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穿书]成为山神之后 作者:宁世久
正文 第18节
[穿书]成为山神之后 作者:宁世久
第18节
这个地方无论距离玉鹤峰还是距离住在药翁山头的晏北归住处都有很长一段距离,偏僻至极,通常来说不会有人在,晏北归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季莳稍稍脑补一下就不禁背后发寒,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
当然,晏北归出现在附近也有可能只是出来散散心,正好路过……谁信啊!
远处和荆戎斗法的晏北归鼻子一痒,打出一个喷嚏。
这喷嚏导致他不小心露出一个破绽,荆戎瞅准这个时机,淡紫色的灵剑散发着无数血煞之气,直接突破晏北归的防卫。
而季莳并不知道他一句念叨导致了什么后果,他瞥一眼原地发呆的杜如风,手中毛笔一挥,终于将赦令修改好。
封神印啪叽一声印上去,在纸上留下一个灼灼金辉的神纹,季莳指尖一点,这张赦令便被突然燃起金黄火焰吞没。
季莳喊:“杜如风?”
杜如风迷茫抬起头:“唔?”
抬起头的杜如风只见到一团跳跃着的金黄火焰不断扩大,转眼就到了他面前。
季莳狠狠一掌将看上去和金色火焰一般的神道渡化种子拍入杜如风眉心,杜如风瞬间整个人都被金色火焰吞入。
火焰中,杜如风呆愣愣一张脸和季莳对视,片刻后,他迟钝地发出一声嚎叫。
“啊啊啊你干什么啊?”
“又不疼,叫什么叫。”季莳拍拍手,想起当初为织娘封神的时候并没有产生这种异象,便将此归结于凡人和修士的区别。
“不知道荆戎什么时候杀来,这种方法渡化最快,你不要心存抵抗,最多一炷香就好了。”季莳又解释。
“……哦。”杜如风缓慢应了一声。
他抬起手,感受金黄火焰沿着他的经脉煅烧着,同时无数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一句一句皆是味之大道。
食之百味,不脱五行,人生百味,皆由心生……
杜如风呆呆的脸上突然变得面无表情,他敛目垂眉,神色庄严,浑身气息一变。
季莳感受到这气息,愣了愣。
虽然杜如风原本就是筑基修士,如今转为神道重修速度会很快,但几秒就游神是不是太快了?当初他成就游神的时候,还花了一天时间,通过山魂作弊感悟才做到。
然而让他惊讶的还在后面。
又过了片刻,杜如风竟然就就就就吉祥期了!
没有香火,没有信徒,直接跳到吉祥期!
季莳沉默片刻,只能安慰自己杜如风是转为神道重修的,沧澜修士大多从五六岁的时候便开始打基础,藏精养气,这么一算,杜如风修行了多少年,他才修行多少年。
杜如风转神道重修,修为能进步这么快,自然是他基础打得好的缘故。
当然,还有一点重要的,就是杜如风相比于仙道来说,可能更适合做神道修士。
季莳挥袖,遮掩下周围因为封神和杜如风成就游神出现的种种吉祥异象,眯起眼睛,不让眼中精光浮现。
一炷香后,待封神过程快要结束,季莳才以袖掩嘴,低低叹道:“气运……吗?”
