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嫡长子的日常/淑人君子 作者:九小二
正文 第17节
嫡长子的日常/淑人君子 作者:九小二
第17节
唐云和唐霄都是她重要的儿子，可也是叶逸身边最重要的人，她还可以在这个时候埋怨叶逸将他的儿子送上战场，可亲手将最爱的人送上战场的叶逸该去埋怨谁？
唐太尉又道：“若连死的觉悟都没有，还领什么兵？你们身为唐家人，都给老夫出息点儿！别说唐云他现在是生死未卜，就算是真的命丧沙场，那也是我唐家能给祖宗长脸的子孙，你们哭什么？！”
唐太尉不说还好，唐太尉一说，连唐燕都嚎啕大哭起来。
“谁管他能不能光宗耀祖啊！我只要哥哥回来！”
第55章 弘文馆夜话
唐霄赶赴西北之后，叶逸就又开始了夜宿皇宫的生活，不是在南荣青夏身边伴驾，就是在弘文馆翻阅书籍。南荣青夏也曾试过强制送叶逸回唐府休息，可独自呆在那个满是三个人回忆的地方，叶逸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只能一坛一坛酒地往肚子里灌，夜夜都要喝他个酩酊大醉，还不如在宫中呆着。
转眼两个月便过去了，唐霄只从西域发回三封战报，每一封都是捷讯，可叶逸看了之后却依旧无法安心。
唐云出事之前也总是发来捷讯，每一次都说大局在握，最后却突然生死不明，叶逸是再也不相信这些战报了，这迟来的消息有或没有对他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
入夜，叶逸照例呆在弘文馆里，玄风乖巧地趴在一旁，不缠着叶逸玩闹，也不独自离开散步，这段时日玄风就像是要弥补唐霄的空缺一样跟在叶逸身边寸步不离，虽说到底是不能代替唐霄，但对叶逸来说这安慰也算是聊胜于无。
烛火摇晃，叶逸便听到了有人开门的声音，抬起头来循声望去，就瞧见南荣青夏缓步进门。
“你又在这里。”反身关上门，也将跟着一起来的太监侍卫都关在了弘文馆外，南荣青夏缓步走到叶逸面前，在矮桌对面坐下，“看什么呢？”
叶逸笑着将桌上的书一推，也是打算借着南荣青夏的到来小憩片刻：“只是些西域的地方志罢了。”
南荣青夏仔细打量了一下叶逸的脸色，故意调笑道：“唐霄回来若是瞧见你这病怏怏的模样，定是要与朕拼命了。”
叶逸轻笑一声，道：“那我会让他先与他自己拼命的。”
“这么担心，为何还要支持他去西域？若不是你赞成了他的意见，朕断是不会要他去的。朕知道他们兄弟二人对你来说都很重要，朕更知道唐霄于你而言非同一般。”
叶逸看着南荣青夏，叹息道：“生死不明的那个人，是他的孪生哥哥，是我的弟弟，是为了成为我们两个的后盾而远走西域的亲人。”
在听到唐云战死的消息时，他甚至没有想过要阻拦唐霄，因为唐云对他们两个来说都太重要了。他当时犹豫的是他自己要不要跟着去。若跟去，他能第一时间确定唐云的生死，能在旁守候唐霄的安危，然而也仅止于此。
跟在唐霄身边他是能保护唐霄不受伤害，但同时也会要唐霄分心来保护他，倒不如让唐霄一个人去，让唐霄全力以赴地去解救唐云，而他留在这里，寻找收服西域各部的法子。用兵力镇压治标不治本，他必须找到能一劳永逸的方法。
“朕无法理解，”南荣青夏叹了口气，“朕的身边没有那样的人。”
“会有的。”叶逸看着南荣青夏微笑，“来日方长，陛下也一定会在某一日遇到这样的人，不管您是谁、不管您做了什么、不管您要做什么，那个人都会站在您身边，支持您，保护您，爱着您，他会包容您的一切，也会将他的一切奉献给您。也许是一个人，也许是几个人，也许是爱人，也许是朋友，这都不妨碍他们向着您的心。只是臣比陛下幸运，早早地就遇到了这样的人。”
看着叶逸脸上淡然的笑容，南荣青夏蹙眉道：“但看你如今这副模样，朕倒是宁愿遇不到这样的人，你都要如此牵肠挂肚，那朕要如何？朕的身边可是充满了危险。”
叶逸摇摇头，道：“有些缘分，一旦遇到，便难以拒绝，陛下且等着到了那个时候，您便知道臣此刻心中所想了。”
南荣青夏不置可否，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是只有到了那个当口，才能知道自己会如何做，才能知道将来会怎样。
“从这些地方志里找到解决之法了吗？”南荣青夏知道，这个时候的叶逸绝不会浪费时间去看闲书，就算不在身边，叶逸也不会让唐霄孤军奋战。
叶逸笑着翻动书页，道：“倒是想到一个法子，只是需要时间。”
“多久？”有法子总比没法子要好。
叶逸想了想，道：“说不好，短则半年，长的话……怎么也要两三年吧。”
“这么久？”南荣青夏可不打算让这场仗打上那么久。
叶逸一听南荣青夏的语气就知道南荣青夏的意思，解释道：“臣并不是要这场仗拖到两三年后。若要结束战事，臣无能为力，这只能靠唐霄，靠远在西域的将士，臣所想的，是让西域长治久安的法子。”
