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gl]长离 作者:狼山玉
正文 第18节
[gl]长离 作者:狼山玉
第18节
炎夏悄然过去,秋风打着卷儿吹起薄裳广袖,引得人一阵哆嗦。繁华热闹的罗城,萧索之意如期而至。
苏方沐今日又站在齐家大门口,等待那个已经消失了半月之久的人。
一阵喧天锣鼓声自远而近,是金榜题名的状元郎在打马行街,红袍宫花意气风发。
“那人今日不知能不能回来。”苏方沐有些黯然的想。秋风入袖,她转过身去想回屋加件衣服,正在这时有人唤住了她。
“可是苏家姑娘?”
“我是,敢问阁下是?”苏方沐对着面前的老者行了一礼,笑着问道。
“那,可是苏方沐姑娘吗?”那老者又问道。
苏方沐点点头默认,虽不知他来意,但可以确定对面的老者并没有打什么坏主意。
哪知那老者和蔼一笑,抬手一挥,一行十人的队伍两两一对抬着一些木箱走了过来,然后将肩上的五只木箱依次放在了苏方沐面前。
齐家的两个看门护卫觉得有些奇怪,一个留着护在苏方沐身边,另一个默契的跑入屋中去找齐焉。
苏方沐疑惑的看着那些箱子,不解的问那老者,“这些箱子……”
谁知那老者双手一合,躬身行了一个大礼,恭敬地对着苏方沐说道:“苏姑娘,这是我家状元爷赠给姑娘的礼物,还望姑娘不要推辞。”
苏方沐这下更奇了,她与这状元爷非亲非故,怎么人家平白无故送自己礼呢?
她再次回礼,说道:“这位老先生,您莫不是搞错了?我与您口中的状元爷素未谋面,就算曾萍水相逢,有些交情,也担不起这么多礼吧。”
“你我既非素未谋面,也不是萍水相逢,更不止有些交情。”一道低沉醇厚的声音从那行人右侧传来,一个身着状元袍,满面红光的男子从马上下来,挥退侍从,缓缓走到苏方沐面前,笑容竟是那样的熟稔,“方沐,你竟忘了我么?”
“王二哥……”苏方沐微微失色,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年安宁村那个憨气斯文的王二哥,竟然在今日高中状元,衣锦还乡。
“我自京城高中,圣上允我回乡,路经罗城就过来看看你,顺便送你些东西。”王二哥一脸温柔的就像看着他新婚夫人。
“可这些也太多了。”苏方沐仍然想要推拒,她与王二哥已有数年未见,这刚一见面就送她这么多礼,真是太过了些。
王二哥却意有所指,“这些是补五年的空。”
苏方沐心头如遭闷棍,说实在的,曾经她年少懵懂,对于王婶家的王二哥确有过亲近之心,但也只仅限于兄妹之谊,虽然王婶总是和她说想要她嫁给王二哥,说王二哥天资聪慧终有一日能高中状元,那样她就可以是状元夫人。
并不是苏方沐不相信王二哥的能/力,但是若非她喜爱的,即使是尊贵的皇后之位她也不屑看一眼。她可以想象的到,待王二哥此行回到安宁村,村中有多少昔日看不上他的妙龄少女会争先恐后的急着献殷情,她不想做那样的人。
也并不是因为涸谷一事中,王二哥没敢陪她同生共死才导致她一直后来对王二哥颇为冷漠。是王二哥贪生怕死也好,是他念及家中老母想要尽孝心也罢,谁都没有要为喜欢之人赴死的义务。
她今日的拒绝,只是因为——
她苏方沐,早已心有所属。
因为人的心啊,永远都是很明亮的,它永远都会向最暖的地方靠。若是一个人因为未知的恐惧抛下你,而此时有另一个人面对已知的恐惧为了你宁愿舍命而上,最终选择为何,再明显不过。
“时如流水,白云苍狗。”苏方沐淡淡的吐出这句话,对着王二哥行了个万福,便绕过齐家石屏,往里室去了。
齐焉早在一旁等了许久,因为顾虑到是苏方沐自己的事情,觉得还是先不要插手的好。便一直没有打扰他们说话,但此时见苏方沐已经进去,而这耿直的王二哥和他的五箱厚礼还杵在齐家门口,感觉要是再让他们这样大张旗鼓的留在这里,齐家门口的街市就都不用做生意了。
“状元爷,在下齐严,是齐家家主。”齐焉对着王二哥作了个揖,先礼后兵,礼还是要做足的。
“齐公子。”王二哥因身份在,只是对着齐焉点点头,算作还礼。
齐焉将腰间别的扇子取出,一下一下在手心敲击,“状元爷饱读诗书,难道会不明白苏姑娘方才那句话的意思?”
“……”
时如流水,白云苍狗。世间万物在时间面前永远脆弱的不堪一击,五年光景水般流逝,昔日的青梅竹马,难道就要变为陌路之人?他不甘心,他怎能甘心?
王二哥双手成拳,额间青筋突出,他苦读数年,终于一朝金榜题名,为的,就是能够在苏方沐心中有所改变。他不再是那个懦弱不能没有前景的村夫,而是衣锦还乡圣眷正隆的状元爷。
但是为什么,他青梅竹马的妹子眼睛里除了冷漠就是疏离,过往的温情半点未存。
“她还是在怪我。”
“哦?”齐焉正愁无从下手,想不到这状元爷自己爆出了一个软口,商人狡猾的本质促使她决定顺藤摸瓜,“怎讲?”
