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GL]阴阳诡师 作者:莫年少
正文 第19节
[GL]阴阳诡师 作者:莫年少
第19节
“多亏式神大人心思玲珑,破解这其中的机密。我原先还以为天命策的下卷落到了红莲姑娘手里,如今看来倒似是错怪她了。”
“是吗?”微微蹙起眉,龙清寒目光凉凉地落在上官流云身上,见她将的纸张折好小心翼翼纳入怀中,跟着又将话本收起,遂幽幽道:“如今天命策的上下卷都已寻到,咱们也不宜在这里久留。”
“我待会儿就和莫晓风去向玉鹿城主辞行,咱们回江城去,赶上春风十里,咱们成亲。”上官流云起身将衣衫穿好,从后将龙清寒揽入怀中,紧紧贴着龙清寒的后背低道。
“你说怎样就怎样。”
用过午饭,玉鹿和红莲正在卧龙阁的雅间内饮茶歇息,忽而见炎叶领着上官流云和莫晓风进来。
眸光微沉,窥见二人交头接耳的细小动作,玉鹿心底不禁泛起一圈涟漪。偷偷扭头窥像一旁的红莲,落入眼帘的却依旧是对方那张柔媚从容的脸,没有半点波澜。
“二位姑娘怎突然想着过来了?正巧我这里刚有人送来一批蓬莱采买来的新茶,二位姑娘不妨一同坐下来品评一二?”起身迎过二人,玉鹿浅笑问道。
“城主姑娘的茶我们就不喝了,我和死混蛋此番是来向城主姑娘辞行的。”
“几位姑娘这就要走了?”面上露出讶异之色,玉鹿端着茶盏,垂下眸子幽幽道:“如今寒冬未过,姑娘们何不在苍龙城多待几日,待到春暖花开之时……再走也不迟。”
眼风扫过玉鹿,上官流云淡淡道:“城主美意我和莫晓风心领了,只是我们手头还有些要紧事要办,委实不便久留。”
“那……”暗瞥红莲一眼,玉鹿眸光微闪,正欲再说些什么,却被一旁沉寂的红莲突然开口打断:“说来正巧,小女子也是来向玉鹿城主辞行。小女子准备这几日动身返回蜀海,如今看来许能和诸位姑娘再同行一段。二位姑娘,不如我们结伴启程如何?”
上官流云未料到红莲会突然提出这般要求,不由一愣,不做表态。
一旁的莫晓风倒是颇不以为意,桃花眼来回瞥了众人一眼:“也好,反正大家都是女子,同行一路也好有个照应。出发时日待我和死混蛋商定便遣十三来告知姑娘。”
“有劳二位姑娘了。”
向玉鹿道过别,莫晓风就急匆匆扯了上官流云前去准备启程之事,卧龙阁的雅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红莲和玉鹿。
玉鹿跌坐在软塌上仰望着站在面前的红莲,喉间哽了哽。顿了一会,才道:“到头来你还是要离开。”
红莲别过脸,幽幽道:“是,我一早就说过……”
“那昨夜又你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为什么要说爱我,又为什么……要给我那样美好的梦却又要把它生生碾碎?”想起昨日神山间的事,玉鹿突然觉得心痛如绞,面前这个避开她目光的女子,昨夜却还在吻着她的唇说爱她,可笑的是她信了她,没有丝毫犹豫地信了她,以为她会为自己留下,会留在自己身边。
“阿莲,你告诉我你口中的爱究竟在你心里有多少分量?”鼻间蓦地一算,温热的液体顷刻间从心头涌上眼眶,玉鹿望着红莲颓然问道。
“像我这样的女人,心里何曾会有过爱?不过逢场作戏,随口一说,做不得真。玉鹿,忘了我吧。”
“好一个逢场作戏做不得真!”无奈哂笑,玉鹿身子忽而不住颤抖起来。
努力压抑着翻涌的心绪,玉鹿顿了顿,冷声道:“你走。”
冰冷的口吻让红莲身子不由一僵,抬起眼看向跌坐在软塌上的人,心头也泛起一阵酸涩。
“玉鹿……”
“你走……苍龙城日后不会再有你的家……你走了以后也不必再回来。从此以后无论是生是死,你我……都再无半点瓜葛!”
“也好,此番一去,许也没有机会再回来。玉鹿,就当我是一场梦,忘了我吧。”
没有半点踌躇地转身,留给玉鹿的只有彼岸花一般荼靡妖冶的背影。
说什么逢场作戏,阿莲,你莫忘了你昨夜饮的酒乃是醉梦,饮过这酒的人口中说出来的话,句句作真,可是你为什么还是要离开?
第101章 夜袭
离开卧龙城的时候正值冬末春初,一行人趁着晨曦匆匆赶路,终于在夜幕时分寻到了一处干净的客店落脚。
店小二安排好房间,众人纷纷散去,上官流云拉着龙清寒回房的时候,暮色已经浓到看不清房里的任何东西。摸出火折子将屋里的油灯点燃,上官流云刚要转身就感到龙清寒在她背上悄悄写了几个字。
上官流云转过身望着她,就见她柔柔地笑了笑,不禁心思柔软下来:“你放心,这些我都知道。我去布置结界,顺便让小二送水来清洗清洗,今日赶路累了,咱们早点歇息。”
“好,夜里风凉,添件衣服再去。”龙清寒说着从包裹里取出一件披风为上官流云披上,送她出门。
上官流云沿着客栈的外廊走着,看见余下众人房间里的油灯也一盏一盏亮起来,莫晓风和上官流云他们一样住在南向的上房,而上官凌雪和红莲则被安排到了到了对面北方的房间,南北之间是大约五六丈的院落,院落两旁是两口深井,清澈地倒映着月华。
上官流云站在回廊上,抬眼依稀还可以看到对面房间里晃动的人影。上官凌雪和上官皓月自钟山祭典后关系总算缓和下来,如今同住一屋也不再有异议,进了屋后上官皓月便将房间的挑窗打开,跟着抬眼就对上上官流云从对面投来的目光,上官皓月淡淡地笑了笑便撤回了身子。她如今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成日缠着上官流云的少女了,阴宅一行之后浮躁的性子也渐渐沉寂下来,行事风格倒是和当年的上官凌雪越发地相像了。
上官流云在客栈周围设好结界,回到客店的时候客栈里已安静下来,厅堂里点着几只大红蜡烛,火光薄薄地罩着酒柜,掌柜已经歇下,独留了一个店小二坐在柜台后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的东西,打发着余下的时光。
听见有人进来的动响,店小二搁下手里的东西,揉了揉昏倦沉重的双眼起身张望,见是晚间刚前来住店的漂亮姑娘忙不迭地上前道:“姑娘这么晚还没歇息,可是有些什么要吩咐的?”