南荣青夏一怔，而后点头道：“你总是能想得更远。”
叶逸笑而不语。
烛火又是一闪，灯芯爆出一声脆响，叶逸偏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对南荣青夏道：“夜已深，还请陛下早些歇息。”
南荣青夏满眼笑意地看着叶逸，道：“你可知朕为何在这个时候来找你？”
叶逸挑眉，疑惑地摇了摇头。
南荣青夏白了叶逸一眼，而后起身，站起之后又向叶逸伸出了手，道：“朕是亲自来带你去睡的。”
叶逸一怔，摇头道：“臣还想再看一会儿，陛下不必在意臣。”
“怎么可能不在意？”南荣青夏伸出来的手依旧没有收回，“朕说过，你是朕的朋友。朕今日是打定主意要你好好睡一觉了，弘文馆的厢房都已经打点好了，若不看着你睡着，朕也不会去睡的。”
叶逸愕然，道：“连胜难道都没有阻止您吗？”
南荣青夏得意道：“他敢吗？”
叶逸无奈：“陛下，您这叫以权谋私。”
南荣青夏理直气壮道：“难得得到了天大的权利，不用来谋私岂不可惜？”
叶逸叹一口气，快速地将桌子上的书册都收拾好。
见状，南荣青夏收回了手。
叶逸站起来，无奈地对南荣青夏说道：“臣可不想明日在朝堂上被御史弹劾说臣不顾陛下龙体叫陛下操劳，臣谨遵陛下口谕，这就去睡。陛下也请快些回去吧。”
南荣青夏转身就向外走，坚定道：“朕说了，今日朕要看着你睡着，然后才去睡。爱卿若真替朕着想，就快点儿睡吧。”
跟着南荣青夏走出弘文馆大门，叶逸就瞧见了一脸为难的连胜。
连胜一见叶逸就是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道：“哎呦我的叶大人，您可出来了。”
叶逸睨了眼南荣青夏的背影，调笑道：“连胜，明日起在陛下的晚膳里多添一味佐料吧，哪怕让陛下早点儿睡也没关系。”
连胜一听这话就瞪圆了眼睛道：“哎呦我的大人诶！您可吓着奴婢了，奴婢这脑袋还想要呢。”
南荣青夏偏头冷哼一声，道：“也就你敢说这样的话！不过你这个主意倒是不错，连胜，明日起记得给你叶大人的晚膳里加佐料。”
连胜干笑两声，道：“陛下说笑了。”
“朕可没有说笑，”南荣青夏冷声道，“你叶大人明儿个若还不好好休息，就给朕灌药下去！”
叶逸摸摸鼻子道：“不劳陛下费心，臣明儿下午就开始睡还不行吗？”
“朕觉得可以。”说着，南荣青夏就推开了弘文馆厢房的门，一马当先地走了进去。
叶逸一脚踏进门，就觉得自己好似走错了地方，这低调奢华的房间绝对不是弘文馆那勉强能睡人的厢房，可转念一想这是南荣青夏命人“打点”过的，那那些宫女、太监就一定会把南荣青夏吩咐的没吩咐的一并打点了。怎么也不能让一个皇帝在有怪味儿的房间里呆着吧？
左右打量一下，叶逸笑道：“看来今日托陛下的福，臣能睡个好觉了。”
“那爱卿就快睡吧。”说着，南荣青夏还当真找了个地儿坐下，连胜还捧上了一杯茶。
叶逸抽了抽嘴角，道：“陛下您还真打算看着臣睡？”
南荣青夏闻言斜睨着叶逸，道：“怎么？朕是没瞧过你睡着的模样还是怎么？唐霄特地嘱咐你不许给旁人看？”
叶逸摸摸鼻子，摇了摇头。
“快着点儿，朕乏了。”
“得了，臣遵旨。”拗不过南荣青夏，叶逸只能乖乖脱了外衫，爬上床。
“叶大人稍等！”连胜从宫女手上接过一碗汤水，送到叶逸面前，“陛下知道叶大人心事重，怕是睡不着，特地准备了安神汤，叶大人先喝了吧。奴婢待会儿再把助眠的香给大人点上，保准大人今晚能睡个好觉。”
叶逸接过碗，举着碗对着南荣青夏一拜，假声假气道：“谢陛下恩典。”
话音落，叶逸便把那味道不太好的汤药一饮而尽。
等叶逸盖上被子躺好，连胜便点了香，灭了灯，在黑暗中静静站在南荣青夏身旁。
南荣青夏也不出声，只静静地喝着茶，等听着叶逸的呼吸声变得平稳而绵长，才放下了茶碗。
一听到茶碗碰到茶碟发出的脆响，连胜便捯着碎步到床边，确定叶逸是真的睡了，才返回南荣青夏身边：“陛下，叶大人睡了。”
“恩，走吧。”南荣青夏起身，与连胜一起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还替叶逸关紧房门。
走到外面，南荣青夏仰望着夜空突然长叹一口气，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问连胜，低声开口：“朕还能为他做点儿什么？”
连胜听后一怔，想着是不是要回答一下这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但转头时见南荣青夏似有些落寞地仰望天空，好像并没有在期待他的回答，于是连胜干脆也闭上了嘴。
他还在东宫的时候就觉得陛下对那位叶大人好过头了，虽然陛下自己似乎认为那是因为两人之间从年少时就积累下来的友情，但他总觉得有些微妙的不一样。但事到如今，他还是装作不知道比较好吧？
第56章 出发去西北