他倒是忘记了,当初纯山公给他下的评语——
——身负神道气运。
等杜如风恍恍惚惚睁开眼的时候,季莳已经面色如常,脸上笑意浅浅,看不出他心中转着多少念头。
“很顺利嘛,如风道友。”季莳道,“如今你我便真的成了同道之友了。”
杜如风将自己的手举到眼前细细打量,没有发现任何和之前的差别,又尝试着动用神力,术法却半个都用不出。
季莳见此,给他一枚玉简,道:“神道的注意事项,还有术法……神道术法和仙道术法虽说殊途同归,但还是有些许不同,这枚玉简上有我的一些心得,道友可以看一看。”
“哦哦,多谢时道友。”杜如风连忙接过。
“不知道那剑修什么时候会追上来,如风道友还是尽早离去得好。”季莳又劝道。
“自然该是如此。”杜如风道。
“道友想往何处去?”季莳又问。
“中原仙城不得去,东陵太近,南蛮妖兽众多,北冰我不太喜欢……应该是去西荒吧。”
季莳闻言点点头,沧澜西荒之地乃是大片大片的戈壁荒漠,又有几处修士进去也出不来的古怪地域,人烟稀少,想在那里藏起来倒是不容易被人找到。
季莳:“既然如此,事不宜迟。”
杜如风:“好,那我就走了。”
赞同完,杜如风掏出一根香肠,张嘴咬下。
季莳看着杜如风叼着香肠朝着自己挥挥手,便也挥挥手,等他把手放下,眼前已经完全不见杜如风的身影。
只留下被那傻小子离去带起的狂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树林。
“这个时候的表现倒是比较符合他的名字。”季莳嘴角抽搐评价。
然后他跺了一下脚,旋即潜入地下,片刻后仰望着一道剑光从林间树叶间的空隙中闪过,向着杜如风离开的方向追去。
啊……剑遁,剑修。
季莳从一块岩石上显露出来,弹了弹衣袍上的灰尘,目光依然朝着剑光消失的方向。
杜如风知道他神道修士的身份,虽然已经和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却不代表在某些情况下杜如风不会出卖他。
所以,杜如风不要被某人抓到才好。
神力挥出,散开成光点散落在地上,引动大地的种种法则,不提远处突然感觉速度变慢,如坠泥潭的荆戎,季莳回过头,看到施施然从峡谷小道走出来的,但身上有少许狼狈的晏北归,问:“你想给我个什么说法?”
晏北归笑容讪讪,“这个……我只是出来散散心,路过而已。”
“……”季莳无语片刻,道,“你知道这里和你住的地方有多远吗?”
“你我之间,距离从不是问题啊。”晏北归道。
季莳:“……”
不,晏白毛的这个回答是怎么回事?
听上去怪怪的,是答非所问的原因吗?
想不到缘由的季莳以他本来就没办法理解晏北归的思维这个答案将自己的问题搪塞过去,反正看起来晏北归是不打算和他说实话。
他不知道,晏北归之所以不肯告诉他出现在此地的缘由,是因为创造巧遇却未成功实在是太羞耻了。
晏北归为这次巧遇准备了很多。
比如新发型啦,新衣服啦,外加专门选取的长满幽兰的小道这个诗情画意的地点,还有他专门摆出的潇洒帅气姿势。
但现在,新发型因为因为斗法散落,新衣服也有不少裂口,幽兰小道虽然在他竭力的保护下,没有一株兰草被殃及,但也满是破碎岩石扬起的灰尘,好景致也看不到了。
至于姿势……如果此刻这狼狈的一身也算的话……
这样一想晏北归心情更加郁闷了几分。
更别提他心仪之人还语带调侃地问他:“没想到荆戎比你厉害些?”
“刚才和他做过一场,荆戎道友的势力不负他盛名,”晏北归从没有像这样小心翼翼斟酌一句话过,“不过刚才不过斗了斗剑意,我和他都有杀手锏未拿出,真的打起来,胜负应该是五五之分。”
“哦?”季莳挑眉。
这白毛的杀手锏应该是初遇时他对黑潭夫人施展的那个……这样比较,看来那剑修比他想象得还厉害一些。
他眯着眼睛细细思量,而晏北归则看着又开始打个什么主意的季莳,心里叹息一声,换了个话题。
“没想到正好遇见,我恰巧有事和你说。”
“唔?”季莳抬起头看他。
“我听说你很快要离开东林山了?”晏北归道。
第五十六章
季莳右边眉梢挑起。
他确实决定这几日就离开东林山。
当初来东林山也是被晏北归挟持着带来,若不是为了七星白合玉还有口头上答应道歉——当然季莳认为道歉这件事在他留下来的原因中占据的比例微乎极微,连百分之一都没有——他早就继续他自己的游历。如今七星白合玉到手,他更应该走了。
不走只是为了杜如风的事情。
但知道他要走,并且知道他这几日就要走的人很少吧。
仔细想想,也就是今日离开玉鹤峰来找杜如风时,和草老人提了一句。
那么……他该觉得,晏北归是清楚他留下的原因,知道他事情解决,才猜测他很快会走,还是这只看上去毛色纯白实际上一肚子黑墨的混蛋在玉鹤峰有眼线?
