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重生之将军送上门 作者:萧莫人
正文 第17节
重生之将军送上门 作者:萧莫人
第17节
穆枫一想到前世白镜眼里的绝望和心如死灰,他就心疼又懊悔,他不会再让白镜露出那样的表情,至少在感情上,他要给他绝对的安全感,他舍不得他自己一个人那么难过。
白镜觉得今天的韩清有点不对劲,难得连续ng了三四回也不在状态,导演无奈,只得让他俩休息一下,转而先拍叶梦和罗昊的对手戏。白镜拉着沉默不语的韩清到了休息篷,穆枫立刻过来给他端茶倒水,还脱了大衣盖在他身上,殷勤得不得了,白镜笑着说了句谢谢,却把那杯茶递给了韩清,把衣服也盖到了他身上,然后蹲下来仰视着男人失神的脸,小心问了一句,“韩清,你怎么了?”
韩清抬眼看了看他,没说话,只默默喝了口茶。
白镜抿了下唇,人家不想说他也不想刨根问底,只得在边上坐着陪着他,只是韩清坐了一会儿似乎觉得心烦,说了一句我出去透透气就转身走了,白镜有些担心,毕竟这几个月的相处他已经把这个人当朋友了,他想了想,回头看向穆枫,“枫,你知道他怎么了吗?”
穆枫过来整了整他的衣领,拉紧了他的衣服,“因为杜悠远的事儿呗,走了三天,跟一个女星如胶似漆了三天,也是够拼的。”
“你不说那是做戏的么?”白镜皱了皱眉,“韩清不也知道吗?”
“知道是一回事儿,感情是另一回事儿,你说我要是告诉你,我决定为了保护你出去跟其他人鬼混了啊,都是假的啊,你别信啊,你就真的能无动于衷了?”
白镜沉默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了,“我不需要你这么做,我能保护好自己的。”
穆枫顿了顿,忽然笑道,“那,你相信我么?”
“嗯?”
“如果有一天我也不得不这么做,你会相信我吗?”
白镜呆了呆,半晌又摇摇头,“你不会这样。”
“呵呵,”穆枫笑了笑,伸手抱住他亲了亲,“的确,我会自己守着你的,我不会让你有危险,也不会再让你难过的。”
白镜愣了下,“什么难过?”
穆枫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自己这辈子从遇到白镜开始就一直在疼他,还真没让他难受过一回,便赶忙耍流氓转移他注意力,一爪子按在他胸口,寻着某两个小点点捏了一下。
白镜低叫了一声,赶忙推开他,脸红了,“你干嘛,大白天的,外面这么多人呢!”
穆枫嘿嘿一笑,安抚地揉揉他的脑袋,重新把人抱住,“明天我就回去了,公司积了不少事儿,大概一周后回来,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白镜点点头,抬头看着男人眼中柔软的目光,心中微微一动,忍不住抬手按住穆枫的后脑勺,用力吻住他的嘴唇,穆枫眯眼一笑,胳膊一用力把人抱起来,拎在怀里深深吻了下去。
穆枫回到北京昏天黑地地连轴转了四天,总算把积压着的工作解决了一半,他坐在太师椅上抻了个懒腰,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活动活动筋骨。
秦枭还被他老爹关着面壁思过,短时间内白镜他们算是很安全的,杜悠远也是因为这样才放心离开,跟自己一样抓紧时间回来处理公司的事情,穆枫望着窗外的夜色,恍惚又想起前世的经历来,上辈子的杜悠远也是时不时过来,或利诱或威胁地跟自己讨要韩清,自己那时候是怎么都不肯给的,自己霸着韩清一辈子,却又只把他当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陪床工具,扭曲了他的整个人生不说,还毁了一段良缘,还好这一世一切都在正轨上,他也真心希望那两人能从此幸福。
“咚咚。”
敲门声响,穆枫回身说了一句,“进来。”
陆九走进来的脚步有些急迫,穆枫皱了皱眉,一股不好的预感升上来,果然,男人低沉着声音说了一句,“大哥,秦枭逃了。”
“什么?!”穆枫一惊,黑眸立刻沉了下来,“什么时候的事儿?”
“昨天晚上,秦爷也是今早才发现的,我们的人刚刚得到的消息,”陆九说着,递给穆枫一张照片,“这是关着秦枭的房间,窗外的护栏被人从外面拧开的,应该是被那伙人救走的。”
穆枫心下一沉,立刻抓起一边的衣服披上,语气有些不快,“怎么都过了一天才知道,这天都黑了!”
“秦爷没想声张,一切活动和平时一样,我们的人是自己发现了那扇窗户不对劲才偷偷去证实的,”陆九跟着穆枫匆匆走出门,又说,“现在秦家的所有人都在保护秦非和秦爷的安全,不知道秦枭被关了这么多天能做出什么事儿来。”
“联系剧组了吗?白镜那边怎么样?”
“我跟阿彪确认过了,暂时没什么问题,我刚给你订了机票,要过去看看吗?”
“废话!秦枭那个疯子,逃出来第一件事要么宰了秦非要么就是宰了我,现在我好端端坐在这儿,最危险的就是白镜他们!”穆枫几乎是跑着下了楼,手机忽然响起来,他本没心思接,一看是杜悠远,心脏猛地一缩,赶忙接起电话来,“怎么了!”
杜悠远的声音很沉,带着一丝冷气,“跟我传了一星期绯闻的女星死了,就在刚才,在公寓里被人谋杀了。”
穆枫猛地一震,脚步立时僵住了,“韩清没事?”
“没事,”杜悠远似乎吸了口气,哑声说,“我暂时不去找他了,秦枭看来是查出了是我们害他的,韩清跟白镜在一块儿,拜托你照看一下,你现在要过去吧?”
