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雪如忆,宁倾晗 作者:秋日思雨
正文 第35节
雪如忆,宁倾晗 作者:秋日思雨
第35节
绵绵细雨,宛如天幕,无声地笼罩着整片树林。
窸窣的落叶伴随着淅沥的碎雨。半晌后,被一阵疾驰的马蹄声所掩盖,扬起了尘沙,朦胧了前方的人影。
马车内,只见一青衣女子紧蹙着双眉,皱着鼻子,一脸摒弃地望着正坐在自己对面,正襟危坐,面无表情的蓝衣女子。像是小孩子赌气那般,嘟起了嘴唇,冷哼了一声。
蓝衣女子默默地望着她,虽无话语,但仍是悄悄勾起了唇角。
眼中的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小半个时辰后,忽闻车外有人轻喊道:“到了。”
蓝衣女子轻睨了一眼略显诧异的青衣女子,随后飞快地跳下了车,命人将木轮椅推了过来。
“大小姐,请下车。”蓝衣女子一手撩起车帘,一边恭敬地垂下了头。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从众人面前一闪而过。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见那木轮椅上已坐上一人。
“走吧。”青衣女子无视着众人的惊诧,径自推着轮子朝里面走去。
蓝衣女子抬头望着眼前越来越模糊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更甚。
大小姐她,终于回来了。
每走过一个地方,每路过一个楼阁,那挥之不去的熟悉感便越发得强烈。
不经意地眨着眼,仿佛那一瞬便回归到了往昔:
少女明朗的欢笑声,剑戟碰撞的钝重声。烈日下的汗水,严寒中的颤栗……
一幅幅熟悉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如影,如幻,如梦。
“唉。”女子止步在紫霜阁的大门前,禁不住叹了口气。
无论过往如何,却仍抵不过岁月如梭,物是人非。
二十年了。
青衣女子抬头仰望着那扇巨大的铁门,喃喃地道:“无论我逃到天涯海角,难道最终还是要回到这个地方吗?”
雨不知何时停的。
空气中淡淡的泥土味混合着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药草味,不禁令这位陌生人挑了挑眉,一时感到不适。
“哼!”女子搓了搓鼻梁,对着紧闭的大门冷笑道:“我已经照着你的话回来了,不过你却是这样对待你的客人么?”
“呵呵。”银铃般的清脆笑声从门内传来。
片刻后,紫霜阁的那扇大铁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随后,只见一位身着淡黄色纱裙,腰间轻系黄铜色铃铛的俏丽女子,慢步走到灵星面前,弯下腰来,笑道:“若是换做别人,我自是不会如此。不过你算是哪儿来的客人啊,顶多是我的故人!”
“这么多年没见你,没想到你的脾气性子倒是一点儿都没变。”
顿了一顿,便见女子突然皱起眉,低声问道:“脾性没变倒是可以说的通,但若是这容貌也没变,那真是……”
说着,女子忍不住轻笑了几声,摇了摇头,道:“匪夷所思的紧。”
“姐姐这话,我就当做是对我的称赞了。不过姐姐,我哪有你说的那般?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怎能还是从前那个总是跟在姐姐身后的小女孩了?”
“是。”女子悄悄收敛笑容,恢复了之前的面无表情,道:“你现在是堂堂毒影楼的灵楼主,自然与之从前有着很大的不同。”
灵竹闻言,竟是一怔。
回过神来后,灵竹垂眸望着眼前正凝视着自己的青衣女子,微微一笑,道:“姐姐这话说的,当年若不是姐姐你执意离家出走,这楼主之位岂能轮到小竹来坐?”
“你应该知晓我从未想过要继承楼主之位,爹当初决定让你继承,自是有他的道理。而你现在也确实没有辜负爹的厚望,相信爹在九泉之下也会安心了。”
“爹会安心?”
这时,见灵竹突然直起身子,敛去了脸上的笑容,盯着灵星,冷声说道:“因你为了那个女人离家出走,爹到死都没有瞑目。”
那犀利的言语犹如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地□□了灵星的胸口。
“所以你觉得爹他老人家是走的安心还是不安呢?”