午后，后宫的山水池边儿，南荣青夏和叶逸闲坐在凉亭里对弈，崔良和唐策伴驾一旁。
一局下到一半，叶逸就开始胡乱放子，惹得崔良一再瞪视叶逸。而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南荣青夏才有所察觉。
“爱卿这又是在给朕设什么陷阱？”看着已经乱成一团的棋盘，南荣青夏实在是不知道该往何处落子。
叶逸撇撇嘴，道：“臣看不懂陛下的棋路，便只能以此法应对。”
“恩？”闻言，南荣青夏又仔细看了看棋盘，这才发现这棋盘上不仅是代表叶逸的黑子摆得凌乱，他的白子路数也没多么的有条理，也是乱糟糟的叫人看着心烦。
将手上的白子往棋篓里一丢，南荣青夏叹了口气，道：“朕本想着今日在朝堂上听到了他们那些话，爱卿心里该挺不是滋味儿，想着带爱卿来个赏心悦目的地方放松一下，结果倒是朕心里不是滋味儿。”
叶逸自然知道南荣青夏说的是什么事情，笑道：“臣以为，陛下该高兴才是，那些大人也是关心陛下。”
话是这样说，可叶逸也觉得那些大臣今儿早上兴许都没带脑子进宫，不然怎么会在南荣青夏一心牵挂着西北战事的时候提起后宫选秀一事？还说什么等选秀的日子到了，国丧也已经过了，这一次的选秀是陛下登基以来的首次，应该大办。他们难道就没记着南荣青夏前几日才与众大臣商讨了西北军费从哪里出？连凑齐军费都不是那么容易，竟还要花钱大肆操办选秀一事？南荣青夏又不是什么贪图享乐的昏君，他们是不是傻？
南荣青夏冷哼一声，道：“朕的家事，何需他们来关心？朕的后宫里缺人吗？朕无子嗣吗？他们真是一时不给朕添堵就浑身难受啊！”
“陛下息怒，”叶逸淡笑道，“替皇室开枝散叶也是陛下的职责所在，诸位大人也是希望南荣氏的天下能一直延续下去。”
“朕有太子，太子将来也会有自己的儿子，南荣式的香火难不成还会因为后宫少了一两个妃子而断了不成？还开枝散叶，他们当朕是种马吗？生养那么多的皇子好留给他们用来争权夺利吗？哼！”
叶逸无言。其实他觉得那些大臣只是没有什么正经事儿可以说了，有关西北的战事，他们也只能从唐霄发回来的战报上获取那一星半点儿的信息，然而通信往来一次就要数天的时间，战场上的局势又是瞬息万变，他们这些远在千里之外的人根本就帮不上忙，兴许是觉得左右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事儿，便把选秀的事儿拿出来说了。
突然有传信的士兵出现在不远处，连胜一见就快步走了过去，接过一本折子又快步走回，将那折子送到了南荣青夏手上。
南荣青夏先是睨了叶逸一眼，而后才打开那折子，这一看便是脸色剧变。
自打那折子到了南荣青夏手上，叶逸就一直盯着南荣青夏，此时见南荣青夏变了脸色，叶逸的脸色也瞬间惨白，惶恐地看着南荣青夏。
南荣青夏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折子递给了叶逸，然后立刻对护卫在一旁的唐策说道：“立刻送叶大人回唐府。”
回唐府？唐策不解，可抬眼再看叶逸的脸色，唐策便觉大事不妙，也顾不上是否会在南荣青夏面前失礼，上前一步就抢过叶逸手上的折子，只粗略看了一眼，便惊得掉了折子。
折子落地发出一声闷响，这一声微响却惊着了叶逸，叶逸猛地蹿起，拔腿就往外跑。
唐策只觉得一阵风从身边刮过，也赶忙追了上去。
皇宫从北到南将近三里地，叶逸从差不多最北的山水池一直跑出最南边的安上门竟是什么感觉都没有，若不是唐策从左右千牛卫营地里要了一匹马追了上来，叶逸怕是要一直跑回唐府。
到了唐府门口，叶逸利落地翻身下马，却在滑下马背时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逸哥！”唐策紧跟着下马，一把将叶逸拉了起来。
一站起来，叶逸就拂开了唐策的手，踉跄着跑进唐府，走楼梯的时候简直称得上是连滚带爬。
进了唐府大门，没跑几步叶逸就停下了脚步，那平日里看起来极为宽敞的前院此时略微有些拥挤，院子里站着一些叶逸不认识的士兵，看那风尘仆仆的样子似是远道而来，院子里还站着唐家人，正在哭的和没在哭的此时都一脸哀痛地看着叶逸，唐夫人被唐世昌紧紧箍住腰搂在怀里，这才没跌到地上去，见着了叶逸，唐夫人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终究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人群这种是一尊棺椁，棺盖半开，唐太尉正站在那棺椁旁边，垂着头一言不发。
好半天，叶逸才抬脚迈出一步，这一步落地，又是腿软地踉跄一下，若不是唐策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了一把，叶逸怕是又要摔一跤。