“行,我知道了,放心吧。”穆枫收了线,心脏忽然狂躁地跳动起来,这种预感他已经十多年没有过了,他带着人疾步跑进车里,车子以最快的速度在马路上飞驰,穆枫得了空立刻拿起电话打给白镜,对方竟然不接,他心里一僵,立刻又打给阿彪,仍是不接,车厢内的空气顿时就冰冷下来。
“陆九,你什么时候打的电话。”穆枫咬着牙,黑眸死死盯着手机,一字字说。
“大概半小时前……”陆九皱起眉来,“不接电话吗?”
穆枫深吸口气,死死握紧了拳头。
窗外的景色飞驰而过,喧嚷的夜色里,似乎隐隐浮现出了一层血气,在阴冷的月光下逐渐浓重起来。
三小时后,玉兰小镇豪泰酒店。
“老大!”阿彪绑着一身纱布一瘸一拐地跑出来,“你放心,嫂子没事儿,就是……就是兄弟们死了几个人……”
穆枫盯着阿彪身上纵横交错的血印子,用力磨了磨牙,“都有谁。”
阿彪红着眼睛,喉结滚动了几下,声音都哽咽了,“潘子,阿丘,小莫,连哥……”
阿彪又说了几个名字,最后终于忍不住,抬手用力擦了下眼睛,“嫂子也受了伤,后背被划了一个大口子,为了救小莫……结果那伙人太他妈变态了,冲着刀就过来,命都不要也要砍他,小莫就……就死抓着那个人,拖时间让我们拉走了嫂子,自己就……就……”阿彪梗了一会儿,半天才继续说,“那个带头的人太强了,几个人都是他杀的,还好嫂子自己就很厉害,几次都躲过去了,最后还反伤了那个人,胸口被嫂子一棍子刺穿了,那个老大受了伤,那些人才撤退的。”
穆枫一双手几乎要捏出血来,他死死咬着牙,跟在他后面的人全都沉默了,他们已经安逸了十多年,死亡和分别已经离开了太久,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如今竟还有失去同伴的时刻,所有人都红了眼睛,穆枫僵硬地站了半晌,终于慢慢挪动脚步,一步一步沉沉朝前方走去。
这种混着鲜血和眼泪的日子过去了太久,他体内沉寂了二十年的戾气正一寸寸灼烧着他的理智,穆枫最后在门前停住脚,慢慢闭上血红又阴沉的眸子,过了半晌才又睁开眼,将心底的痛恨和暴怒一点点压了下去。
“他的伤处理好了吗?”穆枫冰冷的嗓音里听不出一丝喜怒。
阿彪慢慢点头。
“睡了吗?”
“……应该没有,嫂子他很自责,觉得是因为他才死了那么多人……”
穆枫沉默了片刻,终于抬手按在门把手上,“陆九,后面的事先交给你了,警方应该马上就到了。”
“大哥放心,我会处理。”
穆枫点点头,终于不再说什么,抬手推开了房门。
一眼看到的,是男人蜷着身子倚靠在沙发上的背影,白镜整个人缩成了一个小团,垂着头埋在手臂间,消瘦的身子一动不动,穆枫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心口就猛地痛起来,他走过去,走近了,坐在他身后伸手把人轻轻拉进怀里,男人的身子猛地一颤,没有抬头,仍是维持着那个姿势靠在穆枫的胸膛上,只是肩膀慢慢抖了起来,抱着自己的手臂越发紧了。
穆枫慢慢抱紧了他,低头在他头顶亲吻,“小白。”
白镜又是一颤,没说话,也没抬头。
“不是你的错,跟你没关系,”穆枫轻轻拍打他的脊背,“不要难过,和你没关系……”
白镜仍是不说话,过了很久才抬起头,通红的眼睛茫然地看着穆枫,苍白的嘴唇不由地轻轻颤抖,“他们都死了……”
“嗯。”
“都是为了保护我……”
穆枫抬手搂紧了他,把他的头扣在自己的胸膛上。
白镜的身子很冷,冷得几乎要透过衣服冻住穆枫的心脏,穆枫低头亲吻他的发心,收紧了手臂轻声哄他,“不会有下次了,以后我都陪着你,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白镜紧紧抓着穆枫的衣服,终于忍不住把脸埋在他怀里无声地哭起来。
还是这样,不出声,忍耐着,压抑又隐忍的哭泣,穆枫仿佛在一瞬间看到上一世那个枯瘦的身影,心中痛得发抖,他把怀里人死死搂紧了,低头一点点亲吻他眼角的泪。
‘非常时期还是谨慎一点吧,作为朋友给你个忠告。’
杜悠远的话忽然在脑海中穿过,穆枫的动作一顿,抱着白镜的手臂一瞬间有些僵硬。
秦枭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来,这种事……自己真的能保证不会再发生一次吗?
天娱曾经就是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的,自己从十三岁开始,就是踏着鲜血和死亡一步步从炼狱里爬了上来,他不在乎重新回到年轻时候刀口舔血的日子,可他唯独怕的,是让这个人和他一起面对那些残酷血腥的黑暗。
‘那种人,防不胜防,谁知道逼急了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
‘我觉得你还是暂时和白镜保持距离的好,你的弱点太明显了。’
‘傻子都知道要攻击白镜,以前这种事儿还少么?’