“你……!”灵星怒瞪着灵竹,颤着双唇,一时说不出话来。
灵竹见状,不禁弯起了嘴角,又道:“好啦,既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姐姐你又何必旧事重提呢?姐姐一路上辛苦了,小竹已在阁内为姐姐沏好了热茶,若再不进去喝,茶凉了,姐姐可对得起小竹的一番心意么?”
“……”闻言,灵星轻瞥过灵竹,接着推着轮椅径自而去。
灵竹连忙快步追上灵星,将双手握在椅子的边缘,缓缓地推着轮椅,笑道:“呵呵,我还记得我以前也像现在这般经常推着姐姐出屋走走呢!”
这时,却见灵星突然按住了木轮。
“姐姐?”灵竹面露疑惑,侧头问道。
“你走开,我自己能走。”灵星头也不回地道。
言罢,灵星毫不犹豫地扯开了灵竹的双手,继续自行推着木轮朝阁内走去。
灵竹驻在原地,呆愣地望着灵星渐行渐远的背影,只觉自己的心像是忽然被人给抽空了般,隐隐泛着痛意。
姐姐她,难道还会像从前那般对我如此冷漠无情么?
待灵竹走进紫霜阁后,只见灵星正对着桌上的茶壶发呆。
她走到灵星身边,先是瞥了一眼茶壶,随后转头望向灵星,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灵星不动声色地拿起茶壶,先将壶口凑近自己的鼻间,嗅了嗅,方回道:“此茶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我道是以为怎么了。”灵竹见状,禁不住笑出了声,道:“原来姐姐是怕我在茶里下毒?来害你么?”
“你可别笑。”灵星将茶壶重新放到桌上,偏头对灵竹道:“难道你忘了当年在我的粥里下软骨散的那件事了么?”
“哎呀姐姐,我那时年纪小不懂事,只是跟你闹着玩儿的,没想到你至今还记得……”灵竹坐到灵星旁边,举起茶壶,将茶分别倒进了两个空杯中。
“我当年那么做,不都怪姐姐你出尔反尔?明明说好带我一起出门的,结果还不是自己偷偷一个人出去,把我给留了下来。”
一边说着,灵竹一边拿起两个茶杯,接着一杯杯地喝了下去。
“姐姐你可瞧好了?小竹我可是当着你的面把茶全给喝了下去。现在你是否相信小竹既没有在茶杯里下毒,也没有在茶里下毒?”
灵星轻睨了灵竹一眼,也跟着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这茶可还对姐姐的胃口?”灵竹见灵星痛痛快快地将茶给喝了下去,不禁喜道。
“还好。”灵星点了点头。
闻言,灵竹脸上难掩欣喜之色。之后,她又倒了一杯茶,笑道:“姐姐没见过这茶也不奇怪。此茶乃是从苗疆带回来的,与我中土的茶味道虽大不径同,却也不失馥郁芬芳。”
“哦?没想到你还去过苗疆?”
“不,我没有去过苗疆。”灵竹拿起茶杯,闻了闻,将杯子送到了自己的唇边:“是一位老熟人带给我的。”
“这位老熟人可还给你带了苗疆的采雪蛛?”
这茶刚要送进嘴里,便见灵竹的手忽然一滞。
顿了一顿,灵竹缓缓放下茶杯,侧头直对上灵星投射过来的凌厉目光,嘴角翘起,道:“姐姐真不枉有鬼医之称,看来这赵姑娘所中的毒姐姐定是解了。”
灵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道:“小竹现在的本事可真不小,居然开始对苗疆毒物产生了兴趣。
虽听出灵星嘴里的讽刺意味,可灵竹非但没有怒意,反而笑得更加灿烂:“姐姐说的哪里话,小竹怎敢在姐姐面前班门弄斧?
“你哪里不敢?”
“姐姐!”灵竹揽住灵星的左臂,身子微倾向灵星,笑道:“姐姐的本事小竹可是一清二楚。这次,小竹若不是借赵姑娘打探姐姐的消息行踪,恐怕姐姐到现在都不会理会小竹,也更加不会心甘情愿地回到毒影楼。”
“我虽然不知你是从何处打探出我与宁丫头之间的关系。”灵星面无表情地挪开了灵竹的手,接着道:“不过你想要做什么,我很清楚。这次你虽是通过宁丫头找到我,但你心里明白,若我无法成功解宁丫头身上的毒,那我除了跑回来找你要解药以外,别无他法。你很了解我的个性,所以你便抓住了这一点,一步一步设计于我,不是么?”
