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GL]阴阳诡师 作者:莫年少
正文 第9节
[GL]阴阳诡师 作者:莫年少
第9节
那黑蛇吐着信子朝他望了一眼,碧色幽瞳中宛若藏着人影,让人瞧见了竟生出几分心悸之感来。
那汉子望着那黑蛇的双眸里开始闪出惊恐的目光来,那是上官流云从没见过的模样,那是只有在人死之前才会出现的惊惶。
上官流云心说一声不好,再看那汉子时便只见那汉子身子开始瑟缩颤抖,口中吐出暗黑色粘稠的血液来。那汉子脸上的神情变得狰狞,面容也变得扭曲起来。他回头望向上官流云和龙清寒的方向,突然诡异地笑了笑。
“自找的……都是你们自找的……哈哈哈哈,上官家气数绝了,都是你们自找的!”
龙清寒沉着眸子死死地勾着他,手中剑又紧了紧。
“式神大人,快定住那蛇!”上官流云话音未落,龙清寒便已纵身至半空中,五把长剑顿生而下,当啷啷,却纷纷插进了土里,东厢后院顿时猛烈震颤起来……
第46章 妖战起
五剑落下,地动山摇,上官流云怀中抱着昏迷的上官凌雪自屋内向外望去,但见一片地动山摇之中狂风肆虐,卷起枯草尘沙漫天。
“沙沙——沙沙——”
草丛里传来的沙沙声越发清晰起来,上官流云抬眼望向草丛,却见里面荡出大片黑色的妖气,咔哒咔哒,接二连三响起的破碎声,似有什么东西从土里钻了出来。
上官流云站在原地,怔怔然望着那些自地底翻涌而出的黑色妖气,脑海里猛蹿出一个念头来,将她自己惊得冷汗涔涔。
“嘶——嘶嘶~”
细微的声音宛若惊雷在上官流云耳畔炸响——那些东西破壳了!
只见黑色的妖气包裹着一条条长蛇从地底爬出,每一条蛇蛇身都约同水盆般粗细,直起身来更都足有两个上官流云一般高,蛇信暗红若鞭,却都张着血盆大口朝上官流云她们的方向游弋而来。
幽碧的蛇眼在暗夜里显得更加渗人起来,蛇口上下颔间的长牙在森寒的月色下反着光。
一条,三条,十条……
上官流云只抬眼匆匆一扫,便觉着自己的心似要跳出来一般。
“该死!式神大人,快跑!”她抱着上官凌雪回头对龙清寒大声喊道。
这些蛇同分明就是那日在试炼场中遇到的那种蛇怪,不,有些甚至比那蛇怪更加硕大。相较于眼前这些庞然大物,早先在上官沉木和上官凌雪屋中出现的那些小蛇便宛如婴孩一般。而且这些大蛇数量众多,如此正面交锋,以她和龙清寒二人之力远不能够对付的。
养蛇以器,到底是谋害了多少人的性命,竟然弄出这么多的怪物来!
上官流云心念电转,下一刻便瞥见那些巨蛇蛇头调转,竟是闪电般朝自己扑来。
那十数条蛇怪身法极快,已然远超寻常的妖物,血口大张,皆势要将上官流云吞入口中。
上官流云见状大骇,怔然立在原地。
霎时间却只听得“叮!”地一下撞击磕碰声传来,竟是龙清寒的横剑格挡在上官流云身前。剑身横卧磕在巨蛇的獠牙间,被那巨蛇的蛇口压得有几分弯曲模样。
“带着你长姐,走!”龙清寒回过头来在上官流云耳畔低喝一声,将上官流云的思绪拉扯回来。
上官流云看了看怀里的上官凌雪又望见龙清寒持剑屹然挺立的身影,眸光沉了沉。
“要走一起走!”她不能放下任何人!
她说罢从鹿皮囊中将所有的符咒掏出,紧紧攥在手中。
“不动明王,缚如金锁!缚南无。悉底悉底苏悉底。悉底伽罗。罗耶俱盐。三摩摩悉利。阿什摩悉底。娑婆诃。”
唇间嗫嚅吟诵,符咒纷纷燃起朝黑蛇方向射去,数道咒光化作索套朝着黑蛇的蛇头而去,逼得黑蛇见状纷纷向后退去躲闪。
“快,趁机会!”上官流云朝龙清寒大喝一声,自己也顾不得多思圈紧上官凌雪的腰身,头也不回地飞奔。
“哒哒哒哒……”匆匆忙乱的脚步声在空洞的木质走廊上回响,上官流云拖着上官凌雪步子沉重,却也丝毫未敢放慢速度。
身后传来阵阵的恶臭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上官流云捂着鼻子却也没有回头。她只知若是这一回头,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兴许就会再次葬送!
诡异的沙沙声和黑蛇吐信的嘶嘶声渐渐远去,上官流云拖着上官凌雪自东厢一路狂奔至西厢,入了她布下的结界,步子方才渐渐慢了下来,她肩头的伤口上覆了汗,传来阵阵刺痛,胸前气闷得发慌,额头上也涂上了一层湿意。她回头伸手去牵身后人的手,但指间刚触到她的衣角,却又同往昔般穿透了过去。
没有半点实存的,幻身。
一瞬间的慌乱,莫名的空洞感接踵而至,上官流云顿觉身体里所有残余的力气都在这一刻被抽离开去一般,连带着心窍魂魄也都开始破碎飘散,双腿在微微打了两个颤之后终是支撑不住咚地一声跪倒在地。
自己分明是瞧见了她跟在自己身后才放下心跑的……她一向都是跟在自己身后的啊……说好要一起走的,为什么她竟然又骗了自己!她不跟着自己走又是要去哪里……她忘了她同自己还立着生死之约了吗?