王二哥到底还是个耿直的,从不工于心计的他被齐焉状若不经意的一问便套出了口,“我曾经眼睁睁看她入了一处有去无回的山谷,却未曾与她同往。”
齐焉闻言暗自腹诽,原来如此,难怪苏姐姐不喜欢他。自己不会争取,怪得了谁?!
怒从心头起的齐焉决定捅上一刀,于是她打开扇子对着王二哥潇洒一笑,“那若是现在这件事再发生一次,状元爷会如何选择?”
这一问将王二哥顿时问的愣在了原地,如果苏方沐再次跑入那种危险丛生的地方,此时的他会不会愿意护她在怀呢?
围观的众人皆不明所以的看着方才还意气风发的状元郎眼角泛红大步离去,却没有看到状元郎的眼中写满的懊恼。
他终究不愿为了一个女子,舍弃他的所有。不论他微如云泥,还是身家煊赫。在情之一字上,他永远都是一个弱者。
齐家门前人渐渐散去,齐焉早收了扇子潇潇洒洒的去吟娥面前邀功。街脚巷尾,一截红袖隐露,继而整个身影走了出来。
红衣金冠,风华无双。
只是眼角眉梢藏着无尽的愁怨,再没了从前的绮绻。
这幅样子若是让众仙看见,恐怕他们就要示上自己的法器,看看这个冒充陵光神君的是何方妖孽了。
陵光在这块地方已经站了很久,她看到五箱重礼抬到了齐家门前,她看到王二哥对着苏方沐苦诉衷肠,她还看到苏方沐对王二哥无情的拒绝……
飞入鬓间的长眉微微蹙起,那般情形若是换在半个月前,她怕是早就冲上去将那王二哥撵走,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可如今,她神体已复,随之而来的是亘古至今的记忆,以及她身为庇佑南方的神君应担的责任。
她已经不能再冲到人前,大大咧咧豪气冲天的拍拍胸脯,大声宣告“只要有我在,苏方沐是不会嫁人的!”因为作为长离,她的全部世界都仅是苏方沐一人,因她喜,因她泣。而作为陵光……
她有什么资格去缚住苏方沐?
倘若苏方沐跟了她陵光,那才是白白耗了自己的一生。
思及此,陵光猛地攒紧手掌,掌中握着的沉香木盒硌的她微微一搐,心下又沉一分。
木材之中,沉香木当属上品,这在她从前身为长离时是根本无缘接触的东西,如今对于她来说,却是九牛一毛。那沉香木盒雕工无比精致,更重要的是,那纤长木盒中放置的是她从岐山神殿的花圃中采下的日日以醴泉之水灌之的仙境香草。
苏方沐在幻境中,喜欢的那颗香草。
可这一切又有何意义?
从前的长离可以冥思苦想数个晚上,只为了去骗取一斤苏方沐不经意间多看了几眼的白芍;可以豁出性命去最危险的地带,只为了能够多采些苏方沐需要的香木;可以用全部身家,七年攒下来的所有银钱去换取一只微不足道的甚至曾经被她嫌弃的胭脂玉盒……
陵光啊陵光,你和那时的你相比,真是弱的太多。
所以长离有资格去告诉苏方沐那个答案,而你却毫无资格。
陵光长叹一声,垂了眼帘。
只恨此身非男儿,只恨未生百姓家。
但是,真的好想去看她一眼,看看那株传说中能让人起死回生,青春永驻的仙草,有没有让苏方沐恢复往日的精神,想看看她看到自己这般模样,会是怎样的表情,想看看若是自己还像之前那样调皮捣蛋,她会不会仍旧拿起手边的物什,打得自己满院子乱跑……
“呵。”
找了再多的理由,心中再多的纠结。只不过是因为——
真的,好想她。
第82章 眼前人是意中人
苏方沐这几日愈发憔悴,或许是秋意带来的淡淡愁意也说不准。每每看到苏方沐才动了两下碗筷便起身告辞,齐焉心里简直能急死。吟娥最近不搭理她了,原因正是因为她为自己的姐姐担忧不已。
这日早饭后,苏方沐挎了一只小篮子眯眼看了看天边的晨曦,准备出门。吟娥见了甚是惊慌,最近苏方沐情绪有些不稳,她生怕苏方沐会做出什么想不开的事情来。
“姐姐你要去哪?”吟娥连忙装作不经意的用身/体拦住苏方沐的去路。
苏方沐倒是被吟娥这一问问的有些莫名其妙,“我去哪每次都要向你报备吗?”
