不要和马小姐走太近。赈灾之事,能推出去就推出去。当然,为师并不是强迫你。”

    闻言,萧丰逸的眼神暗了暗,低着头道:“徒儿知道了。”

    待萧丰逸上楼,苏化真开口道:“你觉得他会听你的?”

    项越意味深长道:“前一项或许会听,后一项绝对不会听。即使他会听,这事恐怕也是推不出去的。”

    “那你还说?”

    “当师父的不管怎样总要说一下的。”

    果然,萧丰逸前脚刚上去,后脚出来时就被任命了。不过不是去赈灾,而是镇压灾民。而原因就是萧丰南听闻马欣雅被灾民围困了,龙颜大怒。

    “好了,这下镇压有失民心,不镇压有违皇命。里外都不是人,这下你皇兄又要抢你做人的资格了。”孙南星歪着头,笑盈盈的看着萧丰逸。

    萧丰逸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却也知道对方说的没错。

    “你们开原国就没遇到过这种事吗?”苏化真看向孙南星。

    孙南星摆摆手:“开原国建立的很凶残,我身边的将士们都是被强行征召的没有父母的青壮年,可以说国内不能劳作者很少。再加上这几年相国大人坐镇,商业的发展都是建立在严格的税收制度和法律基础之上的。一旦犯法,严重者弃市。所以不存在因商业垄断而造成灾民的这种情况。”

    “这样开国,他们也不怕造成兵变和民反。”萧丰逸皱眉。

    “开国的条件,钱、势、民心,可只要势足够大,钱和民心总会有的。玄暝大帝可是一个能孤身一人到达昭华杀了阴阳家家主的人,即使有兵变也不过是杀了这波人再从头开始罢了。”孙南星扣了扣桌子露出一个笑容来:“再说了,谁说我们没有民心?铁骑的将士万众一心,我们的目标可是很伟大的。”

    孙南星说得轻松,旁边人听得心里沉重。丰国旁边有个这样的国家,被吞并还不是时间的问题。

    “可现在,这镇压灾民的事该怎么办?”萧丰逸想了想突然看向苏化真。

    知道他想的什么,苏化真毫不留情的否决道:“我是商人不是善人,绝不做没有回报代价还如此之大的事。”顿了顿又道:“况且我和你的关系好像还没有好到让我因为你这样做的地步。”

    “可那些都是人命啊。”

    “与我无关,我没有必要去救济他们。”

    “这世上也是有比利益更为重要的东西的。”

    “在这样的君王治理下,即使我出了钱他们也迟早会死。”苏化真打断他:“况且你突然有了那么多的钱,你觉得你皇兄会放过你?”说完看了旁边的项越一眼:“你是怎么教徒弟的?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自身都难保了还想着别人。”

    “人的天性是很难改变的,更何况逸儿从小并没有经历过那么多的苦难自然而然的就成了逸风王,把人心想得太好也是难免的。”项越摸着下巴上的胡子,眼神柔和下来:“况且他确实没有化真你的天资聪颖。”

    被夸了的苏老板果然没有再在这点上较真,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把主意打到师娘身上,你这不是找死吗?”一边的孙南星凑在萧丰逸耳边小声说道,被后者一把推远。

    “如今,这件事只能能拖就拖。”项越望了萧丰逸一眼。虽然有些对不住这个徒弟,但要保住他也只能这样做了。

    萧丰逸这次很老实的点头:“我知道了,师父。”

    第二天,马承恩起了个大早,叫了完颜溪去了东街。

    “马家有几处商铺需要打理,你跟着我就行了。”

    在马家,这位总管的地位是仅次于马家少爷的。虽然为人低调,但很多大事都要由他操办,可谓马老爷的左膀右臂。

    进入店铺后,马承恩就与店老板攀谈了起来。完颜溪站在一边,左右无事便向四周随便看看。此时,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进来,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个第一眼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很舒服的男人。一身白色短打,外套杏黄色长衫,身形修长但不瘦弱。长发在脑后束成一个马尾,露出带些秀气的干净脸庞。这人眉眼柔和,带着一股温润之气,整个人的气质宛如一块上好的羊白脂。而男人随身带的那把银色的佩剑也表现出这人不是什么任人欺负之辈。

    “老板,来一匹布。”男人开口,连声音都带着温和,嘴角自然而然的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让人倍感亲切。

    “公子是要做什么用的?”