上官流云走到柜台前,摸出一锭碎银搁在柜上,吩咐道:“小二劳你给我房里送些热水,再给我们在马厩里的那些马多喂些马草,我们明日还需早起赶路,有劳你了。”
“好嘞,您稍等,小的这就去看热水得了没,若是烧好了立刻给您送来。”店小二接过银子收好,低低应着,步子飞快地就向后堂跑。
上官流云收回目光朝楼上走,经过柜台时,鼻息间却突然涌进一股淡淡的味道,隐隐约约间竟让人觉得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是什么。下意识地朝楼下柜台一瞥,见柜台下店小二方才把玩的木牌旁搁着一个小小的香炉心下当即明了,这冬夜天寒,大堂里的炭盆也未必能将人烘暖,想来是这守夜的小二畏寒,将香炉抱着当手炉用。
心思及此,上官流云也不在大堂多做停留,匆匆上楼回到房中。
不一会儿店小二也将热水送了上来,更贴心地为上官流云屋内换了一盏油灯,方才退下。
抱着龙清寒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再换了身干净衣衫,上官流云抱着龙清寒躺在床上,低低地叙着闲话。
二人沐浴后身上都透着幽香,身子被热水浸泡过后也很快舒展开。奔波带来的疲乏困顿迅速卷上,就在两人快要睡着的时候,上官流云却突然听到诡异的脚步声在屋顶上响起。
纵然来人的动作已足够精巧细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的大的动静,但上官流云和龙清寒细敏的五感还是告诉二人,屋顶上肯定有人。
还未等上官流云起身,龙清寒已经如疾风一般跃了出去。正当上官流云下床穿衣准备起身追去的时候,房间里的油灯突然熄灭。突如其来的黑暗让上官流云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就在这个时候,凛冽的风声破空而来,几点寒光跃入上官流云的眼帘,上官流云心思一紧下意识地从向旁跃起,向旁掠开一丈,寒光几乎贴着上官流云的鼻尖擦过,刺骨的寒冷贴着上官流云的肌肤,惊起一阵胆颤,倘若方才她的动作稍有迟疑,性命定然会断送在这些寒光之下。
来不及细究刚才眼前飞过的究竟是何物,许是咒刃,许是袖箭,又或许是毒针之类,但无论是什么,对方都是怀着取她性命的目的前来的。
就在上官流云站定的瞬间,又有几道咒光射来,上官流云急忙撑开结界抵御,跟着反手抽出。符咒向上一挥,一道冰刃直射屋顶,瓦片碎裂的声音将客栈的沉默打破,跟着就听见有人从屋顶上跌落下来。
上官流云冲出房间就看见莫晓风和万俟十三也都从房间里冲出来,瞧见衣衫不整的上官流云,莫晓风也迅速明白了眼下的情形。
“十三,别让他走掉。”
莫晓风吩咐完就见万俟十三身形展动,宛如一只逆风飞行的乌鹏跃上屋顶追去。
“怎么回事?”万俟十三远去后,莫晓风走到上官流云面前问道。
“有人偷袭”上官流云拧着眉头低声道。
“偷袭?会是谁?”
“不知道。”
低声应着莫晓风的话,上官流云心思沉闷得紧,本以为蛇灵死后此事可以了结,没想到竟然还有后手。那么多人里偏偏挑中她为目标,难道是知晓了上下两卷天命策都在她手里的消息?是谁动的手?难道是她?
心念至此,上官流云急忙转身奔向对面的房间。还未赶到,就遇上折返回来的龙清寒。
“式神大人,怎么样了?”迎面小跑至龙清寒面前,上官流云问道。
“侥幸被他跑了!”龙清寒薄唇轻启,语气里带着些许惋惜。跟着她伸出手,将两枚银针递到上官流云面前:“这东西是他掉落的,被我捡起来了。”
上官流云接过银针,接着客栈灯笼昏暗的火光仔细打量,发现银针的样式极为眼熟,竟是和先前在上官府刮伤龙清寒面具的那些银针一模一样,只是银针的一端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让人觉得格外滑腻。这是惯用暗器的人最忌讳的,按理说银针这样的兵器放在指间本就难以掌握,如果连针都捏不稳,如何能够准确的射中目标?用着这样的暗器还能险些要了她的性命,来人的身手绝非等闲之辈。
正在二人说话的时候,上官皓月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站在走廊里,一双眸子透着点点幽蓝之色,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
“皓月,你也听到了?”上官流云上前问道。自上官皓月身上的鬼车诅咒觉醒后,她对灵力和咒力的感知也有了极大的提升,依着上官流云对她现今的了解,上官皓月定然也听到了刚才这番动静。
上官皓月点头,跟着似是猜到上官流云的心思一样,低低开口道:“不是她。”
上官流云一愣,目光不自觉地朝红莲的房间望了望,彼此间言谈的对象早已不言而喻。
“她方才一直在屋中吩咐店小二打水替她收拾东西,我在隔壁隔着墙听得清楚。”
墨染的眸子垂了垂,面对着越来越诡异并且毫无线索头绪的事,上官流云突然觉得自己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先前分明觉得离真相那么近,似乎只有一步之遥,但此刻上官流云却感到这一步之间似隔着万丈深渊。
这一场迷局太大,大到令她无法看穿布局之人到底是谁。
就在众人为此心累之时,红莲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打开,跟着就见一道绰约的身影从房里出来。
是红莲。因着刚沐浴过的缘故,头上的发还未干,此时正用毛巾擦着头发。瞧见众人都在回廊里站着,红莲先是一愣,跟着抖了抖手上的毛巾,柔媚地笑道:“没想到这么晚了,诸位姑娘竟还未歇息。”
“红莲姑娘不也没有歇息?”