吟娥顿感头痛,又来了。
自从苏方沐身体恢复之后,她的脾气却是差了许多,虽然不会把火发出来,但是整个人总感觉阴阴的,可能她自己没有发觉,也并没有恶意,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少了许多掂量,与从前那个事前三思,说话前现在腹中过一遍的苏方沐简直区别甚大。
至于具体原因,其实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为了长离。
吟娥不禁心里有些难过,长离至今生死未卜,她那么尽心尽力的待姐姐,想必如今不能见到姐姐,也是痛苦如斯吧。这么多月过去,却不知她身在何处。齐焉一直在派人打听长离的消息,也托东南海域一带的朋友出海寻找那个传说中缥缈无踪的海上仙岛,结果却是一无所得。
所以她们唯一的做的,便是等待。
毫无希望的等待,带给她们一种深深的无力和绝望。
“当然不是了。”吟娥温柔的挽住亲姐姐的手臂,“吟娥只是想说,要是姐姐想去哪散心,吟娥可以陪姐姐一同前去,有个伴的话路上也不会无趣。”
“不必。”苏方沐话说出口后,似乎也觉察出自己方才话中的冷意着实有些伤人,缓了语气向吟娥慢慢解释,“我是想去一趟安宁村附近的重降谷采些金桂来。那里的桂花开的比这早许多,也容易制香。我将它采下做桂花香。”
“桂花香?姐姐指的桂花香是哪种?”吟娥记得书上却是有些桂花香薰的记载,但是由于桂花气味馥郁芬芳,被人发明出数种香薰制作方式,吟娥不禁想知道,这回苏方沐想做哪种。
不论苏方沐想做哪种香薰,只要她现在想做香料,证明至少苏方沐此刻的心情还是很愉悦的,这一点让吟娥十分欣慰。
听完吟娥的问话,苏方沐看了眼天色,并没有表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而是耐心的解释道:“做那种最简单的。”
吟娥一听不禁一愣,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恍惚,然后感伤渐起。苏方沐说的那种最简单的桂花香薰,说来十分简单。只需将桂花瓣含苞采下,然后用炼蜜炮制,再进行窖香。等一两个月后,便可以取出进行隔火熏香。这时含苞的桂花都会逐一绽放,吐出芬芳,然而待得香味散尽之后,便是桂花枯死之时。
这一种香薰香味十分清雅,几乎是将原本的花香没有杂质的呈现出来,然而它的制作对于花来说,却似乎有些残忍。
香尽花败,秋末冬残。
其实人又何尝不似这香薰,待得容华尽谢,便是红颜老死之时。虽不似蜉蝣朝生暮死,却亦是青丝白发转瞬而已。
若是在这短短一生中能够遇得有情之人相守一生,倒算幸运,但若是似姐姐此般……
“姐姐,咦?”吟娥茫然的向四面看看,刚刚还在这里的苏方沐竟然已经不知去向。
身上忽然一暖,扭头一看,齐焉正将一件锦缎披风搭在她的肩上,然后为她细心系上扣带。
“齐焉,我姐姐她一个人去安宁村附近的重降谷了,我有点担心……”吟娥毫不掩饰的吐露内心的忧虑。
“我知道了。”齐焉说完就挥挥手招来两个护卫,“你们两个,去重降谷保护苏姑娘,不得有任何差池。”
“是!”“是!”
吟娥看着那两个挺拔魁梧的护卫各自寻了匹马,往安宁村方向行去时,突然对着身边的齐焉启唇一笑。
“谢谢你,齐焉。”
“啊?不必……”齐焉明显没有料到吟娥居然会这样和她说,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吟娥看她的样子,笑意更浓,似玩笑又似认真的道:“我是必然得嫁你为妻了,你照顾我们姐妹到如此地步,又待我这般细致,不以身相许,可真说不过去。”
哪知齐焉竟然闻言沉默了一会,在吟娥以为她不会回答,准备回屋的时候,齐焉悄然开口,“其实我对你这样,并不是为了让你非要嫁给我。”
吟娥怔忡,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我对你好,是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就是想单纯的对你好罢了。”齐焉语调极轻极柔,“我这辈子反正不会娶亲的,啊你别误会,我说这句话不是为了激你,真的是说事实!”她看着吟娥,确定吟娥没有异色之后,接着道:“家父家母本在大哥去世之后,便什么都好似看开了一样。他们虽然逼着我装成大哥,接手齐家家业,但是他们并没有逼迫我非要找一个男人诞下留着齐家血脉的孩子。百年家族,一夕荣枯。人力再强,也难于天争,不如随遇而安,随缘聚散。”说罢,她潇洒一笑,眉目之间尽是释然。
“我骄傲至此,定不会委身与世间的任意一个男子,所以我真的这辈子不会和其他人结亲。”齐焉说罢,看着吟娥的目光愈发虔诚,“所以你不要有任何的愧疚之感,你也不需要逼迫自己。你若有朝一日愿意接受我,那便是举案齐眉,相携一生。我们可以养两个孩子,一个随你姓,一个随我姓……”齐焉说到这里突然沉了下去,“若是你不愿,我们就当是一辈子的朋友,你和苏姐姐仍然我这里住下,闲暇时去照顾一下苏姐姐胭脂铺的生意,偶尔兴致好时,我们可以去拜访名山大川,游江河湖海。”
话音甫落,突然额上一暖,竟是吟娥主动在她额头印上一吻。
就在齐焉膛目结舌内心激动之时,吟娥却笑道:“听上去,好像还是后者更加有趣啊~”
齐焉觉得这落差太大,前一刻还以为有些机会,后一刻就立刻被摔下了深渊。然而,却听吟娥嘤咛一笑,似蝴蝶一般飘然跑开。
待齐焉终于平复之后,理智开始恢复。她多年的阅历隐隐提示着她,她好像被人调戏了。
安宁村后山
苏方沐看着撒了一地的桂花,突然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眼前是怎么回事,就因剧烈的震动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齐家派来的两个和她一样一脸无措的被震在地上,寸步难行。
莫非是地震?!苏方沐迟迟不敢下结论,这种天灾的突然发生对于她来说就像是被狠狠戳开了一条心中早已愈合多年的伤疤,她的双亲就是丧命在这种天灾之下!