    “做衣服。”

    完颜溪一直看着那人,直到男人感受到他的目光,转头冲他微微一笑。之后拿起自己买的布便出去了。

    胳膊被捅了捅,马承恩凑过来道:“怎么,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完颜溪转头,还没说什么就见马承恩已经径自跟了上去,无奈也只能跟了过去。

    之后那男子进了一家裁衣店,出来时手上的布没有了。又在玉器店买了块玉佩,之后还买了些糕点和清酒。

    完颜溪有些奇怪,跟了这一路,放平时他早就被发现了,就和他昨天跟着项越他们一样。更何况他觉得这个人肯定要比项越警觉得多。

    “我觉得他应该是个侍卫。”马承恩开口道:“这个样子明显是给别人买的。而且他主子口味还挺挑,这买的都是些高级货。”

    “但他的气质不像。”

    “对,身上一点血腥味都没有,就像哪个书香门第养出的少爷一样,可是……”马承恩之后的话没说出口,但眉头已经皱到了一起。

    “可是他却是万中挑一,百年难得的将星,一生必将杀戮无数。对吗?”

    此话一出,马承恩只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我早就知道你不简单”的笑容,道:“所以说你还真是完颜家的?”

    “完颜溪。”完颜溪点了点头:“那马总管可是天灵山弟子?”

    这世上只有完颜家、天灵山和阴阳家才教习观星术和命道之学。若依照完颜淼和天灵山的关系推断,那这天灵山所教习的还是来源于完颜家呢。看马承恩的长相,排除完颜家和阴阳家那就只剩天灵山了。除非他也像楚常怀那样,遇到一个归隐的世外高人什么的。只是这个年岁的弟子,完颜溪倒是从未见过,或者对方的年龄根本不是看上去的那样。

    马承恩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有些不好意思道:“在下只是道听途说,略懂皮毛。刚那话不还是小兄弟你说出来的吗?我也压根没想到那儿去,怎么可能是天灵山弟子。哎呀,那人要走了,快跟上。”

    完颜溪才不会相信他的说法。能一眼看出对方的星相,必定不简单。可惜他现在灵根已毁,根本感觉不到对方的灵阶。

    最后,那男子走到一家酒楼,径直上了二楼。两人跟上去的时候,就见窗口坐着一个逆光的背影。那男子走到那人面前,拱手道:“主上,东西买回来了。”

    那人并没有马上接过东西,而是慢慢的开口道:“瑞方,你最近是不是练功偷懒了?带回来两只小老鼠都没发觉。”

    那声音十分熟悉,带着十足的玩味。连比喻都好像在哪里听过。

    被称为瑞方的男子一惊,立马转头。一下就看见了楼梯口处只露了个脑袋的完颜溪和马承恩。

    男子立马抽出剑道:“是属下失职,还望主上恕罪。”然后转向楼梯口,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只是来吃饭的。”马承恩立马道。

    “能进得了我的灵质空间,怎么说这顿饭也要身为灵界主的在下请啊。”背着身的那人又道。

    完颜溪这才发现,这所谓的二楼,根本一个人都没有。

    那人缓缓转过身,只见他面上戴着一副白玉金边的面具,面具后一双红瞳格外明显。完颜溪突然想起他在哪儿见过这人了。

    “敢问阁下,可是玄暝大帝?”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个人都愣了一下。而当事人却直接笑了出来:“哈哈哈,一个洞虚期的御灵者,一个认识我的小子。有意思,有意思。”

    “洞虚期?”完颜溪瞄了马承恩一眼:“马总管还说自己不是天灵山弟子吗?”能练到洞虚期怎么说也有近千年的道行了。要知道很多御灵者就是卡在移神和舍身之间一卡就是好几百年,甚至是永远。要这么说,马承恩的辈分就应该是一代弟子了。难怪完颜溪没见过,一代的弟子要么进阶失败死的死,或者为了进阶闭关的闭关。莫清寒的师父也就是完颜溪的师祖就是去闭关了。