穆枫紧紧抱住白镜,咬着牙忍耐心中的动摇,他想到上辈子默默等他等到心死的白镜,想到韩清失落又恍惚的表情,想着想着,他渐渐又沉下心来,眸中的狂风暴雨终于再次被他压制下去。
没有必要,他穆枫不需要那些虚情假意,他可以保护好他,只要他不离开白镜一步,他可以护他周全,一定可以的。
穆枫暗吸了口气,忽略胸腔中狂躁的心跳,一点点用力抱紧了怀里的人,慢慢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的时间全剧组都在心惊胆战中度过,半月前,警方赶到凶杀现场来调查,陆九将杜悠远和穆枫至今查到的所有资料都转交给了警方,并将秦枭那伙人的犯罪动机和之前做过的所有事情都全盘托出,他指出之前白镜遇到的所有事情,从威亚事件到女粉丝的丑闻,再到颜双儿的死亡案件以及前段时间韩清遇到的火灾,和最后这场谋杀全都是这一伙人所为,警方对此事高度重视,将秦枭和鹰等人列为特级凶杀案在逃嫌疑人,出动了警署的力量搜寻和追捕凶犯,同时为了保证剧组的安全,派了不少特警日夜在片场巡视,直到半个月后《死亡空间》的下部顺利杀青,所有工作人员都安全到家,警方的人才终于撤离了小镇,之后又继续追查抓捕秦枭等人。
与此同时,网络和各大媒体都在热议秦枭等人的恶行,连带着华烁也受到了冲击,股票再次停牌,秦老爷子秦烁不得不亲自出山收拾烂摊子,而受害方天娱和恒远反倒因祸得福,两位老总的身价大幅上涨,连带着旗下最红的几位明星也被网友们的强力维护,尤其是从出道至今就被秦家陷害抹黑的白镜,拥护他的粉丝成倍的增长,就连黑他的帖子都少见了,偶尔出来几个,也被死忠粉们言辞激烈得喷了回去。
总之,快到年底的时候,一切看似有了不少转机,白镜被穆枫保护着暂时不接任何新戏,只在家里休养,而穆枫和杜悠远二人一直配合着警方的调查,最后连秦烁也为了挽救公司的危机而大义灭亲,站出来指认了秦枭的一系列罪行。
如今秦枭已等同过街老鼠,足足两个月都没再出现,传闻有人在意大利见过神似秦枭的男人,似乎是逃回了老窝,彻底离开了中国。穆枫直到确认了消息属实,吊了几个月的心脏才总算缓和了一些。
这天,又是临近过年,白镜在家里闷了一个来月,穆枫忙完公事可算得了空,立刻带他出门趁着热闹吃了顿大餐,回家的路上,穆枫握着白镜的手,看着车窗外闪烁的霓虹灯,感慨地笑道,“又快过年了,时间过的真快啊。”
白镜笑了笑,顺势靠在他肩膀上,捏着他的手指头边玩儿边说,“你有没有什么新年愿望?”
“愿望嘛,”穆枫抬起他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一下,“要是你能为我吹个曲子就好啦。”
“用那只竹笛吗?”白镜想了想,点点头,“好,那我明天上网学一学,等除夕那天吹给你听。”
穆枫呆了呆,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发涩,这心愿他曾求过十年,最后却到死都没有实现过,他微微吸了口气,伸手抱住白镜的肩膀笑道,“还用什么上网学,我教你就好啦。”
白镜靠在他肩头闭上眼睛,低声说,“那你教我那首《竹卿》吧,挺好听的。”
穆枫吸了吸鼻子,嘿嘿笑了笑,“好。”
车子在公路上平稳地行驶着,远处的宅院逐渐照映在眼里,穆枫伸手抱着有些困乏的男人,打算一会儿到了地方把人抱下车,直接抱到卧室让他好好睡一觉。正这么想着,忽然,眼前猛的闪过几簇刺眼的灯光,还没等穆枫反应过来,耳边突然响起司机惊恐的尖叫声。
“老大!!小心——!!!”
白镜昏沉的意识猛然惊醒,电光石火间,他来不及反应什么,身体本能地一下子死死抱住穆枫,就在一阵猛烈的撞击声中用尽全力把人牢牢护在了身下!
“咣——!”
剧烈的疼痛从身体四处猛然冲击而来,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一滴滴血红色的液体从自己的口中滴落在穆枫眦裂的眼眶旁边,他扯了扯嘴角,想说一句你没事吧,可眼前的光影逐渐暗淡下来,他努力想看清穆枫的脸,眼前却忽然只剩下了无边的黑暗。
他隐隐约约地,似乎感觉到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呼唤他,他感觉到身体被人死死拥抱住,耳边混乱地响着很多杂乱的声音,他想睁开眼,想看清那个人的样子,想安慰他,拥抱他,可他费力地挣扎了很久,却始终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渐渐的,他感到身体似乎变轻了,周围的光影不停交错着,眼前闪过许多陌生的画面,他朦胧地睁开眼,呆呆看着那些奇怪的场景。
血红的宫墙,震耳欲聋的厮杀声,堆积如山的尸体,还有那双恨意入骨的漆黑眼眸。
他不由地,惊慌地后退了一步。
“恭喜白将军手刃暴君沈漠风!吾等愿誓死效忠将军!恭请新君登基!!”
“吾等愿誓死效忠将军!!恭请新君登基!”
他愣愣看着脚下伏跪成片的人群,呆滞的目光又一点点垂下来,死死盯着那具钉在自己长枪上的尸体,那人早已咽下呼吸,却仍是睁着眼睛痛恨地望着自己,带着讽刺的笑容,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死不瞑目。
“新君陛下,这暴君一生穷兵黩武,害死无数无辜黎民百姓,此等千古罪人,吾等为民请愿,将此人五马分尸,尸体凌迟碾碎,祭我牺牲将士和天下子民!!”
“吾等请新君下旨凌迟暴君尸首,祭我天下子民!”