脚步蹒跚地走到唐太尉身边，缓缓转身，还没低下头去看，眼泪就已经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低下头看了看那躺在棺材里有些辨认不出原貌的尸体，叶逸抬手，使劲儿将棺盖又推开了些，伸手进去在那尸体上来回摸索，在拿出挂在尸体脖子上、藏在衣服里的那枚玉坠时，叶逸终是忍不住嚎啕大哭。
“叶大人。”突然有护送唐云回京的士兵上前几步，停在跪地不起的叶逸身边犹豫地开口，“这里有唐将军……唐霄将军托卑职转交给叶大人的东西，有唐霄将军的书信一封，和从唐云将军遗物里找到的东西，唐晓将军说，那是给您的。”
叶逸闻声转头，颤巍巍地伸手将那士兵手上的布包接下来，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封书信和一个玉坠，玉坠的用料是好料，只是雕工差了些，且表面粗糙，似乎还没经过打磨。
叶逸盯着那坠子看了看，而后问道：“这坠子……只有一个？”
那士兵摇头道：“是一对，玉料是唐云将军在西北那边的玉矿山上跟采矿人买的，上面的纹样是唐云将军亲手刻的，只是……”只是没来得及完成。
听到这番详细的解释，叶逸又转头看向这人，问道：“你跟了唐云很久？”
那人点点头，道：“卑职是唐云将军的侍卫官，从唐云将军去西北时，卑职就一直跟着将军。”
“他是怎么死的？”
没想到叶逸会当着唐家人的面儿问这个问题，那人愣了一下，而后看向唐太尉。
“回答他。”唐太尉也想知道，自己这孙儿是怎么死的。
瞧这尸体的模样，唐云是被敌军抓住严刑拷打之后才死的，而唐太尉相信，他的孙儿是断不会轻易被抓住且无法脱身。
那人犹豫再三，才垂下头，声音哽咽道：“是……是被叛徒出卖了，然后……”
叶逸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问道：“出卖他的那个人，在哪儿？”
“被、被唐霄将军抓住了，关了起来。”
“还活着？”叶逸问道。
“活着。”
叶逸突地笑了一声，道：“活着就好。”
侍卫官听后不解地蹙眉。
活着就好？好什么好？他们恨不能将那人扒皮拆骨，怎么唐霄将军和这位叶大人却都是让那人活着？
叶逸缓缓站起来，道：“死了一了百了，活着才好叫他偿还！”
唐太尉终于动了一下，偏头看着叶逸问道：“你要如何？”
叶逸盯着棺材里唐云那张脸，坚定道：“阿云的葬礼之后，我要去西北。”
唐太尉什么都没说，只转身回了唐府后院。
当日，唐府里就挂了白，叶逸回宫与南荣青夏说了一下自己的计划之后，就立刻回了唐府，一头扎进灵堂里就再没出来过。
乍一听说叶逸要去西北，南荣青夏是想要阻止的，只是瞧叶逸神情坚定，南荣青夏到底是只能准了。南荣青夏知道，叶逸虽然在他面前义正言辞地说是要去一统西北，实际上怕只是想亲手给唐云报仇，虽然为叶逸的安危忧心，可南荣青夏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放心了，杀了唐云，同时惹恼了唐霄和叶逸，西北那边要完全统一归入版图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守灵三日，叶逸呆在唐云的灵堂里一步未出，原本是想将那枚玉坠打磨好，可想了想还是保持了它原本的模样，因为那才是唐云亲手做出的模样。于是叶逸最后只在那不成样子的玉坠上打了个孔，穿上绳就挂在了脖子上，贴身收好。
这三日，叶逸说了很多话，几乎是将他们三个人过去的二十年完完整整地讲了一遍，从他第一次瞧见襁褓里的弟弟们，到第一次为保护唐云而跟人打架时吓得两腿发软的经历，从唐云尿床的事情，到唐云替他挡下第一刀的事情。讲出来时叶逸才发现他竟将三个人之间发生过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
下葬那日，是叶逸与唐家的另外三个男人一起抬着唐云的棺椁出殡，从唐府出来一路走到下葬之地，叶逸竟是舍不得放下肩上重量，可到底还是不得不放。
棺椁下坑，埋了土，听着周围人痛彻心扉的哭喊声，叶逸却是哭不出来。
葬礼结束，别的人都走了，唐家人与叶逸却还站在墓碑旁。
不知何时离开的唐策牵了马过来，手上还拎着一个包袱，那是给叶逸准备的。
唐燕抱着一壶酒跟在旁边。
“多谢。”听到脚步声停在身边，叶逸就转身先拿过了唐燕手上的酒壶，笑着道谢之后，便打开塞子，自己喝了一口，便将剩下的都浇在了墓碑四周，“阿云，可别一个人先跑了，我可不想来生再见时要喊你一声老丈。兴许一个人会寂寞，但等一等我们两个吧。别以为你跑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就能什么事儿都不管了，在我到达西北之前，可要好好守护阿霄，我们约好了的。”