    “失策啊失策,我藏了这么多年还是被认出来了。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一波更比一波浪啊。”马承恩脸上满是惭愧的表情,好像他真的为自己的技不如人而感到蒙羞似的。

    “有话快说,没话快滚。”虽然话这么说,但男人的语气中并没有不满。

    “那我们便告辞了。”马承恩一把拉过完颜溪向下走去。

    “主上,他们来的莫名其妙,就这样放走真的好吗?”瑞方看向旁边的男人,而后者已经很干脆的又把身子转了过去。

    “天灵山不管尘间事,这人对我们没多大威胁。况且与一个洞虚期的御灵者打起来,对我们没好处。”

    下楼后,马承恩看向身后的完颜溪道:“颜、啊不,应该是完颜小兄弟,这事你怎么看?”

    “能让将星伴其左右,这人一定不是假的。”完颜溪抬头看了眼二楼窗户:“我觉得,玄暝大帝应该有两个人。”

    “合着你还见过另外一个,那这开原国的皇室可就有意思多了。”

    阴谋

    完颜溪和马承恩刚回到马府,马总管就被一脸焦急的马老爷叫去了。原因就是萧丰南要封马欣雅为皇后。

    其实这事萧丰南之前也提过很多次,都被马欣雅以还想专心救几年人给搪塞了过去。萧丰南为了充分发扬自己温柔体贴的优点,并没有逼迫她。但不知为什么这一次反而坚决的很,甚至不惜以自己皇帝的身份来给马老爷施压。连马欣雅本人都奇怪,昨天宴会上还好好的人第二天回个宫怎么就这样了。而只有那天在场的三位心里清楚,这都是楚常怀的功劳。

    “小姐成了皇后,那老爷您就是国丈了。这是好事啊。”马承恩看了看手里刚颁下的圣旨,笑的一脸讨好。

    “承恩,你不明白。”马老爷仍是一脸愁苦。

    “老爷若是舍不得小姐的话,是很容易理解的。”马承恩揣着明白装糊涂。

    “的确舍不得,可是……”马老爷有些语塞,他总不能说留着女儿是为了生意吧?

    “皇命难违,陛下和小姐又是两情相悦,老爷应该早就想到有这一天才对。”说到这里,马承恩心中冷哼一声。先不说马欣雅心里装的到底是谁,马老爷这种不知见好就收还想着一条路走到底的人,怎么会想到给自己留条后路。他倒是有办法能解决眼下的情况,但他还不想错过这场好戏。最重要的是,他想知道,布这个局的人是谁。

    “其实老爷若真的害怕小姐出嫁会影响什么的话,可以在皇上下聘礼时索要一些特别的东西。”他这话说的含糊。马老爷一听眼睛亮了起来,大笑了出来:“哈哈,承恩啊,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看着马老爷喜笑颜开的样子,马承恩心中闪过一丝小小的忧愁。马家气数将尽,可这之后他又能去哪儿呢?他好不容易,才安定下十几年。

    “谋士说白了也就是个说客。”苏化真看着墙上贴的皇帝大婚的告示有些不服。

    “可像这样知名度高影响力大的说客还需要人脉、胆识和谋略。苏老板你根本比不上嘛。”孙南星明显很喜欢火上浇油。

    但苏化真毕竟也是混迹商场多年的人,即使心里再不爽,也只是瞪他一眼道:“话说你一邻国重要将领在这里做什么?”

    “您还记得我是哪儿的人啊?”孙南星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假装出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道:“什么重要将领啊,御前将军啊,只要皇帝出门,我们还不是随从的命。”

    闻言,苏化真总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反应过来后惊诧道:“你是说……!”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请问,阁下可是苏化真苏老板?”

    苏化真转头,只见他身后站着一个模样俊秀的男子。而另一边的孙南星介绍道:“这位就是开原国另一位御前将军——陵瑞方。”

    苏化真打量了对方几眼,突然冲孙南星冷笑道:“你留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你师父离开只剩我一个人的时候吧?这么费尽心思,不仅仅是让我见个人这么简单吧?”