然而这似乎又不是地震,因为区域很小,仅限于她在的这方圆数里。突然身下的山石似乎比其余地方震颤的更为剧烈,眼看着一条缝隙由细变粗,生生要将这块山坡撕裂开来的感觉!
“苏姑娘!!!咳咳咳咳!!”齐家的护卫十分担忧苏方沐,他们那里的情况只是被震荡的难以站稳,而苏方沐这里将是面临陷入巨石夹缝的危险!!
苏方沐拼了全身力气往旁边滚出了一些,想要尽量离那条裂缝远些,但事与愿违,她所跌落的地方是一块陡坡,下方一裂,人没有悬念的一定会落入其中。
眼看着不远处的竹篮已经被巨石裂缝吞了下去,苏方沐双手紧紧攀住巨石的一角,试图撑住自己的身体。但由于她身体亏损的太厉害,眼前一花,整个身体瞬势滚了下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红影瞬间现在她身边,拦腰一捞一抱,将苏方沐稳稳的护入怀中。那两个护卫还没看清来者是谁,红影广袖一挥,忠心耿耿的护卫顿时陷入昏迷。
苏方沐后怕的紧紧抓住救命恩人的襟口,内心仍旧惊荡不已。
倏然一阵山石巨响,似乎什么东西炸裂了,又闻得一声惊天怒吼,声音浑厚像是一个巨兽极度疼痛的声音,苏方沐微微掀开一丝缝隙,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怪兽竟然能发出那样的吼声,猝不及防被扬起的漫天风沙迷了眼睛,眼珠微动便酸疼难忍,泪水因刺激瞬间流出。
不过多时,风平浪静,似乎方才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那搂着她的人轻飘飘落在地上,余惊未消的苏方沐这才发现,原来方才一直被那人带在空中,只是腰间有力的手臂给她足够的支撑,并未让她感觉到有一丝失重引起的难受。
苏方沐睁不开眼睛,只得闭着眼睛对着救命恩人感激的行了一礼,“多谢恩人相救。”
“不必。”眼前之人立即接口。
苏方沐心中一惊,这声音竟是自带三分缱绻媚气,然而话出口的感觉竟是让人有些肃然起敬。她眼睛看不到,只觉得对方似乎要比自己高上一些,想来是个高挑的女子。
“小女子苏方沐,不知恩人名姓?今日救命之恩,他日定当报还。”
说完这句话,苏方沐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眼睛的不可见让她有些不安稳,却突然整个人一轻,竟是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那人身上似有若无的一股异香煞是好闻,苏方沐不仅贪婪的深呼吸了两口,那人温热的气息微微扫过她的脸颊。
“你脚伤了,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第83章 便胜却人间无数
“罗城齐家,多谢姑娘。”苏方沐毫无犹豫的就将地址脱口而出,没有一丝往日的防备,话说出口后苏方沐也不禁愣了一下。
陵光看着怀中一脸柔顺的苏方沐突然感觉心跳开始加速,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名为悸动的感觉了。原先作为长离的时候她就十分难以抗拒苏方沐,那时还能安慰自己是因为记忆不全,不料如今,她竟还会因苏方沐面红耳热。
正在陵光努力平复着自己内心的时候,怀中的人儿突然挣扎着想要下来。
“你做什么?”陵光不解。
“我的桂花,我采了许多的。”苏方沐有些着急,她想要做香祈福,给长离求平安的。
“”陵光往地上一看,苏方沐口中的桂花早已撒了一地,原本装桂花的篮子孤零零的滚在一边。
“你的桂花全撒了。”
“啊?”苏方沐有些着急,正想下去却感到腰间手臂一紧箍住她不让她下地。然后一只篮子递到了她手中。
陵光广袖一拂,一阵清风随着她的动作吹拂开来,倏然间她身旁的一棵桂树轻轻摇了摇,满树的金黄都纷纷扬扬飘落下来,不偏不倚地落入了陵光递给苏方沐的篮子中。
“这个是我采的,送给你。”陵光说着也不顾苏方沐的连声推却便踏云略起,往罗城飞去。
其实若是苏方沐的脚没有受伤,她很不介意可以抱着苏方沐一路心跳加速的荡回罗城,然而顾及苏方沐的伤势她片刻也不敢停歇。
陵光飞经安宁村的时候,突然脑中想起之前安宁村有一位精通跌打扭伤的老大夫,找他看应该会更快一些。思及此陵光迅速落下,抱着苏方沐往记忆中那位大夫的家中走去。
走着走着陵光突然脑中一滞,随即暗骂自己太笨。明明自己就有治愈的法术为什么还要千里迢迢去求医呢!
看着苏方沐微微苍白的脸色,陵光心中自责不已,连忙将苏方沐放下来,准备给她医治腿伤。
苏方沐感觉到了对方似乎要把她平放在地上,捏着篮子十分紧张得问:“你、你要做什么?”
“我方才想起,以前略微懂些医治的手法,回城路远,我为你就地医治。”
陵光言落,就讲苏方沐放在了一块她变出的红绸上,然后运诀于掌在苏方沐受伤的脚踝处和腿部轻柔抚过,每经她抚过之处皆生一丝凉气,然后肿痛减缓不过片刻便已能够行动自如。
陵光治完苏方沐后心里就后悔了怎么就不晚治一会,那样自己还能多抱一会。下次再抱就不知道是那年那月了。然而一想起方才苏方沐痛苦的神色陵光突然又觉得还是早治比较好。
“谢谢姑娘,你帮了我这许多,我竟还不知道姑娘姓甚名谁。不知姑娘可愿告知?”