他仍是木愣愣站着,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时间似乎都凝滞了,他听到自己机械又苍白的声音喃喃吐出一个字。
“准。”
他在冰冷的宫殿里,冷寂的皇座上,看着日升日落,春去秋来,一年一年的时间过去,他仍觉得生命似乎停在了那个人恨入骨髓的眼眸里,他的人生忽然就只剩下了回忆,回忆那个男人狂妄又霸道的笑容,回忆那个人温柔眷顾的亲吻,回忆着那些共同走过的山山水水水,回忆那个男人曾在耳边对他承诺过的永恒。
他想着想着,生命就这么毫无意义地一寸一寸地逝去,当他终于可以不用再靠着回忆活下去,终于可以永远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想起了那个人曾对他说过的那句,予君此诺,来生必践。
他终于熬过了此生漫长又虚空的生命,此刻忽然无比期待,如果真的有来生,他一定要追上那个人的脚步,亲口告诉他埋葬了一生的情意,如果真的可以,他一定要不顾一切地守在那个人身边,再不和他分离了。
再睁眼的时候,他没想到竟真的有了来生,他茫然地一点点长大,不清楚这样的生命究竟有什么意义,直到有一天,那个耗尽了他思念的人突然出现,他欣喜若狂,险些忍不住要冲过去把那人死死拥在怀里。
可他却忽然发现,那人竟不记得了。
那人不记得了,不记得对他的爱,也不记得对他的恨,那人再不是那个对他柔情缱绻的男人,唯一剩下的,只有那个冷酷漠然,残忍无情的帝王之心。
他以为自己可以等,一年又一年过去,他总觉得他可以想起来,那人曾那么爱他,最后又那么恨他,两种最刻骨铭心的感情都给了他,他怎么可能真的忘记了呢?
他就这么沉默地等着,忍耐着伤痛,忍耐着耻辱,忍耐着孤独,忍耐到最后,却只剩下一颗千疮百孔的心脏,和疲惫空茫的灵魂。
等到终于可以不用再等的时候,他终于释然了。
他欠了沈漠风一生,还了穆枫一辈子,如今走到了尽头,也算是有始有终,再无亏欠和遗憾。
只是,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想再看一眼那人疼惜地望着自己的目光,不是属于穆枫的,而是那个烙在他心底,被他惦念了两辈子的帝王。
只可惜,一切都过去了。
他好像真的是睡太久了。
他忽然觉得很累,他想,他该醒过来了。
他已经做了所有他能做的,真的,也该放下了。
眼前似乎有了一丝清浅的光亮,身体渐渐又沉重起来,耳边终于不再吵闹,一切似乎都沉静了。
予君此诺,来生必践。
呵呵,相信这种承诺的自己,真是太傻,太傻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听着自己沉重的心跳声,不由自主地,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前,晨光明媚,旭日东升。
第48章 等待
白镜睁着眼,静静看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空气里漂浮着一丝清新的花香,和煦的阳光从窗外倾洒在他身上,他感觉很舒服,不由地微微眯了下眼睛,然后侧过头默默打量眼前寂静的房间。
屋子里的家具不多,只有他现在躺着的这张铺满白色被褥的床,旁边是一张乳白色的桌子,一只雪白的挂钟,还有一张象牙白的椅子。
满眼的白色,像是在天堂一样。
白镜缓缓吸了口气,又慢慢呼出去,躺了一会儿,然后小心撑起身子坐起来。
身体似乎躺了很久,四肢有些僵硬,他坐着缓和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光着脚一步步走到阳台的玻璃门前,拉开门,仰着头感受了一会儿被阳光照耀着的温软感觉。
眼前是一片海,一望无际,海风里透着一丝丝的腥咸,并不难闻,反倒有种潮湿的暖意。
他走到阳台,弯下腰,双臂叠在奶白色的石栏上,眯着眼睛吹着海风,遥遥望着远处微波澜澜的海面。
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过,也无所谓。
他站得有些累了,回了屋把那张椅子搬过来,坐在阳台上晒太阳。
阳光斑斑驳驳地映在他苍白的脸颊上,他抬起眼,直视着头顶刺眼的朝阳,隐约像是又看到了一个人熟悉的轮廓,他看了好一会儿,听着耳边的潮汐声,又慢慢闭上了眼睛。
一声惊叫忽然响起,他睁开眼,侧头看到一个雄壮的汉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接着便激动地跑了过来。
“嫂子!你醒了?!”
白镜静静看着他,一双眼睛里一丝波动也没有,来人惊喜的情绪猛地一滞,愣神了。
眼前的男人,和那两道望过来的空茫的目光,寂静得有些诡异。
可也只是一会儿,男人看着他歪了下头,微微笑了笑,“阿彪。”
阿彪回过神来,直觉觉得哪里奇怪,但他脑子直也没多想,赶忙过去兴奋地说道,“嫂子你终于醒了!我都守着你一个月了,呜呜呜呜……”
白镜撑着椅子慢慢站起身,阿彪赶忙扶住他,高兴得手指都哆嗦起来。
被阿彪扶着躺回床上,又小心地盖好了被子,白镜仍是安静地看着他乐颠颠的模样,一句话也没有说。
阿彪到阳台把椅子搬回来,坐在他边上,兴高采烈地说道,“老大要是知道了得高兴死了!”
白镜沉寂的目光似乎闪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便又平静下来。
“穆总去哪儿了。”他低声问。
阿彪压根儿也没注意到男人称谓的改变,忙不迭地回答,“嫂子你别误会,不是老大不想陪你,是他现在来不了。”
白镜没接话,似乎也没有兴致再问下去,只淡淡点了点头。
阿彪被他这眼神看得脊背有点儿凉,也不等白镜问了,自顾自解释起来,“你和老大出了车祸,当时因为你压在他身上,他没怎么受伤,你……你就很严重,”阿彪吸了口气,愤恨地骂道,“秦枭他们是铁了心要老大的命,这几个月里又刺杀了老大两次,上次老大的胳膊都差点儿被他们砍断了……”
对面一直过分沉静的男人此刻终于抬起头,墨润如水的目光慢慢冻结成了寒冰。
“我躺了多久?”男人终于开口问。
阿彪话音一顿,立刻回答,“三个月,抢救了一个月,养伤一个月,后来你伤好了就是一直不醒,老大派我来守着你,这又一个月了,总算醒了。”
白镜抬头看了看房间的四周,“这里是哪儿?”