这两个可能性,无论哪个是真的,都显出晏北归越发的深不可测。
而这深不可测之人,是仙道的气运之子。
……压力山大。
身为神道气运之子的季莳想。
他心里转着这么多念头,一个也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而是接着晏北归的话道:“此间事了,我当然要走了。”
这是句废话。
感受到季莳对自己的防备之心,晏北归暗中叹息。
但他其实和季莳一样,是心中波涛汹涌面上更加不动声色的人,种种想要倾诉的情话在嘴里一转,马上又被他咽了下去。
片刻他挑了一句情意最浅淡的说出来:“你我再遇,不过半月,却好似已经相处一年。”
季莳还以为他在挖苦自己,调侃道:“哈,让你度日如年了?真是对不住啊,我马上就走。”
“我并非这个意思,”晏北归连忙道,“和你分开,才叫度日如年。”
这句话对于晏北归这种人来说,已经是很露骨的那种了,季莳不由一愣,觉得是不是有些……有些……嗯,那个啥?
然而身为一个直男的他并不会想到自己会被同性喜欢上,所以季莳一边暗暗腹诽晏白毛说的话越来越奇怪,当初没有认真看《无上天尊》,难不成这家伙整本书都是这么说话的,另一边却随口敷衍道:“哦,是吗?那真不好意思啊。”
然后季莳抬眼就看到,晏北归表情仿佛遭受重大打击,生无可恋随时都会随风逝去。
他心里突然不忍起来。
这一点不忍十分微小,季莳本人都没有发觉,却足够他改变少许态度。
“又不是再不见面,男子汉大丈夫磨磨唧唧什么,搞不清楚的还以为你是送丈夫出征的小媳妇呢。”
晏北归闻言一笑,没说话。
但他的眼神好像已经把一切说出了。
沧澜漫长冬日还未过去,天空再一次飘扬起细雪,两人都没用真元或神力护住身体,细雪飘落,落到晏北归的发顶,肩头,还有他同样是霜雪色泽的睫毛上。
睫毛颤了颤,显露出下方暖暖若一汪春谭温泉的的眼眸。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的季莳感觉自己全身都不对劲起来,前一日若幻觉一般的心悸再一次出现,甚至还有越演越烈的迹象。
身上似乎有电流蹿过,袖中垂下的指尖微微颤抖,季莳猛地撇开视线,不再去看晏北归,后退一步,身体融入背后青岩中,消失不见了。
晏北归站在原地许久。
天色渐晚,细雪变为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一只长着鲜红尖喙的小鸟儿落在晏北归肩头,跳来跳去,似乎把他当做一个雪人。
晏北归终于有了动作,浩然紫气一放,猛地将他身上落雪弹开,然后真元温柔一裹,将惊得摔下的小鸟儿抱住,送上青天。
目送小鸟唧唧喳飞走,晏北归才红着脸继续他刚才的走神。
春道友真是……出乎意料的纯情呢。
嗯,挺可爱的。
———
返回玉鹤峰的季莳打了一个喷嚏。
一边狐疑着觉得他现在的身躯不过是个泥塑,应该不会因为淋了雪而感冒,他一边喊侍女给他泡杯热茶。
草木妖灵出身的娇俏侍女应是,退下,很快返回。
她带回的不只有冒着白白雾气的热茶,还有数个芥子袋。
季莳先把茶杯捧在手里,借着热气温暖一下到现在也还有一点麻木——季莳觉得之前那种被电到感觉是天气太冷产生的错觉——的手指,然后去看那几个芥子袋。
“这是哪里来的?”他问侍女。
穿着翠色裙衫的侍女走到窗边,放下挡风的竹帘,才回过头回答道:“这是大老爷说要给公子您的。”