“……”此时此刻,灵竹笑靥如花,眼波流转。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灵星的身上,眼中有盈光闪烁。
察觉到灵竹不似以往的眼神,灵星挑了挑眉,不由得心中生疑。
见灵星突然皱眉,灵竹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她慌忙偏过头去,垂眸轻道:“不管姐姐怎么说,小竹一心只想再见姐姐一面……”
说到这里,灵竹忍不住回想起这二十年来,自己是如何在这无尽的希望与失望里徘徊度日。
她这般枉费心机,不惜一切代价,为的仅仅是见她而已。
如今她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却发现自己再不能仅仅满足于当初那个小小愿望了。
这次,说什么我也不会再轻易放手了!
“姐姐。”这时,见灵竹突然握住了灵星的手,凝视着她那双略带迷茫的眼眸,一字一顿地道:“你离开毒影楼二十年,也躲了小竹二十年,这次姐姐你再不能离开小竹了!”
灵星闻言,顿时心中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一瞬间,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你与我之间的事,我们私下解决便好,不许你再连累其他人!”灵星只觉心中突生一股无名怒火,不禁用力扯开灵竹的手,怒喝道。
“姐姐放心,只要姐姐你乖乖地留在毒影楼,我自是不会对姐姐的人怎样的。”
言罢,见灵竹起身来到门口,回头对灵星说道:“姐姐,你因长时间赶路,想必现在已是很累了吧?让小竹带你回房休息可好?”
“……”
?
☆、判若两人(小修)
? 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清舒踏上了通往乾坤殿的玉石台阶。
越往大殿方向走去,那股檀香气味便愈发得浓郁。不过半刻,清舒便来到了那扇红杉木门前。
望着眼前紧闭的殿门,清舒止住了脚步,深吸了口气。
咚咚。抬手轻轻地敲了几下大门。
无人回应。
“掌门,清舒有事前来禀告。”清舒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一步,倾耳聆听殿内的动静。
片刻后,里面终于传出了一清冷之声:“进来吧。”
清舒闻言,终是放下了心。
应声推开大门,瞬时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个既熟悉却又显陌生的白色修长背影。只不过是隔了几日未见,清舒仍不禁觉得眼前这人似是又清瘦了许多。
心中一阵酸楚。
半年前。
赵雪宁与冷忆晗二人无故同时离开莞城客栈,此后再无任何音讯。
当时,清舒等人在莞城逗留了数日,却仍是等不到二人。无奈之下,清舒只好命几个弟子继续留候莞城,其他人跟随着自己先行回到荣雪宫。
清舒本以为二人早就回到了宫中,没料到却是空欢喜一场。
这掌门不知所踪,事关重大。清舒当下便遣众人下山,四处打探冷忆晗师徒的下落。
然而出乎清舒意料的是,堂堂荣雪宫诺大的情报网,找了许久,却仍查不到二人一丁点线索。
仿佛突然人间蒸发似的。
眼看着宫内开始人心惶惶,骚动欲起,清舒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几个月前终是探听到了冷忆晗的消息。
清舒二话不说,立即下山亲自前往锦城的陈员外府,去接冷忆晗回来。
距山下的弟子回报,原来冷忆晗之前突然晕倒在树林中,恰巧被刚从娘家回来的陈夫人所救。陈夫人见冷忆晗一个姑娘家,孤身一人,且又天逢大雨,她大发善心之下便自作主张带着冷忆晗回到了陈府,悉心照顾。
冷忆晗因之前遭受身心重创,足足昏迷了三日之久。醒来后,她本想立即告辞陈府,然而却在陈夫人几番好言相劝之下,她最终硬是被陈夫人留了下来,直到身体完全康复。
就这样,冷忆晗在陈府休养了一个多月。
养病期间,陈夫人虽曾询问过冷忆晗的出身来历,不料冷忆晗却是只字不提。
经过这些天的短暂相处,陈夫人也不禁摸出了冷忆晗的品性一二。
对于冷忆晗一贯的冷淡无言,陈夫人只感无奈。尽管如此,她仍是察觉到冷忆晗自从进入陈府以后的不对劲。瞧她每日郁郁寡欢,心事重重的模样,陈夫人虽三番两次好意劝说,但仍是无用。
为此,陈夫人对冷亿晗愈加担心起来。