怅然一笑，叶逸转身，视线从唐家人身上依次扫过，最后目光坚定地看着唐太尉，郑重其事道：“我一定会将唐霄安然无恙地送回来。”
唐太尉点点头，而后拍了拍叶逸的肩膀，道：“你也得跟着一起好好地回来。去吧。”
跪下给唐太尉磕了三个响头，叶逸才起身，利落地翻身上马。
“逸哥。”突然拽住手上的包袱，唐策仰头看着叶逸，有太多话想说，可开口却只有两个字，“保重。”
叶逸扬起嘴角微微一笑，道：“你也保重，好好照顾家里长辈。放心吧，我与你二哥定在你成亲之前回来。”
唐策被逗笑，道：“那我可要早点儿成亲，这就回去物色人选去。”
“好。”再看看唐家的其他人，叶逸打马就走。
远处一声兽吼，玄风闪电般奔驰而来，不远不近地跟在叶逸身后，似是等着那马习惯了它的存在之后，才凑到叶逸身边。
叶逸偏头看了看玄风，笑着扬鞭催马。
第57章 西域再相见
两年后，安西都护府内，唐霄把茶碗往地上一摔，脸色黑成锅底。
与唐霄同处一室的几位将军肩膀一抖，垂着头坐在那里恨不能连呼吸都止住，免得哪一声惊动了这个正发脾气的将军，再被骂一顿。
唐霄实在是受够了，原以为不过是平定西域叛乱，全都打到服就可以收兵回家了，岂料西域各部族之间的不合比他想象中的还严重。
焉耆叛，他领兵去焉耆，打得对方求爷爷告奶奶地归顺之后留下守兵，再带大部人马掉头去疏勒，结果收拾好了疏勒却又接到焉耆内部姑墨旧部叛乱，还得分兵前去支援……西域屁大点儿个地方都被他领兵踏平好几圈了，可还是按了东头起西头，哪怕都护府已经统领四镇，可还是动辄就要闹事儿打一场，打仗没有小仗不断，唐霄头都大了！
心里这口恶气咽不下吐不出，唐霄怒道：“领兵屠城去！”
众将领咧咧嘴，心中万分赞成，却也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比唐霄年长许多的老将程开瞪了唐霄一眼，好脾气地说道：“将军，别闹。”
唐霄抬头，瞪着眼睛道：“我没闹，都杀光就清净了，咱们就可以回去了。”
众将领又抽了抽嘴角。他们的大将军疯了。
“两年不见，你这脾气倒是见长啊。”
一声轻笑从房外传来，紧接着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唐霄最先看到的是一只毛色黑亮的豹子。
两眼一瞪，唐霄都不用再看跟随那豹子一起进门的人，腾地起身，拔腿就跑了过去，一个猛扑把人抱了个满怀，而后双双倒地。
玄风机灵地往旁边一跳避开了唐霄的冲撞，叶逸原本也是要躲的，可转念一想又觉得那样唐霄太可怜了，便张开双臂把人接住，却没想到抱着人了唐霄也不收势，竟是又把叶逸撞出门去，脚下一个踉跄，便压着叶逸倒在了地上。
叶逸整个后背砸在坚硬的石板地上。
“我说……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唐霄不出声，也不动，就死死压着叶逸。
门里和门外的人都傻了眼，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个人。
“阁下……哪位？”程开看着被唐霄压在身下的这个跟唐霄年龄不相上下的青年，有些尴尬地问道。
叶逸回以一个尴尬的笑容，收手想从怀里掏出南荣青夏给他用来验明正身的公文，却发现唐霄抱得太紧他根本动不了：“霄，让我拿公文。”
唐霄依旧不出声，听到叶逸的话之后，就直接探手在叶逸胸前一阵乱摸，摸到公文后就抽出来反手甩给了程开。
程开白了唐霄一眼，而后展开折子看了一眼：“监军？还是两年前派来的？”
众将领一听是皇帝派来的监军，纷纷好奇地凑到程开身边去看那折子。
“嘿，那监军怎么才到？这两年做什么去了？”有人嗤笑一声，不屑地看着唇红齿白的叶逸。
一听出对方语气中的鄙夷，不等叶逸回嘴，唐霄就转头狠狠瞪那人一眼。
“皮痒了？”
那人脖子一缩，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瞪，可再一看唐霄和叶逸的姿势，才猛一拍脑门暗道自己蠢得要命。
他们将军到现在都还抱着人不撒手呢，这肯定是个关系极好的熟人啊，他还当着将军的面儿鄙视人家，这不找死呢吗？尤其他们将军现在心情还不好。
暗想果然唐霄还是那个唐霄，叶逸轻笑一声，抬手就在唐霄头顶猛拍一巴掌。
“别瞪人！快起来，还想让我在地上躺多久？”
唐霄抿嘴，看看叶逸，再看看地面，这才爬起来，顺手拉叶逸起来，可起来之后，又绕到叶逸身后把人抱住，就跟以前一样，抱着不撒手。
叶逸扶额，转头想让唐霄放开手，可一瞧见唐霄那委屈至极的表情，叶逸就心软了，索性拖着唐霄往大都护府议事的房间里进。
程开一行人见叶逸背着唐霄往里走，也不敢拦，纷纷让开了路，而后好奇地尾随在后。
进到房间，叶逸转身却没看到跟着他一起来的人。
“尉迟恒？”