“哦,叫什么……屋吉列岛,对,就是杜总的一个私人小岛,没有外人知道,”阿彪忽然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小声说,“嫂子,你现在……呃,我是说,现在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
白镜微微皱起眉。
阿彪立刻解释,“当时好不容易把你抢救过来,结果当晚医院就被人袭击了,我们好不容易打退他们,老大就趁那时候对外宣称你不治身亡了,然后就把你悄悄运到了这个岛上,这岛上没信号没网络什么都没有,也没法和外界联系,老大就把一些兄弟们留在这儿照顾你。为了不让秦枭那伙人起疑心,他一次也没来过,我们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当时他就跟我们说等他把姓秦的那帮畜生解决完了就接你回去,所以我们也一直在等,不过到现在也没消息……”
白镜低头看了看自己裸露在外布满伤痕的手臂,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秦枭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抬起头,看向阿彪,“穆总一直不让我知道。”
阿彪表情一滞,立刻摆手,“老大不让你知道是怕你担心,我可不能告诉你。”
白镜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然后三天后,阿彪哭丧着脸再次坐在椅子上,投降了,“嫂子,你吃点儿饭吧,阿彪给你跪下行不行……”
“我不饿,你拿走吧。”
“……”阿彪悲痛地抹了把脸,抽了抽鼻子,“好吧,我告诉你还不行么,你可千万别跟老大说是我说的……”
白镜看看他,终于伸手从一旁拿过饭碗,安静地吃起来。
阿彪郁闷了,只好老老实实地摊牌,“秦枭他是秦老爷子的私生子,刚出生就被扔到意大利寄养了,他那个继父继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仅对他很不好,还经常有事没事就打他,秦枭就这么被打到了十几岁。后来这事儿被一个邻居发现了,把他们家举报了,意大利虐童判的挺重的,秦枭就被送到了孤儿院,结果他在孤儿院也是天天打架,估计是小时候有心理阴影,性格特别扭曲,一点小事就把别的孩子揍得皮开肉绽的,后来孤儿院的院长没辙了,不想收这孩子了,就在他十四岁的时候把他撵出去了,所以秦枭从那以后就是个四处流浪、偷盗抢劫的小混混,直到秦老爷子突然心血来潮想起了这个儿子,派人一查,结果查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再一看这小孩子狠起来特别有自己年轻时候的风范,就突然父爱泛滥了,给他拨了一批人照顾他,又买房子又给钱的,还时不时过去看看他。”
“可秦枭就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他一看自己爹原来是这么有权势的人,从认识了鹰以后就开始处心积虑地培植自己的势力,还怂恿秦老爷子做秦家人的工作,用了十多年的时间让所有秦家人都认同了他这个私生子,之后他回到中国假装协助秦非,背地里却处处使绊子,还纵容秦非整天花天酒地不务正业的,目的就是从他手里把华烁夺过来,后来他也的确做到了,秦老爷子为了让他以后能名正言顺地接管所有秦家的产业,就跟他约定只要他把华烁带到业界第一的位子,就让他正式成为秦家的继承人,所以咱们天娱就成了他的头号靶子,公司几次的危机也都是他设计陷害的。”
“结果咱们老大牛逼啊,把他这些底子全翻出来了,当然就不会坐以待毙,利用秦非和秦夫人反栽赃了秦枭,然后秦老爷子就有点儿怕了,恐怕自己这儿子以后真得势了就把秦非秦夫人还有其他挡路的都给杀了,所以他一狠心就把给了秦枭的所有权力全收回了,秦老爷子也是够狠,一不做二不休,还派人追杀他手底下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免得夜长梦多。所以嫂子你想啊,秦枭苦心经营了十多年的计划功亏一篑,公司都到手了就差最后一步却被老大给端了,他心里当然是恨透了老大,再加上他爹是铁了心要拔了他的根基,他们那群人没处安身了,就一门心思想找老大和杜总报仇,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阿彪一口气说完,又长长舒了口气,“所以老大才想了这个法子,让你假死,安心在这儿等他,等他把那伙人全收拾了再接你回去。”
白镜默默听完,漆黑的眸子缓慢地眨了一会儿,然后不知道想了什么,忽然抬起头,看向阿彪惴惴不安的脸,“阿彪,你第一次知道我,是什么时候?”
阿彪一愣,没明白他干嘛问这么个问题,呆呆挠了挠头,回答,“三年多前吧……老大突然让我去查嫂子你的资料,然后又突然带我们去了一家酒店,把秦非揍了一顿,把你救回来了。”
白镜静了一会儿,又问,“之前要把我送给秦非,不是他决定的吗?”
“呃……”阿彪觉得这问题有点儿敏感,小心翼翼地说,“之前……呃,之前是他决定的啦,不过嫂子你别想太多啊,他转头就后悔了,带着我们急匆匆赶过去的,把秦非揍得满地找牙,看到你当时那个样子,心疼得不得了!老大一直都很疼你的,最开始肯定是……呃,肯定是没睡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彪自己尴尬地笑了一会儿,白镜却只是垂着眼睛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他又抬起头来,对着阿彪笑了笑,“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哦,成哈,”阿彪站起身来,把椅子摆正了,“嫂子你先吃饭,一会儿我过来把碗筷给你收回去哈!”
“嗯,好。”
白镜仍是微笑,阿彪觉得怪怪的,也说不上来哪儿怪,疑惑地挠了挠头就关门走了。
刚出门就遭遇了一群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小弟,阿彪对着白镜时候的奴性瞬间清空,立刻就大爷起来,一巴掌拍在为首的小弟脑袋上,粗着嗓子教训,“看啥玩意儿,老子对你这种瘦巴巴的爷们儿没兴趣!”