    孙南星露出一副委屈样:“别这么说啊苏老板,我们只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冲突。再说了,这次的事我们也是为您好,师父知道了也会同意的。”

    “那么,请阁下和在下走一趟吧。”陵瑞方冲他温和的笑了笑,没有丝毫恶意。这个笑让苏化真冷静了一些,他抬步边走边意味深长道:“总觉得有场阴谋正在暗中进行呢。”

    与此同时,项越正在逸风王府上和萧丰逸商讨大婚之事。

    “皇帝即将大婚,这样你去镇压灾民的事刚好也可以缓一缓了。”

    “可是皇兄大婚必定又要劳民伤财,恐怕之后灾民反而会越来越多。”萧丰逸有些悲哀的摇了摇头:“民心不保,难免会发生兵变。”

    项越看着自己这个本性善良过头的徒弟,沉默半响后突然道:“逸儿,你有没有想过取而代之?”

    萧丰逸一惊,连忙道:“师父这话以后万万不能再说。我一日为臣,终生只能为臣啊。”

    “即使他为了一个女人杀了你父皇,昏庸无道至如此地步,你也不肯反吗?”项越进一步逼迫道。

    “我相信,这其中一定有误会。他,毕竟是我皇兄。”萧丰逸低着头,语气中带上了点凄哀。

    “你一心向民,却不知从根本上切断祸患,你让为师说你什么好。”项越无奈的摇了摇头:“既然如此,你今后还是少与星儿接触的好。”

    “师父?!”萧丰逸惊讶的抬头:“你不相信师弟?”

    “我相不相信不重要,他的身份与我并没有利害关系。与你就不同了,开原国与丰国终将会有一战。”

    “可是……”

    “没有可是,要当忠臣就好好的当忠臣,保民还是保皇,只能选择一样。”说完,项越便转身离去。他当师父一向要求不多,对徒弟点到为止即可。他们自己的道路,由他们自己选择。

    项越刚出逸风王府,就看见苏化真两眼有些无神的站在那里。看见他出来后,勉强勾起一个笑容道:“快,阿越,在皇帝大婚之前,把我们在丰国的所有资产全部挪走。”

    项越皱眉道:“发生什么事了?”

    苏化真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了眼他身后的逸风王府的牌匾道:“阿越,我问你,是不是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会以我为先?”

    虽然感到事情不对,但在这个问题上项越从不犹豫:“当然,无论什么事我都会以你为先。”这个人,早已重要到骨子里了。

    而这次苏化真反而没有像以前那样勾起一个满足的笑容,而是有些心疼的看着项越道:“那你这一次可能就是最后一次看到逸儿了。”

    几天的时间,丰国近一半的商家全部转移,还有一部分,没有转移也莫名其妙的关了门。这消息传到楚常怀耳中时他正在皇帝的婚宴上。左右看了眼应邀的来宾,明明是以商贸崛起的国家,当权者大婚,来的商人却只有寥寥几家,怎么想都知道事情不对劲。

    看着周围红红火火一片喜庆,楚常怀突然有种叹气的冲动。他就参加过两次婚礼,这两次婚礼还都是他一手促成的。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这次婚礼也不会成功。而这个想法在他看见角落里和完颜溪并排坐着的轩辕玄荒时就更加强烈了。楚常怀不用照镜子都知道他此时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皇家的婚礼大多繁杂,衣饰摆设讲究颇深。萧丰南一身金红相间的长袍携着头盖红帕的马欣雅缓缓走来。萧丰南和萧丰逸长相相似,自然也是俊秀异常。萧家祖上是沧州本土的通灵者,灵力也不算弱,只是到了这一代,因为血统的不纯正,同辈中也不过只出了萧丰南和萧丰逸两位通灵者。

    几近礼成之时,殿外突然吹进一阵大风,直接把马欣雅头上的盖头掀去,一个美人被吓得花容失色。

    “丰皇大礼,怎么也不邀请我这个邻居呢?”低沉的嗓音伴随着巨大的灵压充满整个大殿。只见大殿外,不知何时多了三个人的身影。

    萧丰南眉毛扭成一团,却还是强压下怒火道:“请问阁下是?”