直到有一天,荣雪宫的人找上门,去陈府确认身份,陈夫人这才知道原来当日自己救回来的美貌姑娘并不是普通人,而是武林一派掌门。对于冷忆晗这特殊的身份来历,陈府上下无一不惊讶非常。
知晓自己多日叨扰已给陈府带来不少麻烦,待清舒来到陈府之际,冷忆晗毫不犹豫地跟着清舒离开了陈府,回到了荣雪宫。
直到返回宫中,清舒这才发现冷忆晗的不妥。
仿佛忽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现在的冷忆晗,虽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但更多的却是魂不守舍。
自从回到荣雪宫后,冷忆晗不但对宫内的事务不闻不问,反而全权交给了清舒和其他人打理。至于她自己,每日不是在暖阁忘我地练剑,就是在乾坤殿或者自己的房内一呆便是一整天。
直到某一日,冷忆晗当众宣布自己与赵雪宁断绝了师徒关系,众人这才隐约地了解到掌门突然产生变化的原因。
自此以后,荣雪宫暗地里便传开各种各样的谣言:
掌门因之前将爱徒逐出师门一事耿耿于怀,伤心过度,一时很难想开,所以才无心打理宫内的一切。
亦或是掌门在下山期间,与凌剑山庄的少庄主感情不和,从而变得心灰意冷,对诸事不管不问。
看来再过不久,这荣雪宫的掌门就要换人了……
……
尽管清舒已努力平息这些谣言,但这些话仍是被冷忆晗一点不漏的听到了。即便如此,却见冷忆晗依旧我行我素,没有丝毫变化。
终是按耐不住,清舒主动去找冷忆晗相谈。
之前清舒本就奇怪当日找到冷忆晗之时,为何只有她一人,而不见赵雪宁。对于清舒的疑问,当时冷忆晗只淡淡地答了一句“今后荣雪宫再没有赵雪宁这个人,以后也不得无故提起此人。”
那时清舒本以为是冷忆晗一时的气话,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后来,冷忆晗果真正式宣布了将赵雪宁逐出师门的这个消息,这次清舒不得不相信冷忆晗的言出必行,所言非虚。
对于冷忆晗的决定,清舒不免震惊万分。她本想详细询问事情的前因后果,不料冷忆晗不但不肯泄露半句,反而命清舒不得再问。
自此以后,清舒虽表面上虽不再多说什么,但心里却萌生出了一个结。
因她一路看着师徒二人的相处,她一直相信冷忆晗虽做出了如此狠绝的决定,但心中却仍是舍不得宁儿的。
不然,她不会变成今天这幅模样。
虽不能明着违背冷忆晗的命令,但清舒仍是暗自派人去打探了赵雪宁的行踪,希望以此来给师徒俩创造一个可以挽回的机会。
她一直相信赵雪宁并非无情之人,有朝一日她定会再度回到荣雪宫。
毕竟,荣雪宫是她唯一的家,且荣雪宫内有着她最为牵挂的人。
……
“何事?”冰冷的言语终是打破了清舒早已飘远的思绪。
“啊,启禀掌门,今日已是五月初一,我们是时候该准备出发了。”
“嗯,知道了。”
话音刚落,便见冷忆晗突然转过身来,朝清舒走去。
尽管殿内的檀香气味浓重无比,但清舒仍是闻到了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淡雅馨香之气。
她惶恐地抬起了头,正对上冷忆晗那道平淡的视线:“师姐,关于出发事宜你全权处理便好,不用凡事向我汇报。”
“那掌门,你……”听到冷忆晗的这番话,清舒的心瞬间便给提了起来。
似是察觉到了清舒的未尽之言,冷忆晗又道:“我自会准备好一切,师姐请放心。”
闻言,清舒终是松了口气。
清舒离开后,整个乾坤殿内就只剩下了冷忆晗一人。
她缓步走到供桌前,望着历代荣雪宫先人的灵位,心里说不出的苦涩复杂。
寻视了片刻后,见她的目光终是停留在了其中一个灵位之上:“荣雪宫第四代掌门水月之位。”
“师父。”
凝视着牌位上的“水月”二字,冷忆晗不禁觉得自己的师父仿佛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脸上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她。
“师父,忆晗有负师父的厚望,忆晗对不起师父。”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泪水积聚在了眼眶之中。
“师父,经过这段时间,忆晗越来越觉得自己不再适合继续担任荣雪宫的掌门。忆晗违背师父嘱托,犯下大错,实是有违掌门之责。”
“师父,待这次武林大会之后,忆晗便将这掌门之位传给清舒师姐可好?等师姐接管了荣雪宫后,忆晗……”
说到这,冷忆晗突然哑言无声。
以后,以后,我该去哪儿?