“这儿呢。”陌生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众将领一惊，纷纷循声望去，就见一人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正坐在房间的桌边儿喝茶。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一听到叶逸喊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名字，唐霄就立刻向尉迟恒看过去，冷眼瞪着尉迟恒问道：“你是什么人？”
尉迟恒想了想，而后指着怀里的小男孩儿道：“我是你逸哥儿子的爹。”
“什么？”唐霄眼睛一瞪，抱着叶逸的双臂倏地勒紧，“逸哥！”
“唔，疼！”叶逸吃痛，抬起手肘就往唐霄的胸口狠撞了一下，“你傻啊，我怎么生？”
这一下叶逸是用了全力撞上去的，疼得唐霄下意识地松开了手臂，反应过来时，叶逸已经走到尉迟恒身边去了。
“逸哥！”唐霄忙追过去。
叶逸抱起尉迟恒怀里的小男孩儿，一转身就塞进了唐霄怀里，而后对尉迟恒道：“协议呢？”
“在这里。”尉迟恒拿出一个羊皮卷递给叶逸。
叶逸接过羊皮卷打开看了看，确认是他之前跟尉迟恒和其他几个人一起定下的那份协议，便转身将那协议递给唐霄，道：“看看这个。”
唐霄却按下叶逸的手，想要继续追问尉迟恒的身份。
一看唐霄那表情，叶逸就知道唐霄要问什么，手一转就挣脱了唐霄的钳制，抬手就将那张羊皮拍在了唐霄脸上。
“让你看你就看！”
“……哦。”唐霄一手抱着小男孩，一手拿着羊皮，走到他自己的书案后坐下，看完羊皮上的三行字，唐霄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抱着那小男孩，“逸哥，这孩子……”
叶逸斜了唐霄一眼，唐霄立刻闭上嘴，把小男孩放在自己腿上，然后专心看协议。
尉迟恒看着觉得有趣，低声问道：“这人真的是朝廷派来的大都护？能管事儿？怎么好像跟你说的不太一样啊。”
叶逸摇头失笑，道：“若是想要瞧见他当大都护的模样，得在我不在的时候。”
尉迟恒调侃道：“怎么？你是他娘啊？看到你他就变小孩儿了？”
叶逸嘴角一抽，抄起旁边儿的一个什么就在尉迟恒的脑袋上抽了一下。
“不会说话就闭上嘴！”
尉迟恒抱着头道：“你欲求不满啊！干什么打……哎呦！”
话没说完，尉迟恒又挨了第二下。
“逸哥，”终于看完了那份协议上的所有条款，唐霄一脸惊讶地看着叶逸，“你是怎么弄到这份协议的？”
说着，唐霄就将那份协议递给了程开，让他们都看上一眼。
叶逸耸耸肩，道：“两年前到了这边之后我就一直在寻找各部族的王室后裔，如果是王室被屠杀殆尽的，就找一些能说的上话的人，虽说都是别人的手下败将，可对于本部族的人来说，是特别的存在，然后挨个游说……”
“你那叫威逼利诱！”尉迟恒插嘴道。
“你闭嘴！”叶逸又在尉迟恒的脑袋上抽了一下，“若不是你拖我后腿这事儿我半年前就该办完了！”
尉迟恒干脆抱着头站起来移动到别处去站着，道：“我哪知道那个女人是戎卢王室的遗孤啊，明明那么放荡，哪里像是王族啊！”
见叶逸又抄起什么要砸，尉迟恒赶忙叫道：“我这不都以身相许给你来将功赎罪了吗？别打了！”
叶逸青筋一跳，到底是把手上的茶碗砸了过去：“你那叫卖身！不叫以身相许！”
尉迟恒跳开，嚷道：“搞不懂你们汉话！有种跟我说……说……”
“说什么？”叶逸掂着手上的茶壶瞪着尉迟恒。
“不……没、没什么……我学汉话就好……我学汉话……”见叶逸放下茶壶，尉迟恒才有嘀咕一句，“呿！打架厉害了不起啊？”
叶逸这才又看着唐霄说道：“作为安西大都护，你代表朝廷把那个协议签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尉迟恒他们去做，派兵辅佐即可。”
程开抬头，狐疑地看着叶逸，问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程开话音刚落，唐霄就抢过那份协议，大笔一挥就签了。
“拿着，滚！”将那羊皮团成一团砸向尉迟恒，唐霄看着尉迟恒咬牙切齿的。
他都两年没跟逸哥见面了，见面之后都来不及好好说说话，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野人竟然还跟逸哥关系很好似的打打闹闹？看着就碍眼！
“很好！”叶逸突然开口，而后快步上前，将坐在唐霄腿上的小男孩抱起来就又塞进了尉迟恒怀里，而后拉起唐霄就往外走，“你房间在哪儿？”
办事慢吞吞的，真是越来越笨了！
唐霄一怔，而后立刻拉起叶逸就跑。
看着风一样不见踪影的两个人，尉迟恒撇撇嘴，道：“果然是欲求不满，早就让他来都护府见上一面了，偏要拗着，怎么没憋死？哼！呃……你们谁来跟我商量一下兵力支援的问题？”