小弟揉着脑袋同样嫌弃地翻白眼,然后又凑过来几个人围成一个圈儿小声问,“彪哥,嫂子吃饭啦?”
“啊,吃了吃了,哎哟愁死我了,嫂子咋突然这么不好伺候了。”阿彪郁闷地挠挠头,“他以前可从来不为难咱们的,以前也问过老大的事儿,我要是不想说,他也就不问了,这突然怎么了这是,怎么哄也不成,只能说了。”
“我也觉得啊,最近嫂子看起来有点儿怪,怎么说呢……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似的,连老大在哪儿,在干什么都不问,不急不躁的,看得我瘆的慌……”
“嫂子最近老发呆啊,往阳台上一坐能坐一天,跟入定了似的。”
几个人捣鼓了半天也想不明白,最后都郁闷地团团坐着,等了一个小时后阿彪才站起身来,“我进去把碗筷拿出来,咱也甭想了,兴许嫂子就是大病初愈精神不太好,咱们想多了吧?”
众小弟只得点点头,继续守在外边了。
结果没一会儿,阿彪突然踹开门跑出来,惊恐地喊道,“嫂子不见了!!”
“什么?!”
所有人急忙冲进屋,就见床上的饭菜一筷子也没动过,而屋子里空空荡荡,唯有窗帘在海风的吹拂中一下下翻飞着,几个人赶忙跑到阳台,忽然远远看到一个瘦削的身影站到了海边,正解着绑在海岸边的一艘快艇,众人一惊,赶忙扯开嗓子喊,“嫂子!你干嘛呢!!回来啊!!”
白镜听到声音回过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挥了挥手,抬脚跨进了快艇内。
“我草!”阿彪当先跑下楼,刚从楼梯拐下来,就见那快艇迅捷地在海面上划出一道白痕,眨眼就在众人眼前走远了。
阿彪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顿时暴跳如雷,“谁他妈没锁快艇啊!!”
身后一个小弟弱弱地举手,“我刚……刚去别的岛上买了点儿菜回来,就、就没锁……难道被嫂子看到了……”
阿彪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也没工夫教训他,拔腿就朝着其他快艇跑了过去。
众人赶忙跟上去,暗暗流泪,这嫂子要是出了点儿差池,老大非得把我们拍晕了喂狗啊……
穆枫抬手看了看表,早上七点,时间刚刚好。
“都准备好了?”他沉声说。
陆九点头,“特种部队的人都埋伏好了,就等我们过去了。”
穆枫点点头,弯腰坐进车里,陆九坐在他边上,不放心地问了句,“秦枭他们万一不来呢?”
“他们的人已经没剩多少了,秦枭的个人资产都被冻结了,他们拖不起的,”穆枫看着窗外的景象,冷笑道,“既然撑不了多长时间了,当然是有点风吹草动都要试一次,不过不来也没关系,下次再换个消息,我有的是耐心等。”
陆九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说了一句,“大哥,你要小心。”
“放心吧,我还想活着回去接小白呢。”穆枫耸耸肩笑道。
这三个月里他们每个人都过得不轻松,第一个月里穆枫天天守着白镜,好不容易等人脱离了生命危险却差点又被那群畜生害死,后来警方出动了武警来保护他们的安全,毕竟这伙人已经连续引起了多起凶杀案,已经不仅仅是个人恩怨这么简单,纯粹就是一群恐怖分子。有了警方的庇佑,穆枫还算安全地度过了一个月,结果没想到警方刚刚有所松懈他们就再次遭遇了袭击,这伙人实在太过凶猛,连警方的人都有不少死伤,高层领导和全国人民都密切关注着这件事情,上层十分重视,便换了一批特警过来,可这群亡命之徒压根不在乎对手增长的武力值,再次伏击穆枫和杜悠远等人,这次的手段更为残暴狠绝,穆枫差点被砍断了一只手臂,要不是潜伏在暗处的特警一枪准确地打爆了袭击者的头,自己现在恐怕已经成了一只独臂大侠了。
束手就擒,从来就不是穆枫的做事风格,他不能一直就这么等着对方在暗处时不时地偷袭,这一次,他要亲自引诱那群人出现,亲手解决掉他们。
警署的人非常配合,甚至请军方调动了一批特种兵,他们对外放出消息,假装白镜的“墓地”位置被泄露了出去,而穆枫每个月都会悄悄去“祭拜”他,而今天,就是去祭拜的日子。
墓地建在一个风水极佳的灵山上,为了效果逼真,穆枫让人在那里兴建了一个奢华的墓穴,棺材里也的确放了一具尸体,而此地的不远处有一个新建不久的寺庙,军方的人潜伏在寺庙的一个大殿里,穆枫他们负责引出那些杀手,然后再将人引到大殿中,之后把门一关,瓮中捉鳖。
计划还算完美,只要他们上钩,这次能成功的概率就很大。
警署为此特批穆枫他们可以带枪,此刻穆枫手底下的每个人都配了两把枪和一管子弹,以备不时之需。
穆枫摸了摸胸口冰冷的枪支,然后抬眼看着逐渐逼近的灵山,暗暗吸了口气。
山上此刻非常安静,墓穴周围也只有欢快的鸟鸣声,此地四面环山,更显幽静,穆枫从陆九手中接过一束百花,让所有的小弟站在原地,然后自己一个人慢慢走到墓碑前,蹲下身,手指一点点拂过墓碑上的文字,满眼悲痛。
“小白啊……”穆枫声音哽咽,简直像是说不出话似的抽搐,“是我没用啊,是我没保护好你啊,是我该死啊……”
穆枫把事先抹了辣椒水的袖子往眼睛里一擦,登时辣得涕泪横流,“我特么该死啊,让我去死吧……”
咚咚咚把脑袋狠狠撞向墓碑,某人顿时疼得龇牙咧嘴,眼泪流得更凶了。
陆九和小弟们默默垂下了头,仿佛不忍心看下去似的,死死握紧了拳头,好像内心也很是痛苦。
(小弟们:老大,兄弟们真的没笑,尽力了。)
(陆九:……)
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穆枫抱着墓碑哭了半个钟头,周围仍是安静得只有乌鸦在叫着,“沙、比——!沙、比——!”