    “呵。”一声轻笑,中间个头最高的那人慢步走进大殿,面具后的红瞳散发着妖异的光芒:“同为皇者,在下玄暝大帝。”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都被震住了,却不约而同的没有一人吭声。萧丰南还算镇定,开口道:“因为这次婚礼准备比较仓促,没有邀请阁下也请见谅。既然阁下已经来了,还请入座。”说着便要叫侍女准备上座。

    “入座就不必了。”玄暝大帝甩了下袖子把手背到身后:“在下这次来主要是告诉陛下一声,让陛下有个心理准备。”那一双红瞳在夜色中亮的惊人:“不久之后,这沧州就会成为我开原国的领土。”

    “什么?!”此话一出,萧丰南终于不淡定了:“丰国与开原国向来井水不犯河水,阁下为何如此?!”

    “要不这样好了,陛下把马小姐送给我,我们就停战,继续友好往来。”

    相同的嗓音,却不是出自站着的男人之口。只见人群中坐着的轩辕玄荒悠悠站了起来。

    玄暝大帝看向他,即使带着面具也能感觉出男人的心情一瞬间跌落下去:“沣州的事你都办完了?你这么做简直是胡闹!”

    轩辕玄荒看着他道:“我们的权力是对等的,为什么我就不能做决定?”

    “你做决定?好,以后打仗你去打啊!”

    “这次他若不把人送给我,这仗就由我打。”

    “别忘了你现在说的话!”

    绕来绕去,两人的问题又绕回了马欣雅身上。在场人也算是明白了,这两人是一伙的。

    “这里是丰国,你们在寡人的地盘上正大光明的窥视寡人的皇后,是不是太大胆了点?!”萧丰南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寡人管你们是谁。来人,把他们拿下!”

    一声令下,整个大殿被禁卫军包围。萧丰逸也从席上站了起来,举剑立在自己皇兄身边。而他的眼神却是望着玄暝大帝身后的孙南星。想起师父那天说的话,心里一阵酸楚,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站在了对立面上。

    “这么说,就是不同意要开战了?”轩辕玄荒慢悠悠的走到殿中心,手边还扯着一个完颜溪。脸上笑意正浓:“正合我意。”说着看向被萧丰南护在身后的马欣雅道:“美人,你说我把这整个丰国打下来送给你好不好?”

    马欣雅当然不会答应,倒是玄暝大帝冷哼一声道:“我一直以为仅凭一人就把在场的人杀光才是你的风格。”

    “那样确实很过瘾,但一点一点把一个国家吞噬,看着这个国家的国主被逼的走投无路,抛弃尊严,跪地求饶才更有趣,不是吗?”轩辕玄荒舔了舔嘴角,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我啊,已经很久没有尝到鲜血的味道了。”

    “打不打仗是你们的事,但能否请阁下把手上的人还给在下呢?”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只见马承恩展了展衣摆从席上站了起来,冲玄暝大帝点了点头:“我们又见面了。”

    玄暝大帝皱眉道:“天灵山不管凡尘事吧?”

    “确实不管,但若是天灵山弟子就必须要管了。”说着,马承恩冲被轩辕玄荒抓的死紧的完颜溪道:“孩子,你愿意成为我的弟子吗?”

    即使被禁锢着,完颜溪的眼中也没有一丝慌乱。但当马承恩说出这句话时,他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我灵根已毁,你收我何用?”

    “我又没说要教你灵术。”马承恩无奈叹口气:“你执念太重,总有一天会被压垮。难得我在这里遇到一个合胃口的,即使别的做不了,起码也可以保你一生平安。”

    “这便不用了。人各有命,我的执念也是我活下去的动力。”完颜溪勾起一抹笑:“其实我应该叫您祖师伯才对。当年天尊收的弟子当中,只有一人进入了洞虚期。”

    马承恩惊讶的看着他:“你师父是谁?”

    “莫清寒,道号玉禛。”

    “呵~那小子竟然也会收徒弟。”马承恩摇了摇头:“罢了,既然你不想让我救你,那我只能劝你好自为之。”

    “那祖师伯您呢?我曾听师父说过,当年琴师叔就是凭借一曲《凤陨》成为了天灵山弟子。竹林幽幽,您都在外游荡百年了,还不回天灵山吗?”