西域本来就没有多少人，这几年溜着都护府打来打去的也只有那么几个不死心的人，若不是不能屠城，那些人早就被都护府按死了，哪儿还能自以为英勇地瞎蹦跶？偶尔有人勇敢反抗这些跳蚤似的人，还会被倒打一耙说成是叛党。偏各部有各部的尊严，每个能给他们当台阶的缘由便是不能合作，而叶逸的到来刚好就是给了他们这个理由。
他们打不过叶逸，又被叶逸威逼利诱，于是无可奈何，只得联合起来，统一西域，向朝廷俯首称臣。然而实际上，西域人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
程开到底是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此时听到尉迟恒的问题，便冷着脸看向尉迟恒，阴测测地问道：“想要商量兵力支援问题？可以！先给我们好好介绍一下那位监军吧！”
第58章 害死云的人
叶逸是黄昏时分到的都护府，天色未黑便去了唐霄的房间，可却是第三日戌时才第一次踏出房门，那也是叶逸自上了唐霄的床之后，第一次下床。
这三日叶逸就没离开过唐霄的那近一丈宽的床，虽然是最开始是叶逸挑起的，但叶逸没想到唐霄是做到累了就直接睡，睡醒了就又缠着他不放，饭菜都是都护府的人送到房门口搁下，而后由唐霄去取，拿回来给叶逸塞下两口就又迫不及待地给推到了一边儿。
到了第三日的晚上，叶逸还是趁着唐霄被程开叫走议事时跑出房间的，虽然也没能跑出多远，强撑着疲惫的身体跨出房间叶逸就直接坐在了门口院子的石凳上……他实在是没有力气走远了。
“你果然在这儿。”一声轻笑传来，尉迟恒抱着先前的那个小男孩偷偷摸摸地进了院子，“我也是服了你了，看你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倒是想不出你能与情人在房里三天三夜闭门不出，下回也让我参与一下？”
白了尉迟恒一眼，叶逸问道：“你怎么在这儿？把俟利给我。”
将怀里的小男孩递给叶逸，尉迟恒便在叶逸旁边的位子上坐下，道：“俟利还在我这儿呢，我哪出得了都护府？想把俟利交给你，结果你三天三夜都不见人影，好不容易在前边儿看见那位年轻的大都护在与人议事，我便偷偷来了。他们不让我到这边来的。”
小男孩俟利一到叶逸怀里就是一副开心的模样，咧着嘴无声地笑着，一会儿抱抱叶逸，一会儿又扯扯叶逸头发。
叶逸也由着他闹，只是瞪着尉迟恒道：“你这三天都在这里？交代你去办的事情呢？”
尉迟恒撇撇嘴，道：“你对俟利那么好，怎么偏对我这么凶？你吩咐的事情，我还敢不做吗？已经让人送信回去了，俟利交给你之后，我就过去。”
“恩，那快去吧。”叶逸收回视线，笑容温柔地看着俟利。
“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儿？好歹也给我一个送别的吻吧？”说着，尉迟恒就站起来要俯身偷亲叶逸一下。
一声低吼，玄风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蹲在叶逸身后，目光凶狠地看着尉迟恒，龇牙咧嘴地威吓。
尉迟恒的动作一僵，尴尬收手：“得，我这就干活去。”
尉迟恒走时，刚巧与匆匆赶回来的唐霄撞了个正着，可不等唐霄发难，尉迟恒就动作迅速地溜走了。
尉迟恒是对叶逸的品位感到十分费解，养宠物就养了只凶残的豹子不说，情人也选了这么个凶悍粗鲁的，就连他捡回来养的俟利都不是个善茬子。
“他怎么在这儿？”唐霄大步走到叶逸面前，一脸不满地问道，“你又为什么在院子里？这小子是怎么回事儿？”
叶逸撇撇嘴，笑道：“你哪儿那么多问题？这是我儿子，俟利，不会说话。”
见叶逸只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唐霄额角的青筋一跳，咬牙切齿道：“我离开你两年，你儿子都五岁了？！”
叶逸调笑道：“没有，俟利才一岁，长得比寻常孩子大一些罢了！”
唐霄的青筋又是一跳。
叶逸轻笑一声，道：“俟利是我去年捡的孤儿，因为这一趟的人物虽然花费时间，但委实简单，旅途太过无聊，我就捡了俟利来养。”
“孩子也能随便捡吗？”虽然也不是不能捡，但是为什么要捡呢？
“反正他是我儿子。”叶逸抱着俟利，笑眯眯地看着唐霄。
唐霄败下阵来：“你儿子就是我儿子。”
叶逸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道：“不然呢？你还要我自己养啊？”
一听这话，唐霄就笑了。
见唐霄笑了，叶逸也跟着笑了，然而笑着笑着，叶逸就想起了另外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
“那个出卖了阿云的人在哪里？”
唐霄闻言一怔，而后起身，向叶逸伸出了手，道：“我带你去。”