上官流云只觉脑子里蹿出无数个念头,疯狂的咆哮着,似是海潮一般要将她淹没。灵海里混沌一片,像是有什么东西开始膨胀,马上就要炸开来!
“莫要管我,先走!”那幻影站在她身后,清冷瞳眸无声道。
上官流云抬起眼来望着那一方幻影,身子颤抖着,嗫嚅着唇颤着声道:“你是我的人……”她话音未落身后陡然刮起一阵狂风。
风声呼啸,那道幻影也一并飘散了开去。
“骗子!说好的生死同舟,全都是你的戏言吗!”上官流云在心底暗骂一声,低头看了看倚在自己肩头的上官凌雪,一沉眸,拖着疲乏的身子站起来。
她将上官凌雪安置在自己的屋中,随后抓过挂在自己屋墙上的符咒器具塞进鹿皮囊中,没有半刻犹豫折身朝东厢去。
此时此刻,东厢后院里,刀光剑影飞闪,交战正酣。
十数条蛇追着龙清寒的身影在阵法中穿行,设在上官府庭院里的阵法被纷纷触发,机关咒术交错袭来,不过眨眼功夫便将七八条小蛇困在阵中,动弹不得。
龙清寒步履急促间却没有半点慌乱,飞身腾空折剑回刺,雪白的苏金靴连环踢在蛇头上,将大蛇踢得向后倒去。她招式狠厉果决,大肆杀伐之势没有半点犹豫。三道寒剑自腕间抖落,直插蛇头七寸处,轰隆隆一声巨响将蛇头定在地上。
被她虚剑晃过的大蛇在她回身落地之时又再度攻来,速度飞快纵身欲要朝龙清寒的腰上缠去。
银面下的眸光森寒一片,满目杀意已难掩藏。那长蛇大口一张,硕大的蛇身朝龙清寒迎面撞去。
“小心——!”上官流云赶到之时,正瞧见那长蛇张着血喷大口朝龙清寒扑去顿时惊叫出声来。
但许是她声音在这狂风呼啸的咒斗院落中显得太小,龙清寒没有听见,森冷目光逼视着飞身扑来的长蛇,寒剑在手中亦被紧紧攥住。
上官流云只觉一个轻浅的呼吸还未吐出,就见眼前寒光一闪,龙清寒反手挥剑挺身而刺,迎着那长蛇的蛇眼而去。蛇身坠地轰隆的声响宛如雷鸣,巨蛇凄厉地咆哮仿佛要将上官流云的耳膜贯穿。蛇首疯狂甩动,锋利獠牙同金属碰撞发出叮当的声响。只听得叱的一声,长剑扬起,银色的面具亦是飞至半空中,紧跟着便是一阵皮肉撕裂的声音传来,夹杂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
上官流云还未反应过来,一片温热自头顶洒下,她伸手一抹,暗红一片——血雨腥风。
腾身在半空中的女子三千青丝细发在空中飘扬,一袭白衣上染着大片大片的暗红,好似无边无际的黄泉彼岸花盛开在衣袂上。她脸上的银面被蛇口的獠牙磕飞出数丈,露出绝世倾城的容颜,精致的轮廓下修长的脖颈上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地攀附而上,自颈间滋蔓上她精致的容颜。
“哈哈哈,你等了这么久,还不是一样的结果,你逃不过的,逃不过的,别再痴心妄想了!”屋梁之上突然传来阴狠的笑声,上官流云循声望去,却发现那披着他大伯身子的汉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攀上了屋顶,笑声凄绝。他下半边的身子开始腐烂开去,只上半边的身子撑起,模样扭曲而疯狂。
龙清寒莲足轻点坠在地上,她身子有些发颤,垂着头紧紧攥着手里的剑站在原地,目光死死地勾着着房顶上的人。
“訫雪,訫雪我就来陪你了,訫雪……”那汉子的目光陡然变得痴缠,仿佛是入了什么幻境,身子一点点的腐烂,融化,最终竟是化作了一滩血水去。
身后咚地一声,掉下一个庞然大物来,上官流云定睛一瞧,竟是方才那大蛇的蛇头。
深长的呼吸,在狂风静止后变得格外的清晰,长久的静默,就像要将时间凝结起来一般。
白衣女子的身子在微寒的空气中微微颤抖着,口中低低浅浅地嗫嚅。
结束了,都该结束了。
上官流云缓步走上前去,从鹿皮囊了掏出一个古铜的铃铛来,腕间轻摇,那铃铛便发出叮铃铃的声响来。
“临、兵、斗、者、阵、列、皆、在、前,诸怪缚令,悉断其魂,入此铃铛,永不复出!”一声厉喝,随手将鹿皮囊仍在一旁,手中的古铜铃铛抛出,铜铃在空中剧烈震动,叮当声响在院落中扩散开来。