“小女子才刚刚沐浴完毕,打算让店小二将房间里的水桶撤去就去睡了。这一路行来小女子乏的厉害,我去唤那店小二上来,就陪诸位姑娘了。”她说着就朝楼下走。
上官流云盯着她,直到拿到瘦削绰约的人影消失在楼梯的尽头方才将目光收回。
“看来的确不是她。”莫晓风在一旁掩了个呵欠,又道:“死混蛋,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大家都累了,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吧。”低低吩咐一声,上官流云无奈道。
众人依言各自回房,上官流云躺在床上,心思沉重。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上官流云觉得自己多少可以猜到一些东西,但那些东西却模糊得可怜。她知道她一定是忽略了什么重要的细节,但是眼下她心思慌乱极了,根本无法清楚地想到是什么。
就在这时,身旁突然探过一只手揽住上官流云的腰,扣住她搭在腰上的手。
“清寒。”上官流云握住她的手,翻过身抱着龙清寒,唤道。
龙清寒揉了揉她的发,低道:“睡吧,莫要再想。”
“嗯。”
第102章 重逢
冬夜在经过了一番折腾后似乎过得特别快,此后也再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第二天清晨,上官流云醒来的时候,依稀听见耳边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下雨了?”在床榻上翻了个身,上官流云缩进龙清寒怀里,问。
龙清寒伸手环住上官流云的身子,指尖沿着她的后脊骨一节一节游弋着:“半夜突然开始下的,到底是春日近了,雨也落得勤快些。只是瞧这雨势怕是今个儿不能赶路了。”
“那就多留一日,正好查一查昨夜的事。”上官流云说着在龙清寒脖颈间亲昵地蹭了蹭,跟着翻身下床,穿戴洗漱。
当二人收拾妥当走出门的时候,对面房间的挑窗已经打开了。透过窗户,就看见上官凌雪披着一袭月牙白的袍子正端坐在镜前。上官皓月立在她身后,手里捏着木梳,正柔柔地替她打理着发丝。隔壁房间的门也在这时候打开,红莲从屋里走出来,看见上官流云柔柔地笑了笑。
“上官姑娘,昨夜后来睡得可还安稳?”
“后半夜无甚波澜,难得让我一场睡了安稳觉,只是没想到一觉醒来就下了这么大的雨。雨势这么急,只怕今日无法启程赶路,我们决定在此处多歇息一天。”
“这样也好,反正归途不急,耽搁几日也无妨。”
说话间,旁边房门突然被人拉开,跟着从屋内飘来一句懒洋洋的嘟囔:“你们几个大清早的不去吃早点,在本小姐房门开茶会呢!”
莫晓风牵着万俟十三从屋里出来,她看上去像是昨夜睡得不怎么好,眼下挂着两道青黑,尽管她刻意用脂粉遮掩了一番,但显然效果并不理想。
上官流云看出她似有不快,想来依着莫晓风臭美的性子,多半是为这破相之事烦扰,不由得暗自一笑。
莫晓风白了上官流云一眼,没好气地道:“笑什么,还不都是你害的!”
“我害的?”有些不明所以地指了指自己,上官流云不明白莫晓风怎么就将这账算到她头上来了。
“这事儿待会儿本小姐再和你说,先下楼吃早点,饿死本小姐了!”
一行人一起下楼用早饭,这时候客店里投宿的客人都起来了,正三三两两地落座吃着早点,不时闲谈几句,倒是显得热闹。
众人围着桌子坐下,简单地要了两碟包点和几碗清粥,便续上的刚才的话题。
“莫晓风,你这眼睛是怎么回事,无端端地怎么怪到我头上来了?”
莫晓风用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道:“还不都是你昨夜招惹那劳什子的刺客,我让十三去追,一直到大半夜才等到她回来。”
上官流云闻言愣了愣,转而一脸疑惑地看向一旁的万俟十三:“十三姑娘怎么去了那么久?我记得式神大人当时也追了过去,只是不久之后就失去了刺客的踪迹折返回来,十三姑娘比式神大人晚了片刻离开,怎又到那么晚才归来?”
许是因为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万俟十三脸上也带着倦色,道:“此事说来倒也巧,我追着龙神姑娘的步子去寻那刺客,本来也丢了线索,但没想到就在我准备折返的时候发现那刺客竟又悄悄溜了回来。”
“溜了回来!?”
“是,他穿着黑色夜行衣,夜里动作极难分辨,加之又对这附近地形极为熟悉,是以借着夜色遁逃也极难让人察觉。若不是我稍微晚了一步折返只怕也不会碰上他。”
“后来呢?”在旁的龙清寒无甚惊奇地追问。
“后来我与他交手过招几回合后他又想故技重施借着夜色隐遁逃走,我自然不会再上第二次当,紧随在他身后,他为求脱身不惜闯入我的飞刃中,被我的飞刃划伤之后才勉强逃走。”
“这么说你伤了他?”眉头微皱结成一个小小的川字,上官流云压下声音低声问。
万俟十三略一点头,就见上官流云眉心拧得更紧了,一时间众人也纷纷陷入沉默。
就在这时,桌旁突然响起店小二高声的吆喝:“各位客官您的早点,包子两碟,清粥五碗——”
冒着热气的包点被店小二端上桌,上官流云抬起头,就见店小二顶着额上涔涔汗水正把清粥一碗一碗从托盘上端下来,许是因着刚出锅的缘故,粥上还腾着热气,店小二端碗的手也有些颤抖,将粥碗搁下后急忙抬手捏了捏耳垂,笑道:“各位客官,请慢用。”
说罢,夹着托盘就要匆匆离开。上官流云却在这时突然站起身来捉住店小二的手,急道:“诶,小二哥留步!”