苏方沐何等玲珑剔透之人,第一次问及陵光姓名后,那人随之转过了话题明显是不愿意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苏方沐此刻似乎铁了心要知道她究竟是谁。
陵光扶着苏方沐没有言语,这次她学乖了,反正苏方沐的眼睛除了暂时因酸涩而不能视物,她可没有蠢到再帮苏方沐治好眼睛,然后让自己在那熟悉敬畏了九年之长的目光下溃不成军和盘托出。
但是她不做不代表苏方沐不会说。
“姑娘不仅武艺超群,医术竟也如此出众。如姑娘所见,我的双眼被方才那激烈的风沙迷了眼睛,不能见姑娘芳容,唯恐今日过后不记得姑娘。不知姑娘所学的医术中可有治疗眼睛的办法?”
她想看自己,苏方沐她想看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的陵光再也不敢轻易去暴露自己,拉过苏方沐一声不吭的往下山的方向走。
“哎呀苏方沐!”
“快看那是苏方沐,她居然回来了。”
“奇怪,怎么不见那个火妖啊?难不成死了?”
“瞎说吧,火妖怎么可能死,顶多是被道士收啦。”
苏方沐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讽刺个没完,心中有些悲凉。从前的安宁村多么的与世无争,邻里和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竟然变得这般令人痛心。
“要不要换一条路?”陵光强压住内心几欲喷薄而出的怒火,柔和着语气询问苏方沐。
却见苏方沐却摇了摇头,“不用。当初我既然那样选择了,自然就要接受现在的一切。”
苏方沐口中说的冷淡,似乎看的极开,但陵光却在她的目光中看出了她心中的悲伤。自己出生的地方,现在却只能尽量绕路而行以求避开。这种事,怎么可能看得开呢?安宁村,有着苏方沐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她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最重要的是,她就是在这里,遇到了自己。
陵光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若是不嫌弃,苏姑娘可以与我说一下前因后果吗?”
苏方沐似乎对这个救了她一命并且医治好了她腿伤的女子颇有好感亦没什么防备之心,竟然一五一十的说与了陵光听。
压抑在内心的事情终于有人倾诉,这让她的内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就像是一个背负了九年的担子终于有一个人将它接过,减轻了她一大半的负担。
“其实我家长离,是很厉害的神君呢。”苏方沐说及此处眼神亮了亮,似乎心中燃起了前所未有的自豪,但紧接着那抹亮意瞬间消散无影,“但是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真希望她永远都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女孩子,这样或许我就可以一直守着她”
有人想要守护自己这种话要是换在从前,陵光一定会嗤之以鼻。然而此刻她的心中却似波澜翻涌,起伏难定。
苏方沐似乎觉察自己失言连忙拉过陵光的袖子,“我这样说是不是有点太自私了”
话音未落却感觉陵光握了一下她的手,“你且等我片刻。”
说罢身边的那个人似乎离开了,苏方沐捏紧了那人送给她的一篮桂花,有些揣揣不安的站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一阵恐慌,然而她绞尽脑汁也寻不出这阵恐慌的来由。
不多时她突然听到一个惨嚎声由远及近而来,周遭都是些邻里的声音,口中无一不是指责那个惨嚎之人。
“哎呦原来他这么缺德啊,枉我们还信了他这么多年。”
“就是就是,当年我可真以为他是个半仙呐。”
“哎呀那当年岂不是误会长离那个孩子了?”
“唉其实啊虽然长离那个孩子脾气爆了点,但心肠确实是实实在在的好,有一回我家肖肖扭到了腿,可就是长离背回来的。”
苏方沐听的有些糊涂,更对此时身边发生的事情感到无比迷茫。
正在这时,方才熟悉的气味和感觉再次回到了身边。
“还不快说。”
“扑通”一声,似乎有人跪在了自己跟前。苏方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那跪在身前的人就已经惨嚎出声:“哎呀苏姑娘啊,贫道、贫道对不住您啊,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贫道那回吧!”
苏方沐这才如梦初醒,是刘半仙,那个将长离赶出安宁村的神棍。
苏方沐这厢在努力回忆,不料刘半仙以为她不愿意原谅自己,连忙又哭开了。
“贫道作证,那长离确实不是什么火妖不是凶兽朱厌转世。她啊额年纪轻轻法力就如此高强!定是了不得的神仙啊,或许有可能就是那火狐仙!也也也有可能是那个火神,那火神可真是个小姑娘这贫道没骗人啊,没准你家长离她那就是火神呐!苏姑娘你好福气哦”
刘半仙还在扯着嗓子求饶,苏方沐却已拉住身边那人垂在身侧的手头也没回的离去了。
往事已过她不会再追究,然而已经伤透的人心,岂是几句没有任何实质作用的言语便能修补的。
安宁村的人烟渐少,罗城酒楼高高扬起的酒旗映入眼帘。
“苏姑娘,前方就是齐家了,我还有事,你我就此别过吧。”
“诶,这位姑娘请留步。”苏方沐突然扯住了陵光的衣角不让她离开。
“苏姑娘这是何意?”陵光心虚的问。
“此话应是由我来问。”苏方沐突然改了方才客套温和的语气,换上了一种熟稔到不能再熟稔的语调,“你这是何意?长离。”
瞬间被看破的陵光神君破天荒的闹了个大红脸,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窘迫到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苏姐姐,你回来了。”齐焉看到苏方沐回来,虽然表面上维持着一贯波澜不惊的表情,实则内心早已经谢菩萨谢了几千回。真是菩萨保佑,苏方沐没事!