被缚在阵法中的大蛇纷纷发出凄厉的惨叫,血肉缓缓腐烂,发出阵阵腥臭,幽幽妖魄纷纷显露出来,伴着叮铃铃的声响被收进古铜的铃铛里。
“业火焚,孽障消!”三指紧扣捻起咒诀点上铜铃,顿时间火光耀天将古铜烧的一片通红。铜铃中传来哀嚎声声,凄惨绝伦。
上官流云冷眸瞥着铜铃没有半分温度,火光耀在她黑色的瞳眸里,她抬起头望向龙清寒,却只听见当啷一声,那女子手中的剑垂落在了地上,紧跟着身子便向后倒去。
第47章 火光耀
上官流云见状一个箭步上前,将那人的身子接在怀中。那人脸上素净一片,只有眼角宛若朱砂般的咒刻红得妖冶。
“逃不过……逃不过……”低浅的呢喃,竟是宛如丧了魂一般。
“什么逃不过,逃不过什么?”上官流云抱着她,蓦然间觉得心里像是被人插了三两刀一般疼得厉害。
龙清寒没有回她,只兀自呢喃着。苍白的脸色让人觉着她就像是个白玉瓷做的娃娃,只要稍有不慎,兴许就碎了。
到底是什么让她如此恐慌,竟是要用逃这样的字眼?上官流云一想便觉得生生心疼。
“莫怕,有我护在你身前,你无需再逃,有我在,莫怕……”她伸手将龙清寒单薄的身子紧紧锁在怀里,贴着她的耳畔低声轻语反反复复温言道。
“莫怕”
“无需再逃”
“有我在”
“我护你”
耳畔呢喃低语,声声柔和宛如镇魂曲一般回荡开来。
上官流云紧紧抱住龙清寒的身子,感觉到她在自己怀中瑟缩颤抖,纤细的手轻轻攀上自己的脖颈,却是一阵冰凉。
“你怎么……又回来了?”她低低浅浅的言语,话音还有些颤抖。
“说好要一起走,你没跟来,那就让我回头接你。”上官流云在她耳畔柔声定定然说道。
“你还真是……不惜命。”龙清寒疲倦地靠在她肩头,无奈地幽幽道。
“方才这番话,应轮到我原封不动地还给式神大人你才是。式神大人,日后莫要再孤身犯险,我生死之盟,我自当与你同进同退。”
靠在肩头的人身子突然僵了僵,但随即便缓缓舒展开来。淡淡的桃花冷香在上官流云的呼吸间氤氲着,让人痴醉到就要忘记自己还身处在刚刚同生死擦肩的战场上。
正沉沉心安以为尘埃落定之时,龙清寒却突然将上官流云推开来。上官流云怔怔然望着她,神色间满是不解。
只见龙清寒沉下双眸,紧敛眉目一派严肃地朝院外望去。
“怎么?”陡变的神色叫上官流云心下升起一阵不安来,她压着声朝龙清寒问道。
“走水了!”龙清寒寒声同她回道。
上官流云一愣,随即又听得她继续道:“北院和偏院都走水了!”
话音一出,上官流云登时怔在了原地,北院是上官沉木的院子,偏院住的是……
“皓月!”上官流云心底暗道一声不好,顾不得多思拔腿便朝偏院跑去。她脚步刚出东厢的前庭远远便瞧见了熊熊火光,暗夜被火光照得宛若白昼,火舌凶猛窜动将偏院封堵包围,不留半条出路。
“皓月——”上官流云大吼一声,脚下步伐又加快了几分,立时就要直奔大火中去。
“莫要过去!”龙清寒见她脚步如飞,心下顿时一凛,飞身上前,拦在上官流云身前,厉声道。
“你让开,她是我妹妹!”上官流云望着越发厉害的火势急声大吼道。
“你这样冲进去又有何用?赶着去送死吗?”龙清寒冷声朝她问道,语声里带着微微的怒意。
“可她是我妹妹……是我唯一的妹妹,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她死吗?”上官流云亦是怒道。
龙清寒冷眸无声望向她,眼底似压抑着万千情绪,叫人无法道清,却硬生生觉得心酸得紧。
上官流云凝视着她亦是一言不发,两厢僵持之际衣襟却猛然间被人紧紧攥住,前胸蓦地憋闷起来。
龙清寒攥着她的衣襟,倾身上前,深邃地目光紧紧攫住上官流云,却是从腰间取下一个鹿皮囊拍到上官流云胸前。
“这是方才你落下的,莫要再忘了。你的命是我的,不准为她死!”
上官流云捏着手中的鹿皮囊,望向龙清寒的目光微微怔了怔,却见龙清寒偏过头去没有看她。
眼角的暗红泪痣被火光照得妖冶,宛若泣血珠玉。火光描摹着苍白的容颜,带着浅薄的暖意,可却暖不到她眼底的寒霜。
眸光陡然黯了黯,上官流云将鹿皮囊系在腰间,反手一把将面前人瘦削的身子揽入怀中,浅声道:“我说过会护你,定不会就此断送性命。我上官流云,到底还是讲信誉的!”