店小二动作一僵,跟着扭过头来殷勤道:“几位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吩咐倒是没有,只是有劳小二哥向你们家掌柜的说一声,因着外面雨势太大,我们不便赶路,所以想在此处多住一宿,麻烦他另算一下房钱一并记在账上。”
“好嘞,正巧店里住满了,今日也还没来新客,小的这给您说去。”捏着搭在肩头的布头擦了擦额上的汗,店小二弓着身子给上官流云一行道了一声安便抬脚朝柜台走。
上官流云坐下抿了口粥,脑海里又开始整理所有的线索,这时客栈外突然想起了急促的马蹄声。正在客栈大堂里吃早点的众人皆是一惊,坐在窗边的更是按捺不住探出头去探瞧。
“没想到这急雨天竟还真有人骑马赶路。”莫晓风边咬着包子边回头朝客栈门口看。就听见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在客栈门前豁然停下,三个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人翻身下马,其中一人在店外拴马,余下两人则匆匆走进殿来,高声道:“小二,备两间房,住店!”
店小二见了急忙迎上去,赔着笑脸道:“几位客官不好意思,小店今日已经住满了,没有空房,只怕要劳烦您几位要另寻住处了。”
“连通铺也没了?”来人摘下斗笠问,熟悉的说话声顿时吸引了上官流云一行人的注意。众人循声抬头,就见斗笠下露出一张英气的脸,凤眼狭长,眸色漆黑,纵然披着蓑衣但还是难掩一身贵气。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城主姑娘,还真是有缘!”莫晓风瞧见玉鹿,急忙将手中的粥碗搁下,上前招呼道。
玉鹿一愣,回头瞧见众人不由得惊道:“莫姑娘,上官姑娘,没想到你们竟然也在这里!”
“城主姑娘不在苍龙城里好好待着,怎么也跑到这儿来了?”莫晓风拉着她到桌旁坐下,问道。
玉鹿扫了扫众人,跟着又抬头看了看门外无止无休的大雨,轻叹:“在下奉家师之命出门办事,未曾想路上突然下起大雨,无奈之下只好先找地方落脚,可是没想到来得晚了,竟已经没了房,眼下只能在此歇息片刻,待雨势渐小再令找地方投宿了。”
“我看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了,这方圆几里内也似乎就这一间客栈稍微干净些,城主姑娘不妨与红莲姑娘商量在此处凑合一夜,待雨停了再上路。”
“这……”
玉鹿眸子滑了红莲一眼,跟着心思一沉,移开目光,刚要开口拒绝就听见一旁红莲突然开口:“留下来吧。我去让店小二给你添一床被褥,莫要受凉。”
她说着起身抬脚朝后院走去找店小二,没有留给玉鹿半点拒绝的机会。
玉鹿望着那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视野里消失,心底蓦地抽痛了一下。
小二也在这时添了一碗清粥上来,上官流云将粥碗递到玉鹿面前,淡道:“先喝点粥暖暖身子。”
玉鹿接过粥碗,手猛地一颤,就听见啪嗒一声粥碗落到地上,跟着玉鹿手臂上也浸出一片暗红。
“城主姑娘,你的手——”
玉鹿倒是颇为镇定,从衣摆处撕下几道布条来在衣袖上扎了扎,道:“旧伤崩裂,不碍事的。”
“旧伤?”略一挑眉,上官流云扫了莫晓风和万俟十三一眼,不再多言,只绷着脸迅速地将早点吃完便和龙清寒起身回楼上去。
没过多久,莫晓风和万俟十三也上得楼来,二人钻进上官流云和龙清寒的房间,关门时还不忘封了道噤声咒在门上,防止接下来的话被人听去。
“死混蛋,你说这玉鹿城主未免也来得太过蹊跷了吧,你昨夜刚被偷袭,她今日就出现在了客栈里,而且手臂上还受了伤,该不会昨夜那个人就是……”
“不会是她。”没等莫晓风说完,上官流云就开口将她的话打断:“动手的人,肯定是先前就已经出现在客栈里的人。”
“你怎么知道?”莫晓风一脸惊奇的问道。
“咱们投宿的时候我就在客栈附近设下了结界,倘若有通晓咒术的人闯入,结界下自然会有所感知,但是昨天夜里结界阵法却没有半点异常,也就是说动手的人定然是客栈里的人。”
“可是咱们离开苍龙城不过几天,几天前这位城主姑娘还热情地邀咱们吃酒饮茶,怎么一转眼就连碗粥都端不起来了?方才我让十三替她重新包扎伤口,发现她手臂上的伤口和十三飞刃刀伤的伤口极像,而且伤口很新,显然是这几日才添上去的,可是她为什么要对我们说谎?”
“总之昨夜偷袭的人应该不会是她。”
“不是她,不是红莲姑娘,更不可能是本小姐和十三,那这客栈中还会有谁平白无故来偷袭你?难不成还会是路过的采花贼,看上你和龙姑娘这两朵娇花,想来一享美人恩?”
“对方是冲着天命策来的!”
“天命策?那玩意儿不是被毁在你家那鬼宅子里了吗?难不成……”莫晓风说着一抖袖子站起身来指着上官流云惊道:“死混蛋,你居然一直瞒着本小姐!”
上官流云略一沉眸,莫晓风急忙会意噤声,重新坐回凳子上低声问:“天命策现在在你身上?”
上官流云点了点头,起身从床头取过自己的行囊放到桌上,道:“我和式神大人一直将这东西随身带着。”她边说边将行囊打开从里面取出天命策放到莫晓风面前。
莫晓风看着那两幅完全画着奇怪点线的残卷,一时竟惊得说不出半个字。倒是一旁的龙清寒突然蹙起眉,跟着伸手拿过桌上的卷轴捏在手中仔细查看。
“式神大人怎么了?”上官流云抬起眸问。
“这两卷东西被人掉包了!”