玉鹤峰上会被仆从称为大老爷的只有草老人一个,季莳看着侍女脸上乖巧无比的神色,心里感叹草老前辈看上去那么大岁数,身边环绕的莺莺燕燕却是一个个国色天香,无论哪个侍女去地球,也能靠着脸混个明星当当。
但季莳感叹是这么感叹,对身边有一个妙龄女子伺候这件事还是敬谢不敏。
他挥挥手让这侍女退下,等房间只剩下他一人之后,才将温度已近降下的茶水一口吞下,接着打开那几个芥子袋察看。
一个芥子袋装的灵石,一个芥子袋装的玉简,一个芥子袋装的法器和神器。
大概是因为听到季莳有辞行的想法,草老人把最需要的几样东西全部给季莳准备好了。
季莳看着三个芥子袋沉默。
他觉得……自从来到沧澜后,他的运气在大部分时候一直很好,这莫非也是气运的作用。
遇到的好利用的人……对他有善意的人,比从前多多了。
“善良……吗?”季莳挑起芥子袋的拉绳,打量上面繁复精妙的花样图案。
那种东西,和他一点关联都没有。
收拾好三个芥子袋,季莳去向草老人辞行。
依然是玉鹤峰的山顶,风雪穿不过华华树盖,草老人坐在盘曲的粗大树根上,双目紧闭,头顶豆苗似的小草随着微风摇摆来摇摆去。
等季莳来到身前,草老人一指他对面,树根从地下拱出,盘桓在一起组成一张小凳子,让季莳坐下。
季莳坐下,抬头看着草老人。
草老人没有睁眼,沉默着仿佛睡着了一样,不过在耐心方面季莳从不比其他人差,见草老人有心考验,便也安静地端坐着,一言不发。
半晌,草老人调息完,睁开眼睛,打量季莳,没有看到年轻人常有得浮躁之气,满意的点点头。
于是他微笑着问出一个问题:“小友,你从何处来?”
这是前几日问过的问题。
季莳心思急转,冒出几个猜测,知道草老人要的并非之前相同的答案。
他敛目垂眉,轻声道:“我从东海春山来。”
“春山的山君啊,”草老人抚摸长须,“那你又要往何处去呢?”
季莳俯下身,向草老人行礼,“正要请前辈指点迷津。”
“就去北方吧,”草老人枯瘦如柴的手指指向北方,“你在北边,有因果未了,若不尽早了结,怕是会化为一场大劫数。”
“好。”季莳点点头,站起来:“晚辈告辞了。”
草老人也点点头,数根粗大树根拱动,露出下方的赤红土壤,季莳脱了鞋,站在赤土上,也不多说,土遁离开。
草老人神识通过盘绕的树根感应着地气,直到季莳的气息从玉鹤峰上消失,他才把神识收回。
老人叹息着,往后一靠,整个人融入到大树之中。
风吹过叶间,带走他低声的喃喃。
“愿我神道,气运连绵——”
“叮——”
晏北归面前的铃铛摇晃了一下。
白发道人此刻正盘腿坐在他自家的草庐中,身侧虎纹香炉升起丝丝缕缕的烟气,缭绕在屋内,让一切都似乎在云雾中,看不真切。
在这云雾中,晏北归手上拿着的铃铛散发着淡淡光晕,尤为显眼。
那是用大红细绸带系着的一枚小银铃,银铃下方垂着一颗龙眼大小,明黄色的晶莹圆珠,圆珠下方是一串红缨,此刻圆珠不停颤动,带动下面的红缨和上面银铃也跟着抖个不停。
“他走了啊。”晏北归在除他之外无人的房间中说道。
他说话时吐出的气息让屋中烟雾涌动,香炉中点燃的清心香香气淡淡,萦绕在他身周。
清心香不算多珍贵,但用途很大,能让人静心宁神,很多修士无论干什么都会点上一炉。
晏北归很少用这个,但此刻他要做的事情由不得他不小心。
三转玉液丹已成,如今深紫色的浑圆丹药就摆在他面前。
晏北归伸出手,拿起这枚耗费他许多时日收集灵材的丹药,打量几眼,吞入腹中。
无论是当年要为师复仇,还是如今想要改变沧澜修真界,都是他的道心。
道心既定,不过是重塑金丹,再经一次三灾……算什么劫难!