听闻今日安宁村后山发生了剧烈的局部地震,她派出去的所有人都没有带回有利的消息,这着实让齐焉结结实实的捏了一把汗,谢天谢地苏方沐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咦?这位姑娘是?”齐焉抬头看去,只见面前的红衣女子一双长眉斜飞入鬓,狭长凤眼尾角高挑,好一个媚气天成的女子。只是如此华丽精致的脸上却挂着一副与之格格不入的表情,直到那双凤眸撇来一道寒光时,齐焉才心中长呼一声:这才对嘛!
“苏方沐”陵光收回目对着苏方沐呐呐出声。
“还不将我的眼睛治好?嗯?”让我看看你现在的模样,长离。
受惊受累过度的苏方沐在吟娥的悉心安排下安稳睡下开始补眠。而从前最爱偷看苏方沐睡颜的陵光却没有陪伴在侧,此时她正在花园中拉着齐焉语重心长的交代。
“我既然没法永远陪她,就不再见她了吧。早些断了总好过尝过甜蜜之后再忍受独孤来的好。今后的日子就拜托你和吟娥好好照顾她了。”陵光垂着眸子看不清神色,似乎是挣扎了一会方道:“若是有合适的好男儿,请帮我劝劝她”
“我道你成了这幅样子总能够明白很多事理了,却不料你的壳变了里头的芯半点未变。”齐焉看向陵光,顺带投去了他内心的惋惜之意。
“你此话何意?不妨明说。”陵光直觉遭到挑衅,高高昂起了头,一股子倨傲油然而生。
齐焉看着她摇摇头,说道:“你知道前阵子有位状元爷上我齐家门前送礼的事吗?”
陵光自然知道那事,然而此刻她却不置是否,等待齐焉的下文。
“他原是苏姐姐家乡青梅竹马的邻家兄长,幼时许诺有朝一日要金榜题名,重金厚礼迎娶苏姐姐。”
“理应如此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事情大多女子都不会拒绝,更何况这郎君还是从小青梅竹马之人,倘若嫁了从此自是伉俪和谐,相敬如宾。然而苏姐姐却拒绝了。”
“后来因那痴心的状元爷不愿就此罢休,我便上前去和他说了两句,他大约也是心痛之至急于宣泄,便将他猜测的原因告诉了我。”说到此处,齐焉像是卖个关子一般顿了顿,“你猜是什么?”
陵光摇摇头,在她的印象里,苏方沐一直都对那个王二哥没感觉,岂知道王二哥以为的原因是甚。
齐焉看了一眼陵光的表情,终于解答:“曾有一回,苏姐姐进入了一个凶险万分的山谷,这位状元爷当时就在她身边然而却没敢陪她一同入谷,许诺一生一世却不敢同生共死。他妄图贪她的韶华,却不愿在危难之时护在她身前。”
其实这或许也只是一个引线罢了,归根结底还是无爱。齐焉自然明白以苏方沐的性格绝不会因为这一个原因就拒绝王二哥,但谁又不说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呢?
陵光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有几分映象,苏方沐是不是因为这个问题对王二哥死心她不知道但是她可以确定的是,涸谷那件事是她不看好王二哥娶苏方沐的原因!然而思及此她仍是不太明白齐焉到底想说什么,心中有朦胧的种子似乎要破土而出,却仍就是被那最后一块泥皮阻碍在了原地。
直到齐焉将那最后的话语说出口。
“其实苏姐姐一生所求,不过是有一个人能在危难之中护在她身前罢了。”
“而你不就正是那样的人?”
陵光如遭当头一棒,醍醐灌顶。
原来她一直遗憾的,身为长离之时没能将最纯粹的答案让苏方沐知晓的那件事。其实苏方沐早在知晓她为自己去偷盗灵草的那一刻,读出了答案。
人生太苦,世间太繁杂。一个人永远不可能因为爱情去生去死。但若有一人愿舍了自己的性命来护你,纵然再欠缺理智,再不顾全大局,最后记在人心的,仍旧是那份震撼与感动。
苏方沐有幸得此一人,对于她来说,此生何憾?
长离,你可懂否?
苏方沐是被一阵突如其来铺天盖地的压迫感惊醒的,继而是唇上毫无征兆覆上来的灼热与温柔。
待睁开眼,一双极致华丽的凤眸近在眼前,那其中是她从未见过的热烈浓郁。苏方沐一边感受身上人的缠绵一边打量那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不觉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陵光有些郁闷的停下,双手撑在苏方沐枕头两侧,眼眸中还带着未褪的潮红。
苏方沐缓缓搂住陵光仍旧纤细却蕴藏着力量的腰身,另一只手伸出一指轻点在陵光的眉间。
“这一切,就好像那天我们在惑心镜里”
“我可一直都记得呀。”
陵光一怔,不由得面色羞赧。原来苏方沐她都记得一直都记得天啊再不敢让苏方沐再回忆下去,正恍惚间背上似乎被人重重一压,这下子她整个人都敷在了苏方沐的身上。耳边轻笑声再度响起,陵光又羞又恼得埋下头去,一口咬在了离她的唇只有一指距离的雪白脖颈上,语气一如曾经,“苏方沐你不要笑了!”