第103章 寻迹【上】
一语激起千层浪,在场众人脸色陡变,上官流云更是急忙接过龙清寒手中的两卷卷轴仔细查看。
“该死!”在细细辨别过纸张纹样和质感后,上官流云将卷轴狠狠拍在桌上,声音又沉又冷道。
被拧成川字的眉心间压着厚厚的黑云,原本澄澈清凉的黑眸也变得深邃幽冷,被强压在身体里的暴戾激起上官流云的身子不自觉地颤抖着。
从上官府到阴宅,从江城到苍龙城,无数条人命的牺牲,无数次命悬一线的争斗,换取来的东西竟然在最后的时刻被人掉了包!
“怎么会这样!到底是什么时候!”
手心一点一点攥紧,指节被捏得咯咯作响,上官流云心里很混乱,对眼前突发状况的震惊和对旧日回忆的心痛糅杂在一起,正一步一步将她逼入绝地。
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对方到底是什么时候下的手,是昨晚的夜袭,还是……
满腔的疑惑搅得上官流云脑海里混沌一片,上官流云感觉自己的脑子像被人敲碎了一样,片片瓦解,这种混乱的思绪几乎让她失去正常的思考能力。
双手攥拳垂在身侧,上官流云的身子不住地颤抖着,无法控制的暴躁在心底窜动,令她无法冷静思考。
恶鬼般暴戾的姿态让人心底无端生出森寒的恐惧感。就连莫晓风感到心底发冷,不由后退两步。
房间里的气氛登时变得格外凝重,仿佛连空气都滞涩起来,就这样僵持了片刻,门外突然传来中年妇女的吆喝声。
“二号房的客官,劳您开开门,我来给您送被子。”
不甚熟悉的声音隔着门缝传进来,显得有些闷沉。屋内众人闻言皆是一惊,无端端的怎会有人来送被子?
彼此对视一眼,莫晓风起身要去开门,却被龙清寒抢先一步:“我去。”
打开房门,龙清寒发现门前站着的竟是客栈的老板娘。
老板娘见她开门,急忙走进屋将被褥放到床上,跟着抬手擦擦汗喘着粗气道:“各位客官,您要的被衾我给搁这儿,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就是!”
扫了一眼床上的被衾,上官流云将目光挪回老板娘身上,冷声道:“可是我们并没有让人来要添置被褥。”
森寒的目光射来让人感到莫名地胆寒,老板娘手上的动作僵了僵,继而一脸疑惑地望着上官流云,道:“刚才在大堂,不是几位姑娘说要和新来的那位姑娘同住,让人给送一床被褥上来吗?”
还没等上官流云回答,旁边的莫晓风已经急忙抢上前拉住老板娘,道:“是我们要的,是我们要的!劳烦您亲自来送,真是辛苦了!”
老板娘是个朴实妇女,瞧见莫晓风热情过来,就立刻将刚才的一切都抛在脑后,笑道:“哎,这有什么,不过今天店里的伙计手上受了伤,活动不方便,所以这后院只有我一个人来打整,若是什么地方怠慢了各位姑娘,还望各位姑娘见谅。诸位姑娘还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若是没了我就先退下去了。”
“没了,没了,您忙!”说话间莫晓风已经拉着老板娘走到的门前,唏嘘客套几句后急忙将人送走。等到一阵蹬蹬下楼得脚步声传来,莫晓风才关上房折回屋内。
上官流云此时已经在龙清寒的怀里冷静下来,正望着窗外的绵绵细雨出神。莫晓风走到她身边,用胳膊肘顶了顶她:“死混蛋,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搜!”上官流云盯着窗外的雨,头也不抬地回道。
蹙起眉,莫晓风顿了下,问:“搜?怎么搜?难道说那贼还藏这客栈里?”
“今日大雨,他脱不了身,定然还会留在客栈里。”上官流云说着收回目光转而望向客栈的房门,幽幽道。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万俟十三问。
上官流云扭头看了她一眼,神色复杂道:“现在。”
“那你和龙姑娘去搜,我和十三先把被子给那位城主姑娘送去,等送完了再和你们一起。”
莫晓风说完抱起床榻上的被子就就要离开,这时,上官流云却突然抬手拦住她,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四人抱着被衾枕头走到对面才发现红莲的房门竟然虚掩着。
推门而入,就见地上凌乱地散着不少东西,衣衫鞋袜,钗钿玉佩,多是贴身之物,自外间一路铺至屏风后。
“真乱!死混蛋,你们在这里等着吧,别进去了,我把东西送进去就好。”莫晓风说着,抱着被衾绕过地上凌乱的衣衫,小心翼翼地抬脚朝屏风后去。
上官流云和龙清寒留在外间,低头打量地上的衣物。显然这些都是今早红莲和玉鹿穿戴在身上衣物,衣上的水还未干,摸起来显得有些湿润。
弯腰将散落在地上的东西一一捡起,上官流云拿在手里看了看,脸色蓦地沉了下来。
“怎么了?不舒服?”取下上官流云臂间搭着的衣衫搁到一旁,龙清寒抬手抚了抚她的眉心,问道。
上官流云摇了摇头,摊开手掌将手心里的东西递到龙清寒面前。
龙清寒低头看着上官流云手心里的东西,薄唇紧抿,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抬头和上官流云对视一眼,彼此都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这时屏风后也传来匆匆地脚步声,上官流云回头,就看见莫晓风慌慌张张地从屏风后出来,拉着万俟十三就往外跑,上官流云和龙清寒也急忙跟上去。
追着莫晓风一直跑到客栈走廊的尽头,上官流云才绕到莫晓风面前,堵住她的去路,问道:“莫晓风,你跑什么!”
“没……没什么。”莫晓风慌慌张张地回道,身子却不自觉地朝万俟十三靠去,嘴里暗暗嘟囔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非礼勿视?”
眯了眯眼,上官流云抬头看见莫晓风那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红得跟蒸虾一样的脸,又回想起刚才红莲房中的景色,当即猜到莫晓风指的是什么,不由得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莫晓风听见她的笑声,脸更红了,急忙转移话题道:“死混蛋,你不是要搜东西吗,怎么还不去?”