三日后,东林山其他峰头的人感觉到异象,纷纷出来看。
天剑道的行馆中,长老李文若双手负在背后,抬头看着远处天空风云成龙成虎,灵光散开,紫气渲染,不由点点头。
“一品丹象,哪怕是重新结丹,此子不是我天剑道的弟子,真的可惜了。”
说完这一句,他眼角瞥到天边剑光一闪,几日不见的荆戎落到院中。
作为天剑道的带队长老,哪怕李文若并不太想管,也得问一句:“你去哪里了?”
“去追那位神道奸细。”荆戎面无表情回答。
李文若见他一人回来,知道他肯定没有追到,也懒得再问,又抬头看着天上异象去了。
所以李文若没有看到他背后,荆戎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荆戎最后没有说话。
虽然没有追到那个厨子,但又拿到几包瓜子,而且瓜子味道比上次有不少进步……这种小事,应该不用说吧。
第五十七章
东林山之事已经被季莳抛在身后。
不过一日,他便来到了东海边,又过了一日,他返回了春山。
他并没有立刻返回山神庙,而是隐藏身形到大珉遗族的聚居地。
海边气候温暖,东林山已经下了两场大雪,东海边最多也就是下下雨,此地树木大多常青,哪怕到了冬日,也不见枯枝,最多是树叶颜色老了一些,落叶多了一些。
但大珉遗族是从南蛮群山迁移而来的。
南蛮气候温暖湿润,又多火山,广袤山林大多被瘴气笼罩,这些人大多连冬天是什么都没有听说过,虽然尹湄在季莳的一两句提醒下已经尽职尽责做好准备,东陵也不比中原甚至西荒,被来自北冰的寒风纠缠不休,但暮秋一过,除开有浅薄修为在身的汉子们,大多数老人妇孺都觉得被冻得受不了。
如今的聚居地里,无论白天黑夜,随处可见一堆堆篝火,老人和孩子没有待在自家的土肧房里,而是穿着族中发的薄薄冬衣围坐一团,至于大人们,则是处理猎物或者捏陶器,整理农具和打猎的武器,都忙着自己的事情。
“这是上神赐予的好日子啊。”
他们交谈的时候经常提起这句话。
一句句话带着人道信念,汇聚成香火,被紫铜香炉收纳。
季莳在聚居地——不,这里已经不能称为聚居地了,虽然有些简朴,但以人口或户数来计较,可以算个小镇——里走过一圈,只觉得人声鼎沸,火光晃动,生机勃勃。
尹湄把这里管理得很好。
……甚至,完全看不出这个地方几日前还发生了大规模流血械斗。
季莳想起他流失的四分之一的香火,不由眯起眼。
他并不心疼那些香火,这次叛变的正好是并不信服他这个神灵的人,但尹湄一个小姑娘能下手如此果断,倒是有些出乎他意料。
季莳转身去尹湄居住的府邸,和其他只用泥土一层层垒起来的土肧房不同,尹湄的府邸算是镇上少有能让季莳觉得还算是个房子的房子。
用树干笔直的树木打下房基,再灌入陶土,擅长火行的修士小心烤制着,虽然屋顶一样是茅草铺成,但尹湄的府邸不只是看上去气派很多,在保暖方面也比其他人的房子更好。
彩色的衣物,漂亮的珠链,更好的食物和房子,在这里都是首领权威的象征,季莳懒得做出评价古代社会的阶级性质,直接潜入,找到在处理事务的尹湄。
少女正在破口大骂。
“敢提请尊神帮忙把天气变暖和一些的蠢货,直接送到山上去做除夕祭品!”