她说罢却是脚底生风,大步踏开朝火海奔去。
龙清寒望着她的背影,一阵酸楚莫名从心底刺破出来。
熊熊大火接着木质房屋的构架嚣张跳蹿,上官流云一路狂奔迎面吹来的热气熏烟呛得她不住地咳嗽起来。她敛起心神,伸手捂住口鼻,双目逆风圆睁朝大火里望去,但见火势熊熊,吞噬梁柱。
上官流云心下陡然一寒,上官家宅院风水素来避风避火,如今这般火势凶猛,定然是有熟悉她上官家阵法的人故意为之!
来不及细思,双手迅速从鹿皮囊里摸出符咒文纸。
“天盘乙,中盘开,云精敝,风雨来!急急如律令——”
一声叱咤,但见天边风云翻涌,顷刻间雷声大作,暴雨接踵而至浇灌在上官家的烈火上。
上官流云捏着鹿皮囊迎着暴雨朝火海里冲去,滂沱雨势在火海里扑撒出一条道来,脚下水泽深浅,溅起的水花将雪青的布裤染污。
木质屋梁在烈火吞噬下摇摇晃晃,仿佛只要再一刻便会坍塌。
“皓月……咳咳……”
上官流云借着暴雨湿身冲进火海中,大声叫喊着上官皓月的名字,浓烟熏得她双眼发酸落出泪来。她眯起眼来四下张望,目光在迷蒙的烟雾中仔仔细细地艰难搜寻,终是在重重烟雾中觅到娇小瘦弱的人影。
“皓月——!”上官流云箭步上前冲到上官皓月身旁蹲下,将被呛晕在地的人抱起,顾不得半点犹豫起身便朝外冲去。
“三小姐,既然来了何必那么快就要走呢!”
身后陡然响起的阴沉的说话声,上官流云心下一惊,止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鬼宿,我已经念在你兄弟四人效忠上官家多年的份上放过了你弟兄四人性命,没想到你还是如此不知悔改,恩将仇报便是尔等的选择吗?”上官流云寒声问道。
“哈哈哈哈,选择?何来选择?上官流云你毁我兄弟四人百年修为让我弟兄四人还有什么选择!丧去修为的式神,和齑粉有何区别?反正都是死,我弟兄四人便是死也要拖你上官家垫背!哈哈哈哈……”
“冥顽不灵,区区蚍蜉也妄想撼树!”上官流云狠声冷冷低言一句,放下上官皓月的腿,左臂单手紧紧搂住她的腰将上官皓月圈在自己怀中,凝眸沉思,右手模仿着今日交手时那汉子结出的刀印,一个反身虚空后劈,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身后的鬼宿劈去。
刀锋犀利,将身后人的笑声切断在风雨里。上官流云回头用余光斜斜瞥着火光里那人渐渐散去的身影。
“作死!”
暴雨在身后同烈火对峙,上官流云脚步沉沉,将怀中人紧紧护在怀里,湿身冲出火海。
“皓月……皓月……”冲出院落,上官流云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她伸手拍打着怀中人的脸,不断唤着她的名字。
上官皓月双眸紧阖,本是粉嫩的小脸被烟尘熏出几道乌黑。上官流云伸手在她鼻息下小心翼翼地试探,摸到那几分浅薄的呼吸方才将悬起的心放下来。
“式神大人”上官流云垂头轻唤了一声,想让龙清寒过来、她乏了,身体里的气力像是被抽空了一般,手脚冰凉,头脑里也沉得没有半点思绪,只有双唇依然嗫嚅呢喃:“清寒,过来。”
可是除了雨水倾覆而下的哗哗声和火舌肆意的刺啦声,便再没了半点回音。
上官流云撑着力气撩起眼朝四下里望去,庭院空空早已没了那个人的影子,大雨落下,将胸腔里残余的温度一并带走,浸入冰窟。
“雨势这么大,连伞也不打便是你所谓的惜命吗?”轻轻浅浅的语气里压着微微怒意自身后响起,头顶上的大雨被遮挡开去,上官流云回过头抬眼朝上望去,便瞧见人素手执伞站在自己身后,血染的红衣,倾世的容颜。
“你……”上官流云微微怔了怔,她想问她刚才去了哪儿,她是不是生自己的气了,她是不是会……离开自己,不见了,可是她张了张口,万语千言又好似哽在喉间,说不出半个字。
“北院大火,屋尽坍塌。”似是猜到了她想说什么,龙清寒沉了沉声低低道。
上官流云陡然间只觉得心一沉,传来阵阵钝痛。
北院大火,屋尽坍塌,人尽亡。
上官沉木,终究没有熬过这一场浩劫。
“是四宿中的谁?”上官流云压着颤抖的声儿朝龙清寒问道,既然这四人纵火势要拉上官家垫背,定然也是要把她上官流云算计在内的!
“斗宿!”龙清寒在她身后蹲下身子低低说完又补充道:“已经神识湮灭了。”
“他们活该!”上官流云咬了咬牙,狠狠道。
到底是自己没有守护好这个上官家。
“可是你不觉得还是有些奇怪吗?”龙清寒拧着眉同她低声道。
上官流云身子向后靠在龙清寒蹲下来曲起的腿上,微微愣了愣,猛然间却似是想起了什么!
四个,还有两个!长姐——!