    马承恩愣了一下,眼神有些暗淡:“这是我的事,晚辈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完颜溪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猛的向后一拽,一个不稳倒到轩辕玄荒的怀里。抬头就看见一张不耐烦的脸:“好了,小老鼠,叙旧也叙够了。你不给你的小伙伴打声招呼吗?”说完看向一直在旁若无人的喝酒的楚常怀。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楚常怀抬起头瞄了某人一眼,又低了下去。但明显故意加大音量的话语格外清晰:“哎呀,我就说今天诸事不顺,这不,遇见不想见的家伙,伤眼啊。”

    “啧。”轩辕玄荒额上的青筋跳了跳,每次遇到这小子就感觉全身上下都不舒服:“知道么,就凭你七年前的那一脚和那一拳,就足够我让你生不如死了!”

    “瞧瞧,还玄暝大帝呢,气量这么小。果然这么多年后被人取代了吧?还是说,你一直都是冒充的?”说着,还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轩辕玄荒这下不说话了,只是周身的灵压暴涨起来。眼看就要向楚常怀发出攻击,却被旁边戴着面具的玄暝大帝一手拦下。

    “你干嘛?!”被拦下的人立马炸毛了。

    男人没理他,对楚常怀道:“你便是金鳞才子了。”完完全全的肯定:“我们的相国大人想要见你。”

    “什么金鳞才子?”楚常怀有些奇怪。

    “臣将星变乱世至,天星陨落新王生。金鳞才子今何在?一遇风雨便助龙。血系混绊非常物,化剑劈浊新世开。这是预言。”完颜溪开口解释道:“常怀,抱歉我没告诉你。”

    决定了,老子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预言了。楚常怀狠狠翻了个白眼,冷笑道:“就算我真的是什么金鳞才子,想带我走,诚意呢?”

    “两国即将开战,你留在这里也不过是被逼着出谋划策的下场。最终城破,你还是会落到我们手里面。丰国气数将尽,凭你的聪明,不会看不出哪个更值得选择。至于诚意……”玄暝大帝勾起一抹笑,抬手缓缓的把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露出一张和轩辕玄荒一模一样的脸:“认识一下,在下轩辕暝荒,你给了一拳外加一脚的那个家伙的同胞兄长。”

    楚常怀看上去没有多惊讶,他只是道:“这世上还真的有两个玄暝大帝。你们开原国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想知道的话就自己亲自去找好了。”

    “其实你也挺适合当个说客的。”楚常怀挑了挑眉,看了眼完颜溪,又飞快的扫了眼站在最后的陵瑞方,开口道:“好,我跟你们走。”

    有些东西,过了这么多年,他是时候需要去面对了。

    铁骑大军

    转眼之间天气已经进入秋季,带着丝丝凉意的风吹黄了遍山的树叶。山林间,隐隐有人的低呼声传来。只见层层秋叶之下,一个一身白衣的青年微微抬着头,有些担心的看着树上,唤道:“常怀,你小心一点。”

    “有什么好小心的,这片地我熟得很。这树我以前也爬过很多次。”一个更有活力的声音传来,伴着吱吱呀呀的树枝声。只见一棵杏树上,一个只着断卦的青年一手扒着一根树枝,半个身子悬空,正伸着胳膊够树枝上的杏儿。

    没多久,那青年便抱着一堆杏从树上跃了下来,落地时一个没站稳,身子半扑到了地上,有几个杏儿被他压烂,挤了青年一脸的汁水。再加上被树枝弄脏的脸,看上去极其狼狈。树下的青年一时没忍住就笑了出来。

    “呵,常怀,你今年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皮?”

    “你管我!”青年瞪了他一眼,瞪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这两人,正是楚常怀和完颜溪。

    把摘下来的杏啊枣啊用布包起来,楚常怀一把拉过完颜溪道:“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两人在山林间走了很久,越走越靠上,直到楚常怀扒开一片矮树丛,眼前的视野顿时开阔了起来。

    这是一个半高的山崖,以一个半圆形包围着一大块平地。而那平地就是铁骑大军的训练场。从这个角度刚好能清楚地看见整个训练场的情况。此时,训练场上黑压压的一片,练兵时的吼叫声有节奏的传来,即使隔这么远也能感受到那震耳欲聋的气势。