穆枫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继续捧着脸嚎啕大哭,只不过哭着哭着,他心里就有点儿崩溃。
妈的,怎么还不来杀我,快来杀我啊!别犹豫啊!老子欠揍啊,快来揍我啊!
内心嚎叫了一声,穆枫颤颤悠悠地站起身来。
摇摇欲坠的背影上写满了四个字,计划失败。
……好吧,虽然失败了,但戏还是要演下去的。
穆枫哭丧着脸转过身,打算以这副悲哀的样子走下山,然后赶紧把这出二逼的剧本演完。
走了两步,忽然,一阵清晰的脚步声传来,穆枫的脊背猛地一僵,整个神经都绷直了。
陆九等人也立刻戒备地回头,却在看清来人时傻住了。
“白……”穆枫喃喃叫出一个字,继而眼中闪过狂喜,却又立刻紧张地朝他跑过去,“你怎么来了?!”
白镜看着男人哭得通红的眼睛,有些晃神,身体被人死死抱在怀里,他仍是愣愣站着,出神地看着穆枫激动的表情。
“你、你醒了?”穆枫的声音颤抖着,急促的呼吸浮在他脸颊上,“什么时候醒的?怎么过来的?阿彪呢?没跟着你吗?”
话没说完,就看到后面呼哧带喘地跑过来一群人,阿彪涨红着脸大喊,“老大,我拦不住他啊,跑也跑不过他啊……”
穆枫没心思骂他们,只再三确定地看着怀里的人,辣出来的眼泪忍不住又要流出来。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太好了……”穆枫埋头在他肩膀上,蹭了蹭眼睛。
可被他抱着的人仍是呆呆的,直愣愣被他搂在怀里,一动不动。
穆枫总算察觉出不对劲来,抬起头刚要问他怎么了,忽然,瞳孔猛地一缩,然后抱住白镜狠狠扑倒在地!
“砰砰!”
两声枪响,寂静的山林间瞬间响起一阵阵飞鸟振翅的声音!
“趴下!”穆枫大吼一声,搂着白镜就地一滚,立刻躲在了石碑后面。
不远处的山坳里,十多个人影逐渐逼近。
穆枫立刻朝陆九打了个手势,陆九等人躲在山丘后面,看到那手势惊喜地抬头,果然,那人真的没忍住,亲自来了!
前两次袭击中秦枭的手下已经被抓捕得不剩多少,上次甚至差点就能抓到那个带头大哥,却还是让他跑了,穆枫一直就有种预感,秦枭这次很可能会亲自出现,没想到竟真的让他料准了!
人群前站着那个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森冷阴邪的男人,那人一手拿着枪,对着穆枫那边的山丘冷笑道,“白镜果然没死,不过无所谓,今天你们两个都会死在这里,我可舍不得让你们分开呢。”山丘后仍是一片死寂,秦枭抬起枪拉开保险,沉声道,“你们不用躲了,这一片山林我都埋好了炸药,你们就算跑出去也会被炸个粉碎,不如出来死得痛快一点。”
穆枫心里一惊,低头看着怀中沉默的白镜,顿时就有些慌了起来。
他自己有危险无所谓,怎么能让白镜再卷进来!
“小白,”穆枫压低了声音,用力揉了下白镜的头发,“一会儿我们打起来,你趁乱往后山跑,我会让阿彪他们护着你,听到没有?”
白镜终于抬起头来,那一瞬间,穆枫仿佛在他眼里看到非常陌生的东西,那是十分复杂的目光,似乎有些冷,又有些热,纷乱成一片。穆枫看得呆了一下,白镜却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低下头,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我不会走的,”他忽然伸手,握住穆枫冰凉的手掌,“我也不会让你死。”
穆枫呆了一瞬,不过现在没时间让他发呆了,耳边的枪声不绝,陆九他们要顶不住了,那群人逼近得越来越快,他一咬牙,伸手掏出枪,然后低头在白镜嘴唇上狠狠吻了一下,也没注意到白镜被他吻到时震了一下的神情,只抬起头抱紧了人,大吼了一声,“顶不住了,撤!往后山撤!”
众人立刻借着地势向后狂奔,边跑边回头射击,秦枭带着人紧追不舍,有几个跑慢了的被那个带头的鹰追上,一刀一个准确无误地捅进心脏,穆枫回头看到那几个倒下的身影,眼睛一红,咬紧牙又喊了一句,“快点跑!坚持住!”
话音刚刚落地,身后的陆九闷哼了一声,显然被子弹打中了,穆枫脚步一停,立刻回头,看到陆九小腿中弹跪了下去,他脊背蓦地一凉,没时间犹豫,下狠心松开了白镜的手,转身把陆九抱起来,回头对白镜喘着粗气说,“会用枪吧?”
白镜从他手中立刻接过枪,点头,“当过协警。”
穆枫简直要给他过去杂七杂八的经历跪下了,没时间多说,紧紧盯着他,“躲着点,回头射击,跑!”
子弹穿透空气的声音不绝于耳,穆枫的肩膀上也中了一枪,陆九几次挣扎着要他放手,穆枫仍是死死抱着,低头冲他吼,“这种时候放下你我他妈还算你们的大哥吗!给我老实呆着!!”