上官流云压下笑意,转而垂下眼帘,斟酌了好一会,轻声道:“我和龙神大人查看二楼的房间,你和十三去查一楼的,不管能不能找到东西,只需记得看到什么回来告诉我们就行。”
“搜完我和十三会来找你们的。”随意地应了一句,莫晓风拉着万俟十三匆匆忙忙地脱身下楼。
上官流云将身子靠在客栈走廊的栏杆上,略显疲惫地闭上了眼。
龙清寒看见她这副模样,默然上前揽住了她的肩头,让她倚在自己怀中。
上官流云把头搁在龙清寒肩上,幽幽叹了一声:“清寒,你说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动的手?为什么咱们先前都会没有觉察到半点异常?”
龙清寒揉了揉她的发,轻声道:“这世间没有什么事能够天衣无缝,既然咱们已经找到线索,顺藤摸瓜总是会解开这些疑团的。”
“嗯。”上官流云软下声来低低应着,不光是给龙清寒回应,也是在给她自己信心。
在栏杆旁靠着歇息了片刻,上官流云扣起指尖捻动咒诀:“临、兵、斗、者、阵、列、在、前,蝶生——”
指尖接连升起数只蓝色咒蝶,眨眼间就朝二楼的房间飞去。上官流云朝着咒蝶消失的方向瞥了一眼,跟着回过头淡淡道:“回房吧。”
龙清寒牵起唇角淡淡地笑了笑,牵起上官流云的手往回走。回到房中,上官流云弄来笔墨纸砚和龙清寒在桌旁写画起来。
要理顺脑海里纷杂的思绪,就必须静下心来,将事情的始末有条不紊地写画标注出来才行,上官流云过去漂泊在外,类似的事也曾做过多次,如今重新整理也不算生疏。
若说初出江城之时,上官流云手中掌握的线索还少的话,如今和龙清寒莫晓风的探寻深入,上官流云手上掌握的东西也渐渐多了起来,虽然仍有新的疑问产生,但是原先思考时的许多断层与漏洞也都渐渐被填补,变得明晰起来。
依照事情的始末,所有问题的起源都来自同一个地方——昆仑。
蘸上墨汁,上官流云扭头看了龙清寒一眼,随后提笔在宣纸最上方醒目地写下“昆仑”二字。
天命策原本是昆仑的神物,是昆仑神鸟元凤赐予鬼车和青鸾重返昆仑的密卷。只是不知什么缘故,鬼车和青鸾都没有使用这份密卷,而是用咒术对卷轴进行加持,传给后人。上官一脉是鬼车的后人,接下天命策后就世代守护着这两卷卷轴。这本该是上官府世代守护的秘密,后来却不知因何缘故被泄露到江湖上,招致了不知什么人的惦记,从而设下这一场迷局盛宴,时至今日上官流云都无法解开。
第104章 寻迹【中】
在纸上依次写下元凤,鬼车,上官府,天命策这几处关键,末了上官流云又用笔在昆仑二字旁批注下一行字:洪荒旧史。
接下来便是江城。
继承了鬼车血脉的上官氏族,世代定居江城地界,凭着身上的罪神血脉得以行走于阴阳道间。后来在机缘巧合之下,上官氏的先祖和落入凡尘的龙清寒定下契约,龙清寒也就成为了上官府的式神。
但是,在这之中也有几处疑团埋在上官流云心底。龙清寒原本是昆仑的神,为何会带着堕神蛊落入凡尘,而上官氏的先祖又为何会与她订立契约,难道真的只是碰巧?但是这样的巧合也未免太过蹊跷,要知道凡尘众生中罪神血脉寥寥无几,若不是上官流云一行追查到阴宅地底,否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段被埋葬在上官府地下的历史。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和昆仑有着寸丝半缕联系的氏族却“碰巧”和来自昆仑的神尊定下契约。
抬眼看了看龙清寒的眼角,目光定格在立约时烙下的那枚朱砂泪痣上,上官流云提笔写下:江城,先祖,昆仑,契约,堕神蛊,跟着顿了顿,手中的笔却是无论如何都再也落不下去。
龙清寒见她笔端停顿,手里研墨的动作也跟着放缓下来。抬眼看了看上官流云写在纸上的字,当下对上官流云的想法了然于心。
拿过上官流云手中的笔,在契约后面写下隽秀的“龙清寒”三个字,跟着在上官流云惊讶的眼神中又添上阴府,龙珠,试炼,蛇灵几个字。
看着纸上墨色晕染的几个字,上官流云不由怔神。
龙清寒写的没错,纸上这些关键也都是隐藏在江城背后的疑团。三十年前阴府门开,鬼祸横行,上官府众人前去降妖,龙清寒的龙珠也在这场混乱中失窃。体内的堕神蛊少了压制,开始逐渐苏醒,龙清寒和上官府的契约也因此终结。三十年后,不知因何缘故,龙珠的下落突然出现在江城,而上官府的试炼尽然也在这时碰巧展开,蛇灵也利用这次机会趁虚而入。当初上官流云并没有发现这些事之间有什么关联,但如今稍加整理就感到这一切出现得太过蹊跷。
皱了皱眉,上官流云定下心神,在“江城”二字旁批注下:前尘往事。
此后的线索来自阴宅。
在阴宅里,除了发现上官氏族和昆仑神山之间的联系,最令上官流云在意的就是耳室里的那场梦和暗室里的重鸣缚魂阵。为什么青鸟铜铃的铃声会让她产生那样真实的幻觉,那个朦胧迷幻的梦境里的人究竟是谁?还有那道诡异的阵法,明明那么多人都进了暗室,为什么只有她着了阵法的道,入了魔障?阵法幻境里那只妖异的神鸟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它的眼神那么熟悉,悲鸣声那么凄厉?这两个梦和她又到底有什么联系?
另外,莫晓风为什么会在阴宅里染上煞气?还有那些带着腰牌想要先一步进入西荒阴宅的人,他们又是什么身份?