    楚常怀随便寻了个草堆坐了下来,拍了拍旁边的位子,示意完颜溪也坐过来。

    完颜溪刚坐下便听旁边那人道:“我小时候陵大哥去参军,我进不了训练场就爬到这山上坐在这里。想着陵大哥肯定就是那其中的一点,眯着眼睛拼命的找,却谁是谁都分不清。现在想一想,那时候的我还真是傻。”

    这是楚常怀第一次主动说起自己的过去。完颜溪静静的听着,看对方说起自己的糗事而自嘲的笑容;看对方说起自己那几个不靠谱的伙伴一脸嫌弃的表情;看对方谈起美好回忆时柔软下来的神色。此时的楚常怀生动、真实、一如他们初见时的模样。不像这次他们再相遇时,强势、自信、狡黠、让人不容忽视,却有种深深的疏离感。现在想想,从小在天灵山长大的他,一直都是练功学习,即使有舅舅带他下山也是极少数的。而他真正有色彩的记忆,就是从他遇见楚常怀开始的。而当年他单方面的离开,这么多年后他们之间仍能够毫无芥蒂,这让他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喜悦。

    “常怀,有一句话我想再说一遍。”完颜溪拉过楚常怀的手郑重道:“你是我重要的羁绊。七年前我的离开,你能原谅我吗?”

    楚常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一手弹到完颜溪脑门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啊,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这个笑容即使日后对方已经离开了近千年,完颜溪也仍旧记忆犹新。

    两人回到军营后,迎面看到的就是站在军营门口的轩辕玄荒,旁边一身黑的宋罗是根厂派给他的贴身侍卫。

    “呦,我还以为你小子害怕逃走了呢。”男人冲楚常怀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害怕?我当然害怕了,怎么会不害怕呢?”楚常怀接着他的话露出一个惊慌失措的表情:“这领兵打仗的可是出门带着保姆,只会使用蛮力的家伙。我说不定一不小心就死在战场上再也回不来了,怎么会不害怕呢?”

    “你还知道怕死啊?”轩辕玄荒有些咬牙切齿道:“你这样激我,就不怕我一招弄死你?”

    “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弄死我轻而易举,但……”楚常怀挑挑眉道:“你现在还不能杀我。阿罗,再给你们殿下强调一下注意事项。”

    旁边的宋罗有些无奈道:“鸢大人说,您要是伤害军师,这场仗就让大殿下来打,您还要在皇宫禁足半年。”

    轩辕玄荒闻言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宋罗连忙跟上。

    “哈哈哈,小溪你看见没有?他的表情好好笑!”

    “他迟早会报复回来的。”完颜溪看着那个背影无不担心地说道。

    “管他呢。”楚常怀摆摆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相国能管得住皇帝,但我倒是对这位鸢大人越来越感兴趣了。”楚常怀摸了摸下巴,意有所指道:“你有没有发现,这里人叫轩辕两兄弟都是称呼殿下?”

    “常怀想说什么?”

    “我想说,在玄暝大帝之上,肯定还有人。这位‘陛下’啊,肯定才是开原国真正的掌权者。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

    “总有一天会见到的。”完颜点点头。

    开原国的武力分为两股,刺杀的根厂和正式打仗用的铁骑大军。从前,根厂属于轩辕玄荒管,铁骑大军属于轩辕暝荒管。只不过这一次,兄弟俩因为丰国皇宫里的那点矛盾哥哥撒手不管了,弟弟又是一副为了美人打下一个国又怎样的架势。而楚常怀莫名其妙的被那位素未谋面的相国大人也就是苏缨心心念着的鸢大人任命为军师。