每逢想到此事,冷忆晗都会显得不知所措。
这大千世界,竟是没有我容身之处……
突然,胸腔一阵剧烈绞痛。冷忆晗踉跄地退后了一步,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此时此刻,她又想起了她。
虽然试过无数的方法去忘记她,可是自己却仍是做不到。
不知从何时开始,每逢再度想起她之时,冷忆晗便会觉得胸闷异常,心如刀绞。
“师父……”
滚烫的泪珠终于从她的眼中滑落。她猛地坐到了地上,蜷着身子,任凭泪水滴落。
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自己十几岁之时。
那年,她的师父水月,尚在。
“……”
“师父。”
“……”
“师父?”
“啊,忆晗,怎么了?”
“师父是有心事么?”
“我……”
“师父若是不介意的话,可否讲给忆晗听?忆晗想为师父分忧。”
闻言,水月终是露出了一丝笑容,随即招手叫冷忆晗过来。
“师父。”
“忆晗不必担心,为师没事,只不过为师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是谁?”
“一个令我…又爱又恨的人。”
水月侧头望向一本正经的冷忆晗,面露苦笑,又道:“忆晗可想知道为师这一生最恨的人是谁么?”
冷忆晗点了点头。
“其实,为师这辈子最恨的人,是我自己。”
“师父为何要恨自己呢?”
“因为…我恨我管不住自己的心。”
见冷忆晗脸上更显迷茫,水月不禁轻笑出声,摸了摸冷忆晗的头,道:“忆晗现在年纪还小,不明白便不明白吧。不过为师希望你以后不要像为师一样,遇上一个不该遇上的人。”
并且,爱上一个…不该爱上的人。
泪不止何时已经干了。冷忆晗缓缓起身,抬头望向水月的灵位,喃喃道:“师父,你说我是不是像您一样,果真还是遇上了那个…不该遇上的人?”
师父,这一切都是错的,对么?
……
三日后,荣雪宫众人再次下山,前往凌剑山庄参加武林大会。
途径温州,在清舒的安排下,众人暂留客栈休息。
因武林大会的消息早已传出,江湖中人无不兴致勃勃,期待之极。一路上,荣雪宫便遇到了不少江湖豪杰,侠客义士。
而现在,这间小小的客栈更早已客满为患,生意可谓是前所未有的红火。
这次下山,清舒为了突显荣雪宫的实力,也带出了不少人:同一辈的风茹,莫言,还有略小一辈的文熙,皓雪等人。
在这间不大的客栈大堂内,荣雪宫的人就占近一半有余。
客栈老板也知晓在这非常时期,自己是万万不能得罪这些“江湖中人”。因此他不免打着十二分的精神,悉心伺候着每一桌的客人。
面对着四周的喧嚣,荣雪宫的人皆漠不关心。
仿佛只有他们与世隔绝。
不过多时,便见冷忆晗率先放下了碗筷。而同桌众人见掌门放筷,也跟着放下了碗筷。
冷忆晗见状,沉默了片刻,轻道:“大家不必在意我,我……”
话未说完,便见冷忆晗忽然脸色一变,惊诧地望向了门口。
而其他人见冷忆晗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心中疑惑之下,也不禁随着她的目光移到了门外。
此时,只见一位身着白衣,脸带半张铁面的瘦弱年轻男子,右手持着一把刻有龙纹的长剑,左手牵着一名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慢步走进了客栈大堂。
清舒跟着众人打量着这位持有如此招摇宝剑的公子,直觉认为这人应是一位纨绔子弟。
或许是冲着武林大会的热闹,偷偷带着自己的弟弟离家前往……
除了那张铁面外,她并无发现此人有任何异常之处。
收回了心思,清舒准备继续吃饭,不料身旁的冷忆晗这时却突然说出了两个字“宁儿。”
“啪”的一声,清舒刚刚拿起的筷子应声落地。
?