阴宅,青鸟铜铃,重鸣缚魂阵,腰牌,尸体,堕神蛊,莫晓风,煞气。
提笔犹豫了片刻,上官流云来回想了许久,还是在末尾添上了自己的名字。跟着用线将在“阴宅”和“昆仑”两处连在一起。
蘸墨舔笔,接下来就到了苍龙城。
离开阴宅来到苍龙城后,本以为先前的一切能够有所了结,但显然事实并不如人愿。而这一切的祸端依旧是天命策。卧龙阁内,上官凌雪将假的天命策交到上官流云手手里后就像失忆一样全然忘记了这件事,此后又把真的天命策下卷交给上官流云,这里面的关键就在于那段残缺的记忆,上官凌雪为什么要这么做?除此之外还有一处疑点就是天命策的失窃,到底是谁,在什么样的时间下的手,究竟是怎样瞒过了这么多双眼睛?
在卧龙城旁批注下:迷局之末。
此时,上官流云心中笼罩着一种强烈的预感,这局棋已经开始收官,胜负很快就会分晓。倘若她再不想办法破解这场迷局,就将彻底沦为对方的鱼肉。
搁下手中的笔,上官流云盯着纸张上密密麻麻罗列出的线索瞧了半天,却还是没有半点头绪。所有的线索被精简后,乍看之下答案就要呼之欲出,但细细瞧去有仿佛雾里看花,朦胧一片。
怎样才能拨开眼前的迷雾,上官流云来回想着,不由得有些心烦意乱。这时龙清寒却突然提起她搁在桌案上的笔,蘸着朱砂在纸上圈了几笔,跟着用红线将江城,阴宅和苍龙城连在一起,在线的另一端添了一个名字——红莲。
这个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在细节线索里的女子就像是这场迷局的局外人,倘若不是龙清寒刚才添上这几笔,只怕很难将她和这场迷局联系起来,然而她却是连接这些线索最关键的人物。
从莫府到阴宅,托莫府寻找天命策下落的人是她。从阴宅到苍龙城,让人住进卧龙阁的也是她。她就像一朵引路咒莲,不断牵引着上官流云一行进入这场迷局的深处。
闭上眼,上官流云放空心思,开始仔细回想整盘迷局。所有的线索就像棋盘上的线,纵横交错编织出一张复杂的网,而这些线索中出现的人就是这盘棋上的子。如今这张网上密布的棋子足以让上官流云意识到很多她先前一直忽略的东西。
“原来如此。”
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官流云回头望向龙清寒苦笑了一声问:“到底是式神大人心细,你一早就瞧出来了?”
龙清寒摇了摇头:“原先只是揣测,刚才看你列出的这些线索才想明白,不过对方行事手段高明,鲜少露出马脚,要将他引入局中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究竟面对的是怎样的对手二人都已经了然于心,但在这样一场十面埋伏的危局里,如何逆转胜负才是眼下最迫切的问题。
“你打算怎么做?”龙清寒问。
“将计就计,顺蔓摸瓜。”
话音刚落,一道惊雷突然在窗外炸响,个跟着凄厉的嘶鸣声从窗外传来,紧接着是凌乱的马蹄声,将屋内的寂静打破。
上官流云还没反应过来,龙清寒已经一个纵身从房间的窗户里跳出,落到一楼的房檐上,跟着凌空踏步,从房檐上跃下,朝声音传来的马厩奔去,转眼间就消失在雨幕中。上官流云也急忙箭步冲出房间,自二楼栏杆上跃下去追龙清寒的脚步。
惊雷之后,雨势更凶,雨幕如瀑将人的视线浇成模糊一片,只能依稀辨别出事物的大致轮廓。上官流云走到马厩才发现马厩周围泥水一片,只有几处新添的蹄印还没来得及被雨水冲刷干净。受了惊吓的马匹不安地发出嘶鸣声,店小二手里拿着马草倒在一旁,显然是被惊马冲撞晕了过去。上官流云四处寻了寻,没有见到龙清寒的影子,却发现马厩里少了好几匹马,木桩上只留下被挣断的缰绳。
这时客栈里的人听到动静也都赶了过来,莫晓风钻进马厩走到上官流云身边,问:“死混蛋,怎么回事?”
眼风朝四周扫了一眼,上官流云垂下眸子低声道:“刚才的雷声惊了马,咱们的几匹马挣断缰绳跑了。”
“跑了?那怎么办,没马咱们怎么上路?”看着狼藉混乱的马厩,莫晓风一时感到有些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客栈的老板娘也匆匆赶了过来,瞧见倒在地上的伙计,身子猛地一颤,急忙朝客栈大堂方向嚷道:“哎呦,当家的,你快来!小顺子倒这儿了!”
客栈的掌柜听见喊声披了件蓑衣跑来,看见倒在马厩里的店小二身子也是一颤,跟着扫了扫马厩里的情况,走到上官流云一行人跟前,赔笑道:“几位姑娘,对不住,小店没看好,让您的马跑了,您看这……”
看着面前混乱不堪的马厩,上官流云不由抿紧唇,正分析着眼前的一切,身旁氲来一抹浅浅淡淡的桃花冷香,跟着手心被人捏住,握在手中。上官流云下意识地瞥眼去看,就见龙清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身旁,眼眸幽冷深邃地看着倒在面前的店小二,冷淡道:“几匹马,丢了也就罢了。你们先把他扶回去休息吧,我看他这样似也伤的不轻。十三,你懂医术,劳你去为这位小哥看看伤。”
客栈掌柜听见她将此事作罢,不用自己赔钱,急忙千恩万谢地拉着自家媳妇把倒在地上的店小二给扶回去。万俟十三和莫晓风也跟了过去,赶来查看的情况的客人见自己的马匹完好无损遂相继纷纷散去,一时间马厩里就只剩下上官流云和龙清寒二人。
上官流云走到木桩边将余下几匹马的缰绳重新系了一遍,跟着又仔细观察木桩上那些断口平滑的缰绳。
“看来他也要按捺不住性子了。”
第105章 寻迹【下】
回到客栈大堂时夜幕已经垂了下来,客栈大堂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被马叫惊扰的房客大多还坐在大堂里,絮叨着刚才发生的事。
到底是荒郊僻野,在暴雨滂沱无法出行的日子里,一丁点微小的动静都会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
莫晓风和万俟十三去探查店小二的伤势还没回来,上官流云和龙清寒只好先找一处僻静的角落坐下。随意地要了些酒菜,跟着就听见旁边几张桌子旁的人低声嘀咕,话题显然还停留在刚才发生的事上,其中一个粗嗓门的汉子呷着酒道:“哎哟,刚才那马叫得真够惨的,把我的酒都给惊醒了!也不知是谁的点儿这么背,荒郊野岭的丢了马也不知上哪儿才能再找一匹。”
话音刚落,就有旁人随即接道:“我听说这些马好像都是二楼的那几位姑娘的。”
“公子爷说的是二楼那几位身段婀娜长得跟天仙儿似的姑娘?”粗嗓门的汉子压下声问。
这时一个尖细嗓子的人突然插话道:“这客栈里除了她们还能有谁能入得了咱家公子爷的眼?公子爷,眼下那几位姑娘丢了马,咱们不如趁此机会上去勾搭一二?”