猛然间想起上官凌雪还被自己安置在西厢,上官流云刚放下的心又高高悬了起来,她用力撑起身子站起,正要朝西厢奔去,猛然间便听到轰隆声自西厢传来,砖瓦石砾砸在地上碎裂的响声划破长夜,也划破了上官流云的心。
“不可能!长姐!”声嘶力竭地吼叫在上官府的上空回荡,撕心裂肺。
她说过要护好上官家的每一个人的,她说过不会让任何人染指她上官家一分一毫的,这些她曾经一度信誓旦旦说出来的话语,却都接二连三地被打破,被毁灭,被背弃,化为浮沉消散。
“呵呵,连自己的血脉至亲都保护不好,式神大人你说我还有什么资格冠着上官家的姓氏!”苦涩哂笑,上官流云只觉自己身上流淌的血脉都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一般,她上官流云承载了上官一脉用所有运数换取的希望,可是却还是没能守护好这个家,这样的血流淌在自己的身体里,只怕也会嫌自己肮脏吧!
龙清寒站在她身旁沉默着,猛然间似是发现了什么一般,眸光微闪,幽幽道:“莫要断言过早。”
上官流云循着她目光望去,漫天火光中陡然间却跃出一道蓝色的身影,那道影子行步身法熟悉,轻车就熟地穿过上官家的阵法朝上官流云的方向火速奔来。
“奎宿!”目力穷极,瞧清那道蓝色身影的模样上官流云心下一惊,但眼光随即瞥见奎宿后背上背着的人,悬着的一颗心顿时咚地一声砸回到地面上,鼻间一酸,眼眶蓦地红了起来。
“长姐……”
她踉跄着步子打着趔趄朝来人方向奔去。
但见那一道蓝色身影落地,脚步却似有千斤般沉重。
上官流云扑到那人身旁将上官凌雪揽入怀中,便听得奎宿在她耳畔哽咽着声,艰难道:“三小姐,大小姐她……安然无恙……算我将功折罪求你……莫怪我弟兄……”
他话语间气息已然奄奄,身子开始在暗夜里散成点点银光,上官流云紧紧抱着上官凌雪,目光望着奎宿一言不发。
“三小姐……你也莫怪大小姐……她……不得已,这东西就是大爷一直在寻的……大小姐一直藏着……那些人定然还会再来……如今托到三小姐你手里……我只希望……大小姐日后能过得轻松一点……莫要再陷入这些纷争……”
他说着将一个木匣塞到上官流云手中,语声越来越轻,上官流云望着奎宿散开的身子目光愈发深沉。
“只可惜……我看不到了。”浅浅一声叹息,随着飘飞的荧光消散在夜风里。
上官流云颓然地坐在原地,烈火焚天,四下里颓垣断壁。
偌大的上官府在一夜之间焚作了灰烬,翌日将城内众人提起这场大火亦都是胆战心惊。
上官流云将上官凌雪和上官皓月妥善安置在了客栈的房间里,她回头望向上官府,昔日门前威武的兽首石雕已经坍塌,乌黑的院墙破烂的窗,全然没了往昔的气派模样。
一夜家宅变,丧人亦丧魂。
第48章 番外(少年卷)
“神不怜世人,众生皆苦”
十三年前,上官府。
“昭仁元年六月廿二,灵辆将驾。窗往楼顾瞻同道,儿心伤悲牵车导,灵其不未,来格洋洋,鸣呼哀哉。孝子孝孙一叩首,再叩首,起——”
正堂前一声吆喝,灵棺抬起,我目送着那一口漆黑如墨的棺材一点一点被式神抬起,缓缓地缓缓地从上官家的灵堂里离开。
那口棺材里装的是这普天之下最爱我的女子,我的母亲,上官氏訫雪。
“三太太也走了……”
“可怜了三小姐,日后也没了母亲”
“可怜什么呀,你瞧她连眼泪都没掉……”
“三小姐还小,哪里懂得这些。”
“少说几句吧,莫要让家主和大爷听去了。”
耳畔是窃窃的低语,在上官府的各个角落里细碎作响。
我身上的粗麻布的斩衰在这样的夏日里被汗浸湿了个透彻,后背上冰冰凉凉的,和胸腔里的温度一样。
按理说我是该难过的,可是此时此刻我却流不出半点眼泪,我走在通往她生前居住的偏院的木制回廊上,步子沉缓一如往昔我去向她问安时那般。
“你瞧她,这么小又没了娘……”
“是啊。多可怜!”
背后低低浅浅的暗语落到我耳中却都被放大,再放大,无限次地在耳畔回响。
可怜。
我知道她们口中议论的是我,可是我却没有半点难过。
訫雪生前时常说:“神不怜世人,众生皆苦。”
我从小到大从未见过真正的神明,鬼怪反倒是见了不少。相传那些神明都是住在昆仑上的,若是修为不够是绝对见不到的。
“娘亲,你见过神明吗?”我趴在她的膝头问她。
她身子不好,常年卧在藤椅上,肤色苍白少有血气,指尖冰凉仿佛是这夏季的烈日也永远无法暖了她一般。
“见过。”
她朝我浅浅笑了笑,目光柔爱而和蔼,她的眸子里若是常日里总是这样清明透彻,仿佛能看穿这世间的一切虚妄一般。
“那神明长什么模样,现在在哪儿?”我好奇地同她问道。
“神是这世间我曾见过最美的女子,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
“只可惜她离开了!”