哪怕岐山殿中再高高在上,神威难犯。在这个女子面前,她总能被轻而易举的击的溃不成军。
后颈的位置被温柔抚摸,像是在安抚她一般,然后唇上被贴上了温热之感,那是属于苏方沐的味道。环在腰间的手臂似乎紧了紧,在苏方沐的怀中陵光渐渐将整个身体放松。
这个吻不同于从前长离时的蜻蜓点水,而是心意相通之后的炽热灼烈,抵死缠绵,最撩人的,还有那铺天盖地的宠溺。
如果可以的话,就醉死在这份缱绻之中吧。
陵光如是想着。
“长离?”苏方沐轻柔的在陵光熟睡的面颊上触碰,“长离,该醒了。”
“嗯?唔苏方沐。”陵光紧绷了将近一个月的情绪终于松懈下来,不禁觉得困意好像占据了她一整天。
“我问你呀,你这次回来身上怎么这么香?”苏方沐侧过身凝视着陵光问。
“哦!我差点忘了!”陵光连忙翻身下床,从散落一地的衣服中寻找出了她自从偷偷潜出岐山殿后就一直没离身一直犹豫着送不送的沉香木盒。一边纠结的开口,一边用颤抖的手捧着递给苏方沐。
“苏方沐,这个是我要送给你的。”
“又送我东西?之前的胭脂玉盒我都还没想好怎么用哦。”苏方沐打趣着她,但却无比珍惜的接过陵光递来的沉香木盒仔细打量起来。
陵光笑道:“就用这个和玉盒配起来吧。”
苏方沐听陵光这么说,虽然表面上还微微含笑好像并没有很为所动然而心中却早已满怀期待,这是身为陵光的她第一次送她礼物,说不心动那定然是骗人的。
打开银扣,一股异香扑鼻而来,没过多久就漾了满室。低眼看去,一支长茎长叶的碧玉色仙株静静的躺在素白的绸缎上,嫣红的米粒般大小的花骨点缀其间。
第84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
这个香味正是陵光出手相救时,她闻到的那股异香。
苏方沐眼眸含笑,似是极为欣喜。陵光看着她笑的这样欢喜终于放下了之前的紧张和忐忑,像从前一样,紧挨着苏方沐坐下,然后把头靠在苏方沐的颈边,伸出手开心的勒住苏方沐,软软蠕蠕的唤道:“苏方沐~~”
陵光的声音早不同于长离时的稚嫩甜脆,她的声音有着华丽的质感,听上去便如丝绸拂过,再加之与生俱来的三分傲意和平日里自添的一分媚气,光是说句普通的话便能让人心中回味。此时虽用了长离平日里对着苏方沐时候的软蠕调子,但一出口竟活生生透出了勾引人的味道,听得苏方沐一股酥麻之感从耳朵直接传到了脑中,紧接着狠狠一麻,失去片刻知觉。
“再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我就不理你了。”苏方沐故作冷淡的别过脸,不想让陵光看到她颊上迅速浮起的赧红。
哦,苏方沐不喜欢这种语调。陵光心里暗暗记下,以后要改改了。
陵光以为苏方沐真的因为这种不像好人家姑娘的语调不高兴了,便想着转移话题,让苏方沐继续高兴起来。“诶,苏方沐,你是怎么认出我就是长离的?”
苏方沐误以为陵光居然懂事的给了她一个台阶下,欣慰的想长离到底长大了就是不一样。“你是我养了九年的,就算是你变成了其他的模样,我也可以毫不费力的认出你,何况你的眉眼——”
陵光本来认认真真的听着,听到这里却突然断了,她有些郁闷的抬眼看去,正与苏方沐投来的目光相对。这一幕没有持续多久,两人在目光触及之后,闪电般的同时转过了脸去,俱是心如擂鼓。
苏方沐兀自强行按着心中的那股跃动,陵光方才来寻她之时将她从梦中惊醒,神思并不是太清醒,加之意乱情迷之中哪顾得上陵光的样子。此刻心念俱平,抬眼将陵光的眉目细细打量,这才惊艳不已。
一对斜飞入鬓的长眉比之小时候更显英气,而那双狭长上挑的凤眸远看便已动人心笙,近看更是让人不敢与之对视。根根睫毛长而卷翘,眸中更是藏尽了凤凰的多情缱绻,仿佛一眼瞥来便是含情脉脉,顾盼生情。
陵光从未见到过苏方沐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小的时候,苏方沐或许也有过一边看着她一边这样说着动人的情话,然而这次,苏方沐的眼神却是真真正正的让她意识到,她此刻是在于苏方沐相恋。那是恋人的眼神。
“那个……”
“那个……”
“你先说。”
“你先说。”
“噗。”苏方沐看着陵光,双眼微弯笑出了声。“其实你的眉目长得和小时候很像。”
陵光听了这话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苏方沐还在回答方才她问的那个问题。曾经在岐山神殿时,也有许多仙神夸过她的容貌,不同于执明的时而温润时而阴鸷,不同于监兵的英姿飒飒不怒自威,不同于孟章的眉目如画清贵无暇。她的容貌精致华丽媚气横波,几乎无人见了不夸上一句,不愧天人之姿。
那些夸赞虚虚实实,那些奉承真真假假,她从未往心里去过,听得惯了,自无欢喜。但到了苏方沐这里,只是一个惊讶的眼神,一句“你的眉目长得和小时候很像”,竟然就让她喜难自持,眉梢眸底尽是欢喜之色。
苏方沐看着陵光有些感慨,其实一开始刚确定陵光就是长离的时候她是略微忐忑的,因为虽然还是有那抹熟悉之感,但是那人通身的气势与昔日只知道绕她身旁的小长离有天壤之别。那人几个动作间便透出了一股上古神灵的霸道与不容抗拒,她其实一开始,确是有些怕的。
倒不是怕陵光会伤她,只是怕对长离的那弯情意,便是从此付与东水,再难寻觅。
却不料,陵光在其他人面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神君,而在她面前,竟然还是那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长离。
昔年今日,无有不同。
手上的触感将苏方沐从思绪里拉回了现实,“怎么了长离?”