“你小子想送死就自个儿去,别拉上公子爷!你也不睁大眼睛看看那几位姑娘都是些个什么人。告诉你,刚才那马一叫唤的时候我就看见两位姑娘从房间的窗户里跳出来,身手利落得很,一看就是绝顶高手。你想上去招惹,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别到时候被人剐了,没人给你收尸!”
几个声音在上官流云耳中来回摩挲,听得上官流云心生疑惑:刚才除了龙清寒还有谁从翻窗户跳出房间?正思忖着,龙清寒突然拿起筷子蘸着上官流云杯中的酒在她面前写了几个字,上官流云低头一瞧,跟着抬眼看着她,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在客栈大堂里等得一会儿,就见红莲和玉鹿风风火火地从楼上下来。
玉鹿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走到桌前,急匆匆地询问道:“刚才我手下的人来通报说咱们丢了马,是怎么回事?”
眼风扫过二人,上官流云将刚才的事简要叙述一遍后,就听见玉鹿严肃道:“还剩多少匹马?”
“六匹。”
玉鹿想了想,道:“此地距蜀海和江城都还有数百里,没了马匹只怕走上三五月都未必能到,不如几位姑娘在此地多留几日,待我传书苍龙城,让人再送几匹马过来。”
说完,玉鹿望向红莲,眸子深处压着眷恋。红莲却抿着唇,琢磨了一会,突然道:“先前几位姑娘在苍龙城时曾言说手头有要紧事要办,想来应当耽误不得。依小女子之见,不如这样,几位姑娘骑剩下的这六匹马先行,我和玉鹿在此地等人将马送来再行出发。不知二位姑娘意下如何?”
微微斜眼,上官流云勾起嘴角瞥着龙清寒,见龙清寒神色寡淡不作表态,才回过头温和笑道:“那就多谢二位姑娘相让。”
红莲望着上官流云脸上的笑意,愣了一会儿才道:“流云姑娘这话说得倒是见外,此番小女子承蒙二位姑娘多处照顾,今日之事就权且当做聊表谢意吧。”
墨染的眸子在大堂明亮的烛火映衬下显得愈发深邃,上官流云垂下眸,没有再说话。
随意用过晚饭,一行人各自回房,上官流云趁着龙清寒洗澡的空当去其余几人屋中安排启程事宜。
这时,莫晓风和万俟十三也刚从店小二处回来。上官流云简单地向二人交代一番此后的安排,二人听完都表示没有异议,只是临到分别时莫晓风突然塞了一张字条到上官流云手里。上官流云打开看了看,跟着抬眼看着莫晓风,唇角牵起讳莫如深的笑。
待上官流云通知完众人回到房间时,龙清寒也刚刚沐浴过,身上的桃花冷香混着清新的水汽还氤氲在屋里。
忍不住上前从后抱住龙清寒,上官流云将头搁在她肩上,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都安排好了?”抬手揉了揉上官流云的发,龙清寒轻声问道。
“皓月和莫晓风那边都安排好了,应当不会再出差错。”用头蹭了蹭龙清寒手,上官流云将她抱到床上,跟着伸手揽住她柔软纤细的腰肢低声道。
龙清寒任由她抱着,对于接下来的事,二人都心知肚明,同时也都讳莫如深。
淅沥的雨在后半夜终于停止,翌日清晨,天光还未放亮,上官流云一行就收拾好了行李,准备踏上前往江城的路。红莲和玉鹿也特意起了个早,前来送她们。
一一叮嘱道别,直到阳光刺破空气中浮动的浅薄水雾,上官流云一行才彻底从红莲和玉鹿的视野里消失。
“没想到你竟会舍得留下,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追着她去。”收回落在远处的目光,玉鹿侧了侧脸,看着身旁的红莲淡道。
她的声音温如春水,听起来格外舒心,眼底的温柔缓缓流淌着,将红莲的倒影轻轻包围住。
“能再见到她,我就已经知足,何必贪求更多?如今师尊交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我也该回去复命了。”将所有的心绪藏入眼底,红莲轻声叹道。
伸手将红莲拽入怀中紧紧抱住,玉鹿把头贴在红莲耳畔低声问:“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师尊说我踏在这条路上有没有回头的余地。”
细瘦的身体紧紧贴合,像是要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缩起的骨骼带着生生的刺痛,却让人无比贪恋。
在玉鹿怀里享受了片刻安宁,红莲贴在她耳畔幽幽道:“这一去兴许三五个月,又兴许这一辈子都回不来了,玉鹿,别忘了你昨夜答应我的事。”
她说着退开身子,悄然垂眸避开玉鹿的目光。
玉鹿望着她,摇摇头苦笑道:“我知道,倘若你不回来,我就跟着师尊入昆仑,引下玄冰湖水,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你记得就好。”红莲伸出手重新抱着她,身子瑟瑟地颤抖得厉害。
玉鹿将她瘦削的身子揉进怀里,心口抽搐,生生的疼。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今晚。”
听到红莲的回答,玉鹿愣了愣,苦涩地笑了笑道:“这么快……”
“师尊命我十五日内回去复命,我在此地耽搁了几天,只能走阴路才能赶到。”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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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节