☆、突生疑端(小修)
? “你说…他是宁儿?”跟随着冷忆晗的目光,清舒再度朝白衣男子那桌望去。
只见这一大一小,一个正低头抿茶,而另一个却是在好奇地东张西望。时不时地少年会询问着男子几句,而那男子却只是微微一笑,甚少回答。
再仔细瞧那男子的神态举止,也确实与其他男子有所不同。
他的脸上因带着半张铁皮面具,所以只能瞧见眼睛和下半张脸。举手投足很是温文儒雅,不似江湖人士,倒像是个文弱书生。
不过若不看这样貌,单看这身材体态,倒也确实与曾经扮过男装的赵雪宁有着几分相像。
但尽管如此,清舒却也不知为何,只觉得他有些奇怪。
“掌门,需不需要我……”
“等一下!”没等清舒说完,便见冷忆晗突然打断了清舒的话。
察觉到冷忆晗眼神的示意,清舒重新坐回到座位上,继续观察着此人。
与此同时,只见有一个稍显醉态的男子从旁桌站了起来,带着几分酒意,摇摇晃晃地朝着白衣公子的那桌走去。
“哎,小哥你这剑不错啊!”男子笑了笑,伸手准备拿剑。
然而没等那人碰到剑,便见白衣公子不慌不忙地将剑挪向旁边,令那名男子抓了个空。
见剑没碰到,男子立即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上前一步,欲要再拿。
就在这时,见白衣公子突然左手一翻,当即便钳住了男子的右腕,直痛得男子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见男子忽然左掌递出,欲袭公子的面门。
白衣公子侧头躲过,右手对准男子的胸口一抓一甩,登时便将男子给扔了出去。
“哐当”。
顷刻间,整个客栈大堂内鸦雀无声。
片刻后,经过旁人的搀扶,男子颤颤巍巍地从桌椅的碎骸中起身。
“小兔崽子,你居然敢对我动手?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夏剑仁夏大爷是谁?”
言罢,便见男子再度飞身而上。
眼看着姓夏的男子右掌突袭而来,白衣公子冷哼一声,“嚯”得站起身直迎夏剑仁。
就在两人相距一步之隔,见白衣公子突然一个后倾侧身,躲过了夏剑仁的劲掌,紧接着左手袭向夏剑仁的下腰,同时右手两指成勾直扣他的侧颈,立时便令夏剑仁动弹不得。
这两招虽只在短短一瞬便已完成。在场众人没等反应,便见夏剑仁已然一动不动,立定原地。
“少…少侠饶命,少侠饶命!”夏剑仁一边粗喘着气,一边斜眼望向身旁的白衣男子,不停地讨着饶。
“……”白衣男子紧盯着直冒冷汗的夏剑仁,突然加重了右手的力道。
顿时,便见鲜血笔直地沿着夏剑仁的脖颈流下。
“饶命啊少侠!小的…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少侠,今后…今后小的再也不敢了!”见血液已然浸湿衣衫前襟,夏剑仁浑身抖得更是厉害。
“这剑…岂是你能碰的?”半晌后,冰冷的语音至白衣男子口中传来。
闻着声音,冷忆晗与清舒二人皆下意识地将目光集聚在了白衣公子的身上。
“不是…不是我能碰的,少侠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哼,这次我就放过你。”言罢,便见白衣公子对着夏剑仁的腰间,轻轻一点。
松开了身上的束缚,夏剑仁当场软倒在地。
“你刚刚说…你叫夏剑仁?”白衣公子走到夏剑仁的面前,弯腰问道。
“是,是,少侠可还有其他吩咐?”夏剑仁连忙退后一步,惊愕地望着面前的白衣男子。
“你回去后记得要好好感谢你的父母,给你取了个这么…别致的名字!”白衣公子直起身,对着夏剑仁抿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沉默了半刻后。
“哈哈哈哈。”满堂皆是震耳欲聋的大笑之声。
面对着众人的嘲笑声,夏剑仁狼狈不堪地站了起来,一张脸气得是又青又紫。
“哼。”过不多时,夏剑仁最终愤然而去。
见夏剑仁离开,那些原本看热闹的人也悉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去,继续大吃大喝。
仿佛事情从未曾发生过一般。
冷忆晗与清舒默默地关注着这一切,心境复杂的难以言表。
“掌门。”清舒斜眼瞥过正悠闲饮茶的白衣男子,回头望向冷忆晗,低声问道:“你认为此人…是宁儿吗?”