只见陵光伸出手在触碰放在她手心的仙株,陵光的手指白皙纤长,虽是无意的在触碰仙株,却挠的她一股酥麻从手心传到了心底。
不敢再放纵一次,苏方沐将手掌抽回,“你做什么?”
陵光浑然不觉的解释道:“哦,我是在看这个草,想看看这种用醴泉灌溉长大的香草和普通的香草有什么区别。”她侧了侧看着苏方沐问:“苏方沐,这个植株的香都在叶瓣上,蕊果是没有香气的,但是蕊果的颜色嫣红艳丽,却是可以沥出汁/液来做胭脂。苏方沐你喜不喜欢呀?”
苏方沐看着她,也不知有没有将她方才的话听进去,只是温和笑着点了点头。
陵光嘿嘿笑笑继续去玩弄那株仙草,“苏方沐,我之前送你的那只胭脂玉盒你放在哪里啦?”
“就放在这里。”苏方沐说着,移开枕头,将底下压着的东西显露出来,正是那只长离送给她的凤羽玉盒。长离不在的日子里,苏方沐便是用这胭脂盒子,睹物思人。若非是将这触手生温的暖玉的温度当做那人的体温,如何挨得过去这如冰长夜。
苏方沐小心的将那玉盒子取过,正要示给陵光看,却整个人如遭雷極定在当场。
“啪!”一巴掌拍在了陵光的腰上,唬的陵光整个人的不明所以的呆住。有些委屈的问:“苏方沐你为什么要打我?”
苏方沐看着她手上还捏着刚才那支仙草,花瓣似的嘴唇扁着,一双凤眸中汪了点水光,模样看上去十分委屈,不觉有些心软。但苏方沐一看到陵光那蝴蝶般优雅起伏的锁骨之下,竟是不着存缕的雪白酥胸……便一股又羞又恼的愠意窜上了心头。
“穿衣服去!”
谁料陵光竟然还觉得自己很委屈的来了一句,“苏方沐,你不喜欢人家这个样子吗?”
……
当陵光被苏方沐摁在床上狠狠的揍了一通之后,终于乖乖的穿好了衣服,然后揉了揉被揍红的部位,又没事人似的拉住苏方沐撒娇。
“苏方沐你能把它做成胭脂吗?我觉得这个做出来的胭脂颜色一定很好看。”
苏方沐笑着接过仙草,“长离。”
“啊?”陵光赶紧应了一声。
却见苏方沐笑的狡黠,“我是说,长离。”
“我在呀苏方沐。”陵光有些不明所以。
“噗。哈哈哈。”
“苏方沐你笑什么呀?”陵光越来越糊涂。
苏方沐终于笑够了,这才指着那仙草说:“我是说,这胭脂制出来,就唤作‘长离’。可好?”
长离,长离,这个名字,自然很好。
陵光看着苏方沐的笑颜,不知为何突然有些伤感,大约是寂冷了千年,终于可以像孟章和执明一样,心中住下一人,为她之忧而忧,为她之喜而喜。可以站在她身边,可以光明正大的拥著她,告诉她自己的心意。
“苏方沐。”陵光轻柔的唤道。
“嗯?”
陵光突然凑近了,在苏方沐的耳边吐气如兰,“我的那个答案,你知道了吗?”
苏方沐愣了愣随即惊呼出声,“啊…长离你……”
陵光却不依不挠的问着,似乎铁了心要看苏方沐的难堪,“灯会画舫上那个问题的答案,你知道了吗?”
苏方沐被她弄的难过,眼中汪出了水意,早迷离了视线。只觉拥着自己的手臂又紧了些。
早就知道了……
笨蛋。
北冥幽坛
执明当然不会认为陵□□势汹汹的来到北冥幽坛是和孟章一样来找他下棋的。陵光最记仇了,自己把她心爱之人打伤的事情恐怕她得记一辈子。
执明悲哀的想着,捻棋子的手指不禁抖了一抖。这微不可察的动作却逃不过孟章的眼睛。
“手残了?”孟章毫不客气的问。
“陵光来了。”执明唉声叹气。
孟章挑眉,“她不去岐山,还有工夫来找你寻仇?”
“啊,孟章神君所言甚是。”执明看着陵光走进来的身影,确实啊,陵光既已恢复,是该去岐山替下监兵了。
一般来说,每个神君管辖的地域,规定应由他们自己来负责,其他神君若非必要之时不得相援。究其原因大约是许久之前经历的一场神魔之战,因一位神君擅离辖地去助他友人而导致他自己的辖地被魔兵掀了个底朝天,所以后来神界便出了这条律法。
不过陵光的岐山一战,监兵相助乃是情有可原,毕竟因为陵光涅槃去了。但是如今陵光既然已经恢复,那便再没有理由留在人间,不去应战了。更没有缘由,让她自己留在人间,而托其他神君去帮她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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