经过几日前的一役,亲身掌握过生杀大权的少女威严更甚,在她发怒的时候,座下没有一个人敢打断。
季莳饶有兴趣看着她一个个把座下的老人点名骂,唯一跳过的只有名义上只是狩猎队队长,实际上掌握大珉兵力的巢合。
等尹湄骂完人,喘了一口气,端起手边的杯子灌下一口茶水,抬起头来时,眼角突然瞥到墙角处一抹杏黄色的影子。
尹湄:!!!
等她再认真看的时候,那一抹影子已经不见。
季莳在尹湄投来目光之前,穿过墙壁,走到小镇外。
一只白鹿踏着云彩而来,踢踢踏踏停下,落到季莳面前,得意地昂首,用自己毛茸茸的侧脸颊去蹭季莳。
“乖孩子。”季莳拍拍它的头顶。
白鹿已经长大不少,身形接近成年雄鹿,但还没有长角。
小东西围着季莳转了几圈,俯下身体,邀请季莳上去。
等季莳坐好,它又昂首发出一声长长鹿鸣,纵身一跃,踩着风向春山跑去。
尹皓大概是春山上最后一个得知季莳回来的动物,少年急忙忙跑进新修神庙的大殿中,第一眼就看到一个穿着杏黄文衫的修长身影站在神像前。
少年呆愣着停下脚步,差点没有被红漆木门槛绊得在地上滚三圈。
但他滚到了季莳脚下。
尹皓迷茫抬起头,视线顺着一双赤足向上,最后对上一双充满对他的嫌弃的目光。
“祭师大人,”季莳道,“你的仪态是喂狗吃了吗?”
“嘿嘿,”尹皓爬起来,“上神您回来啦。”
“回来了,需要替你保个暖什么的吗?”季莳讽刺他。
尹皓没想到季莳才回来,就对族中的暗流这么清楚,他摸摸后脑勺,道:“您不用担心,这些事情,我阿姐能处理好。”
少年对自家阿姐的崇拜之情简直是溢于言表,秀亲情恩爱也算是秀恩爱,被秀一脸的季莳想起总让他操心的季小二,顿时烦躁起来,将尹皓赶出去。
不知道自己踩到上神哪只脚的尹皓在神庙外挨冻,神庙里的季莳则是平定了一下心神,转身去了暗室中。
这次出门,有很多收获,再加上又要出发去北冰,他得把手上一些东西整理一下。
零零碎碎的东西摊开了一地,季莳首先举起一个小玉瓶。
玉瓶里装得是从擂台秘境中获得的太白重水,辟邪驱魔,更能屏蔽神识甚至少许法术,可惜被他多次使用,如今只剩下不到半瓶。
还有灵石丹药玉简和几个神器法器一流,都是草老人送的,出门一定要带上。
整理完这些,季莳终于看向他此次出门得到的最好的几样东西。
七星白合玉在暗室中散发着浅浅光晕,雪白的玉璧上有若星辰一般的银色光点闪烁,此玉能容纳戌土之力,又能对应天辰,正是炼就本命法器的好材料。
本命法器当然不能只用这一种材料来炼就,季莳的设想是取万山之玉,融为一体,以此法宝掌握沧澜大地,但那只是最后的成品设想,一开始他可以先拿这块七星白合玉炼就一个粗胚来。
此事宜早不宜迟,季莳将七星白合玉投入心界中,开始炼化。
心界中巍峨春山的虚影越发凝实,在季莳日复一日的修行中向着实体转化,等心界中的春山彻底转为实体,他就可以尝试将心界投影到现实中,开辟自己的神域。
这种水磨工夫不提,季莳神魂出现在春山之顶,左手托着七星白合玉,右手一召,春山的山魂玉卵飞出来,落到他手心里。
象征一座山的山魂玉卵有着七星白合玉所不具有灵性,它轻轻撞击七星白合玉,以自己的灵性唤醒七星白合玉的灵性。
季莳的神魂坐在心界的春山上,属于他的香火如云雾般笼罩在周围,头顶日月高悬,闭着眼睛开始感悟法则。
种种感悟也感染了山魂玉卵,其中灵性放出光彩,不知过了多久,七星白合玉也放出丝丝灵性光彩来。
季莳满意地睁开眼睛。