陆九一向冷清的眼睛也跟着红了,没再说话,而跟在穆枫身后的一众小弟心中一阵激荡,瞬间又提起了精神,边拼命跑边继续回头开枪。
终于,寺庙的大门若隐若现。
穆枫心里松了口气,再次暗示地喊了一句,“前面有寺庙!先进去躲一躲!快点!!”
几个小弟大声回了句是,便玩儿命地往大门里头冲。
果然,身后的人也跟着他们冲了进去。
所有人心头的大石坠落,此刻都踉踉跄跄装出一副无力支撑的模样,一步一个趔趄地跑进了庙内的大殿。
巨大而金灿的佛像在头顶俯视着他们,穆枫等人一股脑蹦到佛像身后,作为屏障暂时挡住了对面的攻击。
很快,急促而凌厉的脚步声跟着冲进大殿,秦枭冷厉的声音再次响起,“还真能跑,以为一尊佛像就能挡住我了?穆枫,今天就是你的死期!都给我上!”
几个高大的黑影一拥而上,就在离佛像仅有一步之遥时,异变陡生!
“吱嘎——!”
木门沉重地移动的声音响起,秦枭等人一惊,蓦地回头,却见背后巨大的红木门从外被人缓缓推了进来。
一刹那,猛地回过神来。
“有埋伏!撤!!”
可为时已晚,大门被死死关上,与此同时,从四面八方的房梁之上,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连击枪声。
重机枪,每一发子弹射出去,都是爆破心肺的迅猛和凶狠,更何况是潜伏在四处的数枪齐发!
这伙人作为在逃特级凶犯,上级已下达了最终指令,可当场击毙,不用留活口。
此次行动正是因为有官方的大力支持,穆枫等人才敢冒如此大的风险,以命相搏。
子弹穿透血肉的声音沉闷而刺耳,毫无防备的黑衣杀手们一个接一个地跌倒在地,而秦枭被一个男人突然扑过来压在身下,他只听到一声声巨响,之后身上的人不断抽搐,却仍是死死撑在他身上,那双紧盯着他的眼睛里,忽然生出一丝极为陌生的目光,不再是死气沉沉的冰冷,而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也没想过会见到的一丝称得上温柔的光泽。
男人终于闭上了眼睛,沉沉伏在了他身上。
耳边再次寂静下来,之后渐渐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佛像后,房梁上,一个个人影闪现出来,秦枭忽然感到眼前苍白了一下,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到一个久远到有些泛黄的画面,一个浑身血气的冰冷少年站在他眼前,刀尖上的血还在流淌,身上的煞气却在见到自己的一瞬间霍然消散,少年死死盯着他,血刃落在地上,然后自己忽然被他用尽全力搂进了怀中。
之后那个人和自己一起长大,却再没露出初见时那般激动的神情,整个人仍是和冰碴一样,像个影子,无时无刻不跟随在自己身后。
那人把自己当他的弟弟,秦枭觉得好笑,却仍是抓住了这个机遇,他没有任何筹码和棋子,他再也不想回到过去那种蝼蚁般轻贱的生活,既然上天给了他一个翻身的机会,他一定要牢牢掌握在手里,等拥有一切的那一天,他一定要让所有曾经蔑视他、欺辱他的人付出代价!
而这个人,是一把很好的刀,不多话,忠心耿耿,为自己除掉一切障碍,他有时候好心地想,等成功的那一天,至少这个人的命可以留下,他既然愿意当自己的哥哥,那就让他当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的。
可一切的期待忽然就烟消云散,他步步为营,小心翼翼地隐瞒了那么久,终于还是功亏一篑,在被禁闭的那段日子里,他心中只有一团烈火在不停灼烧,他一定要报仇,所有坑害他,阻拦他的人,他要一个不留地清除干净!
这个男人仍是什么都不问,他既然要杀,他就当他的刀,他的枪,他的兵器,他不在意那些原因,只要是他秦枭要做的,这个男人一向都是眼也不眨地为他赴汤蹈火。
可到现在,终于连这个人也没了。
终于,那个叫他弟弟,他也一直叫哥哥的人,也离开他了。
“呵……”秦枭忽然笑起来,他抬起手,抱住身上千疮百孔的尸体,忽然扬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穆枫从佛像后跳下来,将陆九放在地上,然后朝他走过去,冷声道,“秦枭,你输了。”
“输了?”秦枭仍是抱着身上的人,一点一点站起身来,身旁围着他的特种兵们立刻举起了枪,他却像是看不到,盯着穆枫慢慢勾起一个残忍的笑容。
“我刚才说过的话,你忘了么?”
穆枫皱起眉来。
“我说……”秦枭脸上的表情立刻狰狞起来,就在一瞬间,他猛地将手伸向了口袋!
一声枪响,他的手臂垂落下来,可男人像是感觉不到痛苦,一眨眼间,一声爆炸忽然在门外振聋发聩地震荡而来。
“爆炸?!”
所有人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秦枭扯开衣领,再次放声大笑。
“我说过,穆枫!今天是你的死期!你们所有人,都陪我一起下地狱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全身上下,竟绑满了炸药,就连那具伏在他身上的尸体上也全都挂满了炸药!
“快撤!!这些人身上全是炸药!!啊——!!”
话音未落,一声爆炸在耳边轰然乍起,巨大的佛像猛地震颤了一下,墙壁和房梁剧烈地震动起来。
“轰——!!磅——!”
“快跑啊!啊啊啊——!!”
一地的尸首,就在一刹那间爆碎在眼前,极高的宝殿墙壁就在一瞬间,轰然坍塌!!
穆枫再睁眼的时候,有那么一刻的茫然。
晕迷前最后的视线里,是骤然倾倒的墙壁,一瞬间仿佛山崩地裂,像是地震一般所有的建筑物从头顶砸了下来,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昏厥了,可似乎有一个白色的影子冲了过来,在他闭眼的那一刻站在了他的身前。
此刻,眼前一片黑暗。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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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