    “那个啥,我第一次当军师,把你们坑死了别怪我啊。”第一天到军营时楚常怀摸着后脑勺这样说道,然后被打了个爆栗。

    “说什么呢臭小子,混出名堂回来了就这样对待老乡啊?”打他的男人又高又壮,一身肌肉黑亮黑亮的,小时候经常揉捏他。但楚常怀爬树摸鱼的功夫却都是他教的。叫做阿岗。

    “喂,我这天下第一谋士的脑子可是很金贵的,拍傻了你赔啊!”楚常怀半开玩笑道。

    “你在别人那儿是天下第一谋士,在我们这还是那个最皮的小鬼头。”旁边长相艳丽的女人狠狠揉了揉楚常怀的脑袋。

    这位是绯然,铁骑军中唯一的女将士。此人性格彪悍,有时连男人都打不过她。但楚常怀知道,她是因为喜欢陵大哥才来参军的。

    和楚常怀小时候同村的那一波被开原国收养的孩子大多数都进了铁骑,这几年死了不少。有少部分像顾青和阿浩那样进了根厂,至今生死不明。而这之中,只有陵瑞方是万中挑一、百年难遇的将星,所以从一开始就被高层看中,重点培养。也因此,陵瑞方总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同村的人,对他们这些孩子特别照顾。所以说,预言和命格这种东西真的很讨厌。

    每次楚常怀想到这些,心中都会冷笑连连。让他当军师,就是料到他不会耍阴招,故意让开原国打败仗连累了这些旧识。其实,这些人何止是旧识呢,对于无父无母的楚常怀来说,一直都是亲人。

    军营里,完颜溪和楚常怀住的帐子离训练场很近。每天清晨天还没亮就会被某种练武的低吼声吵得不得不起床。

    楚常怀十分不爽的看着孙南星在练武场上舞刀弄枪,问道:“他平时也这么亢奋吗我说?”

    “他平时是练武最不勤的。”阿岗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起来了,站在一边,明显是被吵醒的。

    倒是完颜溪思索片刻冲场上那人道:“孙将军就这么想和逸风王打仗吗?”

    话音刚落,就见远处那人一个不稳,手中□□尾部绊住右脚,一个踉跄趴了下去。

    楚常怀喜闻乐见的拍了拍完颜溪的肩,夸奖道:“干得好。”

    远处的孙南星从地上爬起来,眼神复杂的往这边看了一眼,之后才把□□放好走了过来。站到这几个人面前,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怎么说呢,你们肯定很奇怪我们明明是师兄弟为什么我还那么想和他打。不仅是出于立场,我只是更想在他面前证明自己而已。”似乎是被自己的话感动到一般,孙南星自顾自的点了点头:“我们的灵术和体术均出自同一种。他就像另一个我一样。所以说,打败他也是一种自我的超越。”说到这里,他恍然大悟一般抬起了头,高兴道:“对啊,就是这么一回事!”

    旁边的几个人一脸黑线的看着他。这哪里是说服别人,明明是说服自己好吧!

    “其实……”楚常怀突然坏笑了起来:“你以前从来没打赢过对吧?”

    闻言,孙南星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急忙道:“那、那只是暂时的!”说完还死死瞪了楚常怀一眼。同样是嘴上不饶人的主,但他遇上这人也算明白了自己等级还不够。这种不管遇上谁都能嘴贱的家伙简直是用生命在作死,重点是每次还一说一个准。

    “那孙将军有没有想过,你必须杀死对方呢?”每当这时,完颜溪总是最正经的那一个。

    “怎么说呢,也想过。”孙南星摸了摸后脑勺,眼神难得变得认真起来:“我觉得在这方面他和我肯定都一样,觉得死在对方手里也是一件幸事。”

    “这么说,我就不怕你放水了。”楚常怀打趣道。

    “怎么可能放水,那是对武者的一种侮辱。”孙南星不满的白他一眼。

    “所以说南星啊你就是个武痴。”阿岗大笑着揽过孙南星的肩膀大力的拍了拍。

    “感情上的东西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看着面前的两个大块头,楚常怀对完颜溪道:“不用一味地想的那么长远,那么复杂。只要当事人没有什么遗憾,整个故事也不算什么悲剧。”对上完颜溪看过来的眼神,楚常怀露出一个笑容:“不管你看到了什么,不是经历者,就不能光按结局简单的去判断一件事的好坏。凡事放轻松,别让这个能力压垮了你。”

    听着楚常怀满是宽慰的话,完颜溪突然就想起马承恩说他执念太深。是啊,都说他天生性情冷漠,可很多事他都放不下。他可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做,但压抑不了内心因种种事而泛起的悲凉和罪恶感,他真的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豁达。

    不过幸好,他身边还有这样一个人。想到这里,完颜溪抬头对看着他的楚常怀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我记住了,常怀。”

    沧州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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