不成阴神,没有神火,不去专门用阵法拘禁各种灵火的炼器室,如果不是炼就一些特别的法器法宝,那就只有另辟蹊径。
七星白合玉已经染上春山的山魂灵性,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季莳拿出修补好的八宝长叶。
八只小小金剑化为刻刀,被季莳神识牵引着,开始在七星白合玉上细细雕刻。
他得到着这块七星白合玉不过比巴掌大一点,随着灵玉里一点一点杂质被剔除,一丝一丝浊气被拔出,点点玉屑粉末洒了一地,玉块的体积缩小一半,季莳终于得到一个粗糙形状。
那看上去,像是沙盘。
以雪白玉石为基底,上面有重峦叠嶂,江河流水,格外精巧。
这正是季莳从春山到东林山,一路所见的地形变化。
季莳将这块本命法宝的粗胚抛入心界里的春山之下,玉石粗胚迅速放大,直接化为看不见边际的大地,春山虚影下落,取代了玉石上春山的位置。
暂时,完成了。
接下来要细细蕴养,急不得。
季莳长长呼出一口气,然后才想起他返回山神庙后就将那陶土身体抛在一边,如今乃是魂魄神灵之身,不需要呼吸。
当凡人的时间比当神灵的时间更长,很多习惯还没法改变。
季莳摇摇头,目光一转,落到另外几个出门得到的好东西上。
碧玉匣子里装着五行灵珠。
不过戌土珠在晏北归手里,此刻碧玉匣子里剩下的是丙火,庚金,乙木,癸水四颗珠子。
季莳就这五行灵珠的用法向草老人讨教过,结合自己情况寻到一个用法。
当初除掉那蛇妖时,曾经得到过一道身外化身之术,加上那癸水珠。
这道身外化身之术需要灵物方能施展,而五行灵珠,正好是可以用来施展这一法术的灵物。
那蛇妖寻来癸水珠,应该是为这道身外化身之术准备的吧,不过现在落到他手里,倒是省了他不少功夫。
既然要去北方,北方属水,那就先用癸水珠吧。
季莳不知道常山坪当初寻到的是壬水癸水一对灵珠,壬水灵珠如今已经化为常山坪的身外化身,救了蛇妖一命,山神大人带着强烈兴趣开始研究这法术,研究半晌,便开始尝试。
他首先分出自己的神识,割裂。
分离神识让他神魂一下子萎靡起来,意识也晕晕沉沉,季莳连忙按照术法上所述,以这道神识感应水行灵气。
一条条照做,约摸是冬日的原因,这道分神到最后,化为了一片六角雪花。
季莳连忙将癸水珠向着那片雪花抛去。
雪花一接触癸水珠,立刻将癸水珠冻起来,片刻后癸水珠碎裂,变成粉末融入雪花中。
雪花更多了。
一片片落在地上,最后竟然堆成一个雪人。
雪人动了动,变成了一个真人。
它有清瘦的体型,白发白衣,肤色如雪,样貌清丽,是个美人。
这道身外化身一切都很好,除了……
季莳:“……擦,为什么是个女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季要开始精分惹~
第五十八章
三个月后,横断雪山,一路商队踏着深可淹没膝盖的积雪,慢慢沿着陡峭山坡往下走。
这里是中原前往北方冰原的必经之路,只有爬过这连绵的雪山之脊,才能一窥沧澜最寒冷之地的面貌。
沧澜大世界的地图十分简单,陆地是一个不算十分标准的浑圆。
最中央的是中原,此地自诩文明,是沧澜人族之源,因为大能修士的庇护,很少受到洪水侵害,乃是沧澜最繁荣之地,出生在中原的人对四方不开化的蛮族们总有某种微妙的轻蔑。
相比于中原来说,南蛮多山,东陵多树,西荒多沙。
而北冰,多的是雪。
一年到头,只有七月流火时节,北冰会有几日能见上太阳。