“离开?为什么要离开?离开去哪儿?”这话题勾起了我的兴致,我复又追问她。
“她是因为……”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哽在了喉间,话音戛然而止。
“娘亲,娘亲?”突然断去的话音让我微微愣了愣,我抬起头瞧她。双眸间的瞳光突然涣散开来,相似陡然间被人抽去了心神一般,身子微微地颤抖着,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僵硬起来。我不知她这是怎么了,只能轻轻唤着她。
半晌,她双瞳间的眸光方才恢复了焦点,额头上许是因着被夏日炎炎的烈日晒得久了,渗出点点的细汗来。
“娘亲,你又晃神了,可是不舒服吗?”
“没事,娘亲只是思念你爹了。”她抬手抹去了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脸上又恢复了往日那般轻轻浅浅的笑。
“想念?书上说,长相思兮长相忆,流云虽然不太明白什么是相思,什么是相忆,不过好像这相思相忆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
“你这孩子,成天到晚净读一些乱七八糟的书!你还小,等你大了自然便会明白这相思相忆的滋味了。”
“是吗?”我心下还是不解,但也信她。
“你啊,与其有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去多学些咒术,莫要让家主罚你才是!”她佯作嗔怒地同我说道。她总是这样。
“家主教的流云早就会了,我还发现了不少咒法呢,娘亲你瞧!临、兵、斗、者、阵、列、皆、在、前,蝶生!”
阖眸轻声吟诵,双手依着记忆里的模样不断变换,结下九个复杂的印结,指尖静立的蝴蝶扑腾了几下翅膀从我的指尖升起,缓缓绕在她的身前。
这是我在无意间偷学研究出的咒术,今日是第一次在人前展露出来。我只愿能搏她一笑,讨她须臾欢心。
她望着我的眸光有些讶异,沉默了片刻终是绽颜。那是我毕生见过最美的风景。
“这蝴蝶当真漂亮。”她夸赞道。
我心里听了喜滋滋的,伏在她的膝头正想朝她撒娇,却只见她唇间嚅动了一下,紧跟着飞舞在半空中的蝴蝶便被窗外飘落的一片落叶给分成了两半,颓然坠落,没有半点征兆。
我愣在原地,怔怔然望着她,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做。
“只可惜,太容易碎了……”她闭上眼,低低一语,轻声叹道。
我垂下眸子,默然。我知道,这是因着我咒力上前,全然无法掌控这只蝴蝶躲过她的攻击。
许久,我只听得她缓缓开口道:“这九字真言起首的咒法于你而言上不够成熟,日后若非万不得已,莫要在人前用它,流云你可明白?”
我望着她点了点头,她是这个世间最爱我的人,所以她说的一切我都是听从的。
“你是他唯一的骨血,没有神明守护,娘亲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地过好这一生。流云,你要听娘亲的话。”
她这一句话在我耳边回荡数年,我听从她的话,从来不敢违背。那些咒术我也再不在人前展现。
可是,就算我是如此听话,她终究还是抛下我自己先离开了。
这样也好,也好过她总是那般浅笑着忍受着一身苦楚,徒让人心疼。
第49章 美人浴
上官府宅在一场一场大火中化作烟尘散去,罹烬烈火的天仿佛也被烧出了一个洞来,自那夜后,春雨惊雷奔涌而至,一场萧瑟。
将将入了夜色,客栈外的旌旗被雨浇灌,湿了个透彻。
“这鬼天气把生意都给下跑了!”客栈的老板在柜台上一边打着算盘,一边低声抱怨道。
堂前的小二把布头搭在肩上,守在门口,亦是闲闷得慌。
“诶,你也别在这儿闲着了,今儿个应也不会有人来了。你不如上去瞧瞧,楼上那些住店的客人有没有什么需的,特别是那几位住在上房的客人。咱这几日的营生可多亏她几位了!”