叶逸点点头，便将一只手递给唐霄，另一只手抱着俟利，跟唐霄一起往都护府的地牢走去。
玄风舔舔嘴，扭头去别的地方散步去了。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来到地牢最里面的牢房，叶逸才瞧见一个被绑在十字桩上的男人，男人身形纤瘦，衣衫整洁，除了灰尘，并没有血迹，似乎未经拷打的样子，长长的头发杂草般散乱着，几乎挡住了男人的脸。
听到脚步声，男人微微抬头往牢房门口睨了一眼，而后声音干哑地说了一句话：“杀了我，杀了我替他报仇。”
叶逸深吸一口气，而后道：“我能进去看看吗？”
唐霄抬手一挥，便有狱卒上前来打开了牢房的门。
“帮我抱一下。”
转身将俟利交给唐霄，叶逸才猫着腰进了牢房，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撩开男人那头杂乱的长发看了看男人的长相，而后一把扯开男人的衣领，这便瞧见了挂在男人脖子上的玉坠，那坠子上的图案与他跟唐霄脖子上的是一模一样的，一看那拙劣的刀工就知道是出自唐云之手。
他就说唐霄即使不杀这人，也不会连打都不打，却原来竟是这样。
叶逸突然捏起那枚玉坠，用力一扯，便将那坠子从男人的脖子上扯了下来。
就连叶逸进门时，那男人都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不想却在这个时候激烈挣扎了起来。
“还给我！那是我的！不许碰……不许碰！”
叶逸苦笑一声，退后两步，依着牢房潮湿的石墙滑坐在铺着干草的地上。
“他是为了保护你才被抓走的？”叶逸低声问道。
“杀了我！是我杀了唐云，你想要给他报仇就杀了我！”
叶逸举起手上的玉坠，道：“你背叛了他，害他丢了性命，你以为我会那么轻易地让你随他而去好与他团聚？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我就捏碎这枚玉坠，反正我现在觉得这第三枚玉坠多余得很！”
男人一怔，突然抬起头一脸惊愕地看着叶逸，问道：“你是叶逸？”
叶逸答非所问道：“他是为了保护你才被抓走的？”
男人又垂下头，沉默半晌后哽咽道：“是……我原本就是龟兹王室余党派到唐云身边做奸细的，最后那群畜生却连我都要杀了，他……他是为了回来救我，才被抓走的……我求求你们……杀了我吧……”
果然是这样。叶逸就猜到唐云会是为了保护谁而死，只是没想到竟是个在唐云心里能与他和唐霄一样重要的人。
“不会杀你的，”叶逸叹一口气，闭上眼，便有泪水从眼角滑落，“唐云希望你活着，你就必须得活着。他抛弃了家人，抛弃了弟弟，只为让你活着，你就必须代替他活着，哪怕每日饱受煎熬也要活着，哪怕没了活下去的动力和原因也要活着，哪怕活得生不如死也要活着，你的身上，背着唐云的命！”
男人愣了愣，继而嚎啕大哭。
被囚两年，从来没有人与他说这样的话，就算是唐云的那个弟弟，也只是在他求死之时请名医来给他续命，他就这样活了死死后活地过了两年，如今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他的身上背着唐云的命，那么重、那么沉的东西，他要怎么背？他配吗？
“阿霄，替他解开。”
“好。”唐霄从狱卒手上拿过钥匙，亲自替那男人解开枷锁。
叶逸扬手将那枚玉坠丢回给男人，眼中泛泪道：“西域平定之后，我会带你回长安，想好你该怎么恕罪吧！”
说完，叶逸就站了起来，与唐霄一起离开了地牢。
走出地牢，重见西域辽阔的星空，叶逸长叹一声，道：“还特地给这人弄了个保命符，真的是要恨死阿云了。”
“他就只会给人添麻烦。”嘴上这样说着，唐霄却是立刻安排了人照顾地牢里那个已经颓废了两年的男人。
“是啊，”叶逸淡淡微笑，“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到最后依旧如此，真是叫人想要忘了他都忘不掉啊。”
唐霄撇撇嘴，道：“你尽管忘了他吧，记着他的人多了去了，你只管记着我就好。”
叶逸闻言斜了唐霄一眼。
重获自由的男人在牢房里思索许久，才慢腾腾地走出来，然而一走出地牢，却见唐霄和叶逸还站在门口。
男人茫然地左右看看，不解地问道：“你们……在等我？”
叶逸转头睨了男人一眼，道：“没有。”
男人眨眨眼。
倒也是，这两个人虽然不杀他，但也是对他恨之入骨了吧，怎么可能想见着他。
唐霄看了看男人，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都末。”男人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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