横断雪山如一把尖刀,竖立在北冰和中原的交界之处,阻挡了凡世里两方的来往,但北冰多珍奇,北海深处鲛人所产的黑珍珠,开在雪峰顶上的仙药雪莲,或者别的什么,只要得到一点渣渣,对于凡人来说都能换的一辈子也花不完的财富。
无论是多大险阻也阻挡不了为食死的鸟和为财亡的人。
这漫漫跋涉的百人商队便是为财亡的众人之一。
这商队的老板是个出生在中原的凡人,偶然在一次洪水后在自家门前不远捡到一只北海鲛人,那只鲛人看上去是个幼童,被捡到时已经气息奄奄,虚弱地扯着当时年少的商队老板的袖子,恳求他送她回家乡。
商队老板二话不说,拍胸口答应,然后转手讲那只鲛人卖给他居住仙城的城主。
除开玉衡道的几座仙城还有天剑道的剑城和逍遥道的观世仙城,其他仙道所属的仙城城主都是大泰朝廷的官员,得到鲛人的城主又将鲛人转手送到上司手里,层层向上,鲛人幼女最后被送到大泰宫廷中。
皇帝得此珍宝,龙心大悦,连商队老板也跟着被赏赐了不少。
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的老板很快办起了大买卖,而被囚禁在宫廷中的鲛人幼女郁郁寡欢,两年便香消玉损。
皇帝心中哀切,已经是大商人的老板听闻这个消息,脑筋一转,便喊了人手,整理行囊,打算直接去北冰猎一只北海鲛人回来。
为此,他还专门找人脉,请到一个北冰出生的老向导。
老向导姓白,被道上的人称为白老爷子,专门从事带人过横断雪山,别的不说,脾气是大得很,要的银钱又多,格外惹人厌,但他在这条道路上做向导已经三十多年,对横断雪山熟得不能再熟,被他带领着,老板这一路上,虽然遇过过几次险境,却都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昨日过了雪山山脊,今日大概能赶到最近的雪堡里找个客栈居住,中午时候,他们停下来修整,老板用绸袋包了几个银果子,要给那老头打赏。
结果他一进白老爷子的帐篷就被老人推了出去。
“别过来,你身上有鲛咒,万一把霉运传给我怎么办?”
老板对白老爷子的话不屑一顾,这个几年便长出将军肚的中年男人直接将手里的银果子丢到白老爷子的帐篷里,道:“这些年不少人也说我身上有鲛咒,但我不仅没有倒霉,反而运道越来越好,老爷子你要是信这个,要不要把我的衣袖拿来给你蹭一蹭,说不定也能沾上一点好运呢。”
“啧。”白老爷子摇摇头,“钱给我,你滚吧。”
老板皱眉。
他有心指责白老爷子一番,但又想到还有一段路要老爷子带领,权衡利弊之下,什么也没说,只是离开之前,狠狠地一甩白老爷子的帐篷门帘。
门帘的晃动让冷风从缝隙里灌进来,本来就不大的帐篷温度立刻下降到冰点,老人拨弄了一下放着火行灵石的暖炉,抱在怀中,慢悠悠叹道:“后生,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已经走出很远的老板没听到他的感叹,老板打了个寒颤,驱赶坐下休息的劳工们,让他们动身上路。
早点到达目的地,便能早点赶走那个讨厌的老头。
商队老板是这么想的,于是休息还没有一炷香时间的商队又一次慢悠悠动身。
动身没有多久,商队就遇上另一行人。
那是一群穿着打扮……颇为古怪的人。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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