“诶,掌柜的,我这就去。”小二连缀点头,拉下布头掸了掸飘在自己袖子上的雨水,步子轻快地朝楼上蹿去。
细雨扣窗,夜色阑珊。
上官流云从上官皓月的屋中走出来,神色戚戚。这已是第二日,自那一场大火后,上官凌雪和上官皓月便一直昏迷在床,丝毫没有半点苏醒之迹。
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上官流云步子沉沉走在客栈的回廊上,木质的回廊经年未修补过的地板踩上去总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伴随着上官流云的脚步一点一点远去。
“哟,这位姑娘您这大晚上还没休息呢!”店小二跑上二楼抬头便瞧见上官流云迎面走来,忙谄媚着拉起小脸躬身问候。
“小二哥这么晚也还忙活?”上官流云朝他低头回了一礼,温和道。
“哎,哪里忙活了,我这不是得了闲掌柜的让我上来瞧瞧您诸位有没有什么需的,我好给您送上来。”
“这隔壁两间房的人已经睡了,应是不需再添些什么。”上官流云说着回首望了望上官凌雪和上官皓月的房间,沉声说道。
那店小二见她压低了声音,立时会意。谄笑着点点头,躬着身道:“好嘞,那我去别的房再问问,您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招呼小的便是。”
上官流云点点头不再同他多言,那小二朝她行了个礼便轻着步子朝走廊的另一方走去。
到底是做生意的,心思也机灵,上官流云心说道。
那店小二走远,上官流云这方才继续朝自己的屋子走去,只是还未出几步便听见几声细微的声响,叮铃哐啷,似有什么倾倒坍塌一般,但随即又归于一片寂静,叫人误以为产生了幻听。饶是上官流云五感敏锐方才听得真真切切,她心思一凛,循着声音望去,目光便锁在龙清寒的房门上。
急急转身,地板吱呀的声音和脚步落地的咚咚声交织在一起,在木质的走廊里回响。
上官流云赶到龙清寒的房门前,惊觉屋门竟是虚掩着的,内里一团漆黑,没有半点火光。上官流云心底陡生出一阵莫名的紧张,依着她对那位式神大人的了解,这个时辰应还不是该休息的时候。
吱呀一声推门而入,没有掌灯的屋子,只有清冷的月光自半掩的窗户投下。
屋子里静得非常,只有上官流云不稳的呼吸和轻微的脚步声响。
“龙神姑娘?”试探性地低唤却没有得到半分回应。
上官流云皱起眉头,指尖捻起结出一道咒印,在灯烛上一晃,便将灯火点燃。
昏黄的烛火在屋子里微微摇曳,暗沉的光将在素白的墙上投下几道深深的暗影。倾倒在旁的桌椅,满地狼藉,若是换作别人瞧了去,只怕是会误以为这屋子遭了强盗的洗劫。
混乱的景象让上官流云微微心惊,她按下心思将目光朝内间挪去,隔着半透明的屏风远远便瞧见床榻上单薄模糊的女子身影,那样熟悉的轮廓。
“龙神姑娘!”上官流云快步绕过屏风,目光迅疾锁在龙清寒身上。但见跪倒在床前,三千青丝披散开来掩去了她半张倾世容颜,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沾湿,贴在她细腻的皮肤上。玉颜苍白,眉头紧敛,下唇紧咬,双眸闭得紧紧地仿佛是要将什么东西锁在眼底一般。眼角上那一点朱砂殷红的咒刻符文在此间妖冶夺目,宛若泣血。
这痛楚难耐的样子上官流云曾是见过的,那日在山间竹舍内她亦是这般难受得紧。可那时她带着面具,上官流云不曾瞧见她神色模样,如今面具摘下,上官流云顿觉自己当初那番行事是有多荒唐。
那样炙人的温度,仿佛烈火焚身的灼烧感仿佛还残留在上官流云的指尖,本以为只是偶然的发作,没想到竟是复发旧疾!下山这段日子自己只顾埋头在上官府的诸多事务中,早已将她身上的这些毛病忘了个干净,她是否一致瞒着自己默默忍受着这样的苦楚?这女子素日里向来隐忍,从未表露过半分,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热……”低浅难捱的声音终是从唇角泄漏出来,压抑着的痛楚只靠着这一个字音便狠狠在上官流云心间最柔软的地方戳出一个洞来。仿佛因着那女子口中吐出的这一个字,那般难捱的痛楚也落到了她身上一般,将她的思绪迅速拉扯回来。
“热,水!”混乱的思绪在脑海里炸开,上官流云几步拉开门,朝走廊外喊道:“小二,快去打几桶水上来,快,要冷水。”
那小二瞧见她急促的模样不敢有半分怠慢,脚步如飞下楼打水,不过片刻便提了两大桶水上来。
上官流云将水倒入浴桶,关上房门,朝上闩销。回头走到龙清寒身边将她抱在怀中轻唤:“龙神姑娘,龙神姑娘……”
龙清寒听见她唤自己,勉强睁开紧闭的眼,眯着一条细缝望向上官流云。
“我为你打了冷水来,你快些去沐浴,莫要再强行忍耐。”上官流云怜惜地说道。
龙清寒目光移向一旁的浴桶,迟疑了片刻,单手撑着床榻将身子支起来。
上官流云见她有了动作脑海里蓦地闪出些画面来,脸上骤然一红,却是立时松开双手,站起身来道:“我去外边等你。”
未敢有半步停留,转身仓皇便要逃走。只是脚步刚绕过屏风便听得身后又传来木桶倒地的声音,惊讶回头,却见那刚站起的人影又跪倒了下去。上官流云心下大惊立时转身回去,将那身子滚烫的女子抱在怀中。
“龙神姑娘,你……”
“我旧疾犯了,身子里没有半点力气……”龙清寒气息奄奄同她艰难说道。
上官流云闻言心下立时颤了颤。
但听得龙清寒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便立时出声将她打断了去:“既是难受便不要说话了。”