嘴上虽这般问着,然而清舒心里却很是清楚自己的答案。
“……”
“掌门?”见冷忆晗不答,清舒忍不住又唤道。
“不…不是她。” 轻如细蚊的语音从她那轻颤的双唇中传出。
不是她,那个人不是宁儿。
瞬时,冷忆晗的脑海里再度浮现了之前白衣男子教训夏剑仁的画面。
那两招怪异的招式,低沉独特的嗓音,敏捷的身法,冰冷凌厉的眼神,以及周身散发出的沉重杀气……
种种迹象,不断地提醒着冷忆晗:
这个人…不是宁儿,不是她的宁儿。
“掌门?掌门?”清舒见冷忆晗垂眸敛眉,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怕是她因之前之事受了不小的打击。
此刻,清舒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又唤了一会儿,冷忆晗终是有了反应。
瞧冷忆晗回过神来,清舒忙道:“掌门,他既不是宁儿,那么你也不必再想太多了。”
察觉到清舒眼里的担忧,冷忆晗轻轻地点了点头,道:“师姐,你放心,我没事。”
我真是傻,宁儿她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呢?
一想到这,冷忆晗的唇边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
冷忆晗,你醒醒吧。你与她之间的缘分已尽,今生都不会再相见了,既是如此又何必再去想着她,念着她?
你这又是何苦呢?
还是,忘了她吧。
……
大堂内的喧嚣之声,此起彼伏。
冷忆晗只小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准备回房休息。
不料这时,忽然从门外跑进来了一名满头大汗的年轻男子,急冲冲地朝里面大喊道:“帮主,帮主,不好了!”
听闻男子焦急不安的喊叫声,众人的目光一同投向了最里面的那一桌。
“小庄,何事如此着急?”只见一位正坐在大桌中间的白发老者一边细抿着茶,一边低声问道。
见周围的人都好奇地望着自己,男子走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凑到老者的面前,低声说道:“凌剑山庄的凌庄主被人杀了!”
“你说什么?”老者猛地推开了男子,不悦地道:“小庄,你又不知道我老头子耳朵不好使,你就不能大声点儿说吗?”
“帮主,您确定……”男子惶恐地环视了四周一圈,方问道:“您真让我大声说?”
“说!”老者一脸的不耐烦。
“好,那我说了。”
言罢,见男子突然退后一步,深吸了口气,然后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凌剑山庄的凌庄主被人杀了!”
“什么!”
白发老者闻言,手忽然一抖,那茶杯跟着应声碎地。
众人也跟着是一惊,自发地停下手上的一切,开始侧耳倾听。
“怎么回事,你从头到尾仔细给我讲一遍!”老者站起身,拉过男子的衣领,怒喝道。
“帮主,详细的我…我也不知道啊!不过在我来此的一路上,便听人家说凌剑山庄的凌庄主昨夜惨死在庄外的树林里,凶手…凶手是……”
“是谁?”老者的话音刚落,便见其他人同簇拥上前,默默地等待着男子接下来的话。
“听说凶手是乾清门的门主独孤城,而那凌庄主就是死在了独孤城的霸刀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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