龙清寒身子一僵,微微怔了怔,但随后便感觉身子安稳地落到一个温软的怀抱中。
那人将她抱起放到床榻上,随后不过片刻便将禁锢在她身上的衣衫尽数解开了去,夜里的寒风抚过,稍适带走了些许她身上的温度,可随着那人指尖轻轻一勾,松散的衣衫便尽数被剥了去,不着寸缕的羞涩在刹那间漫过了她的心头,可奈何身子瘫软得紧,没有半分气力自也动弹不得,全然无法阻止那人的动作。
衣衫尽祛,旋即一双细腻的手覆上她的背,掌心间的微凉在灼热的皮肤上蔓延开来。那人双手微微有些颤抖,托起她的身子,将她抱起,几个大步地跨走,随即将她温柔得搁置在一片清凉的水中。
屋外春雨声细细绵绵,屋内屏风后水汽蒸腾,宛若火烧的温度在清水之中渐渐消退。只是到底是浴桶比不过寒潭,灭去了身上的温度,却是将这一桶水都暖了起来。龙清寒的身子渐渐舒展开来,宛若细瓷的肌肤在雾气蒸腾间显得更加朦胧。
但到底是被那苦楚折磨了许久,身子还未缓过劲来,只能轻轻阖着眼,享受着沐浴的惬意。
“可曾觉着好些了?”耳畔低浅的询问,带着细腻的关怀,被压抑着的急促的呼吸,落到龙清寒耳中。
龙清寒轻轻浅浅地点了点头,细语道:“今夜多谢上官姑娘了。”
上官流云微微怔了怔,但旋即却是低下头颇为无奈地幽幽叹:“你我之间,何须言谢呢?日后也莫要再叫我上官姑娘了,听着怪生疏的,唤我流云吧。”
“好,流云。”浅笑靥应声,眉目轻敛。
上官流云闻言笑了笑,目光隔着蒸腾的水雾落到那一片雪白若玉的肌肤上,朦胧间半隐半现的风流叫她整个人都为之震颤起来。
苍白的面容颜此间已经渐渐缓过神来,被水汽染上浅浅的樱色,只怕是这世间最上好的胭脂也不妆不成这姿容半点。
上官流云只觉胸腔里住着的那颗活物就像要跳出来了将自己生吞了一般,这般暖玉生香的景色叫人如何按捺?她赶忙别过头去,不去瞧那水中静立的女子,生怕自己的目光在多停留一刻便会把持不住,亵渎了这圣洁的神灵,招来天谴。
异样的悸动和莫名的想法在脑海里盘桓,将上官流云猛然间惊在原处。
自己对她怎会动了这样的绮念,这分明该是男子对女子才会有的想法,自己怎会……
莫不是自己对她动了情,而且还是——男女之情!
第50章 新程
这世间女子与女子欢好之事上官流云并非没有听说过,可却从未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如今这事实就摆在自己面前,她对龙清寒生出了欲念。
“流云。”一声低唤自耳畔传来,轻柔婉转,从上官流云的耳朵钻进她的心间,叫她心尖儿微颤起来。
“我去重新为你取一套衣裳!”没敢再回头答了她的话,上官流云只急急忙忙说完便仓惶地自龙清寒屋中逃了出去。
脚步晃荡地奔回自己的屋中,跌坐在床榻上。上官流云只觉此刻自己脑子里乱得紧了,莫名的燥热感在她身体里胡奔乱窜,叫她难受得紧。当日在龙泉山间,自己只是消想了一下她沐浴的模样便已觉着心乱如麻,眼下自己却亲手替她宽了衣衫……不对,不对,自己怎会被她乱了心神!不成,清心,清心。
“迦研界,遮神惹,吒怛那,多檀那,波梵摩……迦研界,遮神惹,吒怛那,多檀那,波梵摩……”
口中反复诵念着清心咒,可偏生心思在这咒声中却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越是想要清心,脑海里那人的身影反而越加清晰起来。如玉容颜,如墨长发,如雪肌肤……
“不是去拿衣裳吗,怎又在此念起清心咒来了?”骤然响起的说话声在上官流云耳畔炸响。
她猛然睁开眼,只见龙清寒不知何时已然跟了过来,瞳眸深邃清幽,与自己不过咫尺距离。如瀑墨发上还滴着水,神情却已然如常,想来应是那热疾散去了。
“我……方才回来觉着这屋子里有异,怕是有什么脏东西过来,所以念咒驱一驱。”饶是上官流云心思机敏,脑海中的思绪只回环了几番便立时佯作镇定地回说道。她自忖自己说谎的功夫向来不错,可偏生眼下被龙清寒瞧着,脸上却莫名地发烫起来,目光瞥开,不敢同她对视。
清幽深邃的眸子在她脸上停留,沉默良久,方听得龙清寒幽幽道:“你在入住之时不已在这客栈周围布下了结界,怎还会有脏东西进来?”
上官流云被她挑出破绽来,一时又有些尴尬,暗道不好却又强压着不能让她瞧出来,只得继续严肃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些事总是小心谨慎一些的好。”
龙清寒闻言,目光又在她身上打量了片刻。就在上官流云担心她又要挑出些什么破绽来盘根问底的时候,却只见她又将身子退了开去,双手抱怀立在一旁,嘴角若有似无得噙了些许弧度,似笑非笑,叫上官流云有些恍惚,可又不敢多瞧,想来许多半是自己的错觉。
“如此行事谨慎些也好。”
听见她徐徐吐出这句话,上官流云悬到嗓子眼的心才蓦地放了下来。
她抬头望向龙清寒,见她身上只着了轻薄的绸缎纱衣,心下顿生出几分怜惜来。
“春深露寒,式神大人竟穿得如此单薄。”幽幽叹了一句,却是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衫来给她披上。
龙清寒伸手攥了攥她披在自己肩头的衣衫,轻轻怔了怔,心上微微一暖,唇角那抹轻浅的弧度又加深了几分,叫人瞧出了笑意来。
“那你接下来作何打算?”披着上官流云的外衫在她床榻边上坐下,龙清寒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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